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轻小说】【魔女之森】永远流逝之沙（上篇）
前情提要
高考前夕，对过去的一段友谊产生迷茫的少女叶语兰接受了“心理医生”张宇的心理辅导。在张宇的鼓励下叶语兰决定将自己的心意作成曲送给许久未见的朋友楚雨，并向她敞开心扉。但是在曲子即将完成之际，叶语兰听到了楚雨遭到残忍杀害的噩耗。
楚雨的葬礼上叶语兰下定决心找出楚雨遇害的真相，张宇也决定帮助叶语兰。在二人的努力下事件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目睹着歌唱班老师苏文完成最后的复仇，整个事件也在无尽的悲哀中落下了帷幕。
叶语兰将完成的曲子丢入火中，伴随着纸张化为灰烬，她也彻底与楚雨告别。但是这段时间她都将精力放在了调查事件与作曲之中，张宇对她即将面对的高考感到格外担忧。
一、回环
少女一边抖动着手中的雨伞，一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虚掩着的古朴木门。
清脆的铃铛声盖过了伞尖滴落的雨滴声，窗外的乌云遮蔽着阳光，昏暗的大厅烛火有节奏地摇曳。
空旷的店内只有一个人靠窗而坐。张宇在听到铃声后便朝着少女挥舞着手臂，脸上还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淡笑，令人格外不爽。
少女从阴影中缓缓走出，茶色短发上还挂着未干的水滴。她一脸无奈的拂去额头的雨渍，垂着眼看向还挂着一脸笑意的张宇，嘴角微微抽动。
叶语兰将手中的雨伞丢在一旁，一脸不悦地坐在了张宇的对面。
“别生气嘛。谁也想不到台风‘回环’真的会靠近这座城市。”张宇依旧挂着笑意，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才经历过大雨洗礼的湿漉漉的少女，“落潮市一直都是这样多雨吗？我在这座城市呆了也快一个月了，感觉一半的时间都在下雨呢。甚至连今天早上起床也产生了一种被浸泡了一晚上的幻觉，哈哈。”
叶语兰显然没有发现张宇不动声色转移话题的狡猾战术，她愣了一下然后认真思索：“倒也不是，可能是夏季雨多吧。没有人会喜欢这种湿漉漉的感觉。”
“话说这家店是没钱交电费了吗？上次也是，这次也是，永远都是黑漆漆的。而且根本一个正经的顾客都没有嘛，该不会明天就要倒闭了吧。”
“语兰你这样说可太令人伤心了，窗边的位置不是很明亮嘛。”夜莺般轻灵的笑声突然从叶语兰身后传来。叶语兰回过头，看到了那个性格有些跳脱的女孩索菲亚。
淡紫色的长发这回被束在身后，耳畔的另一侧随意地扎着一束麻花辫。索菲亚依旧歪着脑袋，脸上挂着和张宇一模一样令人不爽的淡笑。
叶语兰有些惊讶：“唉？索菲亚你还在这里打工啊……这家咖啡店没前途的，趁早提桶跑路吧。”
“可是……这家店是我开的。”索菲亚捂着嘴偷笑。
叶语兰脸上的惊异程度更盛了：“啊……这还真是……好厉害呢。”
“该说正事了。”张宇无奈地打断了二人的闲聊，饶有兴致地瞥向叶语兰，“叶同学，考试结果如何？”
“唔……”叶语兰霎时间蔫了下来。
“听说今年的题目很难呢，大家整体发挥都不是很好。就算考试成绩不佳也不用太难过。”索菲亚也在一旁煽风点火。
接过叶语兰递来的手机，张宇和索菲亚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成绩单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这不是考得很好嘛。”
“我原本打算在本地上学，但是最后还是听从叔叔的安排报考了衍煌大学。”
“衍煌大学可是全国一流的学校，这不是很好吗？”
“我知道这所大学很好。”叶语兰支吾了片刻才开口，“但是我却不认为这是我想要的未来。张宇先生，我有些迷茫。”
“你是舍不得离开家乡吗？”张宇饶有兴趣地看着叶语兰。
叶语兰微微摇头，神情落寞：“不是这样的，事实上对于这座城市有很多不愿面对的遗憾。逃离这里对我来说或许才是一直都想要的，但是我……”
张宇想起了楚雨。他不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未来吗？那你有没有想过未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不知道……”叶语兰垂着头，将脸埋在了头发下面。
看着眼前少女的模样，张宇陷入了沉默。
他知晓叶语兰的家人在4年前的一场意外中去世了。当时的她在身体和精神上都遭受了很大的打击，因此还休学了一整年。而在前一阵子，她又失去了最好的朋友楚雨。
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还在考试中稳定发挥，张宇也不由得感叹叶语兰真是一个坚强努力的孩子，并暗暗下定决心这回也要帮助叶语兰走出迷茫。
“你的琴弹的很好吧，还能写出那么棒的曲子。有考虑过这方面发展吗？”
叶语兰微微点头：“曾经有过这种念头，不过在经历了楚雨那件事后……我才发现我根本做不到像楚雨那样将自己的一切全部都投入音乐之中。而且虽然我也有一些天赋，但是和楚雨相比也还差得远。”
她抬起头苦笑：“果然音乐还是不适合我呢。”
“那你还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小时候喜欢画一些涂鸦，也尝试过书法，西洋棋和围棋也略知一二。”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多才多艺吗。”张宇吐槽道。
“可是我很清楚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有什么做起来很开心的事情吗？”
叶语兰愣了一下，目光闪烁：“之前和张宇先生一起调查的过程很令人期待。我很享受……那种一步步解开谜题的感觉。”
“哎？”张宇惊愕地看向叶语兰。
“起初只是单纯的生气吧。我想要找到楚雨被那样对待的原因，想要让凶手被绳之以法。但是当谜题被解开的那一刻，我反而产生了一种愉悦感……那是令我自己都厌恶的感觉。”
“……”
“我知道这听上去很不对，但是我很清楚自己当时的真实感受。我在享受着被未知的谜题包裹着的感觉，甚至还期待地新的谜题的出现。我渴望的是隐藏在谜题背后的‘未知’。这一切都不是因为楚雨或者其他谁，仅仅只是源自我内心丑陋的欲望吧。”
叶语兰抬起头，有些难堪的苦笑：“这样的我，果然还是令人厌恶。”
“噗。”在一旁一直捂着嘴的索菲亚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索菲亚？”
索菲亚兴奋地指着叶语兰和张宇喊道：“难以置信，你们俩简直是同一类人，都是那种性格极其恶劣的家伙。简直就是天造地设啊！”
“唉？”叶语兰不解地看向张宇。
索菲亚凑到张宇身旁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坏笑地开始解释：“语兰你可能不知道，这家伙以前也算是那种长辈眼中前途无量的优秀青年，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居然为了寻找解谜的乐子抛弃了大好的前程，最终变成了这副到处招摇撞骗的样子。”
“你这话说的也太过分了。”张宇不满地摆了摆手，用力推开了黏在自己身上的索菲亚，“继续维持你这种毒舌人设的话可是永远也不会受人喜欢的。”
“两位关系可真好呢。”叶语兰尴尬地笑了。
“叶同学，既然你说你和我一起调查的过程很令人期待，很享受解谜的乐趣……要不要试一试这个正在困扰着我的新谜题？”张宇思索了片刻，然后饶有兴趣地看着叶语兰露出了坏笑。
“哎？”
“或许我们能够从‘解谜’这一过程找到你所希望的未来。”张宇狡猾地眨了眨眼。
“我很期待！”叶语兰努力点头。
随后张宇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信纸递给叶语兰，纸上工整地手写着五诗文。
海洋悬挂于天空，灯塔崩塌于深渊。
海鸥的鸣声源自何处，游轮的轰鸣传至何方？
时间狭缝交错于双子的尽头。
囚于龙宫的公主啊。
久远的歌谣终会传达。
“这是一首预言诗，预示着即将发生的大事件。这也是我和索菲亚此次来到落潮市的首要目标。但是还有几句诗文的含义我们也没有解开，不知道叶同学有什么想法。”张宇笑着解释道。
“总感觉这首诗似曾相识呢。”叶语兰看着预言诗陷入了沉默，“是什么解谜游戏吗？”
思索许久后，她将手指指向了诗文的第二句：“‘海鸥的鸣声源自何处，游轮的轰鸣传至何方’这句揭示了谜题所指引的地点，对吗？”
张宇会心一笑：“说来听听。”
“要说起海鸥，那第一个想到的就应该是位于南海被称为‘海鸥之滨’的落潮市。而落潮市同样也是享誉全国的旅游之都，环游整个南海的游轮旅行就是其中的知名旅游项目，正好对应了谜题中‘游轮的轰鸣’。”
索菲亚拍着小手感叹：“完全正确。语兰真的很聪明，只花了几分钟就破解了某人苦思冥想大半天的诗文。”
“哪有大半天，这一句的话……也就一下午吧。”张宇反驳。
叶语兰捂着嘴没忍住笑了出来。她看着预言诗继续分析：“接下来是‘时间狭缝交错于双子的尽头’这一句。将‘时间’与‘双子’关联起来的话能够想到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古代占星术中描述的黄道十二宫的双子座。‘双子的尽头’所揭示的就是双子座的最后一天，也就是6月21日。”
这回连张宇都显得有些难堪了：“哈……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推理到这种程度，真的太厉害了。叶同学你不会早就提前做好了功课吧。”
“怎么可能，我又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叶语兰没有理会张宇的吐槽继续分析，“至于‘龙宫’与‘公主’我倒是隐约记得一个古老的传说有提到这些，但是具体的内容我忘了。”
“龙宫的传说……原来如此。”张宇想起之前叶语兰的确提过这个当地民间传说故事。
“我能想到的就这么多了……张宇先生能解答一下剩下的几句话吗？”叶语兰有些期待地看向张宇。
张宇显得有些尴尬：“叶同学你真的很厉害，目前我们对于诗文的解读也就仅仅只是这种程度。”
“原来我只是一个工具人。”叶语兰被张宇整的有些无语。
“别生气嘛，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强。”索菲亚又凑到叶语兰身旁煽风点火。
“说起来……今天就是诗文所预示的日子6月21日。”叶语兰歪着脑袋看向窗外的大雨，嘟哝道：“难怪早上张宇先生还推脱说今天没空呢，原来是要调查这个，害得我要冒这么大的雨过来。”
“语兰这么聪明，一定能帮我们解开谜题吧。”索菲亚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显得楚楚可怜。
“叶同学现在所困扰的可是关乎未来的人生重要抉择，你可不要捣乱了。”张宇恶狠狠地瞪了索菲亚一眼。
“对不起嘛。”索菲亚立刻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小鸟的模样藏到了叶语兰身后。
“话说，预言诗究竟是什么？你们是在玩什么很新的东西吗？”叶语兰无力地吐槽。
张宇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看向叶语兰：“预言诗是货真价实的，它预示着灾厄的降临。”
“‘魔女是真实存在的’，张宇先生曾这样说过吧。”
“没错。”
“所谓的‘预言诗’也和魔女有关吧。”叶语兰睁大了双眸，瞳孔中正闪耀着光芒。
“张宇先生，我想要知晓这一切的真实。这个谜题……我很感兴趣！”
清晨的落潮市街道格外空旷，漫天的大雨与大风预示着台风的迫近。
张宇开着车在海岸线的公路疾驰。车窗外能够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天空与大海相交之处，黑压压的乌云似乎越来越近了。
“张宇先生，谢谢你愿意满足我的任性。”
“我能体会你的感受。如果我刚刚拒绝了叶同学，那你一定会被那种明明谜题就在眼前却无法触碰的失落感填满吧。”
“还真是微妙的比喻。”坐在后座的叶语兰笑了笑。
“不过放心吧。不论是遭遇台风暴雨还是魔女，我都会全力保护你的。你只需要竭尽全力的享受过程寻找答案就行了。”
“能讲讲你口中的‘魔女’究竟是什么吗？”
见轮到自己表现了，索菲亚立刻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开始讲解：“魔女是一种超越常识的存在，其引发的超自然现象也是寻常人难以解决的棘手事件。历史上那些赫赫有名的超自然未解之谜的背后都有魔女的影子。我和张宇这次来到落潮市也是为了调查解决在这里可能发生的由魔女的诅咒引发的灾厄。”
“那可真是……我该从哪里开始吐槽呢。”叶语兰歪着脑袋，努力强忍着笑意。
“还记得白芊吗？”
叶语兰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
张宇继续补充：“根据我的调查，白芊的父亲就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术士’。他在十几年前的一次由魔女引发的瘟疫事件中牺牲，这些都被记录在了魔女会的情报网中。”
“所以你那个时候才会给我‘魔女之森’咖啡店的地址？”
“原本我以为楚雨的事件也是魔女作祟。我担心你遭受什么危险，所以才会让你来找索菲亚的。有她在你的身旁我就放心了。”张宇从后视镜瞥了一眼还在嬉皮笑脸的索菲亚，不爽地继续补充，“而且这家伙自从来到落潮市后就光顾着玩完全不管正事，也该给她上上强度了。”
“魔女会……苏文老师在被捕之前也提过这个词语。那是一个不存在的网站，还是一个隐藏在幕后的组织？之前魔女诅咒的传闻都是苏文老师散播的，但是这一切或许也不是捕风捉影。苏文老师一定对魔女有所了解……”叶语兰陷入了思考。
“语兰倒是对魔女的设定入戏很快呢。平时肯定没少看这种乱七八糟的小说吧。”索菲亚笑嘻嘻地看向叶语兰。
叶语兰愣了愣，苦笑道：“哈，或许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从小就喜欢胡思乱想一些奇怪的东西。”
“总之，魔女会是一个致力于解决常人难以理解的超自然事件的国际性民间组织。它的历史非常古老，甚至可能要追溯到欧洲中世纪时代。而魔女会的成员就是所谓的‘术士’。”
“听上去很神秘的样子。”
“未知与神秘就是魔女会信奉的教义，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没有主动公开‘魔女’，甚至还在竭力地隐瞒这一存在的真实。”
叶语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小声嘀咕：“如果是夏创，一定对着个组织很感兴趣吧。”
张宇继续询问道：“叶同学所说的‘龙宫’究竟和我们现在要去的千海乐园有什么关系？”
“我之前说诗文‘囚于龙宫的公主啊，久远的歌谣终会传达’这一句和当地流传的一个传说故事有关对吧。”
“嗯，但是我从没听过这个传说故事。”
“张宇先生作为外地人没听说过很正常。就算是土生土长的我也只是小时候听别人讲过那个故事，现在我也不记得故事的具体内容了。但是我们很幸运，在千海乐园内有一座近些年新建成的海洋馆剧场，今天在那里正好会上演由那个传说故事改编的舞台剧。如果想要了解那个传说故事，我觉得很有必要去那里看看。”
“海洋馆……舞台剧？好奇妙的组合。”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反正那是一座建造在海洋馆内的剧场，据说非常厉害。”
“而且……”叶语兰一边说，一边向索菲亚展示了手机上的电子门票，“有个喜欢自作多情的家伙早就给我送了好几张票，不看白不看。”
“哎，有猫腻？”索菲亚一脸坏笑地凑到了。
“就是我刚刚提过给我讲故事的那个人啦。他叫夏创，比我大一级，从小就喜欢研究这些奇奇怪怪的传说故事。听说这些票也是他从大学剧社的学长那里搞来的，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我来看。其他也没有什么别的了。”叶语兰连忙解释道。
“夏创……我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张宇想起了当初在听叶语兰诉说时她的确提过这个名字，似乎是和叶语兰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
张宇望着窗外的大雨，感叹道：“台风‘回环’即将靠近。在这种恶劣的天气还要坚持演出，舞台剧的工作人员和演员们也很辛苦啊。”
“也不知道这令人厌恶的大雨什么时候能停歇。”
轰隆——
突如其来的闪电划过天际，震耳的雷声让张宇下意识地看向车窗外。
大海尽头的乌云深处不时地有着白色闪光爆发，淅淅沥沥的雨滴拍打在窗户上，伴随着雷电的轰鸣声，整个落潮市都显得格外阴沉。
还在发呆的叶语兰突然瞥见身旁索菲亚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单薄的少女仿佛一只被雷声吓到的小鸟。她将盖在自己腿上的毛毯披在索菲亚身上，轻声安慰道：“被吓到了吗？”
索菲亚的反应出乎叶语兰意料。她并没有如往日那般用嬉笑回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看着远方乌云深处电闪雷鸣的光景。
倒映在少女瞳孔中的是无边无际的黑色浓烟，以及火的海洋。
熊熊燃烧的烈火终归被大雨浇灭，烟尘与乌云混杂在一起，漆黑的天空之下所能看到的仅仅只是残破不堪的高塔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尸骸，浓烈无比的血腥味足以令人的胃翻江倒海。
夜莺在天空回环，预示着灾厄的降临。
少女跪倒在灰烬之中，任凭雨水拍打在她孱弱的身躯之上。厚重的乌云之中不时地传来阵阵雷霆轰鸣，那转瞬即逝的雷光令少女惨白的面庞愈加恐怖。淡紫色的长发尽数披散于大地之上，被雨水、血水、灰烬混杂的泥泞染得漆黑。
“索菲亚？”
叶语兰的声音将索菲亚从失神中唤回。她用力摇了摇脑袋，然后又叹了一口气，看上去格外疲惫。
“怎么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索菲亚扭过头，挤出了标志性的笑容，“我有点讨厌雷声，尤其伴随这种大雨。”
“我也一样。”叶语兰也苦笑，“这种压抑天气总是令人想到过去那些讨厌的事情。”
“哈哈，是呢。”
听着身后二人的交谈，张宇下意识地顺着索菲亚的目光望向那片被乌云遮蔽的天空。
眼前的光景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张宇的错觉，那片黑压压的乌云与记忆中相比似乎距离自己又近了一分。在乌云深处划过的白色闪电，仿佛是天空即将碎裂崩塌前的裂痕。
千海乐园是落潮市最大的游乐园，近乎一半的游乐设施都建造在海上，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海上乐园。不过因为台风将至，几乎所有海上设施都暂时关闭了，就连游客也比往日少了不少。
刚刚走进千海乐园，就看到一个子很高的男孩朝着三人挥手。他打着伞快步跑来，一身休闲装搭配着清爽的短发看上去很是阳光。
男孩笑着向张宇伸出手，浑身上下散发出热情的火焰：“你好，我叫夏创。你们的事情我已经听叶语兰说了，很开心你们能够对舞台剧感兴趣。”
距离舞台剧开幕的时间还有不少，在夏创这个临时导游的劝说下众人还是顶着大雨逛遍了整个游乐园，最终在沙滩旁的海洋馆大厅休憩，等待着舞台剧的开幕。
夏创似乎还很精力旺盛，拉着叶语兰在那些张贴着的海报前逐一讲解着那些最热门的舞台剧。而张宇则是直接躺在大厅的摇椅上慵懒地打着哈欠。
“在这种天气下逛游乐园……还真是奇妙的体验。我都差点忘了我们来这里究竟是干嘛的了。”
“哈哈，我也是。”索菲亚吐了吐舌头，“不过偶尔这样放松一下也不坏。”
“真羡慕你有充足的时间挥霍。可别忘了今天就是预言诗所预示的日子，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索菲亚从一旁的烧烤店拎了一大把海鲜烧烤，将其中一整把烧烤塞到了张宇手中：“喏。你最喜欢的章鱼串烧。”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吃这玩意。”张宇接过烧烤刚咬了一口，突然反应过来了这家伙是在玩自己名字的谐音梗，立刻狠狠地瞪了索菲亚一眼。
“别生气嘛。”索菲亚笑嘻嘻地叼着一串烤鱼坐在了张宇身旁，海风将她的淡紫色头发吹拂而起。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接近大海，第一次亲身感受大海的气息。虽然雨的味道很不合时宜，但是也蛮开心的。”索菲亚坐在张宇身旁平静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突然开始感慨起来。
“你居然没来过海边？”张宇有些诧异。
“那时的‘我’还被永远地囚禁在诺登斯塔……”索菲亚用忧伤的口吻说着。
“你可少说几句谜语吧。”张宇无奈地吐槽。
“哈哈。不过你不用多想，我并不在意这些。”索菲亚温柔地看向张宇，“我想说的是，你没必要把自己逼的太紧。就算没有解读出预言诗的含义，就算没有完美地解决事件，就算有人会因此而遭受灾厄，那也不是你的过错，不会有人责备你的。”
张宇则是有些难为情地避开了索菲亚的目光，看向了正一脸不情愿地被夏创拉着强行听他讲解的叶语兰。
与平日里有些沉默寡言的少女截然不同，夏创可谓是热情开朗到了异常的程度。站在他这种犹如太阳一般散发光芒的人身旁，就连叶语兰都被照耀的没有那么阴沉了。
“放平心态，或许偶尔这样放松一下也不算坏事吧。”索菲亚露出了坦然的笑容。
“我可是一直都很悠闲呢。”张宇撇了撇嘴。
“真的吗？真的吗？”
索菲亚将脸凑到了张宇面前，让张宇无处可躲：“是谁为了调查楚雨的事件到处奔波忙得焦头烂额，是谁为了解决女孩子的困扰即便在最后一天也要来逛游乐园？”
“那是因为……”
“我可是第一次见某人那么认真呢。虽然到头来根本和预言诗中落潮市即将出现的魔女事件无关。”
“是她叔叔委托我……”
“骗子。”
“……”
张宇看着叶语兰的背影，露出了复杂的神情：“她还只是个孩子，却遭遇了那种残忍的事情。我只是想要帮助她，我不希望再次看到悲剧降临在她这样的孩子身上。不论事情背后究竟是不是和魔女有关都无所谓，帮助她的这份心情都不会改变。”
“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就算你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帮助每一个像她这样的孩子。”索菲亚摇了摇头。
索菲亚的话令张宇陷入了沉默。就在他认真思考之际，索菲亚突然抬起头用手指点在他的脸上。
“但是我所喜欢的就是拥有这种不切实际想法的你。”索菲亚笑吟吟地看着张宇。
“喂，不要说这种令人误解的话。我会被警察叔叔带走的。”张宇无奈地推开索菲亚。不过听了索菲亚的话，他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意：“你说的对，等这次事件结束也该好好放松一下了。接下来还想去哪里？我可以陪你。”
“那可太多了。卡皮欧尼拉公园？不，还是圣地卓姆？唔，不如……”索菲亚兴奋地扬着头，开始像报菜名一般喊着一个个旅行地点。
“两位聊得很开心嘛，希望今天的旅程没有被这场大雨扫了兴致。”夏创笑着地走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意外地是个很不错的体验。”张宇望着窗外丝毫没有停歇之意的大雨，耸了耸肩。
“那接下来的重头戏一定会让你们更加满足的。”夏创自信地将目光投向身后的海洋馆，做出了一个优雅的邀请动作，“舞台剧即将在‘龙宫’盛大开幕。”
“龙宫？”
叶语兰拿着千海乐园的宣传海报向二人解释：“这也是刚刚夏创告诉我的。位于海洋馆内的那座巨大剧场，千海乐园对外称呼其为‘龙宫’。”
“越来越期待了呢。”张宇露出了笑容。
二、龙宫的思恋
在很久很久以前，南海的最深处有着一座辉煌壮丽的龙宫。
老龙王有两个女儿，大公主非常美丽动人，能歌善舞，她在海中的舞步摇曳生姿，所有人都将她称为大海的女儿。而小公主虽生得一副与大公主同样美丽的面庞，可是她却不喜舞乐，也不如大公主那般知书达理，性格胆小懦弱，完全没有一个龙宫公主所应具备的才能。
从小就一直生活在龙宫内的大公主非常好奇龙宫外的世界，她在每年夏天都会偷偷离开海底的龙宫来到陆地之上。她会藏起自己的龙尾和龙角，将自己打扮成人类少女的模样。
居住在海边的人们在夏日所举办的盛典之中总是会出现一名美丽动人的神秘少女，她的舞蹈令人如痴如醉，她的歌喉令人如梦如幻。
“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不知小生能否有幸得知姑娘姓甚名谁，与姑娘同舞？”
走上舞台的年轻男人是地位尊崇的侯府公子，亦是名满江南的大才子。他在盛典上对少女一见钟情，每年的盛典他都会期待少女的出现。他一直在台下默默地看着舞台之上如梦如幻般的少女。
今年，他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内心的渴望。他登上了舞台，丝毫不在意两人之间身份的差异，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少女表达了自己的爱意。
大公主惊慌失措地逃离了盛典，纵身跃入海中，消失在了深邃的大海深处。
她早就注意到了男人的存在。她同样倾心于男人的才华，但是她却不敢面对他。她乃是南海龙宫的公主，体内流淌着最为精纯的妖血。人与妖的恋情有悖天道，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禁忌。
但是男人没有放弃，他在海边的城市修建了府邸，每一年的盛典他都从未缺席，但是他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令他心心念念的神秘少女。
第一幕，闭。
随着灯光熄灭，巨大的舞台开始缓缓旋转。幕布后的大海不是虚假的屏幕影像，而是货真价实的海底。这座位于海底的剧场拥有由一面巨大的圆顶玻璃和上百组不同的灯光所点亮的海底共同构成的穹顶，每一个观众都能够看到最为真实的海底景色。
张宇环顾着整个剧场，内心着实感到震惊。即便外面是这样恶劣的天气，整个剧场都座无虚席，足以可见这场舞台剧的人气之高。
不只是张宇，就连向来只会挑刺的索菲亚此刻都被这座梦幻般的海底剧场震撼地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只得从口中吐出一句赞叹。
“不亏被称为‘龙宫’，太厉害了。”
“哼哼，厉害的还在后面呢。”夏创得意地手舞足蹈。
“你开心个什么劲，又不是你家开的。”叶语兰露出嫌弃的神情，连忙远离了坐在一旁的夏创。
“这座剧场的建成对于我们这种剧粉来说可是划时代的伟大奇迹。你们这些外行不懂这种令人心潮澎湃的感觉的。”夏创不满地撇了撇嘴。
“而且演员的演技在线，故事也很浪漫。美丽动人的爱情，却被注定的天命相隔一方。越来越期待后面的发展了呢，两个人最终能走到一起吗？”索菲亚红着脸有些期待地闭上双眼。
“我记得我当时并不喜欢这个传说故事的结局呢。”叶语兰努力回忆着小时候听过的故事，露出了苦涩的笑意。
“以叶同学的性格……看来这个故事最终是一个悲剧了。”坐在角落的张宇小声吐槽。
“别担心，剧本对原有的民间传说故事进行了改编，那个结局一定会大家满意的。”
“那就是一个圆满的结局咯。大公主最终和……”
“禁止剧透！”索菲亚连忙打断了张宇。
“喂，我也只是随便猜猜。”
“传闻，这座千海海洋馆就是建立在那个爱慕龙宫大公主的侯家公子府邸遗址之上。”夏创突然开口，“这份现实与传说模糊的边界感便是为什么这场戏只能在这座千海海洋馆剧场内得到升华的理由，也是它与国内其他剧场之间最大的差异。只有在这里才能看到如此动人的最棒的舞台剧。”
游鱼穿梭在穹顶之上，透过玻璃还能够清晰地看到幽深的大海更深处。不断变幻的光芒穿透了大海的身躯打在每个人的面庞，光斑在整个海底剧场种摇曳，犹如梦幻般美妙。
张宇微微闭目感受着身临其境般的海底之旅，他的内心也变得静谧。大海的深邃与神秘同样拨弄着他的心弦。
“大公主与那位候公子的爱情真的能够超越种族的隔阂吗？”
叶语兰呆呆地望着海底深邃的黑暗，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随着剧场舞台逐渐停止旋转，第二幕的帷幕也逐渐拉开。
大公主将自己囚禁在了龙宫的水晶殿之中。她不敢面对男人的目光，害怕自己铸下大错，所以试图用禁闭的方式迫使自己彻底遗忘掉他。但是她根本无法忘记他，甚至对男人的爱慕与思恋愈加强烈。
就在她困惑无助之际，小公主找到了她。
小公主深爱着自己的姐姐，她不愿看着姐姐就这样消沉下去，她决心帮助姐姐。
她将老龙王赠予她的仙丹悄悄地放在了姐姐的手中，那是一种能够退化妖力重获新生的丹药。只要姐姐服下仙丹，就能够失去妖力变成人类，这样她就能够真正地与男人在一起了。
在小公主的不断劝说下，大公主终于决定去追求自己所期盼的道路。纵使这条道路充满了荆棘。
大公主带着仙丹离开了龙宫，再次来到了陆地。服下丹药的她的确如同小公主说的那般失去了龙尾与龙角，化身成为了人类的模样。但是失去妖力的她却也同样失去了曼妙的身姿和动人的歌喉。她的皮肤变得粗糙，面庞丑陋不堪，嗓音是那般沙哑低沉。
她来到了盛典，登上了那个曾经只属于她的舞台，却遭到了人们的嫌弃与谩骂。人们将如此丑陋的她赶出了城镇，就在她心灰意冷打算返回海底龙宫之际，那个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男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认错你。不论你的出身是多么低微，我都不会放弃你。”
男人轻轻地走到她的面前，将她紧紧抱住：“所以这一次不要再离我而去了，好吗。”
“冬林……冬林。”大公主不断地呼唤着这个自己朝思暮想的名字。她的音色虽然沙哑低沉，却难掩其中爱意。她的泪珠不断地从丑陋的面庞上滑落，一滴又一滴地落在沙滩之上。
她的爱意超越了仙丹的药力，奇迹发生了。
她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原本的婀娜曼妙，她的声音变得的悦耳动听。候冬林惊喜地看着眼前恢复如初的少女，表情却逐渐变得惊恐。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少女漆黑的龙角和细长的龙尾之上。
奇迹并没有停止。暗青蓝色的龙鳞不断地在她白皙的肌肤表面浮现，纤细的双手变成了锋锐的利爪，美丽的面庞变成了恐怖的龙首。她的身体逐渐膨胀，最终变成了一条暗青蓝色的巨龙。仙丹药力逆转带来的副作用让她难以控制自己那庞大的妖力，妖龙的本体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所爱之人的面前。
她无法阻止失控的自己，庞大的龙体在海滩盘旋扭动。她惊慌失措地想要逃离这里，但是强烈的情绪化成的恐怖的烈焰不受控制般地从口中喷涌而出，将整个盛典、整个城镇燃烧殆尽。
南海的妖龙屠戮人族祸乱人界，触犯了天界的法规，被判以死刑。
第二幕，闭。
“怎么会这样？”索菲亚难以置信地盯着玻璃外幽深的大海，“大公主明明没有恶意，她只是单纯想要与候冬林在一起。”
“如果没有小公主送上仙丹，或许这一切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吧。”张宇背靠着座位，眼前的玻璃穹顶外不断地有游鱼成群结队地从他面前游过，“究竟是小公主弄巧成拙呢，还是她别有用心？这倒是个值得玩味的问题。”
听到张宇抛出的问题，叶语兰也垂着头一言不发。
见到气氛有些低沉，夏创连忙凑过来笑道：“别急嘛。故事之所以能够成为故事，就是因为它的曲折回环。但是我相信你们会满意这个故事的结局的。”
索菲亚的双眸闪闪发光，期待地看向舞台：“真的吗，我越来越期待了。”
叶语兰微微抬起头，投向夏创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困惑：“希望如此吧。”
唯有张宇只是盯着玻璃外看似平静的大海，沉默不语。
他似乎看到了在潜藏大海深处黑暗之中的巨大龙影，就如同故事中烧毁了整座城镇的妖龙一般。那是一种熟悉的感觉，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随着环绕在整个海底剧场的音乐响起，预示着龙宫传说故事的终幕也逐渐开启。
触犯天规的大公主被永远地囚禁在水晶宫中，静静地等待着行刑之日的到来。
在生命即将抵达尽头的前一日，小公主偷偷造访了她。两名少女依偎在一起，互相倾诉着二人从小到大所经历的种种回忆。
“姐姐从小到大都是那般的完美无瑕，被大家称为‘大海的女儿’。相比姐姐散发的光芒，我就显得黯淡多了。”小公主扯着束缚大公主的锁链，目光复杂。
“不要伤心，你要勇敢的活下去。我相信你迟早能够超越我，继承父亲大人的职责，成为一名合格的龙宫领袖带领着臣民们永远幸福的生存下去。”失落的大公主努力朝着妹妹挤出了笑容。
但是小公主却没有回应她，只是静静地抚摸着锁链之上的大锁。只听得咔嚓一声，那柄大锁竟然被打开了。
在大公主惊愕的目光下，小公主将大公主从囚台之上猛地推了下去，然后平静地坐在了本应囚禁大公主的位置上。她将自己重新束缚于锁链之中，然后将从老龙王那里偷来的钥匙一口吞下，那是唯一的一把钥匙。
两人的面容一模一样，足以骗过前来行刑的天界士兵。
“值得活下去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小公主朝着大公主笑了。
祸乱人界的妖龙被斩首，南海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和平。人们在废墟之上重建家园，大海边的城镇再次变得繁荣，就连那夏日的盛典习俗也回归了。
候冬林依旧从未缺席过每年的盛典，但是却再也没有见到自己所等待之人出现。他发誓，不论对方是人是妖他都会永远地等待下去，永远地守望在南海之滨。
在他白发苍苍行将就木之际，他终于等到了她。
少女的容颜与记忆中别无二致，依旧如几十年前那般美丽动人，她只是轻轻地拂过自己的床榻，眉眼间流露着遗憾。
“对不起，但我不后悔。”熟悉的犹如轻铃般动人的声音让候冬林热泪盈眶。
他终于明白了。
她是龙宫如今唯一的公主，有着仅属于自己的责任与觉悟，有着自己需要守护的臣民。自那之后她没有再离开海底龙宫一次，既是为了赎罪，也是为了不让悲剧重演。
但是她从未忘怀过自己，她一直都在大海深处注视着自己。在自己的弥留之际，她终于来为他送行。知晓这一切的他，终于无憾了。
在少女的轻抚下，候冬林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第三幕，终。
“多么浪漫的爱恋。为了姐姐甘愿赴死的小公主，为了所思之人等待一生的痴情郎，真正有勇气正视自己的罪孽并默默背负一切的大公主……真是个不错的传说故事。”索菲亚轻轻拨弄着垂在耳畔的发丝。
“张哥你觉得呢？”夏创笑嘻嘻地说道。
“唔，结尾的确耐人寻味。我比较喜欢最后重获新生的大公主。”张宇思索道。
“那我比较喜欢能够等待心上人一生的候冬林。”索菲亚凑过来附和道。她眼中闪耀着星星，露出了仿佛是在等待着那个属于自己之人的烂漫神情。
见到她这副天真模样，就连张宇也差点相信了她的戏言。
“语兰，你呢？”索菲亚期待地望向叶语兰。
叶语兰思索了片刻，垂下了头：“我比较喜欢小公主。”
夏创心满意足地笑着点了点头：“嗯，看来大家都对千海海洋馆剧场和舞台剧《龙宫的思恋》很满意呢。”
“将海洋馆和剧场相结合，用建造在海底的宏伟剧场让舞台剧的代入感达到机制，的确令人大开眼界。”张宇笑道。
“咦，你看他们都去那边了。那里是什么，难道还有别的舞台剧？”索菲亚看着游客们不约而同地朝着剧场旁边的通道走去，有些期待地看向夏创。
夏创看着海底走廊的尽头，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那里是过去海难的纪念馆……也是这座海洋馆建造之初的目的。”
“海难？去看看吧。”
索菲亚好奇地迈着大步朝着通道走去。张宇也正打算跟上去，他的衣角却突然被叶语兰拉住了。
叶语兰垂着头将眼睛埋在了刘海之下，张宇看不清她的表情：“张宇先生……我们回吧。”
似是感受到了叶语兰的不安，张宇微微点头。
离开海洋馆时已经入夜。张宇呆呆地望着没有丝毫停歇之意的大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抱歉，到最后似乎都没有什么收获。‘龙宫’和‘公主’虽然都出现了，但是却和预言诗没有什么联系。而且……我最后还扫了你的兴。”叶语兰看上去有些失落。
张宇笑着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了。”
“什么？”叶语兰好奇地抬起头。
“你对今天的旅程满意吗？”
叶语兰愣在了原地。
起初只是因为自己对未来的困惑而去求助值身边唯一“值得信赖的大人”，在得到了张宇抛出的“谜题”后又全身心地投入以解谜为目的的行程。
与许久未见的夏创重逢，感受超乎想象的舞台剧。这些本应简单享受的风景，自己真的有认真注视过吗？
窗外的大雨不断地拍打着玻璃，发出令人不悦的沉闷的响声。
“可是诗文的含义还没有解开。”
“从一开始我就没说过谜题一定会被完美地解开对吧。”张宇双手抱胸认真地看着有些失措的叶语兰，“比起诗文，解开困扰着你自己的问题才是对现在的你来说最关键的吧。”
“对不起。”
“你已经道了很多次歉了。”看着叶语兰失落的模样，张宇无奈地摇头笑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天气预报说明天雨就会停，我们明天还能继续寻找‘龙宫’，不是吗？”
“嗯。”叶语兰努力点头。
一旁的夏创突然窜了出来，笑眯眯地看了看叶语兰，朝着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原来你们是在寻找‘龙宫’啊。怎么，大小姐你不满意今天的‘龙宫’之行？别担心，关于‘龙宫’我可是还知道好几个有关联的地方呢，明天我来继续给你们当导游！”
叶语兰瞬间就被夏创浮夸的动作气笑了，她一边强忍着笑意一边扭头就走：“谁要你带路了，这座城市我也很熟悉好吗，明天根本不需要你！这是我和张宇先生的事情，和你才没有关系呢。回家了！”
“哎？你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夏创连忙打着伞追了上去：“话说明天你不是应该要……”
“你这家伙闭嘴吧！”
看着追逐打闹的二人身影逐渐消失在雨的尽头，张宇露出了欣慰的笑意。有夏创这个互相熟识的同龄人陪伴叶语兰，倒是让他落得几分轻松。
随后，他和索菲亚也一起离开了海洋馆。
二人漫步在大雨之中，硕大的雨滴不断地敲击着雨伞。海风呼啸，夹杂着椰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如同大海奏响的哀歌。
“这雨是越来越大了吧，天气预报说明天雨会停是骗人的吧！”索菲亚不爽地看向还在远方的停车场，“而且为什么当初要把车停在那么远的地方！”
“还不是因为活动经费有限，只有海边的停车场是免费的。”张宇小声嘟哝。
“那也不应该省在这里吧。”索菲亚蜷缩着身子，淡紫色的长发在风中凌乱的飘扬，“我衣服都湿透了，明天绝对会感冒！”
“谁不是呢。”张宇很合时宜地打了一个喷嚏，然后又陷入了沉默。
“怎么了？”索菲亚不解地看向有些反常的张宇。
“不论是那时楚雨的事件还是今天之行，叶同学总是给我一种微妙的感觉。”
“说人话。”
“原本我以为是她因为楚雨的事情而迷茫逃避，但是现在感觉却又不是。虽然我们算是比较熟悉了，但今天她还是给我一种很微妙的陌生感。”
“哈？”
“就好像是在隔着镜子看她，我所看到的其实是镜面倒映出的左右颠倒的她，这样一种不实感。”张宇思索许久才想到了一个比喻来描述这种感觉。
“那只是青春期少女独有的叛逆和青涩感啦，你这种老东西是不懂的。”
“希望如此吧。”张宇懒得吐槽。
遥远的大海尽头，电闪雷鸣，大雨狂风。如同山岳般波涛汹涌的巨浪正以排山倒海的威势缓缓逼近。
那是足以吞噬整个城市的灾厄。
三、台风所预示的
咔嚓——嘀嗒——
张宇猛地睁开双眼。他摸了摸滴在自己额头的水滴，然后抬起头，困惑地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
这是一个封闭的陌生房间，四周都是金属的墙壁，没有窗户。房间很小，却五脏俱全。
“船舱？”张宇下意识地说出了这个狭小逼仄的房间给他的感觉。
他缓缓地从床上爬起来，只感觉自己的双脚如同灌铅一般沉重，耳边刺耳的嗡嗡声令他难以思考。他努力拖着疲惫的步伐朝着房间唯一的门走去。正当他打算拉开门时，却发现自己的脚下全是积水。
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攀升，很快就没过了他的膝盖。他感受水流的方向，判断出水就是从门外渗入。
嗡鸣声逐渐退去，紧接着他便听到了门外汹涌的水流不断地撞击铁门的声音，以及人在呼喊的声音。
轰——
水突破了门的阻拦，一股脑地从面前涌出。与此同时整个房间的灯光瞬间熄灭，四周犹如坠入了漆黑的海底深渊。张宇的身体被冰冷的水流席卷，然后便彻底迷失了方向。
他只感到无尽的黑暗，以及包裹着自己的冰冷刺骨的水。
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在意识即将消散时，张宇听到了一个声音，那是从黑暗深处传来的歌声。
令人熟悉的歌声。
窗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水不断地拍打在窗户上，发出响声。
张宇再次被惊醒，这次是因为窗外嘈杂的响声。他能够感受到此刻自己的耳边依旧嗡嗡作响，刚刚的噩梦令他有些心神不宁。他努力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如同被水浸泡过一般依旧疲惫不堪。
“果然感冒了吗。”张宇似乎猜到了自己做噩梦的理由，还在对自己去停车场的时候被淋得湿透而耿耿于怀。
但是这种水的触感真的只是被雨淋的感觉？亦或是坠入大海深渊的绝望感？
张宇打了一个冷颤。他不再多想，而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11点52分。在表的表盘上，有一个用血歪歪扭扭地写出的数字12。
“11……不，12次了吗？到底……该怎么逃离这里？”张宇的声音格外虚弱，口中不断地喃喃着这几个数字。
“头好痛，我到底在说什么？话说……这里是哪里？”他对自己刚刚的胡言乱语感到错愕。他伸出手，却发现自己指尖的血迹还没有干。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瞬间就环绕在自己的心头。
张宇努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保持清醒。他开始环顾四周，从房间布置来看这里就是自己来到落潮市后在一直暂住的房间，这让张宇稍微松了一口气。
轰——砰——
房间的门外传出了一阵响声，像是什么东西撞击在门上的声音。
“大半夜的……是谁啊？”
他从床上下来，却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因为自己一脚踩到了水中。
张宇打开床头的台灯，这才发现整个房间的地面上有着一层薄薄的水。如果仔细倾听，屋外似乎还有着水流声。
一切发展都和刚刚的噩梦一模一样。
张宇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注意到脚下的水越来越多，已经漫到他的脚踝。他熟练地再次感受着水的流动，水流的源头果然还是房间的大门。
不能坐以待毙！张宇这样想着快步走到门口，趁着水位还低一把拉开房间的大门。
轰——
迎面而来的依旧是汹涌的水流，庞大的漩涡瞬间将张宇彻底吞没。张宇不停地挣扎，却根本无法挣脱水流的力量。他被水冲到了窗边，大水席卷着屋内的杂物朝着他砸来。他死死地撑住窗户的边框，可是惨烈的碰撞依旧让他的身躯重重地砸在了窗户玻璃上，发出了一声巨大的闷响。玻璃应声破碎，他手足无措地从房间中被水流生生冲了出去。
本以为从窗中跌落势必会摔个粉身碎骨，但是张宇没有感受到失重的坠落感。窗外的世界不是想象中的高楼林立，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眼前的窗户逐渐变小，远去，他只感到自己仿佛跌入了一片无边无垠的幽深大海，被冰冷的海水所包裹，就这样静静地沉没、坠落。
自己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他在黑暗中看不到任何东西，就连上方那唯一微弱的光芒也正在逐渐消失。他张开嘴想要呼救，无数的气泡从口中涌出，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唯有不断地下坠。
张宇就这样在黑暗中坠落，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开始逐渐失去了思考的动力，意识也变得模糊。
要死了吗？
就在他即将沉沦之际，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是有着钢琴伴奏的歌声。
明明已经□□，明明已□承□。
□却再□看不到那颗□星。
究竟，□□何方？
清脆的音符不断地在自己耳畔跃动，让他逐渐清醒过来。他听不清那些残缺的语句，尖锐的噪音剜去了印刻在他记忆中的歌词。
萦绕在耳畔的歌声越来越大，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逐渐接近歌声的源头。
以及逐渐清晰的齿轮碰撞的杂音。
咔——咔——
张宇缓缓扭过头，鼓起勇气直视黑暗的最深处。无尽幽暗的深渊尽头有着无数巨大的黑影，那些黑影似乎是一个个精密啮合的齿轮。
齿轮之上逐渐显现出一张巨大的钟表盘面。
咔——
钟表的指针不断地跃动，却无法顺利向前转动分毫。唯有虚无缥缈的歌声不断地在耳畔回响。
那歌声本不应该是人们交谈所用的语言，但是张宇却能够从歌声中获知准确的含义。
“在哪里？”
张宇努力倾听着陌生而又熟悉的歌声中所蕴含的话语。
“□□到底在哪里？”
源于歌声的诉求愈加清晰，破损的歌词散发出的尖锐噪音也愈加刺耳。
“你在寻找什么吗？”张宇的嘴唇微微颤动，不断地有气泡从中涌出。他无法发出声音，但是仍旧努力尝试表达自己的疑问。
“我在寻找……什么？究竟是什么呢？”
歌声仿佛感应到了张宇的质疑。
“或许我能够帮你找到那个东西？”
张宇试探性地努力回应着。
旋律发出了一个不谐音。紧接着歌声开始动摇，齿轮逐渐崩塌，停滞的钟表上产生了一道道裂痕。一束光芒自深渊上方垂下，照亮了张宇的面庞。
张宇缓缓伸出手，妄图感受光芒的温暖。
但是他依旧无法触碰到那一束光。
少女一边抖动着手中的雨伞，一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虚掩着的古朴木门。
清脆的铃铛声盖过了伞尖滴落的雨滴声，窗外的乌云遮蔽着阳光，昏暗的大厅烛火有节奏地摇曳。
空旷的店内只有一个人靠窗而坐。张宇在听到铃声后便朝着少女挥舞着手臂，脸上还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淡笑，令人格外不爽。
少女从阴影中缓缓走出，茶色短发上还挂着未干的水滴。她一脸无奈的拂去额头的雨渍，垂着眼看向还挂着一脸笑意的张宇，嘴角微微抽动。
叶语兰将手中的雨伞丢在一旁，一脸不悦地坐在了张宇的对面。
“别生气嘛。谁也想不到台风‘回环’真的会靠近这座城市。”张宇依旧挂着笑意，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才经历过大雨洗礼的湿漉漉的少女，“落潮市一直都是这样多雨吗？我在这座城市呆了也快一个月了，感觉一半的时间都在下雨呢。甚至连今天早上起床也产生了一种被浸泡了一晚上的幻觉，哈哈。”
说到这里，张宇突然愣住了。
被浸泡了一晚上的幻觉？
一种莫名的不协调感瞬间盈满了整个身体，那是格外强烈的既视感。
不，那根本不是幻觉，而是真实体验过的坠入海底深渊的触感。张宇的记忆开始复苏，他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那一切都是梦境吗？那也未免太过真实了。
张宇瞬间便陷入了思考的漩涡，甚至没有注意到同样因为那一句话而惊愕的叶语兰。
“你还记得今天是几号吗？”张宇自顾自地询问。
“6月21日，是昨天晚上我约的张宇先生今天见面。本来你说今天没空，但是最终还是答应了我。”
不等张宇继续发问，叶语兰继续说了下去：“紧接着，下午我们应该要去千海乐园，然后和夏创逛遍了整个游乐园，最后晚上去千海海洋馆剧场观看舞台剧《龙宫的思恋》。没错吧，张宇先生。”
张宇抬起头，嘴唇微微颤抖：“你……怎么知道？”
“这些记忆……都是刚刚突然回想起来的。”叶语兰困惑着摇头。
“……”
“这一切都应该发生在6月21日的昨天才对，但是今天我又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这里赴约。”叶语兰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日期，依旧是6月21日，“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吗？难道我们两个人同时做了一个相同的预言梦？”
“不可能，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清晰真实了。就算是梦也做不到将细节记得那么详细。”张宇思索着。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昨晚’回家后干了什么？”张宇思索道。
“夏创打车送我回家，然后他就离开了。哦，他还对我说了几个可能和‘龙宫’有关的地点。我一个人在家里整理了一下关于‘龙宫’的线索，然后就睡觉了。”叶语兰坐在张宇对面扶着脑袋开始回忆。
“有做梦吗？”
“梦？没有。”叶语兰困惑地摇头看向张宇。
“如果我猜的没错，我们恐怕是陷入了时间循环之中。就像电影中那样，不断地重复着6月21日这一天。”张宇认真道。
“这种事情太难以想象了。”叶语兰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了双眼，“这一切难道都和张宇先生所说的‘魔女’有关？”
“没错。这就是由魔女的诅咒所引发的超自然现象。”就连张宇神情都变得格外认真凝重。
他看着自己手表表盘上逐渐浮现的那个用血书写的数字12，想起了昨天眼中闪回的既视感，以及梦中自己不断地呢喃的那句话。
“而且……我想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循环了，恐怕是第12次。”
突然索菲亚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惊慌地看着正在讨论的二人：“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我的手机坏了！”
“哈？”
“你看！”索菲亚焦急地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速点触，“不论我怎么调，日期都一直改不过来！它一直显示6月21日，可是今天明明应该是6月22日对吧！”
“……”
窗外依旧是熟悉的大雨，依旧是数个行人似曾相识般地走过。就连雨滴打落在窗户玻璃上飞溅起的水花都开始显得那么熟悉。
在听完二人对于现状的分析后，索菲亚歪着脑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什么嘛，原来是被困在了时间循环之中。还以为手机真坏了呢。吓死我了。”
“索菲亚的关注点还真是异于常人呢。”叶语兰一脸黑线地吐槽。
“时间循环……也就是预言诗所预示的事件，果然准确地发生在了6月21日。”索菲亚拨弄着发梢。
“我刚刚问了几个同学还有夏创，他们都很坚定地告诉我今天就是21日。而且完全没有‘昨天’的记忆。”叶语兰长叹一口气，“现在我算是明白张宇先生一直在说的‘超自然现象’究竟是什么了。”
“张宇第一次见到这种事件时和你的反应也差不多吧。”
“可是魔女的力量也太过匪夷所思了。让整个世界……乃至整个宇宙的时间都陷入循环，这得需要多么庞大的能量。”
“即便是魔女也做不到这种程度。”索菲亚的这番话语让张宇也倍感惊讶。
“那你的意思是？”
索菲亚认真思索：“魔女诞生于人们濒临死亡时的执念，情感与执念越强烈，作为魔女力量具现的‘诅咒’也就越强。魔女的‘诅咒’其实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有常世人们所理解的那种附着在人或物身上产生效果的‘诅咒’，也有不需要任何附着物而是影响着一整片时空的如同‘结界’一般的‘诅咒’。”
“也就是说，落潮市诞生的魔女的‘诅咒’很有可能是你所说的后者？‘诅咒’覆盖了整座城市，让整座城市都陷入时间循环之中。”张宇恍然大悟，“如果是这种程度的话，所需要的能量就不是那么匪夷所思了。”
“可是‘结界’外的世界呢？”
“如果将时空比作一条长河，那此时此刻被‘诅咒的结界’覆盖的落潮市就仿佛困在长河中无法顺流而进的石子。小石子是无法阻止整条长河流动的趋势的。”索菲亚解释道。
“换句话说，只有解放被禁锢的小石子，让它继续顺着长河流动，才算是解决事件。”
“可是面对这种足以操控时空的力量，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张宇看着叶语兰，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魔女诞生于执念。如果能够解除这份构成其存在的强烈执念，那么魔女本身也会失去存在的意义，诅咒也就随之崩解了。换句话说，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杀死魔女。”
“可是……我现在依旧一头雾水。我们甚至连魔女的身份是谁都不知道，更不要说杀死魔女了。我们到底该怎么做？”
“别忘了预言诗啊。”索菲亚将写有预言诗的纸页高高举起，“诗文所揭示或许就是魔女的真身。只要解开诗文全部的含义，问题就能够迎刃而解吧。”
“还真是乐观。”张宇无奈地摇了摇头。
被当地人称为“龙宫”的大型海鲜贸易市场、龙宫传说发源地的归海山博物馆……
三人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去其他地方寻找“龙宫”的线索，却依旧一无所获。夜色已深，张宇疲惫的靠在车旁，看了一眼手表。
“还有不到1个小时就过12点了。”
“你说会不会今天的一切才是梦境，等明天醒来就会发现已经是22日了。”看着满脸倦意的张宇，叶语兰突然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哈，希望如此吧。”
张宇呆呆地望着漆黑的天空，大雨依旧在下。
“张宇先生‘昨天’早上猜测已经经历过12次循环了对吧。”叶语兰靠在咖啡店的座椅，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日期发呆。
“所以‘昨天’是第13次，‘今天’是第14次。”
“那么今天要去哪里？”
叶语兰取出一个小本子，上面记录着夏创告诉她的一些地点：“一家叫做‘龙宫’饭店，还有一个被附近的人称为‘龙宫’的KTV。”
“听上去就不怎么靠谱。”
索菲亚从后厨走来，笑吟吟地为失落的二人端上了热气腾腾的咖啡。
“你这家伙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悠闲地泡咖啡。”张宇不爽地瞪了一眼索菲亚。
“喂！被困在时间循环里又不是因为我的错。而且不好好调整状态打起精神可是没法继续今天的调查呢。”
叶语兰品了一口咖啡，然后突然开口：“为什么只有我们三个人觉醒了之前时间循环种的记忆呢。”
“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其实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从第12次起开始觉醒记忆。一定是因为在那一次循环中发生了什么别的循环没有发生过的关键的事情。”张宇微微点头。
“我们‘昨天’并没有去千海乐园，但是循环依旧进行了。我们的行为没有如同一些电影拍摄的那样被‘强行修正’，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在第12次循环前的每一次循环我们的行动依旧是不同的。”叶语兰分析着。
“你的意思是……第12次循环时我们的行动就是造成记忆保留的原因？”
“我是这样猜测的。”
一直插不上话的索菲亚终于找到了机会，装模作样地吊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烟斗开始一本正经地分析：“那次我们去了千海乐园，见到了夏创，然后一起在千海海洋馆剧场观看了舞台剧。所有的行动都是围绕着千海乐园……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那个被称为‘龙宫’的剧场。果然一切都和那个有关！”
“今天再去一次海洋馆吧。”
“赞成。”
“好，我这就联系夏创。”
接下来的一切行动都如同那一天的复现。三人来到了千海乐园，在大雨中逛遍了整个游乐园，最终在千海海洋馆剧场观看了舞台剧。甚至连结束后顶着越来越大的大雨前往海边的停车场都完美的复现了。
但是却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众人在接下来的循环中找遍了小本子上记录的所有地点，仍旧一无所获。在不断地重复着相同的一天这么多次后，就连张宇都感到了深深地疲惫与无力感。
“第27次。”
张宇再度睁开了双眼。
这一回他靠在咖啡店的座椅上，就如同刚刚小憩苏醒一般。紧接着他下意识地抹掉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
花费数十次循环的尝试后，他们终于对这座覆盖了整个落潮市的‘诅咒的结界’有了一定的认知。
在大雨导致机场停摆的情况下，不论是汽车、火车还是其他任何交通手段都无法脱离结界。每当他们离开落潮市时便会提前遭遇匪夷所思的海啸，然后就如同在梦中一样被卷入深邃的海底深渊。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在阻止着他们离开这座城市。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叶语兰准时进入了咖啡店。
“张宇先生，这回我是在来这里的巴士上清醒的。”
“果然，每一次循环我们苏醒的时间都比前一次更延后。时间节点正在缓慢地推进。恐怕这是魔女的力量正在逐渐衰弱。一旦循环的起点与终点重合，那么我们就会永远地被困在时间狭缝之中。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索菲亚再次端着咖啡应声而来：“但是和电影中的情节不同的是我们并没有被设定一个需要达成的‘目标’。”
“目标？”
“就是那种必须在规定时间内解除某个炸弹之类的情节啦。但是对我们来说，触发循环的条件仅仅只是等到晚上12点。”
张宇微微点头：“魔女并不是希望我们达成某个‘目标’来中止循环。反而有一种希望将我们永远地困在6月21日这一天的感觉。”
“困在这一天？”叶语兰若有所思地念着这句话。
“怎么了？”
“没怎么。”
“……”
张宇沉默片刻，然后沉声道：“我觉得我们需要将思路逆转过来。 ”
“你的意思是？”
“我们之前太过于执着于预言诗了。问题的关键并不是预言诗中的‘龙宫’与魔女之间的关联，而是魔女为什么会编织出这样的诅咒。6月21日一定有其含义。”
“说起来，我好像在哪看到过这个日子。似乎是在千海乐园的门票上……”索菲亚用手指敲着脑袋作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
一直沉默的叶语兰突然站了起来。少女紧咬着下唇，捏着衣角的双手微微颤抖。
“6月21日……是海难的纪念日。”
海洋悬挂于天空，灯塔崩塌于深渊。
“预言诗的第一句，诉说的是宛若末日一般的光景。巨大的游轮逐渐倾覆，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指引方向的灯塔轰然崩塌，所有的人都将坠入大海的深渊。”
“我懂了，这句诗文就是在描绘海难发生时的场景！”索菲亚恍然大悟。
坐在前座的叶语兰看着倒映在车窗上的自己的倒影，神色复杂：“夏创之前说过吧，海难是千海海洋馆建造之初的目的。”
“我们当时没有进去的海难纪念馆或许就与事件有关。”索菲亚连忙补充。
“你真的变得坚强了很多。”张宇侧过脸看向坐在身旁的叶语兰。
“唉？”叶语兰扭过头困惑地看向张宇。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嘴唇开始微微颤抖。
“4年前的621海难是当时轰动全国的特大事故。豪华游轮海洋之星号在返程落潮市途中遭遇强对流天气，在距离落潮市100多海里的暴风雨中沉没。当时有304人在事故中丧生。”索菲亚的手指飞快的在手机屏幕上跃动，打断了叶语兰的思绪。
“我听说过这次海难，这可是当时震惊全国的大事件。事故后续的善后工作持续了将近半年，落潮市的许多官员因此而受到调查，旅游业也因为这件事而一蹶不振，直到最近才有所好转。”张宇补充道。
“没想到尝试了这么多可能性，兜兜转转一圈，最终竟然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不过这一次我们的方向总没有错了。”看着逐渐映入眼帘的千海乐园，索菲亚露出了笑意。
而张宇紧绷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放松。他总是有一种感觉，自从他来到落潮市后所发生的一切之间都有着莫名的不协调感。
这种不协调感究竟是什么？
千海乐园的入口依旧略显冷清，，整个游客中心除了几名工作人员外一个人都没有，唯有凛冽的海风的呼啸声和雨声。
“人意外的少呢，我记得上一次来这里剧场可是座无虚席。”张宇四下张望。
“那是因为很多人来这里就只是为了支持当地的剧团。就算是台风引起的大雨天气他们仍旧兢兢业业地准时奉上预定的表演，这就是大家喜欢剧团的理由。”夏创依旧热情地跑到了三人面前，但是此次他的行动与之前完全不同。
这一次循环比之前来的还要早不少，或许是这个原因使得时间线产生了偏差，导致许多人的行为产生了变化。
“张哥曾经来过这里吗？”夏创突然问道。
“啊哈哈，似乎之前来过一次吧。”张宇意识到刚刚有些说漏嘴了。夏创根本没有保留之前循环的记忆。
“那可真是可惜了。”
“为什么可惜？”
“因为这座舞台的宏伟程度和舞台剧的交互完成度可是会完全超乎你们的想象的。如果提前体验过了就会少很多分乐趣。”夏创笑道。
张宇很想吐槽他们已经在循环中看过很多遍了，但是他最终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吐槽欲望。
听到张宇诉说此行目的地是海难纪念馆后就连夏创都愣了片刻。夏创下意识地将目光瞥向叶语兰，在得到了她的默许后这才露出了笑容。
在夏创热情似火的指引下，二人来到了千海海洋馆剧场内最后的走廊。走廊通向的就是海难纪念馆，那里收录了许多与海难有关的文物。
穿梭在犹如博物馆一般整齐排放的玻璃展柜中，张宇见到了当年海洋之星号出海前的纪念照片、游客们满脸笑容的合影、无数从深海中打捞上来的游轮残骸和遗物以及那面雕刻了无数遇难者姓名的巨大墙壁。
“怎么了？继续走吧。”索菲亚拉了拉驻足在墙壁前的张宇。
张宇的目光被墙壁上雕刻着的两个名字牢牢吸引。直到索菲亚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他才收回目光不爽地快步跟了上去。
在空荡荡的陈列室尽头摆放着一座精致的沉船模型。锈迹斑斑地沉船斜靠在巨大的海底山脉之上，它伴随着鱼群的环绕与无数五颜六色珊瑚的簇拥，就那样静静地永远沉眠于海底深渊。
“它的名字叫做‘海洋之星号’。”夏创看着沉船模型，神色有些恍惚：“在海难发生后的第43小时，搜救者们找到了沉船的所在。就如同这座模型所展示的一样，沉船落在了一片有着美丽珊瑚的岩礁丛中。”
“光照亮了沉船，也照亮了簇拥着它的珊瑚。人们被彩色夺目的珊瑚和沉船构筑的宫殿所吸引，并以此为设计理念建造了这座海洋馆。”
“沉船……珊瑚……宫殿？难道所谓的‘龙宫’指的是这个？”索菲亚突然惊呼道。
“很有可能。”张宇看着沉船模型陷入了沉默。
他没有注意到自从踏入千海乐园，叶语兰一直都低着头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来到海洋馆大厅时天色渐沉，灰蒙蒙的天空尽头泛起了些许霞光。或许是因为舞台剧即将开演，大厅内徘徊的游客也逐渐多了起来。趁着索菲亚和夏创热烈地讨论着舞台剧之际，张宇找到了独自藏在角落的叶语兰。
张宇坐在了叶语兰面前，朝着他挥了挥手：“你今天一整天都很沉默啊。”
叶语兰垂着头，刘海的遮掩让张宇无法看清她的神情。张宇想起了似曾相识的一幕，那时的他在教室里被叶语兰拆穿了“心理医生”这一谎言。
“张宇先生，我还能相信你吗？”
“那当然。我们已经是经历过这么多事件的伙伴了对吧。”
叶语兰紧握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那为什么你直到现在还不肯承认自己的谎言！”
“……”
“你说你是受到叔叔的委托来帮助我心理辅导的，这些都是谎言。叔叔的眼里只有钱，他才不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张宇并没有反驳。
“‘海洋悬挂于天空，灯塔崩塌于深渊’。在我解读的时候我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从一开始你就对预言诗的第一句诗文只字不提，现在我知道了。你一直都清楚第一句诗文所揭示的就是海难，所以你早就调查过了海难的情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与4年前的那场海难有关，因为我是海难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中唯一一个还留在落潮市的。”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今天在车上对我说‘你真的变得坚强了很多’。那时我只是提出了6月21日这个日期和海难有关，为什么你会用一种早就知道我是海难幸存者的口吻来安慰鼓励我呢！”
“哈，果然还是说漏嘴了吗。”
叶语兰抬起头，双眸中闪烁着泪花：“你查到了叔叔是我唯一的监护人，但是他一直都不在落潮市，这让你嗅到了可乘之机，所以才编造了‘受到叔叔委托’这一说辞来接近我。你所做的一切都仅仅只是为了从我身上找到解开‘囚于龙宫的公主’这一句诗文谜题答案的钥匙。我说的没错吧，张宇先生！”
“叶同学，冷静一点。”
“既然现在你已经知道了‘龙宫’所指的就是沉船，谜题的答案已经唾手可得。那么对你来说……我还有利用的价值吗？”叶语兰的声音逐渐颤抖，就连原本清澈的目光都变得浑浊起来。
“……”
期待地辩解并没有发生，叶语兰只能痛苦地摇头看向张宇：“张宇先生……你已经不是我值得信任的朋友了！”
“你不也一直在撒谎吗？”
“唉？”
“第一次来到海洋馆剧场时最后阻止我们去海难纪念馆的人是你，隐瞒着重要的情报让我们在时间循环之中原地转圈的人也是你。你早就猜到诗文第一句与海难有关，却从一开始就在隐瞒着我们。撒谎的人也有你。”
张宇的话语彻底击碎了叶语兰内心最后一道防壁。
“刚刚在海难纪念馆内，我看到了那块雕刻着海难遇难者姓名的墙壁。是上面雕刻着的一个名字彻底确认了我的猜想。”
“你……看到她的名字了？”
“所以那时你才会阻止我们前往海难纪念馆。你一直都在逃避她吧……那个叫做‘叶语葵’的孩子。”
闪耀着灯光的豪华游轮在海面上航行，犹如舞会中最为耀眼夺目的女郎。漫天的繁星划过天际，伴着月亮起舞。
人们总说美好的事物最易凋零。
“但我不这么认为。”
少女站在甲板上张开纤细的双臂。海风迎面而来，吹拂着她的茶色短发。
“为什么？”
留着微卷长发的少女问道。
美好的事物，就应该永远地被珍藏在自己的手心，不是吗？
少女的嘴唇微动，她回过头，看着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少女，笑了。
你就是我最珍贵的宝物，对我来说最美好的事物。
我唯一的妹妹。
叶语葵。
但我不这么认为。
她垂着头，声音很小。
无尽的暴雨倾泻在少女的身上，泪水与雨水打湿了她的面庞。乌云遮蔽了漫天的繁星，闪电不断地撕裂天空。
天空倒悬，灯塔崩落，世界仿佛末日降临。
游轮的轮廓逐渐被漆黑的海水吞没，无尽的哭嚎与呐喊声不绝于耳。
少女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她想要像往常那样求助，却发现自己的身边空荡荡的。
已经不会再有人爱着自己了。
那一天，少女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