【少爷和我】明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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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做过一个同设定的脑洞剪辑,
很久没写文了,多多包涵呀。
ooc致歉
我会尽量编回来的,圆回来,写合理的。

我不是什么神人,我只不过记住了每一颗子弹的轨迹。
折扇挡下的所有子弹,都曾在过去,穿过你的身体
他又做噩梦了。
这仲秋的天气多是凉爽又明媚的,连此刻半开着的窗子吹进来的风,都夹杂了阳光和树叶的温柔气息。可如此舒爽的秋风,还是没有吹落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阳光斜映着从窗口的桌案上反射回来,给那苍白的面色添加了一层柔光。
说来,早已过去不少时日了,但他如今仍是会时常梦到过去那段令人心惊的过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杂乱的心跳。抬手抹去了额前的细汗,再取了床头的金丝眼镜带上。那轻巧的眼镜压下了他眸子里最后一丝慌乱,深褐色的眸子总算是恢复了往日的波澜不惊。
撕掉一页日历,他从水壶里接了一杯水,踱步到了窗前,看向了窗外不远处的一栋府邸,眼神似是看像一位老朋友。
他曾在这栋府邸里,度过了二十余年。
若是没有那半年前的变故,他本应还在里面。可这前二十余年,他却未曾有半日,似现如今这般安稳过。
这房子从那次变故,和他的进来的日子那般空荡着,即便他已经托付别人挂卖掉,却多得是人介意着府邸的过往,终究没人来过。
原本他想着就这么留着也罢,它矗立在那里,倒像是祭奠的营冢。
可现实终究没遂他的意,偏偏今日里有一辆车子,穿过了纵横的街道,缓停在了府邸门口。后面又跟了些家仆拉着车,带着那大件小件的行李,疾步走来。
原本散漫地躲在水汽后的眼睛突然变得严肃,他放下水杯,又探了探身仔细看着。
竟是有人搬来了?

“少爷,少爷,醒醒,到了。”司机回头喊着后座上正休息的男子。
被唤少爷那人缓缓睁开了眼睛,侧身透过车窗看向了外面的府邸。原本灰白色的中西结合的建筑样式,早已爬满了藤蔓植物,不过在这满地潦草下,还是能隐约看出院落往日的规整。
“少爷,您现在何必亲自过来,看这破落样子,叫下人打理好了再来岂不是更好。”驾驶座的人回过头,看向后座。
“不妨事儿,自己参与进来也挺好的,可以一起打理。咱们得尽快了,三日之内就得打理好。”后座上的人取了眼镜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这几日为了找合适的房子,当真是耗费了他不少心神。
父亲把这地区的生意交给自己,是因为信任他,正是因为这样,他更得快速稳定下来,扎稳根基。时间紧迫,由不得他怠慢。
他收回视线,却瞟到司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少爷……您真的要搬来这房子吗?听闻……这房子的前主家可不是寻常人,一家子黑的白的都有交集,最后下场也不太平……会不会不太吉利……”司机满脸的担心样子,若不是这少爷向来和气,对下人也照顾,他才不愿好心提这一嘴。
“啊,你说这事儿啊,我倒也听说过一二。只是现下已然没了别的法子,短时间内也就找到了这一栋合适的宅子。”他拎起箱子,临下车前对司机笑了笑,“不妨事儿的,说不定正因为这样,闲人不敢靠近,这宅子还安全呢。”
这少爷前脚刚踏进宅子,路口的树边便出了一个人影,那副金丝眼镜在晴日里散发着锋利的光。他眯起眼睛审视着新来的人群。不承想,倒是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看着虽年岁不小了,安排起来事情,仍是游刃有余。只是当他把他人的事宜都安排妥当,那人便扶着墙,歇了几口气。他这才发现,这老者面色可不甚乐观。
正犹豫着是否要上前的功夫,对方刚好抬头,看见了他。四目相对之时,那老者一愣,细细打量了他几下,旋即又面露几分欣慰的笑。
确认了四下没人盯着这里,老者走了过来。
“龙家少爷,您怎么来了。”
听到这甚是久违的称呼,他苦笑了一下。
“老爷子您说笑了,龙家早就覆灭了,我也早就不是什么少爷了。年岁上您是长辈,又救过我的命,您就直呼我的名字,‘傲天’就行了。”
“话不能这么说啊,龙小少爷。您能活着,也是您的命数本不该绝。咳……”老者咳嗽了几声,看起来有些难受“你也看出来了,我也就是这家的老管家,可当不得你的长辈啊。”
“怎么了?”龙傲天发现了老管家的异样。
“我……想麻烦您一个事儿……”
“您且说。”
“今日我刚随刘家少爷搬到这里,可惜啊,我年岁大了,身子不大好了。这一路颠簸的,我这副老身子板多少有些承受不住。”老管家抬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语气带着些许恳求,“我知道这个要求对您的身份来说有些委屈,只是……现下我只能托付您了。”
龙傲天把手覆在老管家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示意他放心接着说。
“我想……您接替我,做一段时间刘家的管家。”见对方没有回应,老管家接着说,“现下,刘老爷安排少爷过来负责这块的生意,他年纪还小,也少经事故。算是我的一点私心,您经历的事情不少,我希望您也能护着他些。”
老管家一口气说了不少话,话罢,终于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管家?怎么当?
比起旁的情绪,龙傲天难以回应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他不知管家究竟要怎么做才对,他在这世上活了二十多年,自生来便少爷。因此对他而言,这当管家,比以前刀尖舔血的日子还难办。
只是见眼前人求得恳切,又有恩于自己,实在难以推脱,也只好先应了他。
“谢谢您了龙小少爷,我先安排下比较棘手的事情,您五日后直接过来吧,就说是我请来接替的。”

是日,龙傲天早早便睁开了眼睛,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早就散了睡意。
今儿天气没有前几日明媚,反倒飘了一层阴霾,半开的窗外骤然起了阵风,把床头的几张信笺纸给卷了一地。
龙傲天坐起身来,摸来了床头的眼镜戴上,便下床捡起来散了一地的信笺纸。
撕掉日历,今天是九月的最后一天。打开衣柜,龙傲天从一大堆洋装西装里翻了半晌,才翻出了自己最素最普通的衣服。
他看着镜子里的迷茫的自己,百感交集。
龙傲天没想到,自己竟还有天能回那栋他曾住了二十多年的府邸。
他更没想到,自己竟是以管家的身份进去的。他龙傲天,龙家最神秘的少爷,大部分人连他的全名都不知道,更别说样貌了。他知道,这是家族保护的他方式。当然,如今活下来,也多亏了这样的保护。
龙傲天看着镜子里一身素衣的自己,自觉讽刺极了。
活下来又能如何呢?离了少爷的身份,自己又该以什么身份活下去呢?自小学的那些东西,现如今连吃饭的钱都挣不来,兴许去做管家也好吧,至少不会饿死。
难不成,自此当真就是刘家的管家了吗?
约定的时间将至,龙傲天也走到了宅邸门前。抬头看着熟悉的房子,除了洋楼的一侧多爬了不少肆意的植物,看起来简直和以前别无二致。
进入大门后,龙傲天看着周围的景致。已经更换了新的家具和饰品,比起以前经常拉着窗帘的样子,如今的宅邸亮堂了许多。又起了一阵风,吹得室内的水晶灯清脆地响了几声。
龙傲天踏上楼梯,新换的地毯很柔软,扶手也被擦得锃亮。手抚上去,是熟悉的木料质感。这也许是为数不多的能让他感觉到以前的影子的东西。
他的视线寻找着房间内的以前的影子,却又害怕看见过去的影子。
也许是好事,这房间已经几乎看不出当年的痕迹了。
行至书房门口,门缝里隐隐约约传出一些留声机的乐曲和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龙傲天深吸一口气,抚平衣摆,抬手敲了门。
“进来吧。”房间内有人应答。
龙傲天推门进去,只见对方身穿一身浅色长褂,戴了一副时下最常见的眼镜。一张圆脸上也只是一副毫无攻击感的样子,说是从商人家的少爷,倒不如说更像一个闲散文人。
龙傲天差点以为走错了房间——直到他看见了那个皮料甚好的棕黄色沙发。才确定了面前这人财力还是不甚一般的。
“你就是新来的管家?”刘家少爷打量着眼前的人。
这人虽然一身素衣,但是气质却是十分不凡。
“是的,少爷。”龙傲天微微颔首,尽量显得自己从容一些。
“哦……老管家说过你,你叫?”
“龙傲天。”
这名字做管家太浪费了,刘家少爷想。
“那你的名字……”话一出龙傲天就后悔了,自己是管家,又不是在聊天,怎么还直接问出来了。
“我……我叫刘波……”刘波干咳了一声。
刘波没想到这新管家竟直接问自己名字。最可气的是,自己的名字和他的比起来,竟然显得格外普通。这么比下来,到底谁是少爷啊?
很普通。
寻常经商人家的少爷,叫一个普通的名字,谈着普通的买卖。
太普通了。
普通得令龙傲天有了一丝嫉妒,如果可以选,谁想要每天心惊胆战。在同样的房子里,不同境遇的两个人。明明都是少爷,可刘波的生活却平静得很。
如果自己家族也是寻常的经商人家,那他现在是不是会过得和刘波一样。不必躲躲藏藏地隐藏自己,光明正大地站在太阳下,会有朋友,有属于自己的爱好。
此刻在刘波面前,龙傲天感觉自己在照镜子,镜子的那一边,是看起来与之相似,但却又完全相反的人生。
他向往这样平静的美好。
“王老板,您怎么不来了?”刘波接了电话以后显得有些着急。“什么?欧阳家只要一成利??”
龙傲天听出了对方压价逼刘家让利的意图,可刘波对此显然不甚有经验。
他只是焦急地回应着。虽然这刘家少爷比龙傲天年长几岁些,可毕竟经历得少,想必对方知道这点的,才会这般恶意压价。
挂掉电话后,刘波急得满屋踱步。
“这可怎么办,这可是父亲第一次交给我重要的生意,我这次要是搞砸了,下次一定不会再信任我了。”
龙傲天听罢,却暗暗勾起了嘴角。这对他来说是小意思,谈判嘛,不难。他抓起电话,递给刘波。
“你……少爷,必要的时候,说话还是坚定一些比较好。”
刘波没有接过电话,他脸上攀了些为难的神色,
“不……不好吧……王老板我还是得罪不起的,再说……”
“那我来便是。”刘波怕得罪人,龙傲天倒没什么好怕的。
谈判的过程龙傲天认为很顺利,却把一旁的刘波吓得脸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明明是个管家,说话却硬气又傲慢,言语间的步步紧逼,最后竟然使对方多让了两成利给他。
“傲天你……这么厉害!”刘波没忍住,夸出了声。眼里满是欣赏。
从来没听过这么直白的夸赞,龙傲天有些得意,自然地坐在了沙发上跷起了二郎腿。
刘波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这身素衣盖不住他身上的气质,那一副细框眼镜定是西洋货色。他一定不是一般人。
“怎么了?”龙傲天对上了对方狐疑的眼睛。
“你到底是从哪来的?”刘波还是问了出来。
“我?”看着面前那人毫无心机的样子,龙傲天突然想着,好像,告诉他一些好像也无妨。“我是曾经也是个少爷,不过不重要了。”
原来是这样。
刘波恍然大悟,怪不得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定是发生了很大的变故,才让他沦落至此。刘波看着在沙发上坐着的龙傲天,又好笑又可怜,他根本不会当管家,现下愣是自己坐着,让主家站着。
想必,他以前的家境,也许比自己还好不少吧。
想到这,刘波拍了拍龙傲天的肩膀,瞥见了边柜上的水果,便走了过去,拿了一个苹果伸手递给了沙发上的落魄小少爷。
“尝尝?这可是今天早上新摆上的,胶州苹果。”刘波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不过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以后平等共处也不是不行。
龙傲天抬头看着刘波,他竟然没有多问,也不怀疑自己的身份。这城府,怎么从商,怪不得老管家一定要拜托他来扶持这刘家少爷,心软又寡断,怎么才能在商海里活下去呢。
也罢,就帮帮他。
龙傲天伸手去接了苹果。
“砰——”
龙傲天瞪大了眼睛,刚接过的苹果上瞬间溅上了鲜血。他颤抖着抬了头,只见方才还在对他微笑的人影瞬间脱了力,骤然倒在地上。
子弹没有击中刘波的心脏,而是击中了腹部,鲜血茵染了浅色的长褂。
这一枪打得毫无预兆,刘波不确定自己的发抖是因为害怕,还是疼痛。龙傲天见状马上将刘波拖到了沙发后方。方才一跌,眼镜也不知落在了哪里,刘波看不清是谁开的枪,也看不清管家脸上的表情。
“别害怕,只是腹部中枪,不致死,我给你止血,你不要紧张。”龙傲天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他要是乱了阵脚,刘波只会更慌张。
“刘波!敢抢我欧阳的生意!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窗外有人喊了起来。
“欧阳?”刘波被这声喊话喊清醒了不少,消息传得太快了,他这边不过刚刚成交,他便下了杀手。想必,他定是埋伏在附近。
“傲天,快走。”刘波赶紧推开了傲天“欧阳心狠手辣的,他不会放过我的。但是他还没见过你,你趁现在快走。”
这话倒是给龙傲天说愣住了。
不过是半日交情,他怎会与自己说出这话来?甚至自己与他们前后脚的工夫,刘波竟然也不怀疑一下自己。
有人破开了大门,随即是下人的惊呼。 刘波朝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原本慌张的情绪,越发平静,他知道,自己跑不了了。
“来不及了,你快躲起来。”刘波撑着身子坐起来“他们的目的是我,和你没关系。”
刘波说罢,扶着沙发的靠背站了起来,颤抖着长出了一口气,用尽力气挺直了身子向门口走去。
龙傲天听见那阵骚乱侵上了楼梯,那无数中在噩梦中折磨他的画面在心底开始逐渐浮现。
出门前刘波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把本要上前拦住他的龙傲天给钉在了原地。那眼神那么坚定,又那么决绝。
“如果我命大的话,咱们再见吧。”
说罢,不等龙傲天回神,刘波便冲出房间。
即便他其实已经害怕极了,腿已经不听使唤地发软,眼前也因为丢了眼镜而模糊不已,但他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反手关上了门。
“少爷!”
龙傲天慌忙冲过去想要打开门,却被几声枪响彻底喝断。
他眼睁睁看着门外的人影抽动几下,重重后仰倚在门上,逐渐滑了下去。看着半透的玻璃上的长血痕,傲天只觉这子弹仿佛穿过了门扇,打在他自己的身体上。
还真让他龙傲天说对了,刘波这种心软的人,在商海中活不下去。
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眼睁睁看着别人死去,自己却没能冲上去,老管家给他的嘱托他辜负了,这要怎么给他交代。老管家把刘家少爷托付到他手上不过半日,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窗外突然一记响雷劈下来,骤起的狂风把窗户吹开甩在墙上。
刘波说得对,欧阳的目的只是他,见他没气了,欧阳便再没有进行进一步的屠杀,回头离开了。
龙傲天颤抖着手打开门,那原本倚着门的身子,颓然倒了进来,倒在他的脚边。
他抬头看着满屋狼藉,原本精致的水晶灯也碎了不少,落在地上,走廊里有横躺着的尸首,也有受了重伤还在爬行的人。房间里有人抽泣,最后慢慢变成了大哭。
外面开始下了倾盆的大雨。窗边飞扬的窗帘很快被雨水打湿,粘在窗棂上。
龙傲天俯身把刘波搀扶进来放在地毯上,经过之处,由着刘波的鞋跟,拉出两条长长的血痕。
为什么?
难道上天不光要夺走他的家人,还要夺走他的向往?这份美好,他连看着,都不行吗?
抱怨过后,是深深的自责,是自己的疏忽。明明自己已经不是少爷了,原是再没有人会挡在他的面前。现在他是管家,是他应该挡在刘家少爷的面前,他懊恼于自己没有保持警惕。
如果能再来一次,他一定要挡在少爷的前面。不单是为了恩人的托付,也因为如果能护住他,就像是护住了自己的另一种人生。
墙上的挂钟被震掉了,落在某个角落里倔强地运作着。滴答滴答的声响,连雨声都无法盖住。
能再来一次就好了……
再来一次就好了……
龙傲天看着窗外的闪电,心里不断地重复着。骤然起了一声响得异常的雷,震得窗子嗡嗡作响。龙傲天看见有一道闪电穿过了窗子朝他冲过来。

“不——”
龙傲天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鼻子里似是仍然残留着血腥味儿,可眼前却是自己的房间,还是他自己租住的小屋子。龙傲天长出一口气——原来是梦,还好是梦。他望向窗外,今日的天气竟然和梦里别无二致,一阵风吹进来,吹散了床头的信笺纸。
回头看了看吹得落了满地的纸张,这熟悉的巧合,令他不安。
起身撕掉了一张日历纸,今天是九月的最后一天。龙傲天皱起眉头,周围的景致越发熟悉,加剧了他心中的不安。翻出衣柜里最素的衣服,傲天脑子里一闪而过它沾满刘家少爷鲜血的样子。
“算了,不吉利。”他丢下这身素衣,穿上了他平日最喜欢的蓝底金格纹的西装。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那梦里不甚相同,他这才稍舒了一口气。出门前再三思索,他还是折了回来,从床头柜里取出了他的折扇。那是一把特制的折扇,是原来家族专门给他定制的,必要时候,还是可以用作防身。
一路前往府邸的路上,过往的行人,来往的电车,竟然都似曾相识。怪了,不敢多想,他只得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一切都和梦中一样,直到他再次推开那扇书房门,直到他看见窗边那个人。这次那人放下手里的书,见他的反应,是掩盖不住的惊讶。
“你是?”
刘波倒是听说了今天新的管家要来,可是面前这一身西装的人,他怎么也不敢把他对上新管家的职位。
龙傲天表情凝固了,坏了,刘家少爷当真和他梦里长得一模一样。他之前从未见过刘波,怎么会在梦里梦到他的样子。
“你是刘波?”万一名字不一样呢,龙傲天侥幸地想。
“你怎么知道?”刘波放下书走了过来,眼里多了几分戒备。
“哦……我是新来的管家。”龙傲天移开视线,环视了这熟悉的房间,心里满是怪异的感觉。
“啊这样啊,那一定是老管家告诉你的。”得到答复刘波神情缓和了不少,“既然老管家推荐了你,那你一定有很多过人之处吧——”
话音未落,刘波一不小心磕到了腿,顺势跌坐在沙发上。他显得有点尴尬,抬头看了看对方,幸好对方正在环顾周围没有看见他的狼狈。
这次龙傲天心不在焉,话语间推搡半日,已经开始下雨了。但预料中的电话没有响。
“下雨了,你去取两把伞咱们去接王老板。”
可还未踏出门,电话终究还是响了,同样的对话出现了。
“王老板,您怎么不来了?”
“什么,欧阳家只要一成利?”
听到“欧阳”两个字,龙傲天一个激灵,看向窗外。雨下得大了,他看不清远方是否有人在蠢蠢欲动。
这次,思索再三,他还是在刘波焦急的眼神下,帮他争取到了四成利。但是这次,龙傲天没有告诉刘波,自己的身份。
刘波好奇于龙傲天的身份,却又明白对方态度坚决,自己已经问不出什么。无意间踱步到了边柜附近。
“少爷!”
“怎么了?”刘波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
这个位置龙傲天太熟悉了。那个真实得吓人的梦境里,刘波就是在这里被击中腹部。不管怎么样,此刻不能让刘波站在那里。
“在……在我七岁的那年,我的父亲领回来一个婴儿在家中抚养。然而直到他成年那天我才知道!”龙傲天说着,朝刘波的方向走了过去“他的父亲,竟然就是,我的父亲!”
刘波看着奇奇怪怪的管家走过来,不由自主地离他远远的。刘波闪到一边,尽量消化着他这句话的含义。
又想到刚才他和王世昌过分顺利的谈话,难不成……
“那王老板他……”刘波心生一丝同情。
“啊……我不认识王老板。”龙傲天眨巴一下眼睛,刚才演得太过了,差点把眼泪挤出来了。
“那你干嘛啊!!”
眼看刘波要走过来,快,再想想还能干吗。
“这苹果……来自胶州啊!”
刘波彻底被这人莫名其妙住了,这龙傲天到底在干吗,他当真难以理解。
预料中的子弹没有出现,龙傲天自嘲地笑了。
怎么?自己还真相信预言梦了吗。
他摇了摇头,放下了手里的苹果。扇着扇子,平复了一下刚才已经顶上嗓子眼的心跳,离开了那个角落。
可现实没有放过他。他刚走动没两步,枪声终究还是响了。
骤然而起的枪声吓了刘波一跳,马上猫进沙发后面躲起来,可他又有些担心那新来的管家,便探头看出来。
子弹正巧打在了龙傲天展开的扇子上。
原来不是没人盯着这里,而是雨势太大,看不清屋内的情况,对方瞄准起来费了不少时间。而对方透过层层雨幕,没有分清管家和少爷,因此子弹则是冲着穿着更暗色衣服的龙傲天而去。
因为这身衣服,这次,欧阳把龙傲天,当成了刘波。
“怎么回事儿?”刘波只能看到管家的背影,“伤到你了吗?没事儿吧?”
“刘波,你竟然敢抢我欧阳的生意,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熟悉的喊话响起了。
尽管此刻仍有很多疑问,龙傲天此刻也只能选择相信那个“梦”,姑且算是上天给的提示罢。他眯起眼睛看向窗外,试图想要从那重重雨雾中判断出敌人的位置。
“欧阳?这消息走得也太快了……”刘波感觉心跳突突地往嗓子眼冲,早就听说欧阳心狠手辣,如今当真是亲眼见到了。
话音未落,又有几发子弹破窗而入,龙傲天没有别的法子,只得一个翻身躲到了窗户下面。紧喘了两口气,心里就赶紧盘算着下面的打算。他看见刘波刚缩回去的身子,又探了出来,
“傲天,你受伤了!”
对方话罢,龙傲天才觉得右肩颈处上似有些发紧,伸手摸去才发现右侧衣领已经湿漉漉地沾满了鲜血。 他心里一惊,再细细摸去,探到了右脖颈上的擦伤,想必是方才是躲得慢了,有一发子弹擦过了他的脖颈处,不过也好在只是擦伤,不算严重。
龙傲天连忙伸手摆了摆,示意刘波快放心回去藏好。
可不等刘波做出反应,刚刚静下的枪声突然又补了两枪。偏巧这补得两枪,有一枪击中了刘波的额头。
窗台的雨水顺着窗台淌在了龙傲天的头顶,又从鬓角一路走下,划过了脸颊,最后悬在下颌,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了。他就那么僵在原地,直盯着沙发后伸出的那只无力的手正微微抽动,直至有血漫了出来,没过了那只手的指尖。龙傲天泄了力气,如何也不敢去沙发后面,亲眼看一眼刘波的死相。
这一枪打得决绝,他去的不算痛苦。
龙傲天用手覆住脸。
不该是这样的,他怎么能躲呢?这般躲起来,敌人的目标便只有动起来了的刘波。
楼下又响起了骚动,龙傲天不得不想到了那个真实得过分的“梦”,但那究竟是梦吗?或者说自己还没有醒呢?冰凉的雨水淌到了伤口上,一阵阵刺痛迫使他面对现实。
房间外面杂乱的脚步变成了越来越近的闷声,听在龙傲天的耳朵里,带了几分“嗡嗡”的回响,他想,那楼梯上的毯子,定是被那些掺了泥土的鞋子踩得一片狼藉。
有几个带头冲锋的喽啰破门而入,一进门便看见血泊中的刘波,还没刚刚放下几分警惕,又瞥见了窗子下面坐着的人影。
那人穿得板正,头发似是被窗外潲的雨水打了透湿,见他转过身来,喽啰才发现他右侧衣领上沾了血迹,又似是被雨水冲淡了不少,似是红墨汁一般从颈窝散开来。
“别动!”
那人看着不像下人,喽啰们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只是来杀刘波,可不想得罪了旁的大人物。可那人却自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怎么不开枪?”龙傲天狠狠地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打头的喽啰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场镇住了,仍是不敢轻易开枪。只得偏过头叫后面的人去喊老大过来看着办。
外面震了几声响雷,龙傲天一股烦躁涌上心头,似是恼自己的无能,也恼这理不清的奇怪“梦境”。
“有能耐便再来一次!”他回头冲着窗外的雷鸣喊道。
旁人没懂他这句话的意义,只以为房间还有别人,瞬间又端着枪警惕起来。
血泊里的人影默默停止了抽搐。

龙傲天睁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坐起身子望向日历。
9月30日。
他后仰躺回了床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果然,没有伤口。
比起上一次的无措,这次他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庆幸。还好,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侧过头看着床头柜上的信笺纸,直到风即将卷起它的前一刻刻,龙傲天拿眼镜压住了。果然,连这种细节都一样,他当真又重来了一次今天。
可这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很快便褪去了,他不得已,仍是得面对现实,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风又涌进来几阵,被压住的信笺纸不甘心地翻动了几下边角。终于打理完一切,龙傲天取下窗台上支撑的架子,关上了窗户,戴上那副金丝细框镜。
这是他半年来的习惯,夜里睡觉不爱关严窗子,徐徐有风吹进来的感觉,令他觉得安心。
他害怕密闭不透气的空间,那种感觉让他上不来气,会让他想起彼时的衣柜,那使得他得以苟且活下的衣柜。事发至今,大半年时间都已经过去了,龙傲天却觉得自己从未走出过那个旧衣柜。
小时候他曾调侃过,那旧衣柜黑漆漆的,不像衣柜,倒像是一口棺材。可讽刺的是,偏偏是与他所言相反,那旧柜子竟里面是生,外面是死。
一路上走得急,龙傲天脑子倒也没闲着。他此刻虽盘不明白很多细枝末节,但这事儿说到头,还是这单生意拉了仇恨,如今干脆阻止了刘波,这单生意大不了不谈了。
可他这次,当真是天真了。
这次,龙傲天没有帮刘波和王世昌交谈,可他低估了刘波对这单生意的重视。
“他不来,我便找他去!傲天,帮我去库房挑两件好的物件,我要去登门拜访。”
这人真倔啊,龙傲天想。
但随即转念一想,也罢了,这样也算是有所改变,兴许就有了转机。应下后便去库房取了东西过来。
雷雨如期而至。即便雨刷器奋力地运作着,却也不甚看得清前路。一路上的灯红酒绿,像是掺在了一起,一股脑儿地抹在车窗上。
到达王世昌府邸时,地上已经积了水。龙傲天替刘波撑了伞接他下车。刘波下车大步往前走着,脚跟扬起的水花打湿了长褂的后摆,星星点的水渍,在那身浅色的衣料上格外显眼。一路走至门口,刘波抬手刚要敲门,大门却中间一分,从里面打开了。
比起自家那中西结合的府邸,王世昌的家更像是西洋化更深的产物。连家里的下人,穿的都是夹了层层花边的衣服。龙傲天瞥见,有一佣人的衣下鼓囊囊的,看形状像是配了枪。
“王老板等刘家少爷许久了,这边请。”
跟着下人一路走到了餐厅,餐厅门口有两个穿着突兀的小肆把守,龙傲天认得,那是欧阳的手下。进门后,果然,圆桌旁已然坐了两个人,身后各跟一个副手。侧面坐着的男子没有抬头,素衫外面穿着黑色短衫,敞开着没有系扣,袖口也随意地翻了上去,发梢和身上的衣服好像有些发潮,看起来也是刚到的样子。
另一个人端坐正中,一身褐色西装,想来,这人应该就是王世昌王老板了。
“刘家少爷,请入座吧。”端坐中间的那人说话了。
龙傲天盯着那人眉眼又仔细看了几眼,才想起来,这王世昌,他还真见过。他记得自己十一岁的时候,曾经他见过他和父亲交谈着进了书房。只一面之缘,龙傲天不知道他叫王世昌,也不确定他有没有看见自己。不过想必,就算看见了也很难认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的样貌也是变了不少。
“欧阳?你怎么在这?”刘波看着那短褂男子说道。
原来这就是欧阳。龙傲天多看了两眼那人,似是要记牢他的样子。
“我和王老板谈谈我们的生意。”
欧阳得意地瞥了刘波一眼,旋即举起酒杯对着王世昌说了一番客套话,互相饮了一杯。欧阳脸上的笑意更甚,可王世昌的表情却耐人寻味。
“王老板,这单生意咱们之前都谈成了不是?生意场上您这样出尔反尔,传出去对您名声可不太好,这也阻了您以后的财路啊。”
刘波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了出来,他向来认为做事多是求一个问心无愧,可性格使得他又怕得罪人,讲话态度总是谦卑,什么在他嘴里讲出来,都没了威慑力,配上他那张脸,话语总是软绵绵的,谈判起来总是弱势。
果然,空气中除了欧阳的一声冷笑,什么像样的回复都没有。龙傲天见状低头拉出欧阳对面的椅子,又抓住了刘波的手臂往座位处扯了扯,低声和刘波说着:
“入座吧,少爷。”言罢,又用更小的声音在刘波耳边补了一句,“沉住气,少爷。”
入了座,刘波觉得怎么坐都不舒服,长褂后摆的水渍洇透了裤脚,冰凉凉地贴在小腿上。
“咱们,先吃饭,吃完再说。”王世昌拿起了筷子,自己先动手夹了菜,随即欧阳也吃了起来,刘波犹豫再三,也只得跟着动了筷子。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刘波终究也就是夹了几筷子,还是放下了。
见状,王世昌笑了笑,取了毛巾擦了手,他才不在乎这单生意和谁做,欧阳家和刘家都是新到此处。他更多地,还是想要探个底。欧阳家一成利也要抢下这笔生意,他就是为了压制这个新接手的少爷。他想看看,这刘家少爷究竟有几分能耐。
王世昌从口袋拿出烟盒,问过二人后自己点了一根香烟。吞云吐雾间,空气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刘老板,你且说说,既然你要得比欧阳家多一成利,我又为何一定和你们做这笔生意呢?”
“王老板,我们刘家的生意,在我们当地,是覆盖最广的。别看我们家是刚来此处,可我们根基稳着,若是和王老板您合作了,借了您的商路和码头,那应当很快就稳了,刘家做生意讲究真心,我只要两成利啊王老板,两成利换日后用着放心不是吗。”刘波尽量表现得游刃有余,手却在桌子下攥紧了衣服。
“你说的挺轻巧啊。这地界的路子,哪有那么好拓啊。”欧阳把擦手毛巾随便一丢,“这人杂着呢,不说这黑白两道共存,码头几乎都要过租界,租界你了解吗?”
见刘波脸色不太好,欧阳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得意地接着说:
“那可不是只用真心就能得到的,那都是血路啊。早先在这个地界儿的大爷,只不过稍有疏忽,一夜间全家陪了葬。这事才过去半年,咱们王老板那可是在刀尖儿上做生意,手下伙计那都卖命的,多付一成利,伙计们的卖命钱就少了。没有钱,人家凭什么卖命呢?”
空气静得可怕。
“说起来那家人曾经就住在你现在住的宅子里,刘少爷也是胆大,发生过灭门,那可是凶宅。”欧阳讲得绘声绘色,脸色的笑容也变得越发张扬。
“好了,什么凶宅不凶宅的。”王世昌打断了欧阳,欧阳话太多了,他有些不满,“不管怎么说,现在谁也没能超过龙家昌盛的时候。”
龙家?
刘波一个激灵。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管家,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猜想。想要验证这个想法,刘波试图在管家的脸上找到情绪变化,可惜,他的表情平静得像是一潭湖水。
自家少爷投来的目光有些许关切,龙傲天知道刘波明白了什么。毕竟他只是性情良善,并不傻。可隐藏情绪是龙傲天从小就被教导的,因此越是紧张压抑的场合下,他越是能表现得波澜不惊。反倒是舒缓放松的相处时,他更容易露出原本的情绪。
敏锐地感觉到见刘波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人,王世昌随他视线看去。那人站在阴影处,不甚看得清五官。依着闪电的间隙,王世昌也只觉得熟悉,想不起来是谁。
这次龙傲天没有帮刘波谈判,可刘波最终仍然是以两成利的价格谈下了这单生意。
说到底,王世昌更想要找个低调的合作伙伴。欧阳得意忘形的样子他很不喜欢,这样的人冲动又多事,王世昌走到今天不容易,他不想自己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等一下!”欧阳不怀好意地拦住了将要离席的刘波,给副手使了一个眼色,便呈上来一瓶洋酒。
“刘老弟运气真好,别人吞下的东西你竟然能给生生扣出来。”欧阳说着往刘波的酒杯里倒上了酒“这可得好好恭喜你。这是我私藏多年的酒,刚刚净说话了,也没有饮上。”
“现在既然都要走了,我敬你一杯,刘老弟不会拒绝吧。”欧阳端起酒杯递过去,琥珀色的酒水在灯光下晶莹剔透。
一瞬间,所有人的状态都悄悄地变化着。王世昌倚着靠背抬头看了看那杯酒,又看了看刘波,兴趣一下又上来了不少,抱着手臂等着看戏一般,等着刘波做反应。门口传来窸窸窣窣声响,相处两个喽啰也做了什么预备动作。龙傲天则紧紧盯住那杯酒。
这酒有问题,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刘波一阵细汗又爬上了额头,求救般地望向王世昌,却见他一脸笑盈盈地装糊涂。
坏了,这酒不喝,他怕是走不出去了。
“我家少爷怕是已经不胜酒力了。”龙傲天走上前来,接过那杯酒,“随从和主家本为一体,这杯酒,我就替少爷受了”
说罢,龙傲天举起酒杯,没有犹豫,一饮而尽,刘波拦也来不及拦。这杯下肚,没有几分酒味儿,到满是发涩的苦味。从嗓子一路划到了肚子里,一阵发麻,随即又开始有些发烫。
“时候不早了,少爷,咱们回吧。”他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微微躬了下身子。
可刘波能听出来,管家说话的尾音没有之前从容,多是生生断掉的,每个字都像是敲出来的一般生硬。
一路回到车上,刘波难掩担心。他没有坐在后座上,反而坐在了副驾上。
“傲天,你怎么样了?”
眼看着眼前人面色不甚乐观,在闪电的映衬下苍白得吓人,刘波心急如焚。他本就对下人和善,现如今更难说服自己对这身份特殊的管家放任不管。更何况,这杯酒本是该自己饮下的。
可管家只是抿着嘴不说话,没有回答。车速开得很快,好几次险些撞到东西。每次龙傲天也只是晃了晃头,打起精神继续发动车子。
得赶快,他等不起了。
这次他确实冲动了,只知道少爷死后他可以重来,却不确定自己若是死了,还能不能再来。无论如何,他得把少爷送回家,欧阳做了什么,王世昌将亲眼看在眼里,如果能保住两家关系,王世昌也会护着刘家。如果不能再次重来,他也算是不负老管家的托付,护住了刘家少爷。
嗓子眼儿和胃里痛得揪心,他只能紧紧握住方向盘保持清醒。偶尔涌上的眩晕感使他看不清前路,将要撞上东西时,他又会清醒几分。渐渐地,他感觉呼吸变得费力了。
快了,还有两个路口。
压不住的腥甜味儿还是涌了上来,一口发暗的血猛地吐了出来。
“傲天!!”刘波怕死,可他也不愿别人替他死
耳朵里嗡嗡作响,龙傲天隐约听到刘波在喊他。他用袖子抹了血迹,使劲吞咽几下,清干净了嗓子。
“对不起少爷,我失态了。”
怪人!
刘波又气又担心。现在是说这话的时候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自顾自坐在自己的沙发上,这会子竟然和他讲失态?
终于回到府邸,龙傲天撑着伞把刘波送进门,刘波前脚刚踏进门,那把黑伞就落在了地上。回头才发现龙傲天终于还是支撑不住,栽倒在外面的台阶上。
“不——傲天——”刘波折返回去冲进雨里“快!快去请医生!快去!”
龙傲天伏在台阶上,视线模糊着拖了重影。他看见有个人影冲了过来,他知道,那是少爷。少爷心肠那么软,不知道此时会不会落泪。隐约听见有人在喊,但是他的意识已经无法理解那句话说的是什么了。
他张嘴想说,少爷,别担心,我本来就一个人苟活于世间,现在不过是把这条命还回去罢了。
可刚一张嘴,一口血又涌上来,堵住了他的话,呛得他连连咳嗽。每咳一次,五脏六腑便跟着更疼一分,龙傲天知道,他可能真的要死了。
值得吗?就为了履行和老管家的约定,搭上生命也可以吗?
失去意识前,他这样问自己。

头一次体会了死亡,龙傲天再睁开眼睛后良久,仍是没有缓过来。他大口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笑出了声。只是这笑声干哑,旁人听来定是分不清是哭还是笑。
熟悉的风吹进来卷起了信笺纸散了一地,这次他却一动没动。
值得吗?
他又想起来上次自己失去意识前对自己的问题。是啊,值得吗?他与刘家少爷之前明明素未谋面,每次重来,刘家少爷也是初识他罢了。
这一次次重来,自己图什么呢?
或者说,刘家少爷的死,也许正是因为自己的介入。这次,他不想介入了。
长叹一口气,龙傲天翻了个身,太累了,盘算起来,他也算是好几日没睡觉的样子了。要不今日,就睡一觉吧。
可想而知,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他踹开了那个上锁的旧衣柜,却一脚踩进了血泊里。
还记得那一天一家人在桌子上吃饭,兄长姐姐们很开心,父母却面色凝重。龙傲天只记得那天的酒并不好喝,却上头得很,没喝几杯,便醉得不省人事。
恍惚间他看见父母差人把自己搀扶起来,推进了什么地方,那不是他自己的床,四周又冷又潮。可他没力气反抗。
“这是哪儿啊……母亲……”龙傲天感觉舌头不太听使唤,呜呜哝哝的也不知道说清楚没有。
“你醉了孩子,睡吧,睡醒了,你还有明天。”是母亲的声音。
“记得做个坚强的人,不只要保护自己,也要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是父亲的声音。
这是他最后听见父母的话,随后便沉沉地睡去了。
这一脚踏进血泊,熟悉恐惧感瞬间将他包围。又来了,这个梦又来了。龙傲天摸索着离开仓库,天色很晚,屋里没有点灯。他偶尔被什么东西绊倒,没几步又踩到什么软滑的东西。他知道是什么,没有低头,继续往前走着。
忍着四周的血腥味儿,摸摸索索到了大门口,他推开门,伴着闪电,门口赫然站着一个人。
是刘家少爷。
可不等他开口唤对方,一声枪响起,那人胸口被子弹贯穿,直挺挺倒在了他的身上。
龙傲天浑身一抽终究惊醒了,看窗外的天色,自己并没有睡多久。他当真难以自救,上一个梦魇还没有摆脱,刘家少爷倒成了新的梦魇。这一觉不如不睡,龙傲天只觉得脑子里乱得很,起床想要去散心。
没有目的地兜兜转转,还是下意识地走到了那个熟悉的府邸,这次他没有敲门,只是抬头望了望那个窗户。窗户口站着一个人,一身浅暖灰色长褂,探头看着窗外,好像在等人。
龙傲天也拿不准他等的究竟是自己还是王世昌,只是望着那人怔怔地发着呆。
似是感觉到投来的视线,刘波也看到了正看着他的那人。他自然不知道这是新来的管家,毕竟这打扮,初见很难会让人将穿着板正西装的人与管家的身份连接在一起,可刘波觉得他也不是坏人,还是对他投之以微笑回应。
看着那生疏又善意的微笑,龙傲天心里有些心酸涩。不管自己拯救了他多少次,刘波对他,始终是初见。可他明明不认识自己,却又偏偏回报以微笑。
警惕心太差了。
龙傲天在心里责备道。
那扇窗户,他龙傲天曾经也在那里站着,只不过他看外面总是隔着一层纱帘。那一瞬间,龙傲天觉得自己代入刘波的视线,看向了楼下的自己。
可这次说好不再干涉的,龙傲天别过头离开了刘波的视线,躲在了院落的角落。雷声四起,他看见刘波匆匆出了门,待司机把车开过来刘波上了车。
此刻,应该是王世昌来电话悔约,刘波此刻应该这是要去王世昌家了。那车子刚发动起来,尚未跑远,周围的灌木里竟如同蛇虫出洞一般探出了一堆人。龙傲天心里一惊,赶紧往后缩了缩,他果然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臭小子,还不死心。”欧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去,开车来,必须赶在他前面到达王世昌那儿去!”
原来如此,难怪此前每次刚帮助刘波谈下生意,欧阳的人就会马上赶到,原来他们当真一早就伏击在附近。
脚程赶不上汽车,龙傲天一路跑到王世昌府邸的时候,宴席已经开始很久了。龙傲天看了周围的天色,总觉得不妙,此前说是不干涉,但是此刻他还是没忍住。欧阳的人太多了,之前他只见过几个打头喽啰,没想到实际竟有百余人的样子,现下定是又埋伏在哪里,就算少爷搪塞过毒酒,应该也很难离开这里。
他冲进过去敲响了门。
“开门!我是刘家的管家!”
门虽打开了,下人却拦住不让进。龙傲天抹了脸上的雨水,硬往里挤了两步把门关上,反手扳倒了一个佣人,他记得,他的口袋里有一把枪。摸索着掏出那把手枪,举起来对着一众下人。
“少爷和贵府还有生意要做,我不愿意伤害你们,我只是去接我家少爷回府,诸位见谅。”
带着枪一路跑到餐厅,用枪放到了门口的两个欧阳的喽啰,撞开门却见刘波手里拿着已经空掉的酒杯。
王世昌身后的副手见到他马上掏出了枪,欧阳身后的副手显然是被王世昌收了枪,见有人闯进来,也只是不知所措。
刘家少爷身后,没有人。
他一个人来的。司机只跟来,但是没有上楼。
“你是谁?”王世昌发问道。
龙傲天没有回答,冲上去抢过刘波手里的空酒杯闻了一下,是熟悉的味道,是那个毒酒。
“少爷!你不知道里面有毒吗!”
一句话直接戳破了摆在桌面上,当场的人都怔住了。
刘波记得他,他是早些时候在楼下徘徊的人,那个时候他在等新的管家过来,但是迟迟没有等来。如今他唤自己“少爷”,难道不成他就是那迟来的管家?
“我知道。”酒水刺激得嗓子发涩,刘波的回答干哑又无力。
“对不起少爷,我来晚了。”
来晚了?他果然是新管家。
刘波的面色肉眼可见地发生了变化,龙傲天想到了自己中毒后的痛苦境遇,他不忍心看着自家少爷再经历一次。龙傲天举起枪对准自己,这举动愣是把在场所有人都惊得不知作何反应。
“少爷,这次来不及了,下次,我接着救您。”
刘波听不明白,不待细想,胃里的绞痛又令他双腿发抖。
“我想好了。”龙傲天认真地看着刘波。眼神里满是坚定和坦然。
“我龙傲天,要誓死守护刘波。”
此话一出,刘波怔了片刻,直至下次痛感把他的意识扯了回来。
“你还挺忠心的。”刘波对龙傲天挤出一个微笑
看见那苍白的笑容,龙傲天眼里噙了泪,雨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眼睛便又红了几分。
这么美好又善良的人,他怎么可能放任他不管呢,他怎么忍心看着这份珍贵的平凡破灭呢。
我救不了家人,也难以自救,但是我一定要守住你,你是我的另一种人生,是我的希望。
龙傲天回了一个含泪的微笑,随即扣下了扳机。
原来,中枪也很疼啊,这是这次龙傲天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这次,龙傲天是淌着泪醒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画面,最后停在了刘家少爷那个惨白的微笑上。
这是他独一份的回忆,旁人不会知道,刘波也不会知道。他和少爷已经经历了那么多场生死,却终究无迹可寻。背负了那么多故事,却全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无论是和刘波,还是他那覆灭的家族。这些都随着他,全部沉在暗处。
这次,龙傲天直接把床头的信笺纸拿了起来,放到了书桌上。
一路小跑而去,龙傲天提前环视了宅邸附近,确定没有看见旁的可疑人影,这才进了门,大步流星地上了楼梯,推开书房的门。因为推得急,这次门猛地打开,绕了半圈,砸在了墙角的盆栽上。
窗边的人影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没拿稳手里的书。
“谁……谁啊?”刘波看着眼前来人气势汹汹,一瞬间脑子里过了一遍近期可有得罪了何等人物做了仇家。
“我是新来的管家,少爷。”那人平了急促的呼吸,对他微微颔首躬身。
“那你——”
“少爷,闲话路上再说。”龙傲天走过来一把扯住了刘波的胳膊,“快和我走。”
“哪儿去啊?今儿晚上我要宴请贵宾呢!事情还没安排妥当呢!”
刘波被新管家扯着往前走,一路上只能看见他的后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感叹道这人身量可不矮,自己已经算高个子了,这人竟然比自己还高了几分。这一路走着,风往后吹,刘波隐隐闻到了那人身上的气味,像是未点燃的烟叶。
“放心吧少爷,我都安排妥当了。”管家回话,但是没有回头,“但是有一样东西,得麻烦您和我一起置办。”
都说这房子是凶宅,今天他龙傲天就要带少爷离开这房子一段时间。
自从来过这座城,刘波还没有离开过府邸。这几日忙着打理家里,也只是从别人描述里听到过这座城市的繁华,还从未亲眼见过。今日出来转转,也未尝不可,只是今日天气看着似有阴霾,不知等下会不会下雨。
刘波坐在车子后座上看着管家的背影,一身深蓝底金格纹的笔挺西装,还戴了一副金属细框眼镜。这人看起来怎么也不像寻常管家,倒是比自己还像少爷。也不知是什么来历。
“我叫‘龙傲天’,少爷。”
不等刘波问出口,那人先发了话。
“你这‘龙傲天’……也不像管家的名字……”刘波嘟嘟囔囔地扣起了手。
“只是平平无奇的名字罢了。”
他没有说谎。以前,在这个地界,这个姓氏就像是黄金,无论去哪里,办什么事儿,只要说是龙家的少爷,多的是特权。可自从那夜龙家府邸被血洗后,“龙傲天”这个名字,也就只是个普通名字而已。
车子在一个繁华的路段停了下来,下车后,刘波忍不住四周观望。
店铺一个挨着一个密密麻麻,偶尔有几家饭馆子顺着屋檐蒸腾着带香味儿的雾气。电车拉着响铃穿过人群,同时穿过人群的,还有一蹦一跳地卖报小童。路口卖鲜花和卖香烟的两个女童看着交好,一人伏在另一人耳朵边说了什么,俩人便一起咯咯地笑了起来。见有穿着华丽的小姐先生们路过,又赶紧追上前去,一声声“好心的老板”“漂亮心善的小姐”嘴甜地叫着。刘波远远盯着看,只觉得小小年纪便出来谋生,定是不好过的。
见自家少爷出神,龙傲天循着刘波的视线看去。
“少爷您是不抽烟的吧?”龙傲天知道刘波在想什么,可此刻还是想打趣他一下。
“我是没有这个习惯,你呢?”
刘波回头看着身后的管家,他想起方才龙傲天走在前面的时候传过来的气味。虽然确定那是香烟的味道,却还是有疑问。寻常抽烟者身上大都是烟叶焚烧后的呛鼻烟灰味儿,可龙傲天身上不是,他身上更多是未燃烟叶的清香。
“少爷想让我去买香烟可以直说。”
刘波插着手看着龙傲天从街角回来,看来不止买了香烟,手里拿了花,又拿了报纸。
“这帮孩子们精怪得很,刚买了香烟,那卖花,卖报的小童都一股脑儿上来了。”龙傲天手里攥满了东西,看起来有些狼狈。
刘波见状露着大白牙傻笑着,本意也就是让龙傲天去把这几个孩子的生意都照顾着,原想着不知怎么开口,这下倒是凑巧了。
见刘波笑得憨厚,龙傲天也跟着笑了。他早就猜透了少爷的心思,少爷心肠软得很,秋意渐起,风也凉了,这几个孩子衣着单薄,他肯定都想要帮。
将手里那一把花和报纸随手暂时放在路边的邮筒上,龙傲天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烟盒,上面镂空雕了两朵小巧的并蒂花。将里面受了潮的几根挑出来,换了新买的烟抽出,又规矩放进烟盒里去。
“你还真抽烟啊?”刘波看着那精巧的烟盒,不像是新物件。
“少爷说笑了,我也没有这个习惯。只是身上会带着,必要的时候会让给别人。用香烟拉近关系,那可是太快了。”
刘波撇撇嘴不置可否,有这意识的人倒是少见。不过这也算是解决了一点他心里的疑问,龙傲天身上的烟叶味儿寻常谈话距离根本闻不到,也就是今天他走在自己前面才能隐约闻到,原来来源也就是这小小烟盒。
“这烟盒可不像你的风格。”
“……是我父亲赠予母亲的。”龙傲天没有多看一眼烟盒,赶紧收了起来。
“那他们?”刘波有种不好的猜想,但还是轻声问了一句。
“死了。”龙傲天简洁快速地回了话,像是要赶在自己反应前一般。
这烟盒是那天从他母亲紧攥着的手里取出来的。
看着一脸无措地刘波,龙傲天没有讲出后半句。
“实在抱歉啊,傲天。我不是故意勾你伤心事的。只是我总觉得你很了解我,可我却不甚了解你。”刘波挠挠头。
龙傲天从邮筒上取回报纸和花,又报纸卷起了那一把花,似是做了一捧简易的花束,顺手递给了刘波。
“我不拿,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拿着一捧花多奇怪。”刘波犯起了别扭。
“我还得采购东西,拿不下,少爷,您先帮我拿着,待回到府上,我还得插到花瓶里。”龙傲天也不是不能拿,可他每次看见刘波的别扭样子,心里总想逗逗他。
最后少爷还是一脸不满地接下了,那是一把小白花,刘波不认得,也懒得细细去认。干咳两声,随意把花捏在手里垂在身侧。龙傲天引着他顺着繁华的街巷走着。这里人口来往密集,他知道欧阳不会在这里动手。
“少撇开话题。”刘波才想起来刚才的疑问,“咱们俩之前见过吗?”
余光感觉到那始终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人好似顿了一下,刘波回了头,迎上的却是龙傲天那复杂的神情。那神情里包含了太多东西,刘波读不太明白。
“我刚不是说了吗?我总觉得你好像很了解我。所以我想,是不是咱们之前见过,但是我忘了。”
那人表情细微的变化了一些,这个表情刘波看懂了,是失望。
“对不起啊,我真的不记得了。”刘波连忙道歉。
“少爷……”
龙傲天觉得心底那自己拼命压着的心事,被刘波这么轻轻一扫,就洒了一地。这次他突然有了私心,他知道少爷可能不会信,但是他想把那些记忆拿出来给少爷看。
听管家讲着他循环往复救自己的故事,刘波没太信,但也没有打断。
外面突然下了雷雨,二人在茶楼避着。虽然事情荒唐,但刘波听得认真,嗑着瓜子比听说书还引人入胜,仿佛那故事中的“少爷”不是他自己,而是旁的什么人。
“那按你说的,你上一次循回,冲自己开枪前,怎么没先把欧阳毙了啊?”刘波把手里最后一粒瓜子嗑完,拍了手上的残渣,又重新抓了一把嗑着。
一句话噎得龙傲天倒茶的手都抖了,回头看着少爷只是瞪着纯良的大眼眨巴眨巴等他说。
他是真没往心里去啊,像说的不是他似的。
“喝点茶吧,少爷。”龙傲天把茶碗推过去,“瓜子那么干,别噎死了你。”
龙傲天自己都难以相信这是从自己嘴里说出的话,他明明不爱开玩笑,这次和少爷相处得过于安乐,他差点真的忘了少爷还未摆脱危险。
“没事嘛,噎死了你再救我。”刘波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接着补了一句,“还好不是真的,不然我真不想你为我一次一次重复。”
刘波只顾着说,没注意到龙傲天的表情跟着天色一起逐渐沉了下来。
这是他和少爷相处最平和,最久的一次,久得令他心慌。
“呀,都这天色了!”刘波放下手里的瓜子,“咱们得赶紧回去了,王老板差不多要来了。”
雨下了这么久,却还不见小。刘波站在茶馆门沿下避雨,等龙傲天开车过来。百无聊赖间,隐约听到附近街角巷子里传来一阵哭声,刘波借了茶馆的伞,循声而去,只见那个卖花的小丫头摔倒在地上,鲜花洒了一地,躲雨的行人走得匆忙,愣是把鲜花踩得稀烂。
“没事吧。”刘波赶紧把女孩扶起。
那孩子摇摇头,哭得一抽一抽地看着地上的花。
“今天,我肯定会被骂死的——”
明白了孩子的意思,刘波摸索出身上的钱袋,塞进女孩手里。
“地上这些就当是我买了,你看好不好。”
“可是……可是这钱多太多了,我会被认为是偷了钱的。”女孩把钱袋推搡回去。
刘波想了想,取了一个银圆放在女孩手里。
“这……这也还是多啊……”
“多的就当我提前订的,明儿我再来找你取花。”
小女孩听闻点了点头,这才停止了哭泣,拒绝了刘波要把伞给她的好意,捡起地上的小篓,跑回了雨中。雨打在旧油纸伞上,像是敲击在鼓上一般,闷闷地发着响。
两道亮光从身后打了过来,刘波眯起眼睛回头看去,是车灯。天色暗了以后,车灯亮得过分,晃得刘波眼前发了黑斑,加上雨大,刘波看不太清车里坐着谁。他想,许是傲天来接自己了。往前走了两步,却见那车往回倒了一些,不等刘波做出反应,那车子“嗡”的一声猛地加速朝他而去。
龙傲天把车子开回茶馆,却不见刘波在门口等着,心里猛地一沉,赶紧下了车。一旁小巷子驶出一辆车,几乎贴着他开过,溅了他一身水。就在车子经过他那一瞬间,龙傲天看清了车里的人。
是欧阳。
一阵响雷炸在头顶。龙傲天脑子断了线一般空白一片,身子像是自顾自地往前走着,他跌跌撞撞地走向巷子。只站在巷子口,他一眼就看见了那倒在瓢泼大雨中的暖灰色身影,雨水落在他的身上,起了一层水雾,看起来就像是在又暗又冷的巷子散发着微光。
地上那人好像还有一口气,龙傲天连忙捡起地上的旧油纸伞撑着,跪在地上,让刘波枕着他的胳膊。搀扶的间隙,龙傲天摸到,少爷身上似是断掉了不少骨头。
“傲天?”刘波睁开眼睛,可视线黏糊糊的,像是被血糊了眼睛。
“是我,少爷。对不起,我这次也还是来晚了。”
刘波的身子此刻像是漏了一般,说不清楚究竟是哪里的伤口不停地淌血,连地上落的白花都染得通红。他使劲眨巴眼睛想要看清眼前,可最终只有左眼能看见,右额前的伤口的血还是源源不断地往下流,糊住右眼怎么也看不清。
“这次……你是不是又要……重新救我了……”刘波咧开嘴冲龙傲天笑着。
“少爷,我会。不管多少次,我都会救你。”龙傲天回答得声音有些发颤。
“真好……”刘波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要离开这副躯壳了,“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说
言罢,刘波就没了气,方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现在瞬间失了灵气。
少爷他还是没信,可最后他还是说了这事。他只以为是玩笑,临死前,他还是当玩笑一般讲了出来,怕管家难过。
这次失去少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令他难过,龙傲天丢了伞,抱着没了气儿的少爷大哭起来,可偏偏嗓子像是哑了一般,一点声响都发不出来,那滂沱的大雨倒似是在替他发出悲鸣。
这次是他离少爷最近的一次。
可他还是没护住少爷。

这次睁眼不安稳,还尚未彻底醒神,就猛地一阵剧烈咳嗽。
不知为何,龙傲天总觉得,这是他与宿命抗争的惩罚,他支撑不住无限次的循环。合理,龙傲天想,凡事都有代价。只是,他不能再轻易浪费每次机会了。
风起前,龙傲天拿起床头的信笺纸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起来。
他已经试过很多方法了,可每换一个方法,就会出现新的,始料未及的意外。这些意外很难把握,这不是他能控制的。想要救下少爷,他就必须让发生的一切,全在掌控之内。
这想法反倒让他想起了前两次回溯,那两次完全一样的经历确实让他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一些事。
如果在保证完全一致的时间节点下发生的事情,那不就是完全一样的嘛。
他决定了。
他要不断重来,直到记住每个细节。
龙傲天拉开了抽屉,取出了一块手表,精心擦拭后,戴在了左手手腕上。这表金色表身,白色表盘,明明看起来很是奢华,却配了低调的棕色皮质表带。
还有什么?
哦,是了,还有欧阳。
想到这,龙傲天那双眼睛冷得像是冬月里湖水上的厚冰。
欧阳这帮人总是躲在暗处,明处的他们无论如何也很难防守。现下可不一样了,龙傲天已经知道他们提前藏在哪里。这下,谁在暗,谁在明,可真说不好。
故意耽误了些时间,龙傲天晚些时候才出了门。
如果不出意外,欧阳的人该是已经埋伏好了。仔细回想了一会儿,他记起了宅邸后方正是薄弱之处。绕到后方一看,果然,这里他们倒是藏得很是松散。龙傲天趁机躲到他们身后,再趁其他人不备,挨个逐一拧了脖子,将其暗杀。
用了这个法子,龙傲天解决了三十余人。
可当他若无其事地走进书房,一旁的电话已经响了。
太慢了。
下次必须要快。
……
要更快。
……
还要再快。
龙傲天伏在桌案前写写画画的时候,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只不过,这次落在信笺纸上的,是点点血迹。伴着纸上隽秀的字体,活像是一副红梅画。可龙傲天没有丝毫犹豫,仍是继续在纸上计算着。已经数十次回溯了,龙傲天不敢浪费任何一次机会。
第一百零二次回溯,他开始记忆窗外子弹的轨迹。每一颗子弹都不能疏忽,他曾眼睁睁见过每一发子弹,穿过少爷的身体。所以,他必须全部记下。
扇子虽是特制的,可拿着扇子的手却是血肉之躯。每次子弹高速飞来导致的撞击,都震得他虎口生疼。好在第三百四十八次的时候,他记住了他拦下来所有窗外飞来的子弹。
时间节点的记忆法有个好处,那就是只要卡准每个时间节点,中间的一些细枝末节,他是可以随意和少爷聊天的。可惜,他们不能站得太近,因为龙傲天知道,远处瞄准的人透过雨幕看不清室内,穿暗色衣服的自己是靶子,靠得太近只会误伤了少爷。
“少爷,您越界了!”
他总是用这个借口,迫使刘波和他保持距离
对不起少爷,我必须守住您的生死界。
第三百七十次回溯,他没忍住,在少爷面前咳了血。从嗓子一路往下,像是生吞了一把钉子,火辣辣地疼。
“你咳血了!”刘波从沙发上弹起来。
龙傲天不得不承认,他喜欢少爷关心自己。这三百七十回循环,少爷初遇他三百七十回。可是每次,少爷都会关心这个“初遇”的管家。龙傲天知道,这种关心只是基于少爷温良的性子,不是单单针对他的,但是每每遇到,他还是喜欢。可下个时间节点要到了,这片刻的温柔容不得他沉溺,只得胡说两句搪塞过去。
第四百一十九回,龙傲天发现自己的记忆发生了重叠。在某一特定的时间节点,他会看见其他次循环发生的事情,使他难以清醒判断。他不得不给这段时间专门让出来一个空缺,将时间节点后移。往前数三十次所记忆的节点作废。
不过是再来罢了。龙傲天擦了嘴角的血迹,继续在信笺纸上奋笔疾书。
第四百三十八次,他进入了最难的地方。他必须孤身一人,解决欧阳手下剩余的一百六十三个人,当然,包括欧阳。这必然难得很,他必须记住这一百六十三个人每一个人的走向和他们射击的速度。
但是他能听到每次自己冲出去厮杀的时候,少爷在身后喊着他的名字。
第五百九十八次回溯,龙傲天睁眼便是一口鲜血吐在了被褥上。
得赶快了,他好像,有点撑不住了。
第七百二十次回溯,他在出门前晕倒了。醒来已经下了雷雨,他懊恼极了。
第七百七十三次回溯,他终于拿着枪,站在了欧阳面前。
“疯子!”
欧阳站在河堤上看着眼前那踏过百人尸首而来的龙傲天,他没有穿外套,白衬衣外面只套了一个暗底金格纹的修身马甲,也是怪了,杀了一路的人,身上却不见什么血迹。
可没想到,欧阳只大笑两声,往后一仰,倒进河里溜走了。
还是慢了,可惜只有龙傲天一个人,没人帮他伏击,他只能明里和欧阳对峙。所以他必须还要快,赶在欧阳反应过来之前杀掉他。
欧阳不死,永远是少爷的隐患,不能放他走。
第七百八十五次循环,他马上就要击毙欧阳时一阵眩晕涌上来,随即顺着紧抿的嘴角淌出了血。欧阳趁他恍惚,愣是丢了枪,用腰间的小刀向龙傲天的后背连刺几刀,似还不过瘾,又攥紧小刀拧了个圈。见龙傲天痛不欲生,欧阳得意万分。
闻声,刘波冲了出来。见管家浑身是血地趴在地上,刘波顾不上生死,只想跑过去。欧阳见状捡起地上的枪朝着刘波连开五枪,无一发击中要害。看着刘波也倒在地上,欧阳捡起龙傲天身上掉下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了坐在一旁等待。
欧阳那个混蛋,没有干脆地杀掉他们。他想要亲眼看着这不要命的主仆二人鲜血流干,痛苦地慢慢死去。
“少爷……少爷……”
龙傲天撑起身子,一点一点爬向他的少爷。身后拖出长长的一道血印子。
直到触摸到刘波颤抖的手,龙傲天赶忙紧紧抓住。
少爷定是又疼又怕。
他自己不要紧的,这七百八十多次循环,少说自己也至少死了四百多次了,早就习惯了伤痛。
可对于当下的少爷来说是第一次经历。
正是因为体会过太多次的濒死与窒息,龙傲天太熟悉那种痛苦和绝望,所以他更见不得让他的少爷经历这些感觉。
刘波看向龙傲天,眼镜不知掉在了何处。
“傲天,对不起,我看不清你……”
龙傲天听言,又撑着身子往前爬了两步。他从未这么近地看着少爷。此前总是被厚厚的镜框挡住,原来少爷眼角,还有一颗不甚明显的泪痣。
他有很多话想要对少爷说,可是没有力气。
二人的手紧紧攥着,分不清手里湿粘的是血液还是汗水。
这次,他是先看着少爷停了颤抖,才放纵自己的意识远去的。
再来一次,一次就好了。
拜托了。

他如愿再次睁了眼。
第七百八十六次循环。
沉重无比的身体告诉他。无论如何,这次,必须成功。
他一把按住了床头柜上的信笺纸,预料中的风只撩起了他的袖口。这次就不写计划了,龙傲天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今天,他想给少爷写一封信。
写完后,他把信卷起来,放进随身带的烟盒。
再相遇一次吧,少爷。
哪怕是我已经遇见您七百八十六次,您还是初遇我而已。
这条熟悉的道路,自己兴许闭着眼都能走过去了,他的步子坚定,很快,便走到了目的地,处理完杂兵,龙傲天再次进了这座府邸。
再次来到那个熟悉的房间门前,他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窗边穿着长褂的身影,惊讶地回了头。
伴着黑胶唱片的声音,看见窗边那安然无恙的少爷眼里满是陌生,他眼眶不由得一阵酸涩,不得不埋下头,径直走向房间中央的皮质沙发上坐下。他摩挲着沙发的扶手,感叹这上好的皮料,已经无数次在他眼前被子弹穿得稀烂。
这一次,一定不能再失败了。
一切虽然进展得很顺利,龙傲天的心却越发紧张。他不敢想如果这次撑不住了,但是仍然没救下少爷怎么办。这七百八十六天的回忆瞬间消失殆尽,没人知道,没人记得。旁人看来不过一天的光景罢了。
“我龙傲天,要誓死守护刘波!”
虽然已经循环了无数次,可这句话,他每次都会不厌其烦地重复讲。
那重复的对话又开始了,预料中的宴会安排,预料中的雷雨,以及那对他来说,已然是熟人的王世昌的电话。
“这是通知,不是商量。”他不经意地看着手表,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怎……怎么同意的?”少爷满脸疑惑,电话也忘了扣上。
“用真心。”
“……用真心就可以吗?”少爷嘟嘟囔囔地把电话放回去。
砰——
来了!
“少爷小心!”
他打开折扇,挡住了这几发闭着眼都能说出位置的子弹。
刘波躲在沙发后看着,惊诧万分。
他苦笑了一下——他的少爷不知道,这每一发子弹,都曾打少爷在身上过。龙傲天是目睹了上百次倒地的少爷,才生生地记住了每一发子弹的位置罢了。
可恍神的间隙,他没拿稳扇子,一颗子弹划过扇面,擦破了刘波的额头。
龙傲天慌了。
少爷受伤了,他怕自己因为这次失误,导致接下来的轨迹发生了转变。重叠的过往又涌了上来,他狠狠掐住自己,迫使自己尽快清醒。
画面褪去后,他知道,最重要的时刻到了。
冲出去应敌前,龙傲天回头对上少爷的眼神。
他想告诉少爷,别担心,对面每个人的行动,他都其实已经记住了。可他确实又不敢保证自己能否万无一失,若是记错一步,他可能还是会拦不住欧阳冲进屋内,真到那时,可能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末了,只是回了刘波一个他看不懂的复杂眼神。
从出门后第三步开始,龙傲天心里开始默数数字。
每一步他都躲得利索,缴枪也顺畅得像是流水一样,开枪却又准又狠,发发都正中要害。龙傲天咬紧牙关,迫使自己清醒。
再次踏过了百余人的尸首,终于又看到那个身影。
这次龙傲天没有犹豫,一枪打过去。这次,欧阳连刘家府邸的院门都没走出去。走上前去,见欧阳还有呼吸,龙傲天一股脑儿地把手枪里剩余的所有子弹都补在了他身上。
“这都是还你的。”龙傲天眼底发红,声音也抑制不住地发抖。
手枪最后咔嗒响了几声,却已经没了子弹。龙傲天扬手把手枪随手一丢,倚在院门上一阵咳嗽。
终于结束了。
他终于做到了。
龙傲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直腰板走回府邸。
打开书房门,还是活得好好的那个少爷。
龙傲天无数次设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他想自己也许会哭,也许会情不自禁地抱着少爷,也许会大笑。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了,龙傲天只觉得累。七百多次循环他没觉得累,此刻却像是把欠的疲惫全都还了回来。
“两百多个人,你是怎么做到的?”
龙傲天仔细盯着少爷看了一会儿,他有很多话想说。
他想说,少爷你知道吗?我看着你安好我真的很高兴;
他想说,少爷,欧阳已经死了,您只要和王世昌打好关系就能扎稳根基;
他想说,少爷,我家不是凶宅。我父母恩爱,兄弟和睦;
他想说,少爷,咱们再去逛街市吧,这次我绝对不会离开你半步;
他想说,少爷,我好累;
他想说,少爷,保重。
……
可他一句也没说出来。末了,只是回了一句像是开玩笑的话。
“无他,唯手熟尔。”
他真的快撑不住了,他没有受伤,可是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从内部破碎。终于,龙傲天腿一软,栽倒在地。他看见少爷朝自己冲过来,和过去的很多时刻重叠,这次,少爷好像连鞋也踢丢了一只。
刘波焦急地喊着他的管家,可那人却好像越睡越沉。起初还有几声嘱咐,到最后竟一丝声响都没了。刘波一边喊着让下人去找医生,一边摸索着龙傲天身上想要找到伤口。
他不明白,好端端的人,明明没有受伤,怎么就失去意识了呢。
摸来摸去,刘波从龙傲天胸口内里的口袋里翻到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烟盒,触摸到烟盒的瞬间,刘波脑子里涌入一段画面,他看见龙傲天匆匆收起烟盒,没有多看。
思绪抽回,刘波打开那个烟盒。里面没有烟,只有一封卷的规矩的信,打开看来,是一纸的隽秀文字,信纸似是还有星星点点的红色暗纹,配上字迹来看,像是一幅红梅画。
少爷:
展信佳。
倘若您读到了这封信,那便代表,我成功了。想必现下您定是不知所云吧。
可我不甘这些回忆就这么散了,所以少爷,容我讲下去罢。
曾经,我让您涉了险,眼看您倒在血泊里的那刻,我当真悔极了。我祈求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在老天他终是动了恻隐之心,给了我救您的机会。
可这一天比我想得要多灾多难多了,仅重来一次,对结果影响微乎其微。
于是我便不断再来。
细细想来,这已经竟是第七百八十六次了,少爷。
我在七百八十六次循环往复,这9月30日我过了七百八十六次。
按日子算来,我其实已经与少爷相识两年有余了,只不过少爷不知道罢了。不过,在这七百八十六次里,我一次都没有后悔过。
少爷,我一生都像是被锁在了黑暗里逃不出来,您对我的意义,就是从光明处吹来的清风。
与命运抗争的代价该是我的生命,我一身的病痛多是回溯的侵蚀。
我向老天要回了你,他便要收我去了。
前路仍是坎坷啊,可我怕是不能再伴您走了。
可再复杂的事情,终究会过去的。
明天快要来了,雨也会停的。
若您还是不解,那便当我随口说了胡话罢。
少爷,秋深露重,记得添衣。
祝:平安顺遂
前路广阔
管家:龙傲天
九月三十日
刘波看得不甚明白,眼泪却自顾自地滑下来,滴在了信纸上。
龙傲天没有死,可他也没有醒,只是躺在那一动不动。

自那天过后,刘波每夜都做了奇怪的梦。他不停地梦到自己死去,梦到龙傲天去救他。梦里险境令刘波恐惧,眼睁睁看着龙傲天每次仍是犯险,他心里一阵阵地钝痛。
夜里惊醒后,刘波总是会鬼使神差地走到管家房间,看他有没有醒,也许他能解释自己最近的怪梦。
可床上那人只是睡着,一声不吭。
刘波的怪梦越来越清晰了。他开始看清了所有细节。他看见了龙傲天为他一次一次地重来,又一次一次地失败。
困在梦里的他想开口制止龙傲天,可他声音到了喉头,便再也发不出来。
梦里龙傲天满身鲜血,可刘波在他身上觉不出半分戾气。
这次惊醒,刘波觉得胸口闷得慌。
这不过才做了几日梦而已。梦里没有痛感,可那种惊惧却真实得很。
再次走到管家房间,刘波摘了眼镜揉了揉眼睛,才又看向了那比夜晚还要静谧的脸庞。床上那人仍是双目紧闭,呼吸绵薄。
如果不是刘波缓缓伸过去的手触碰到了一丝微弱的温度,他差点就要以为这个管家是自己的幻象了。
躺在这儿的人,不过是承载了数百次循环而留下的躯体。他的灵魂也许早就不堪重负,硬是撑着最后一丝残魄,不愿意离开他的少爷。
“龙傲天你究竟是怎么熬过七百八十六次循环的?”
“真是怪人!”
刘波越说越急,揪着对方的衣领质问起来。
“凭什么你循环要把我摒弃在外。”
外面有雷声涌动。
“你这恩太重了,我受着折寿!”
“你给我醒过来,我有话问你!”
几声闷雷盘在头顶,仿佛酝酿着什么。
“你不醒,我便去找你!”
一声响雷劈下来,刘波惊了一个战栗。平复罢了心情,他的眼神沉淀了下来,重新看向床上那人,一如那第一次,他负伤冲出房间前回头看龙傲天的那一眼。
他扯着那人领子把人上半身提起来一把抱住。
“你不醒,我便去找你。”
一道闪电穿过窗子,不等反应过来,刘波周身被刺眼的白光包围。待到白光散去后,刘波从书桌上惊醒,留声机还在响着,窗外的风还带有几丝阴天特有的潮气。
刘波缓了缓迷茫的脑子,抬头看向日历。
9月30日
刘波一惊,赶紧弹起来,顾不得自己被椅子绊一个踉跄。赶紧俯在窗边望着远方,急切地想要看到熟悉的身影。
身后的门猛地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身深蓝色底金格纹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金丝框眼镜。
压抑住翻涌而上的情绪,刘波问到
“你就是新来的管家?”
那人微微颔首。
“是的,少爷。”
“第多少次了?”
“……?”沙发上那人猛地抬头看着刘波。
刘波认得那眼神,虽是小心翼翼的,却似是看见了希望。
“循环,第多少次了?”。刘波红着眼眶,却尽量把每一个字都说清。
沙发上那人缓缓站起来,半天才讲出一句带鼻音的话:
“七百七十三次。”
(完)

实话实说我本来想给be的,但是刹住了,留了个开放式结局。
原文落笔:2020.11.20

这是我入少我圈以来写的第一篇,对我来说很有纪念意义
说实话自己重新看有很多过于粗糙的地方,并不完美,甚至要说文笔,我后来写的几篇都比这篇要有个人特色。
但是这篇确实还是得到了一些朋友的支持和喜欢,真的很感谢。
我一直在尝试突破,尝试更多的方向,想要为少我产出优质的粮。
所以谢谢喜欢我的大家对我的鼓励和评价。
大家的建议批评夸奖,我都听到了。
希望今后还可以为大家带来更好的粮。(鞠躬)
真心感谢你耐心看完,你就是我的天使
全网同名:薯片味儿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