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的辩证法。

⚪️ 极度过剩的话语资源
⚪️ 极度积极的符号再现

每个人都有屁股。
之前有人的屁股坐在法国议会的左边,就变成了激进的进步或革命派;后来屁股又挪到了右边,就变成了相对于之前方向的自由和保守的思想者。但是也有人的屁股不左不右,又左又右,像是骑在墙头上隔岸观火的看客,最后只能是屁股坐在了和事佬的中庸太师椅上,被说成是「墙头草」,两边的屁股不喜欢。
当然,屁股坐在哪,嘴里就应该说什么话,脑子里就应该想什么东西。这有点和福柯说到的话语是被社会主导性的权力关系决定的逻辑大致相同——从接受的教育到周围交往的甲乙丙丁、社会规则,都统一于屁股的位置,甚至不停地巩固从屁股中生长出的意识形态价值,企图通过将话语符号全都浸润于如此的环境中,持续不断地建构个体的嘴巴正在说的话。
比如坐在右边的人不断强调私有、市场和自由,通过无数的媒体说、学校说、公司说,最后让大部分人的屁股都在无数张嘴巴的言说中坐向了与之同一侧的位置。
这是件既公开又隐蔽的事情,像是房间里的大象。
不过,现实意义上屁股的归属可不是坐在哪个方向这么简明扼要。在文化、意识与群体变化之下,屁股的归属也可以在传统的党派争论中继续同性别、环保、市场、种族、自然等多个维度层次进行更为细致准确的切割——喔,不,我说的是挪动——脑子和嘴不再只谈上世纪六十年代时出现的东西方的左右差异或阶级问题,而是转向如弗朗西斯·福山所谈到的:身份。
尤其是在凭借数字传输技术创造出丰富话语符号资源的网络平台,相同的屁股能够迅速依靠情感与群体的需求彼此聚合,形成部落式的认同意识,获得更明确的族群身份。并在面临外部威胁或既有的传统压迫时,坐在同一席位上的屁股们会迅速做出反应,抵抗、争取,力求消灭现有的身份差异与其他不平等的情况。
身份政治的基础是冷战后形成的「新部落主义」,它所抗争的是社会框架内部反复出现或持续对抗的「他者」,是美国政治学者玛丽恩·杨所阐释的,在复杂环境下无法实现完全平等的其与既得利益者的「差异化」分野——女性与男性、性少数人员与主流群体、民族主义者与外来人口或其他文化。同时,在与之抗衡的过程中反复促进自身意识形态立场的强化或迭代,最终达成获得权力并消解传统不平等、已有的社会结构的目的。
不同的屁股具有不同的脑子和嘴。每个试图将自己归属进同一身份属性中的屁股都不可避免地与其他屁股相互争论、影响,试图通过占有更多的公共空间表达权或交流符号的定义权来触及自身价值立场,维护群体政治的合法性,获得更丰富的权力规则。
比如最近LGBQ性少数群体对某些艺人演唱某些歌曲——显然这里的符号使用是一种本质的规训——的不满。本质上就是屁股坐在不同意识框架中,拥有不同身份的个体,彼此间无法形成共识,相互对抗、防卫和攻击制造出来的一场又一场的口角,乃至上升为毫无交往理性可言的骂战、网络暴力。
阿尔都塞说,每个人都必须活在某种意识形态中才有可能生存下来。寻找精神依靠与外在的世界标准成为人类行动得以继续的傍身之物。女性权益抗争运动、性少数群体平权运动等都是在社会差异化的基础上做出的对弱势地位转化的身份政治表征。不同的屁股根据座位说不同的话,讲不同的道理,却永远无法跳脱出自身的框架思维,使每一次讨论都变成两方、多方间的指责、批评和反驳、谩骂。
吵架、吵架、再吵架。
原来坐在左右两边的屁股要站起来吵架,嘴里的唾沫不断飞溅;现在坐在赛博世界多边席位的屁股也要吵架,吵上个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最后消沉下去,等待下一次、下一轮换汤不换药的议题出现。
说到底,还是场疲惫又无止尽的屁股辩证法。

|情境错误的问题
|屁股和嘴不在一起
@TuTouSuo
屁股和嘴必须要在一起,包括脑子。如果屁股没坐对地方,嘴却说了相应的话,就会被直白地认为存在立场和思想相悖的矛盾。这时候,即便说的话是正确的话,也无法再为自己辩白了。
今天被架在舆论风口的那位说唱歌手大概就是这样的角色。
作为在公开场合明确表示过讨厌「娘娘腔」和「没有男子气概」等性别表征的角色,无论改编的歌词如何励志,如何在暴力问题上发人深省、具有坚持的勇气与抵达彼岸式的动容,都无法遮掩其本身的身份认定与歌曲之间所产生的鸿沟。
就像是在天主教会的教堂里坐着东正教虔诚的信徒。
情境式的话语空间早已规定好了表演者的身份定位,甚至草拟出了神态、表达和遗憾、叹惋、鼓励、支持的情绪刻度,一分一毫,均在众人的头脑中,在被盛放又凋零的玫瑰和个人具体悲剧铺陈的歌曲中,设置好了所有标准:听到这首歌,就必须掺入应有的立场导向。
而那位说唱歌手就这样直挺挺地闯了进来,将整个情境直接连根拔起,抛向另一个英雄、成功、励志的正能量故事中,完全颠覆了由原创者规定的歌曲文本的意义指向。
错误的屁股坐在了错误的位置,嘴和屁股彼此异位。
不过这仍然还是停留在最朴素、最简单的表象批判上——去批评表演的歌手,去挖他过去错误的言论,以此证明这首歌的屁股不正,证明这位歌手是在利用性少数或者不符合主流审美性别标准的群体,以所谓强势群体(顺直人)对弱势群体抄袭、复制式的「文化挪用」方式,获得公众的注意力,以此促成商品化模式,消费弱势边缘群体的文化价值。
或许谈到这里,谈到文化与消费、资本的关系,就已经轻轻触摸到了政治经济逻辑里话语拥有者对文化消费的批判。但如果将所有的焦点都停留在对歌手个人的批判上,只能让本应存在的资本反思变成无止尽的饭圈对抗。
诞生在节目中的一首歌,绝大多数情况下不可能只存在歌手个人的决策。编导、策划、导演、经济公司、公关团队,每一个都明白公开表演时可能产生的巨大影响力。尤其是涉及到社会敏感话题时,更容易引发大量的舆论效应。
就是现在社交媒体中的情况,话题爆了,热搜第一。歌手的名字再次出现在搜索流量榜单,在模棱两可的态度,两方对立,反对、支持各持己见的舆论场里,节目被扔进了公共流量池,点击量与收视率均一路飙升。
所有人都在身份政治的漩涡中反复横跳,试图维护各自立场和价值导向,对着歌手鼓掌或翻白眼的同时,一次热点话题已经被悄无声息地引爆了,继而蔓延至各个社交平台,收割流量。
完美的演绎只能收获赞赏;但有争议的事件,才能带来边际效益的递增。
屁股和嘴不在一起怎么了,资本和表演始终彼此依偎,相互拥抱,用图像掩盖背后所有的权力关系,不就行了。
|抢占符号表征
|屁股的自我维护
@TuTouSuo
Representation.
文化研究学者将这个单词与语言、文化、权力的关系相互结合,认为通过语言的阐释能够对被言说的事物进行有意义的反映、建构、意图。
很简单的例子,歌手的粉丝,或者更严谨些,去谈与持批判意见相反的群体,为何始终希望能够把持着对歌词文本的解读权力,持续输出诸如“歌词本身是对校园霸凌的反对”“强调的是历经风雨才能见彩虹的坚持”“是鼓励、是慰藉、是积极”,以及“难道这不就是改编的魅力吗”等观点。
反之亦然。拿着原歌曲文本与改编后的内容进行对比,试图在文本中直接挖掘出后者违反前者的所赋予的意义价值,使原有的精神内涵分崩离析、七零八落,无法再承担起为少数群体发声的功能的错误。在其本质的出发点中就直接否定。
斯图亚特·霍尔在谈到「Representation」,也就是表征、再现之时坦言,这些符号的呈现不仅仅是对事物的客观呈现,而是蕴含着的某些群体对其他群体形象的解释和塑造。通过将价值观念、意识形态灌输进符号之中,传播者将以此固定某些特有的印象。
比如原曲中性少数/边缘气质群体遭遇不公、不平等对待是其表现的核心,而改编曲则绕过该话题,将其转化为更加宏大的叙事,忽略了符号本身所存有的差异性内容,又回到了主流性别导向、价值观念的主导中,消解了原有的身份归属。
换句话讲,符号表征的权力被完全偷换了。
一个不属于群体的屁股坐了过来,还重新制定了规则,让嘴和脑子都改头换面。换谁,谁不恼火?
所以群起而攻之的舆论是情有可原的。也顺带解释了这样的符号占用是如何延续到支持与反对的争执中,成为各自必须用更多的、更尖锐的、更极端的、煽情的符号内容来获得文化表征权的原因。
本质上来讲,就是夺回被夺回的,以及反对所有反对的。
屁股们都纷纷在维护自己的立场,维护能够阐释自我意识的符号,再通过这些符号的表征,对抗他者、强化既有的身份认同。
到这里,屁股辩证法又回到了原点。
所有的争执注定是这样在无止尽的circle、circle的循环中往复。每年、每月,甚至每周、每天,屁股们、我们,都在不停讨论着无数的话题,既难以彼此说服,又无法达成共识。
屁股时常挪动,就像身份永远流动一样。
很难说什么时候,左的就变右的,支持就变反对的,激进就成了保守的。这是这个时代的毛病,得治,又不知药在哪里。

- 晚 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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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驻广子-No.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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