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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s":[{"insert":"硫代噻肟与宇航时代\n作者:艾萨克阿西莫夫\n译者:徐五花\n《模拟》1960年十月刊\n(在美国内时化学学会12届年会上的演讲记录)\n可敬的先生们:\n我被称为内时化学的创始人,获此殊荣,倍感荣幸。创立一门新的科学是一种只赋予极少数人的特权。\n我仍然清楚地记得,1947年的那一天,我第一次把一撮硫代噻肟丢进水里,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可以肯定的是,它溶解的很快;不过我已经习惯了这一点。而它似乎总是在接触到水的瞬间就消失了。\n但是我七月那天所获得的那一撮硫代噻肟是我处理过的里面最纯的,当我看着白色的粉末向水面落下时,我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在想:\"怎么回事,它在落水之前就已经溶解了。\"\n好吧,我知道这个故事你可能已经听烂了,但我依然想要告诉你们那种慢慢逼近真相的刺激感;我开始对其进行测量,先是用眼睛进行粗略估计,再用原始内测时计进行更精细的工作——那时的第一台内测时计现在放在美国国立博物馆。\n最终我向世界宣告了内时性的存在,宣布存在一种在加水前1.12秒就溶解于水的物质,这引起了轰动。我相信,你们都还记得那事。然而,不知何故,出现了一种说法,大家开始认为硫代噻肟是一个骗局。在学术期刊的评论中,大部分都在插科打诨。我收到的私人信件显示出一种令人不安的趋势,大家都指责我的实验缺乏明显的科学有效性,我只能被迫承认这场实验只是个玩笑。这场风波最后的影响是,在其存在了12年之后,美国内时化学学会只能凑到正好15名听众来听这个讲座。\n先生们,这个玩笑的代价太过高昂了,它使我们在太空竞赛中失去了领先优势。因为当美国的研究人员好不容易获得了继续研究硫代噻肟的经费,然后节衣缩食进行小规模实验,同时在其他科室的同事们关怀的怀疑眼光中抬不起头时,苏联却在乌拉尔地区建立了赫鲁晓夫镇,其流行的绰号 \"硫代噻肟镇 \"揭示了建在那里的现代化的设备齐全的实验室里所进行的研究的类型。\n苏联已经开始认真对待硫代噻肟并采取了一些措施,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而我们却仍然沉浸在自满情绪中。没有一个重要的政治人物有关注这件事。即使有提到,那也只是问:\"什么是硫代噻肟?\" 我现在打算向这些目光短浅的政客们解释一下硫代噻肟对我们的太空工作到底都意味着些什么。\n以爱丁堡大学的安妮-麦克拉伦(Anne McLaren)和唐纳德-米奇(Donald Michie)开发出 \"远时序列\"为标志,硫代噻肟的研究可以说从 \"经典 \"阶段进入了 \"现代 \"阶段。如果你在某处听说过它,那你消息还真是灵通,因为大众媒体和许多学术媒体对此都保持着顽固的沉默。事实上,最初的论文只刊在出版规模较小但备受尊重的《不可复现结果杂志》上,该杂志由那位能干的亚历山大-科恩先生编辑。先让我来描述一下远时序列。\n一个最普通的内测时计——大家想必都很熟悉——一个将水自动输送到含有硫代噻肟的小管中的装置。硫代噻肟将在落水前1.12秒溶解。\n试想一下,内测时计与第二个类似的装置相连,第一个装置中一旦形成硫代噻肟溶液第二个装置的输水管便会被激活。第二个装置中的硫代噻肟将在水被输送前1.12秒溶解,因此它会在水被输送到第一个装置前2.24秒溶解。\n因此,可以连接数量不等的内测时计,每一级的硫代噻肟都比前一级早1.12秒溶解。一个由大约77,000个这样的单元组成的序列的末端将接上最后一份硫代噻肟样品,该样品将在第一级的内测时计中的硫代噻肟溶解前一天溶解。\n通过使用印刷电路和先进的集成技术,现在爱丁堡和我自己在波士顿的实验室里都已开发出了这种序列,模型非常紧凑。一个体积不超过一立方英尺的装置可以提供二十四小时的内时区间。有强有力的证据(虽然只是间接证据),表明苏联拥有更复杂的设备,并且正对其进行商业产品化。\n远时序列最直接的应用场景是天气预报。换句话说,如果序列的第一级单元暴露在空气中,如果有雨,水就会直接打在它上面,那么最后一级单元里的硫代噻肟将在前一天溶解,从而提供一个万无一失的提前一天预测明天是否下雨的方法。\n先生们,我相信你们不难看出,远时序列也可以用于一般的预测。\n假设,举个不太正经的例子,比方说你对某场赛马感兴趣。再假设你打算下赌注,赌某匹马会赢得那场比赛。在比赛前24小时,你可以下定决心,如果这匹马在第二天获胜,你会在收到获胜消息后立即向远时序列的第一级单元加水。如果它没有获胜,你则将无动于衷。\n在做出这个决定后,你只需要观察最后一级单元。如果最后一级单元中的硫代噻肟溶解了——随后沿序列以1.12秒的间隔出现一连串的溶液,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你已经知道这匹马会毫无疑问地获胜。如果你心情好的话,你甚至可以在让最后一级单元的溶液的生成为信号,以此来激活一个闪光灯、一个火警警报器、一捆炸药,以及任何能引起你注意的东西。\n\n先生们,你们笑了,但这个系统难道不能直接应用于卫星的发射吗?\n假设在发射四小时后,卫星上的一个自动装置向发射基地发送了一个信号。接下来,假设这个无线电信号被设计用来激活远时序列的第一级单元。\n大伙听明白了吗?它能在发射四小时后发出信号,只能说明卫星已经安全进入轨道。如果不是这样,在这四个小时过去之前,它就会坠入毁灭。那么,如果今天远时序列的最后一级单元溶解了,我们就可以肯定,明天的发射必然成功,一切按计划进行。\n如果最后一级单元里的硫代噻肟没有溶解,发射将不会成功,因此,卫星组件一定有问题。一组技术人员将开始检查该装置,在有缺陷的组件被纠正的那一刻,远时序列将正常运行。然后,发射将被安排在对成功的绝对相信下进行。\n你们还笑得出来吗,先生们?\n这难道不是对苏联接二连三的成功发射与我们自己劣迹斑斑的记录相比的唯一可行解释吗?当然,人们习惯于把苏联发射的连续成功归因于他们故意隐瞒许多失败的事实,但这站得住脚吗?难道不是他们接连不断地进行发射,且均在最有利的时机设法取得发射成功吗?\n卫星一号在苏联火箭先驱齐奥尔科夫斯基的百岁诞辰的那月升空。卫星二号升空则是为了庆祝俄罗斯革命四十周年。探月二号在赫鲁晓夫访美前升空。而探月三号则是在卫星一号发射两周年之际升空。\n巧合?还是只是因为他们拥有远时序列的预知能力?他们是否测试了许多可能的火箭组件,并最终选择了那个预测成功的火箭组件?否则如何解释美国某个大日子都到了还一个火箭都没发成?\n请记住,苏联人并不像有些人所说的那样,总是在确定他们已经取得成功之后才宣布消息。至少在一个案例中,他们提前宣布了他们的一项成就。\n当 \"探月三号 \"在绕行月球的途中,苏联科学家自信地宣布,当它在轨道上绕行该天体时,将拍摄月之暗面。就探月三号的轨道而言,这样做非常安全。从它的运动轨迹以及地球、月球和探月三号之间的相对位置来看,探月三号的轨道可以被绝对精确地计算出来。\n然而,苏联科学家怎么会如此确信摄像机错综复杂的组装工作会完美无缺?会不会改摄像机被设定为只要摄像任务成功便会激活一个远时序列?它的激活会不会让他们能够在摄影前一天便宣告成功,并充分了解到他们大获全胜和声名鹊起的结局?\n我的答案是:显然是。\n那么未来将人送入太空的尝试呢?假设这个人同意在发射后过一定时间便向地面手动发送一个信号。然后,当宇航员仍在地面上且还未发射时,一个远时序列将告诉我们,他不仅到达轨道,而且他还好好的,至少好到可以发信息。\n如果远时序列一直没反应,这个人就不会被送上去,就这么简单。因为伤害宇航员的可能性是对于“人类进入太空。”的最大阻碍。似乎可以肯定的是,苏联将首先实现这一目标,这要归功于我们的政府在硫代噻肟方面的短视。\n据推测,人们可以将这一方法扩展到所有形式的科学和非科学调查。巨大的远时序列甚至理论上可以预测下一年举行的选举的结果,不过在这个话题上我说的有点太多了。现在让我们反过来,让我就硫代噻肟研究中涉及的巨大危险和巨大利益发表一些看法。\n\n这些都是从硫代噻肟的最古老的悖论开始的——上当的悖论。换句话说,让硫代噻肟溶解,然后通过把水移开来愚弄它的可能性。在我的实验室里阐明的反对这种观念的最初论点涉及内时性原子理论——此后该理论已经经由半打研究者证实。硫代噻肟分子中的一个或多个碳原子的一对价键,由于超空间性位阻,被定在时间平面上。一个键延伸到过去1.12秒,一个延伸到未来1.12秒。当硫代噻肟分子的未来端溶解并拖动分子的其他部分时,它并不是在预测一个可能的未来事件,而是在记录一个实际发生的未来事件。\n尽管如此,我们也依然已经证明理论上来说能够愚弄硫代噻肟。利用海森堡不确定性原理,可以证明我们无法肯定,在加入水之前,任意一个硫代噻肟分子一定会溶解,事实上,它不溶解的概率是相当大的。\n这对于单个分子来说无疑是正确的。然而,当涉及到几十亿个分子时,即使是最先进的远时序列的单个单元中实际使用的最小份的硫代噻肟样品也亦有如此规模,这些几十亿个分子整体,甚至只是其中可检测到的一部分,全部无法溶解的机会是几近无限小的。\n可以肯定的是,在建立一个涉及成千上万个单元的远时序列时,哪怕只有一个单元出问题整个序列也会一起趴窝。我们可以计算出所谓的 \"海森堡故障 \"的几率,而且一些估算似乎正向我们表明,一个序列有百万分之一的概率出现假溶现象。\n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我们没有向第一级单元加水,远时序列中的最后一级单元也会溶解。更常见的情况则要反过来,即使第一级单元中加入了水,最后一级单元也不会提前溶解。当然,从理论的角度来看,前一种情况更有趣,问题也随之而来。那么水是从哪里来的?\n在我的实验室里,曾试图实际记录这种假溶现象,而我们随后并没有加水。无中生有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这对稳态宇宙论中戈尔德-霍伊尔理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n这个实验的操作其实非常简单。我的一个学生将设置一个序列,让他第二天手动加水,打算诚实地让实验顺其自然。理论上,最后一级单元将被溶解。然后,我将把第一个学生支开到另一个项目上,让第二个学生负责序列,并指示不要加水。\n我们的第一个巨大惊喜是发现,在这些情况下,我们愚弄成功的概率是5%。这比 \"海森堡失败 \"所能解释的发生率要大得多。但是,事实很快证明,硫代噻肟并没有被 \"愚弄\"。在每一个案例中,都有事情导致了水的加入。在第一个案例中,原来的学生又回来加了水,并在他被阻止之前就这样做了。在另一个案例中,有水不小心溅到序列上了。在另一个案例中,一个看门人...\n一一列举这些硫代噻肟“拒绝”愚弄的案例没啥意义。我必须提到的是,我没能碰上哪怕一次“海森堡故障”。\n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开始防范普通事故,这些\"假性故障 \"的发生概率下降了。例如,我们把序列放在封闭的、干燥的容器中;但是,在我们防范这些假性故障之时,容器却开裂破碎了。\n在我们的最后一次实验中,我们认为我们肯定搞出了一次\"海森堡故障”,但最终,这个实验没有在文献中报道。我反而试图向有关官员报告它的影响,未果。现在让我向你们描述一下这个实验。\n\n我们把硫代噻肟的溶解登记后,将序列放在一个焊接的钢制容器中。\n就在我们等待应该加水但却不该加水的时刻,飓风 \"戴安 \"袭击了新英格兰。那是在1955年8月。天气预报之前已经预测到了这次飓风,它的轨迹已经被追踪,大家都准备好了。54年和55年,新英格兰地区曾经发生过几次飓风,我们对它已经有了足够的认识。\n不过有一次,气象局宣布危险已经过去,飓风正在向大海吹去。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因为我们在等待零点的到来。\n然而,如果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那天在新英格兰,你们会记得,气象局后来宣布它已经 \"跟丢 \"了飓风;反击出人意料地袭来;许多地方在一小时内降下五英寸甚至更多的雨;河流上涨,出现大面积的洪水。\n我看着那场雨,大的很。我看着流经我们校园的小河变成了一股洪流,并开始在草坪上蔓延,而灌木丛的枝条似乎是从翻滚的水面上长出来的。\n我喊着要一把斧头。我的一个学生带来了一把,事后他说我的声音听起来很狂野,他几乎担心我会变成杀人魔。\n我砸碎了那个钢铁容器。我取下了原时序列,在那个被暴风雨笼罩的日子里,在闪烁的灰色灯光下,我装了一烧杯的水,继续等零点的到来来,准备在适当的时刻浇上序列。\n当我这样做时,雨势减弱了,飓风移走了。\n我不是说是我们导致了飓风的归来,然而——水必须以某种方式添加到该序列中。如果不锈钢容器必须在上升的洪水中被漂走,并被风和水打碎,才能做到这一点,那么便会如是发生。最终单元中最初溶解的溶液预示了这一点;或者它预示着我对实验的故意颠覆。我选择了后者。\n我思来想去,最终设想出我只能称之为 \"和平炸弹 \"的东西。在一个特定国家工作的敌方特工可以组装远时序列,操作它们,直到出现最后一级单元内溶质溶解的情况。然后,该序列可以被包裹在一个钢制的胶囊中,并放置在远高于高水位线的溪流附近。24小时后,灾难性的洪水必然会发生,因为只有这样水才能到达容器。这将伴随着大风,因为只有这样容器才会被砸碎。\n毫无疑问,其造成的损害将与氢弹爆炸一样大,但远时序列将是一个 \"和平炸弹\",因为它的使用不会带来报复和战争。大家只会怀疑这是天命。\n这种炸弹不需要什么技术或多少费用。最小的国家,最小股的革命者或持不同政见的小团体都可以制造它。\n我思维比较变态的时候想到,也许诺亚的洪水——其原型实际上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的沉积物中已有记录——是不是由古代苏美尔人的硫代噻肟实验带来的。\n我告诉你们,先生们,如果说我们现在有什么最紧迫的任务的话,那就是说服我们的政府,要求对所有来源的硫代噻肟进行国际管控。如果使用得当,它的效益无穷;如果使用不当,它的危害亦无穷。\n决不允许一毫克硫代噻肟落入不负责任的人手中。\n先生们,我呼吁你们为世界的安全进行征战!\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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