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第一人称

第十七章·故事（二）

又名：当我跳楼时我在想什么

我是某人影子的影子，梦游于两个黑夜之间

 

想听个故事吗

今天来讲一个俗套又老的掉牙的故事。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听我发发牢骚

你问我顶着别人的名字、身份、甚至样貌活着累不累，我只能说，如果你的存在本身就不被人希望，那么只要不是你自己，做谁都可以。我恨这个世界，平等的恨每一个人，包括我的父母。要说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壳。我说不清我对他是爱还是恨。或许这二者同时存在吧。但你要问恨更多还是爱更多，老实说这个问题困扰我很长时间了

好了，先来讲故事吧，我一会会告诉你答案的

全城最大公司的老总有两个儿子。我不仅是更小的那一个，还是个纯种的倒霉蛋。我怀疑我爸妈连带我哥这一辈子所有的坏运气都被不公平的提纯并且注入到我一个人身体里。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并且被下了通牒活不过二十岁。我的父母连他们的宝贝大儿子都来不及管，像我这么一个意外就更不必说。他们觉得把我养到岁数然后等我死了一把火烧了就可以了事。我连学都没有去上，每天就在家里，像个幽灵。我的哥哥早出晚归，我混吃等死

不过后来壳也不出门上学了，他求父母给他请家教，顺带把我也一起带上。我第一次感受到一丝名为爱的东西。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父母的，但是我确实开始学习认字、算数还有外语。甚至我十五六岁的时候壳学经济和金融有关的知识时我也一起在学，甚至比他还要掌握得更好。我很高兴，我觉得起码我没有辜负哥哥的爱，虽说我命不久矣，但是我活着的时候有人爱我，已经足够幸运了

起码我是真的觉得壳很爱我，他的玩具都会给我玩，我们两个在家里厨房叮叮咚咚的研究怎么做饭时他会把被熏黑的天花板归咎在他身上，面包烤糊了也都是他来吃，但做得很好吃的巧克力蛋糕他就会让给我。家里不是没人会做饭，我们俩只是太无聊了

等到我俩都长大了之后惊奇的发现镜子里是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父母偶尔见到我们时都会叫错。壳会不厌其烦的解释弟弟和我有哪里哪里的细微区别，不可以认错了。其实我无所谓，父母与我而言和家里的佣人，或是来上课的老师没有区别，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只有壳是我的亲人，我只有哥哥

我18那年壳为我买来一颗心脏，我不必死了。手术很成功，除了需要再服用一段时间的药物和定期检查之外我应该是还有很长的一段人生可以享受的。那之后壳也长大了，逐步接手家里的公司。我心想既然我已经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那我也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工作，于是我提出帮壳打理公司。毕竟之前都只是在家里学东西，纸上谈兵罢了，和正儿八经实战还是有点区别。我担心他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甚至为了不让其他人察觉，我口罩和帽子从不离身，在外人眼里不过一个把自己浑身上下都包的严严实实的怪人，没人知道我其实是新老板的弟弟。很快我就发现我处理这些事甚至比壳还要得心应手，对此反应最大无疑是壳

也就是这时候我发现我对壳和我对爸妈的区别其实没那么大。区别是壳至少还装模作样的在意过我一段时间，而我爸妈则选择完全无视。这么说不太贴切，壳爱的只是“对他没有威胁”的弟弟，而不是他的弟弟

曾经我是个废人，在家里的作用无异于吉祥物，他施舍给我的那些不过是展示他作为哥哥的关心罢了，而现在他发现他的弟弟能做的比他还要好，他的地位可能会被弟弟顶替掉。这是决不允许出现的，于是此刻他遍不再需要他的弟弟了

壳解决问题的方式和我父母如出一辙的简单粗暴，不需要的人，杀了就好了

我反应比他想象的要快，他只划破了我的衣服。说不清是悲伤还是愤怒给我的力量让我直接拿起花瓶砸晕了他。我的哥哥躺在地上，头上渗出血，和花瓶碎片一起静静的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我以为他死了，但是并没有

于是那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变成哥哥

对，从一开始就是我。雇杀手杀了给我做手术的那个医生，雇杀手炸了那个地下器官交易场所，雇杀手找自己逃出家门的哥哥的，从来都是十

其实很简单，毕竟父母退休了就搬到其他城市养老去了，我辞退家里所有的佣人，于是这就成为独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我把他锁在家里，所有的窗户都加一层栅栏，封的死死的，大门也被我反锁

他可以在家里自由活动，这样不至于被饿死或是渴死，除了吃饭得自给自足之外没什么别的不方便。我甚至担心他几年如一日的吃自己做糊了的饭菜吃出问题往家里添置了不少速食，可以说是关怀备至。可是我的哥哥如此不领情，发了疯的咒骂我，说我不过一条野狗，是他可怜我才能活到现在

听了这话我笑了，笑的大声而疯狂。他没说错，事实的确如此

我跟他说你现在在野狗的手里，怎么办呢。那天晚上我才明白我对壳的感情已经扭曲到何种程度，也明白我自己扭曲到何等程度，我听着壳的惨叫声竟然无比畅快，想要再度让他发出那样的声音，于是我更加用力，然后如愿以偿听到他的呻吟

或许我是个疯子，我所做的一切不过让自己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泥潭里下陷的更深更快，可我要拉上壳一起，我要他和我一起凌驾所有人之上，一起冷血无情，一起为万人唾骂，一起生一起死。我要他与我共同腐烂，腐烂到骨血都化成灰尘，散落到空气中，直到知道不知多少年以后再变成一杯啤酒上两朵相邻的泡沫，路灯下两粒依偎在一起的尘埃。我要与他纠缠下去，至死方休

但是他竟然逃跑了，他竟然敢跑。我找来海鸥为我找到他。我要他带他回来。但我知道壳那个性子不可能轻易就范，即使他死，我也要他的尸体

可我接到海鸥的电话才知道壳他竟然一直都离我这么近，你看，他根本离不开我。他已然变成我手下的木偶，木偶离了主人同一堆破烂没什么区别。他只能在我身边。然而紧接着我听到办公室的门被摔在墙上的声音。我的哥哥握着枪，双眼猩红

我笑了，我问他想做什么。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听见他从身体深处发出的嘶吼。我叫他十，对，我叫他十

有一瞬间我真的把我们两个搞混了，也许我真的是壳，而他是那个原本该消失的弟弟。他大概是接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真要变成一个疯子，连枪都丢掉了，冲过来要掐我的脖子。我们就这样撕打起来，我甚至能看到他脖子上留下的我淡淡痕迹，我的手按上那里满意的笑，笑出声来

壳在这一瞬间有些出神，我趁机挣脱他捡起他带来的枪。这枪也许是他从家里带出来的。我拿着他抵住壳的胸口。壳一双好看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他崩溃的说你杀了我，十，你杀了我。我们两个倒在地板上，一如那晚，他在我身下，把生死都交给我

我不会杀了你，我这么告诉他。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死死握住我的手，扣动了扳机

那枪声太响，我反应过来时血已经漫上地板。壳死了，死在我面前。我杀了他

或许早在几乎一年前我俩就应该是这样的结局，只不过死的那个是我才对。他为我借来寿命，然后自己死掉了

海鸥问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十，也可能是壳。我分不清楚了

我发现不管是父母还是哥哥的处理问题方法都十分有效。我何必多费心思，让我不顺眼的明明可以直接抹杀掉不是吗。多简单的方式，我还得感谢他们

我让海鸥去毁掉屠宰场顺便把数据拿给我时他偷看了。他看到我的名字。我向来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不听话的人就得死。但海鸥或许没办法一下杀死，没关系，我不着急，我可以慢慢等。我雇了一位新的杀手去杀他，可惜那人失手了，于是我决定把他也给一并处理掉

再找一个新人会陷入恶性循环，所以我不如借海鸥的手，再亲自把他解决掉

我让那位杀手把两个碍眼的小鬼处理掉后顺带去找海鸥，可他却告诉我海鸥和其中一个在一起。这可是省了我不少麻烦事，我还真得谢谢他。我总觉得海鸥和我很像，可他却不这么认为。或许从这时候我就已经在思考要不要留下他了

其实丝毫不脏自己手还能把那些人处理得干干净净的方法多的是，但我想亲自动手应该能更快乐。其实多布置些人就可以让他俩死无葬身之地，但是我有些累，不想再陪他们玩下去

罢了，十早在几年前就该死了。所以海鸥那么做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意外，但我还是向他的胸口开枪。他转过身想跟我同归于尽。而那个小鬼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起码在我掉下去之前没看到他。他应该和我一起掉下去，他凭什么活着

其实当我杀死壳的那一瞬间我想我恨他比爱他要多，在我失去意识的瞬间更为坚定了这个想法。我恨他是我哥哥，恨他小时候给我那些让我产生错觉的虚伪温柔，更恨他为我买来的这颗心脏。壳，你凭什么自顾自地救我，你连问都没问我一声，就给我平添了几年的生命。你就是个自私又自大的家伙

壳，我恨你

明天更新结局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