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义解放性问题
我们可以看到,在国内的舆论圈中,女性主义的话语空间正不断被压缩。这一方面既有“极端女权”等庸俗女性主义对“女性主义”造成了污名化,也有MGTOW等男权思想的兴起成为了女性主义正面临着的“反挫”的原因。因此,使女性主义再度获得解放性力量,是每一个女性主义者必须思考的问题。值得庆幸的是,西方晚期资本主义国家中已深陷泥潭的“主流”女性主义为我们提供了经验教训,而同样身处于东亚文化圈的日韩两国,也让我们看到了女性主义是如何走向“女权”的失败性的。
体现女性主义生命力的多元性,本应促进国内女性主义不断地生根发芽,但即使有诸如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的学者如上野千鹤子的著作被引入国内,并形成了一定影响力,大多数自诩为女性主义者的人却还停留在与人争辩Feminism究竟是译为“女权主义”还是“女性主义”的问题上——这个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讨论过的问题上。
为此,女性主义在现阶段的问题已不再是老生常谈的所谓“女性权益”——为每一个受不平等压迫的人发声,并不仅仅是女性主义者才能做到的。更何况,又有多少人愿意思考“女性”这个词,究竟是一个具体的,毫无疑问正在被父权制欺压的弱势群体,还是已经高度抽象化,并被一些投机者用来谋取利益的标签呢?
女性主义若想再度焕发生机,就必须获得自己的解放性。而从理论层面上,“女性主义—马克思主义—精神分析”的三元组则是获得解放性的关键。
理解这样一个三元组,就必须联系当下的时代背景——即全球资本仍在运行的现实。就如人的呼吸一般,资本全球化也同样有着“扩张(呼)——收缩(吸)”的运动。而在其“扩张”过程中,马克思主义能更直接地发挥作用;精神分析则是在其“收缩”时深入意识形态的发生机制,在符号系统层面揭露其对意识形态的规训作用。
进一步将三元组的各个要素两两组合,我们能得到三个结果:
1. 女性主义+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
2. 女性主义+精神分析:精神分析女性主义
3. 精神分析+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精神分析
第一个结果使得女性主义能坚定自己的立场,并对与父权制沆瀣一气的资本主义持坚决的反抗态度,但当全球资本进行收缩时,父权制会从具体的政治经济机制隐匿在意识形态机器中。
第二个结果使得女性主义能对生产出来的意识形态保持警惕性,并深入符号系统进行批判,但当全球资本进行扩张时,父权制会从意识形态机器的幕后转入到政治经济体制的前台。
第三个结果使得马克思主义者能不局限于全球资本宏观的环节运作,并对微观的流俗意识形态进行分析与批判。不过由于这一结果的主体不包括女性主义,故而不在此赘述。
由于马克思主义的发展,我们可以认为“马克思主义是一种女性主义”,所以任何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并不需要一个特定的“女性主义者”作为自己的行动者立场。但女性主义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与马克思主义形成合作的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精神分析与女性主义的相同点是具有“流动性”,这也是双方能保持生命力的关键。然后,我们要进一步讨论女性主义在三元组内与其他两个要素的关系。
女性主义从马克思主义那里获得的是一个坚定的立场,而马克思主义从女性主义这里可以得到一个新的分析视角,并适当减少排外性。而从精神分析那里,女性主义能获得对意识形态乃至于背后的符号机制的分析与批判方法,并且能摆脱诸如性别本质论等本质主义的桎梏。精神分析则能借助女性主义生产更具力量的激进话语,从而有效处理全球资本不断生产出来的消费景观。在这一点上,女性主义与精神分析实际上是共通的。
最后,作为一个女性主义者,我们应该如何从这个三元组入手呢?主要有这三条路径。
1. 从女性主义入手:需要去学习女性主义运动史,并对相关的理论流派有一定了解,在迈过波伏瓦《第二性》和性别本质论的门槛后,可以根据实践需要学习具体流派的方法论。由于是在三元组内,故而只需要学习马克思主义流派和精神分析流派,对其它流派进行批判吸收和扬弃即可。
2. 从精神分析入手:需要沿着“弗洛伊德—拉康—齐泽克”的路线学习,在此过程中不仅要求有较高的抽象思维能力,还要学习精神分析术语表。除此之外,也需要一定的德国古典哲学基础(尤其是黑格尔)。从精神分析切入女性主义的优势是不用再过门槛,并能很快地理解精神分析与女性主义的共通之处。局限是在进入马克思主义以前,只是在符号系统处理方面具有优势,容易“飘起来”。
3. 从马克思主义入手:
(1)时间和精力紧迫:可以先阅读马恩列毛等人的不太厚的著作,快速对现实情况有一个较为清晰的把握,并投入实践姿态。
(2)时间和精力较为充裕:从德国古典哲学入手,尤其要关注黑格尔的辩证法。马克思的辩证法是直接对黑格尔辩证法的改造与扬弃——从马克思主义切入女性主义的优势是更能具体分析现实中弱势群体所面临的困境,局限是在学习精神分析之前,对符号系统的分析与批判稍弱。
需要注意的是,这一三元组更多的是在理论层面上的解放,而关于如何将其落地,即投入实践,也是一个要长期思考的问题。就目前来看,能在个人角度上进行实践的,主要还是对爱欲机制的直接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