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头/太阳雨（七）
王楚钦怔在原地，看着她拉着那个男人走上扶梯，直到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小陆，通知各分公司，下午的股东会议取消，我这边有急事需要处理，今天就不回公司了。” 挂断电话，他径直走向直梯，按下负一层的按钮。 地下停车场，王楚钦坐在车里，看着孙颖莎上了沈斯年的灰色SUV。 他把左手覆上薄唇，等到前车亮起尾灯时，才缓缓踩下油门，不动声色地跟上去。 过了高架桥，驶出环路，周围都是熟悉的景致，他暗自吃惊，这是他平日里回家的路，原来孙颖莎一直住在他附近。 前面的车子打起转向灯，王楚钦跟着右转，很快来到一处静谧的小区。 他熄了火，静静等着，孙颖莎走下副驾驶，沈斯年也跟着下了车，帮她取出后备箱的东西。 他们站得很近，开心说着什么，女人时不时地捂嘴轻笑，男人的胳膊似有若无的碰上她的，右手不经意间抚上她的腰窝。 王楚钦冷眼看着这一幕，好像提线木偶般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里刚燃起的光芒又消失了。 他被剥去了成熟体面的外壳，仿佛又变回十几年前那个因为拆队闹得不可开交的毛头小子。 三十六的王楚钦和十九岁时一样幼稚，幼稚到只要看见别的男人站在她的身旁，就会嫉妒的发疯。 他胡乱的扯下领带，把西服扣子解开，拉开车门就要冲下去，身后突然响起尖锐的车鸣，孙颖莎陡然看过来，王楚钦一下子又缩回到车内。 他居然害怕了，商场上杀伐决断的男人此刻窝在狭小的车厢里，心中竟涌起丢盔卸甲的怯懦。 他想起休斯敦夺冠那晚，他们一起走在回酒店的路上，他纠结着要不要牵她的手，直到女孩亮晶晶的葡萄眼凑到他面前，用软糯的声音叫着哥哥，他才像得了神的旨意，不顾一切的吻下去。 他的勇气从来都是孙颖莎给的，是孙颖莎纵容他拥有了一切。 可现在，他们已经离婚了，他再也没有资格靠近她。 这样的实感浇熄了他心头的怒火，让强撑了一路的王楚钦瞬间溃不成军。 灰色的SUV启动调头，与他的车擦肩而过，看见孙颖莎提溜着大包小裹走进小区，王楚钦紧随其后下了车。 保安亭里的小哥探出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客气地说， “忘带卡了？” 王楚钦笑着，“刚搬来的，还没来得及办。” 小哥走出来，滴的一声打开门， “那你可得抓紧了，要不这进进出出的太不方便了。” 转过一处喷泉，走过曲折回廊，孙颖莎进了最里面的单元门，男人快步跟上去却又被堵在门口，等了一会才有人从里面出来，他走进楼内，电梯早已回到一楼。 王楚钦暗自轻叹了下，没办法又掏出手机，嘟嘟嘟～地响了几声后，电话接通， “你以后给我打电话之前能先发个微信嘛，怎么一点反侦察能力都没有。” 林高远的声音懒洋洋的响起。 男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们是地下党嘛，打电话还得设个接头暗号？” 那边大笑了一阵，很快认真的回说， “你以为呢，你现在可比地下党危险多了，说吧，找我啥事？” 王楚钦直截了当道， “你能不能搞到莎莎家的门牌号？” 林高远显然被吓了一跳，扯着嗓子大叫， “不能！不能听得懂吗，我求你了大头，你别闹什么幺蛾子了行吗，你要是出事了，那我就是连坐，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 王楚钦仰面朝天刚要发作，单元门就又被打开，是物业的工作人员来送期刊，男人压低声音往旁边躲了躲，视线却被一个熟悉的封面吸引，他斜眼偷瞄了下，看着那人把一本崭新的《兵乓杂志》塞进了1105的信箱。 “喂，大头，怎么不说话了？” 他直勾勾的盯着那四个数字，凑近话筒说了句， “没事了，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欸，你这人……” 王楚钦挂断电话，缓步走出门去。 孙颖莎做梦也没想到王楚钦会找到她，在她刚躺上床不久，敲响了她的房门。 彼时，她刚把茉莉哄睡，正百无聊赖的摆弄女儿白嫩的小脚，敲门声响起时着实吓了她一大跳。 女人从猫眼里望去，门外的男人衬衫领口大开，双颊微红，边拍门边喊， “莎莎，我回来了，开门。” 对面的邻居探出头来，不满的说他扰民，男人好似没听见一样，还是固执的拍着，一副谁能奈我何的架势。 孙颖莎实在没辙，生怕他再闹一会就把茉莉吵醒了，只能硬着头皮打开房门放他进来。 王楚钦带着酒气走进来，她连忙后退几步，与他保持距离，男人靠着墙站定，双眼微微眯起， “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孙颖莎想笑，难道还要敲锣打鼓地通知前夫她的行程吗？ “你来做什么？” 王楚钦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固执地问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 “为什么要同意跟我离婚？” 问题接二连三，真是莫名其妙，离婚是他提出来的，竟然问她为什么要同意？这男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喝醉的人根本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孙颖莎下了逐客令。 “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回应她的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带着酒气的拥抱，灼热的呼吸喷上她的脖颈，又急迫的去寻她的唇， 孙颖莎有一瞬间的愣神，愣神过后脑子里迅速闪过傅如伊的脸。 一股强烈的背叛感涌了上来。 她用力的推开他，“啪”，一记耳光响彻房间。 两个人都定住了。 半晌，孙颖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喝醉了” 王楚钦空茫的神色终于开始聚焦，他点了点头道， “对，我喝醉了。” 下一秒，男人揽过她的腰，强势的力道将她带到沙发上，握着她的手压在头顶，眸子里都是祈求，他揪然道， “莎莎，我好想你！” 孙颖莎两手被他压制在头顶，或许是喝多的原因，王楚钦力气很大，她根本挣脱不了。 越是挣扎他箍得越紧，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王楚钦看着那张瓷白的脸，一颗泪痣坠在眼角，衬着铺散在沙发上乌黑的头发，美得令人惊心。 俯身，低头，灼热的吻落在孙颖莎的唇上，脖颈，辗转吮吸，啃咬，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腹一般。 她只能拼命挣扎， “你放……唔……” 刚一张嘴，带着酒气的吻又将她堵住。 察觉到女人不再反抗，王楚钦撑起身体，视线落在她腕间的疤痕，他像被烫伤了一样倏地放开了她。 王曼昱的话在他脑中响起， “她病了，你知道嘛？” 男人起身走到阳台，低头点燃一支烟，然后仰头吐出一口白雾，犹豫再三问道， “那个男人是谁？” 孙颖莎不知道怎么回答，脱口而出，“一个追求者” 王楚钦的手微微颤抖，捻熄了烟，摇晃地走到他面前，两手撑在她身侧，看着她问道， “你喜欢他嘛？” 她仰起头，倔强的双眼盯着他， “这好像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况且我喜不喜欢谁也跟你没关系”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男人眼神一暗，又要凑上来吻她， “你只能喜欢我！” 一滴眼泪从她脸颊滚落，王楚钦心口一滞，后退了两步撞上茶几。 可能他是真的喝多了，否则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告诫过自己要放过她的。 “莎莎…我…错了” 孙颖莎垂下头，说话带着哭腔， “所以，你可以走了吗” 王楚钦深吸了两口气，胸口闷疼得厉害，转身从沙发上捞起刚才脱掉的大衣，抖了抖又穿上去，他眸色晦暗，嗓子里像滚过沙砾， “莎莎…对不起” “你放心，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说完，便迈着有些踉跄的步子走出去。 关门声“哐”的一下砸上孙颖莎的心头，她颓然的蹲坐在地，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那些深藏于两人之间带刺的抵牾被轻轻挑开，血肉模糊之下牵扯出鲜活的印记。 此刻，睡在隔壁的茉莉正沉入香甜的梦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