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醒过来的时候，是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整。我和路易斯一直守在他身边，生怕一不小心他就地咽了气。路易斯的心情很不好，当然，我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在等待巴图醒来的几个小时之前，我们两个都只是盯着杂草丛里他断的那条左腿发呆。

 

几个小时前

“大抵上我们还能撑多久中国人？恩？我们撑不了多久了不是么？你也是这么想的，可你不说，好。我还是要说，我们现在只有800mL的水和两小袋压缩饼干。期间，我们还要提防那个怪物会不会重新回到我们这里再卸掉你的腿或者是我的腿，还要守着这个可能醒过来之后只是告诉我们没救了的亲爱的导游。”

路易斯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之后开始喘气，我不知道他是因为生气还是单纯的说得太快有点累，总之，在这个队伍里，我最不想与之沟通的人就是他。我不知道他是因为情商低或者只是美国人独特的优越感，他感觉我会很喜欢和他沟通，乌克兰总领队巴图和前日本自卫队最高指挥官谷口先生也被归到了这一行列。不过，对于俄罗斯边防军队长卡拉切夫，路易斯却没有一视同仁，他几乎把卡拉切夫将军当成了假想敌。总之，这并不是一个完美的队伍。

 

大致先解释到这里，尤其对于近些天发生的事情来看，慢慢说会更好。毕竟如你所见，眼下只有我们三个人，真的有太多事需要讲解清楚了。

“你是说我们要抛弃巴图，然后，然后原路返回或者是往哪里去？”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路易斯已经开始挥手打断我，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单纯的想否定而已，因为我们都没有答案。

我也停了下来，想再次捋顺事情的经过，就这样，我看着巴图那条左腿，想起了更以前的事情——我为什么会来到切尔诺贝利。

 

这是个末世，毋庸置疑。在氧气浓度急速下降的四个月后，未来科学家们推测到了有什么新的物种横空出世，在与人类争夺氧气和水资源。老人和新出生的孩童没有活下去的能力，世界人口在四个月当中整体下降了五个百分点，其中不乏有太多身体机能不再良好的年轻人。

在世界卫生组织最终确定根源所在地之后，我和上述出现的那几个人，代表国家作为首批切尔诺贝利探查者，最终集合在了乌克兰。

 

“伙计们，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如我所说。我们进去再出来，就这样，哪怕只是拍到一张图片就是出色的完成了任务。路易斯，FBI。”

在国盟TSC探测小组的见面会中，我们五个人都简单的认识了一下彼此，客套话还没过三句，便开始各抒己见。

“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困难得多，”我很有礼貌的说， “巴图先生，据我了解，目前以切尔诺贝利为中心，每天的氧气浓度都以不小的幅度减少。介于我们明天就开始出发，经常与此地打交道的您可否多说点什么？”

巴图显然早就想说这件事，他转过身来，面带急切的说：“当然了鲁司令，实不相瞒，远不止此。我国收到通知以后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这太可怕了，如您所见，现在的切尔诺贝利已经连电波都无法到达的地步。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已经肆意成长起来，作为一名带路员，能否进入到切尔诺贝利都实在不好说。”

“巴图先生，您实在不必自责。”谷口先生转过身来，加入了我们的讨论。路易斯和卡拉切夫也不再说话，显然二人刚刚的谈话并不顺利。

 

“我相信大家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谷口清了清嗓子，“到底是直接炸毁还是和更高级的生物握手言和，都取决于第一批的我们，先生们，责任重大。但是也很可能一切顺利，我们只需要进去，再出来，巴图先生，很简单，再不济我们也有地图。”大家都笑了一下，只有卡拉切夫沉默不语。

临分别前，卡拉切夫找到了我。他似乎无意之间表示很高兴与我合作，但是不乏是这位将军说说而已。重要的是，我从他的谈话中无比准确的感受到，他并不是非常满意让巴图作为队长。我送别了卡拉切夫，预感这次旅途恐怕很艰难。

 

 

我们五个人都背着氧气罐缓慢的接近着目的地，那座空城此时在黎明的光影中变得似真似幻，有时耳边会传来声音，那种感觉不像是自己真的听见了，更像是城市深处一块破碎瓦砾的低鸣。就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从自己眼前跑过，又无处可寻。

“我觉得不太妙伙计们。”路易斯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但是声音却是断断续续的，毋庸置疑，越靠近切尔诺贝利，我们越丧失了设备依靠。

我顺势停了一下，朝后看去，由于浓雾的原因，目光所及之处不过二十米。这时，传来了巴图的声音，但不是在耳麦里，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戴着厚重的头盔，巴图的声音就好像是被人捂着嘴巴发出的。“我们到了，马上，不过三十米。能听见么大家？”我朝他摆了个OK的手势，队伍继续往前摸索。

 

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像穿过了什么东西，那种感觉就像是从水面冲出来，身体开始变得没有拘束。“你也感觉到了么？”巴图在我的斜侧说，他的状态很不错。“是的，就好像，就好像之前那样。我感觉我不需要吸氧了。”话刚落，巴图马上回身说：“司令，请别，我们现在刚刚已正式踏入切尔诺贝利，如今我们联系不到任何一个人除了彼此，您可千万不要擅自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

“别那么紧张队长，我说说而已。”我报以微笑，继续往前走。很难相信，这里是连声波都难以进入的地界。第一次踏入这里的我一点都未感觉到压迫之感，除去它特殊的历史意义以外，这里太轻松了，就像当初氧含量正常时一样。

 

“伙计们，摘了吧，就像这样。”我们一起望向路易斯，他已经摘掉了氧气罐放在了地上。“我确信这里已经不需要吸氧了，我们把它放在这里，出去的时候再用，这样放在身上真的很不方便。当然，因人而异。”这次，我赞成路易斯，我也将氧气罐卸了下来，那真的很轻松。不过只有我们两个人这么做了，队伍继续前进。

 

除了氧气充足以外，我们一直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没有特殊生物，没有特殊声音，这只是一个城市而已。直到我们度过的第三天开始。

那天早上，卡拉切夫提出再次去往辐射最严重的四号反应堆，如果再无异常，小组原路返回。大家一致同意，就在我们去的路程中，空气中渐渐多出了一股烧焦的气味，甚至越往前走越有着在天空中清晰可见的颗粒。

“这是什么？”谷口问，他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忽然间比我们任何一个人走得都要快，好像是在追逐其中一个较亮的颗粒物。

“我觉得谷口先生你现在应该……”还没有等我说完，就看到谷口开始卸下了一直戴在身上的氧气瓶，这并不吓人，但是当他开始脱下头盔，把脑袋完全暴露在外面的时候，我们便开始变得慌张。

“嘿！先生你在做什么？”巴图愤怒的向他走去，还未等他们相遇，谷口先生忽然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跪在了地上，因为他把整张脸都扣在了地上。只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抽搐起来，动作幅度大得像触电一般。

“老天，离他远点！”路易斯大喊着，他的话音还未落，我便看到卡拉切夫已经端起了枪，我以为他只是在自卫而已，下一秒，他就打死了地上的谷口。

 

“将军，你在干什么？”我尽可能保持冷静的问他，尽管我认为我的态度没有问题，但是卡拉切夫的表现却好像是我已违背了他，他直接转过头来，顺便带着枪口。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他已经不再是人。

“快跑！”巴图喊了一声后，我条件反射的滚到了一边，子弹就在我的耳边划过。

我、路易斯和巴图开始奔跑，时不时，后面还有枪响的声音。我们不知跑了多久，等到终于停下时，我发现巴图的头盔却不见了。又是一股紧张感铺面而来，我举起了枪，“队长，你现在最好离我远一点。”

巴图木讷的看着我，仿佛没反应过来，他忽然想说什么，这时我意识到他还算正常，紧接着，有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朝我们的方向赶来。

 

现在

“就是这样，你被一个很高的怪物，我猜大概有三米。”我试图以最平稳的语气像巴图说明。“它只是用手，对吧路易斯？只是用手。”我开始不敢看巴图，将目光移到了巴图那条断了的左腿上。

“没错，很遗恨伙计，很遗憾。”路易斯顺着我的话接下去，我们又陷入一片沉默。

终于，我看到巴图动了一下脖子，他在转过来看着我，可是他的目光却空洞无比，几乎面无表情的开口道：“鲁，你在骗我。”

我没有说话，路易斯也没有，我们依旧盯着他那条断腿，好像它可以再度回到巴图的腿上。路易斯好像和我想的一样，只见他站了起来，弯腰捡起了断腿，向巴图走去。我有看到，巴图看我们两个的眼神，和见鬼没什么区别。我的意识又开始模糊起来，直到路易斯在我眼前杀死了巴图之后，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谎了。

 

从我们进如切尔诺贝利的一瞬间，结局就已经注定。这里已然是另一个时空了，虽然看起来它还是切尔诺贝利，可是一切早已不同。新的生物、新的气体、新的模式在这座城市渐渐形成起来，甚至日益扩散。只是还不算太成熟，有一些人排斥这里，无法融合，就像卡拉切夫和谷口那样，把自己逼疯。但是像我和路易斯，我们几乎是一瞬间就融入在了其中，巴图并不排斥，但是他的思想无法与时俱进。

 

我看到‘新人类’从树林中走了过来，他的确有三米高左右。我和路易斯从他口中得知，新世界几乎再有一年时间就彻底成熟，经过优胜劣汰，会有人类变成‘新人类’重新在这个星球生存。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苗头，他也记不清了。只是隐约记得在2020年间，有一场大火在切尔诺贝利燃起，那之后，在新人类的眼中，大火便从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