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临光小说化·诗的容貌·P2
激烈的攻防战中，烛光的骑士听到了声音从阴影中传来。
【薇薇安娜·德罗斯特，这是你的名字】
【你是家族的耻辱】
【如果被其他贵族知道，你会成为别人攻击你父亲的道具】
【你应当被秘密流放，或是干脆被处死。高塔不该听闻你的啼哭】
【但，你被带来了卡西米尔，你被委托给了一位卡西米尔的征战骑士抚养】
【甚至没有人隐瞒你的身份，你这本应讳莫如深的身份】
【就好像他们所有人都希望你能坦荡地活着一样】
【多么可敬又可悲】
【你的贵族父亲，你那不知名的母亲，他们竟然都爱着你】
烛骑士抬起头，影子的角落里似乎有一个年幼的女孩。
就着烛光，翻看书本。
眼角的泪痕固执般地不肯消失。
烛光的骑士没有伸手。
随着女孩翻开新的一页，铺天盖地的影子将骑士面前盛大如中午的光芒侵吞了片许。
“唔。”
玛嘉烈将光芒凝聚成剑枪的模样，减少了直接面对薇薇安娜的面积：“烛火和阴影。”
薇薇安娜淡淡地一笑：“真令人惊奇，你似乎很懂得如何对法术现象进行归纳。”
“当房间里点燃一支蜡烛时，最吸引你目光的是那点烛光，而真正将你包裹的，是周遭所有器物的影子。”
玛嘉烈点点头：“令人赞叹的技艺，薇薇安娜，我的光，甚至无法照亮你。”
但是听到这句话，薇薇安娜却低下了头：“抱歉。”
“什么？”
薇薇安娜抬起头，烛光微弱摇曳，周遭的影子便开始鼓动起来：“我想，按礼节来说，我也应该称呼您的名字，玛嘉烈小姐。”
演播室里的大嘴莫布真的如他的外号一样，张大了嘴：“这——这真的是我们熟知的骑士竞技吗！？”
“两位骑士，似乎不急于争胜，不急于厮杀，场面甚至可以说——就像贵族优雅的社交！”
“但、但就算如此——刚才的法术，烛骑士那一闪而过的剑术，是否吞没了光芒？”
“耀骑士那仿佛无穷无尽的光辉，是不是已经显露出了疲态！？”
他拼命地点头。
“烛火——没错，烛光，烛火，但在那微小的火光周围，观众们！那光芒周遭的黑夜，没有被照亮的黑暗似乎更加吸引我们的视线！”
“与其说是在操纵那一簇微光，不如说，烛骑士在操纵光芒之下的阴影！”
大嘴莫布由衷地赞叹道：“不得不说！不得不说！即使是在少之又少的冠军对决中，这样的情况也十分少见！”
“从容且优雅，却又无处不展现出超高水准的法术碰撞！”
“这就是耀骑士玛嘉烈·临光！这就是烛骑士薇薇安娜·德罗斯特！”
观众席上的人们用力地鼓起了掌，为台上的两位施法者献上鲜花与赞美，奖金池的数额顿时往上飙了一截。
——
佐菲娅一把推开了临光家的大门，冲进玛莉娅的房间。
“玛莉娅？玛莉娅！”
但是没有回应。
“人呢？”
佐菲娅四处看了看，却还是没有发现玛莉娅的身影。
“既不在酒吧那边，也不在家...”
佐菲娅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夺门而出。
原本平静的脸上被焦急之色填满。
“不对！”
——
“唔唔？”
某处。
玛莉娅的意识一点点恢复清醒。
破败的天花板和和脏兮兮的地面让玛莉娅感觉无比陌生。
“我怎么...？”
随着视线一点点聚焦，一个全身白色的库兰塔少女出现在玛莉娅面前。
在看清她的一瞬间，玛莉娅感觉自己全身好像都被浸在冰水里一样，打了个冷颤：“你？你是那个...”
白金抚摸了一下自己背后巨大的长弓：“无胄盟。”
玛莉娅顿时露出了戒备的神色，浑身肌肉紧绷。
“不，别这么紧张。”
白金看了一眼被绑的严严实实的玛莉娅，说：“只要你安安静静呆着，我们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毕竟，要是把临光一家最宝贝的小女儿伤着了，耀骑士和玛恩纳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玛莉娅沉着脸，问道：“你们想逼姐姐认输？”
白金稍微有些意外地点了点头：“差不多吧，你比我想的反应要快一些。”
“你知道锈铜那件事吗？现在，关于感染者们的舆论已经甚嚣尘上。”
“你能想象在这个情况下，耀骑士要是真的拿到了冠军，会让事情演变成什么样吗？”
白金从旁边拿了一张椅子，在上面坐好：“只要你姐姐乖乖输给烛骑士，我们就不用面对那么多问题，这不是最轻松的选择吗？”
玛莉娅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带着一丝丝轻蔑和敌视的眼神看着白金，然后，斩钉截铁地说：“姐姐她不会认输的。”
白金摇了摇头：“你知道吗，玛莉娅·临光。”
白色的库兰塔少女抬起头，面前残破的天花板在她的眼里却好像变成了什么东西的化身，让人难以呼吸。
“卡西米尔就像一座塔，从底层仰望那盘旋向上的楼梯的顶端，永远，望不见尽头。”
————
佐菲娅冲进房间 拿起电话 拨通以后大声道：“老弗！科瓦尔！马丁！”
“玛莉娅好像被——”
然而，佐菲娅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玛恩纳站在房间的中间，转过身来，腰间的细剑剑鞘闪闪发光。
“你说，玛莉娅怎么了？”
——
【我从很久以前就在想一件事】
薇薇安娜的烛光闪动着。
面前的玛嘉烈高举手中的剑枪，光芒的源石技艺在她的编织下变换了性质的表现形式，经过水晶般的折射以后聚焦起来，把薇薇安娜身旁的阴影刺破。
【我们在痛苦什么？】
【比起乌萨斯贫瘠土地上的农民，比起玻利瓦尔战火之下的难民， 比起萨尔贡无尽黄沙中的行商…】
【我们难道没有在享受生活吗？】
【......不】
薇薇安娜手中的烛火之剑变得越发光亮，但与此同时，她周围的阴影也变得越发浓郁。
【乌萨斯也有养尊处优的王公贵族，玻利瓦尔也有盆满钵满的战争贩子， 萨尔贡的黄金之城想必更是歌舞升平】
【那么，卡西米尔的痛苦在何处？ 身为骑士，卡西米尔的骑士，又该如何对待这些被隐藏的悲剧？】
影子和光一起扑向了玛嘉烈，但她怡然不惧。
闪光的剑枪刺破了铺天盖地的阴影，烛火的光亮更像是一滴水落入了大海。
【......不】
【说到底，我真该是一名卡西米尔的骑士吗？】
【还是说，其实我真该待在莱塔尼亚，在鲜花和手风琴的音色里，谱写诗章？】
玛嘉烈把剑枪刺入地面，薇薇安娜立刻反应过来，比赛台地板缝隙之间的阴影仿佛沸腾的河流，这本是她打算用来奇袭玛嘉烈的一招，但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大胆，想要预先消除这个威胁。
【您为什么不试着自己写诗呢？看看您多受欢迎，我会为您联络出版商，以您的名气和才华…】
回想起麦基的一次建议。
【我吗？我是做不到的。】
【您又谦虚了】
【不，我这不是什么谦辞，麦基。】
【我…】
【我也许已经麻木了】
烛火突然开始闪烁。
【我以为自己离开莱塔尼亚，已经走下了那座高高的塔楼。 随后我才意识到，高塔还是在的，它一直就在那里。】
【耸立于一切苦难之上。】
“玛嘉烈。”
薇薇安娜问道：“点燃一座雄伟的塔楼，人们能从多远处看见烟雾？”
玛嘉烈切开阴影，回答道：“火焰焚烧不去人们内心的矛盾。”
“人们会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看见黑烟。但也许那曾是他们的家，他们赖以生存的故乡。”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
薇薇安娜将烛剑放在身后行，仿佛巨人般的阴影出现在玛嘉烈面前，但它们却身披烛光
“你这样的骑士，如果不是抱着改变什么的心思回到卡西米尔，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玛嘉烈深吸一口气：“如你所说，薇薇安娜。”
“时代在变化，但这并不代表曾被称之为美德与正义的东西，也该一并变质。”
“我回到这里，只为了提醒卡西米尔的骑士们，提醒卡西米尔的每一个人——”
“——提醒他们，他们早已忘却的荣耀。”
玛嘉烈身边的金色剑枪旋转，化为金色的狂风。
“提醒？在现在这个卡西米尔如何提醒？”
玛嘉烈摇了摇头：“你想从我这里找到答案，但我觉得我未必有这个资格，这不是能靠简单的对话实现的。”
薇薇安娜不禁笑了起来：“呵呵，您的源石技艺会读心吗？”
玛嘉烈摇摇头：“我只是越发意识到您的正直。”
“以及，您问过我，在这几年的流浪之中，我见识过什么。”
玛嘉烈将金色的微光连同空气一起吞吐着：“我见识过这片大地最深重的惨剧。”
“见识过感染者们垂危的挣扎，见识过巨大的城市在坠落的天灾中土崩瓦解。”
风暴将影子和烛光的巨人裹挟其中，那些微光在巨人身上的缝隙里生根发芽，最后结成晶莹的金色水晶，把巨人拆得四分五裂。
“那就是你所见的苦难吗？你所悲悯的这片土地？”
薇薇安娜看着自己的巨人被破解，却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
她只是看着面前的巨人缓缓倒下，而那个金色的身影却依旧挺拔。
“我有优秀的伙伴。”玛嘉烈微笑着，但很快就摇了摇头，更正道：“不，我想他们已经不只是优秀而已了，他们闪烁着理想的光辉。”
“我确实曾迷茫过，薇薇安娜。”
薇薇安娜点了点头：“在您那个年纪就夺冠，并遭到流放，谁都会迷茫。”
“但现在不同了，漫长的旅途尽头，我找到了同伴与信仰所在。”
“我不再独身一人。”
玛嘉烈把剑枪插在地面上。
光芒无声绽放，骑士的瞳孔里仿佛流淌着黄金。
她将是这一切的灯塔与根基。
她将在此处伫立至死亡，直至遥远的全部的时间。
哪怕从未有人从她照亮的道路行过。
但现在已不必担心。
——————
一位无胄盟成员放下手中的对讲机，朝着白金说：“报告。白金大位，我们已经告知了骑士协会，但是比赛还在进行。”
白金垂下了白色的睫毛：“希望骑士协会动作快一点。不然，她的妹妹可能就要受点苦了。”
玛莉娅看着面前金色的库兰塔，倔强地道：“我说过，姐姐不会认输的。”
然而，白金并没有因为玛莉娅的话而感到焦躁，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无妨。等你姐姐看见你的手指被整齐地排列在临光家的门口，她就不会想要进行下一场比赛了。”
玛莉娅无声地盯着白金，目光中有不屈，有执着，甚至是...淡淡的嘲讽。
“反抗的眼神，你还真奇怪。不，你和你姐姐，都很奇怪。”
白金从椅子上起身，弯下腰，和玛莉娅几乎贴着脸。
“就算是声名远扬的英雄家族，那又怎么样？你知道联合会在这座大骑士领有多少爪牙吗？”
“耀骑士和玛恩纳，两个人，稍微强一点而已，能做什么？能在大骑士领杀死成百上千的杀手，还不用担负法律责任？”
玛莉娅听着白金的数落，抬起头，嘴角带着淡淡的讽刺：“我记得你不是一个话多的女性来着，你在紧张吗？”
白色的库兰塔动了一下握住弓箭的手，移开了视线：“算是吧。”
“毕竟以前我的工作，只要拉弓、瞄准、松手，目标只会在短暂的痛苦过后断气。”
“但是最近的命令，又是对孩子出手，又是要和耀骑士扳手腕，唉，真不想工作。”
她皱了皱眉：“无胄盟最近，是不是有点下滑？”
就在这时，刚才那位无胄盟成员突然大喊道：“报告！”
“耀骑士投降了吗？”
白金转头问道。
无胄盟成员摇摇头，有些疑惑地说：“不、不是。是刚才的定期联络…没有回复。”
白金恨铁不成钢一般地叹了口气：“那还愣着做什么，准备好战斗啊。”
说完，不等这个无胄盟成员回过神，白金就立刻下令道：“全员离开房体，确保制高点，不要让目标有机会逃离。”
“三号四号掩护我，对付入侵者。”
一个无胄盟成员立刻打开了身旁的门，但在他开门的一瞬间，爆炸的轰鸣突然响起，直接将他的身体抛飞了出去。
白金用袖子挡住口鼻，走到玛莉娅身旁。
爆炸？真是不担心伤到人质啊——
然而，爆炸声并没有如白金所想的那般停， 甚至开始愈演愈烈起来。
——不，不对，他们不是来救玛莉娅的？
弩箭上闪烁紫光的无胄盟成员突然瞪大了眼睛：“烟雾里有人影！小心敌袭——”
可他话还没说完，一只铁拳就砸到了他脸上，把他打倒在地。
“呃…”
他在地上不甘心地想要爬起来，但那个身影相当狠辣，直接跟上一脚踢在了他的侧脸上，把他彻底击昏过去。
正义骑士号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发出大声的滴滴，好像吹响了冲锋号。
白金皱了皱眉：“这是什么？快递车？”
下一瞬，那个打翻了无胄盟的身影从爆炸的烟尘中走了出来。
艾沃娜看向面前的无胄盟人员，咧开嘴角：“各位好啊，无胄盟的爪牙。”
“啧，感染者骑士吗？”
白金不悦地咋舌。
话音还没落下，艾沃娜立刻就注意到了白金，毫无多余的废话，直接向她发起了冲锋，但白金在她接近自己还有五步的时候，就向后一记纵跃，在两人之间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喔，这样就能拉开这么远的距离，动作很轻巧——嗯？”
白金脱战，被绑住的玛莉娅就这样出现在艾沃娜眼前。
“玛莉娅·临光？你为什么在这里？”
艾沃娜惊又疑惑讶地眨了眨眼睛。
“你、你是—”
玛莉娅也同样惊讶。
艾沃娜看了卡周围，几个感染者骑士从烟尘里跑了出来，围在他们身边，无胄盟的成员顿时有些投鼠忌器起来，场面来到了暂时性的平衡。
“喂，你还跑得动吗？”
艾沃娜撕开绑住玛莉娅的绳子，挡在她和白金之间。
“没、没事！”
玛莉娅连忙站起来，走到艾沃娜身边，虽然身上没有带着装备，但好在她今天穿了甲胄出门，靠着护臂和拳铠也能有些战斗力。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能让耀骑士欠我一个人情也是好事。”
艾沃娜看到玛莉娅的动作，耸了耸肩：“事先说好，袭击无胄盟可是重罪，哈哈，虽然和法律无关就是了。”
“你可以选择直接逃走，或者——”
玛莉娅摇了摇头，锐利的目光直接锁定了站在几个无胄盟成员身后的白金：“不阻止他们的话，他们会继续阻挠姐姐的。”
白金听到这话，从背后的箭筒中取出了一支箭矢，搭在弓弦上，遥遥对准了自己面前的两人。
艾沃娜则是挑了挑眉毛：“嚯，真果断，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但很可惜。”
她叹息着伸出手，在玛莉娅有些惊讶的目光中开口道：“让无关人士卷进和无胄盟的对抗里，我可是会良心不安的。而且索娜似乎也挺欣赏你的，所以这一次，没你的份了！”
“托兰！”
黑色的鸦群一闪而逝，紧接着，那些把艾沃娜和玛莉娅包围的无胄盟成员就像是被扔进洗衣机一样晕头转向地倒了下去。
“什、什么！？”
一个个无胄盟成员惊慌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倒下，惊慌地开始后退。
而白金也暂时屏住了呼吸。
即使是以她的视力，都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怎么回事？最近怎么越来越多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玛莉娅看着无胄盟的成员倒下，震惊地眨了眨眼睛：“欸、谁？”
黑色的影子缓缓减速，最后汇聚成一个高大的黑色披风男子的身影，朝着玛莉娅举了举手：“麻烦您跟我走啦，临光家的小姐。顺便一提，你和你叔叔真是一点都不像。”
——
五分钟后。
稍远处。
一位卡西米尔骑士看着那跑出建筑物的玛莉娅，拨通了一个号码：“向监正会通报确认，无胄盟和感染者骑士冲突，玛莉娅·临光也被带走了。”
“确保耀骑士的赛程不被干扰就行，完毕。”
——
比赛场上，两位骑士的对决仍然在继续。
“距离比赛开始已经过去了多久？想必在场的观众都与我一样，从未见过这样的骑士对决！”
大嘴莫布依旧进行着他那热情洋溢的解说：“即使不是源石技艺领域的专业人士，想必各位也能看出二位骑士的超高水准！”
“光芒的对抗！毫无疑问这就是本次比赛的主题！微弱的烛火挑战万丈光芒！”
他按了一个按钮，巨大屏幕上顿时显露出了一组标黄的数据：“截止至九点整，通过城际网络和各类渠道关注本场赛事的人数，已有两百万人之多！”
“自第二十二届耀骑士夺冠以来，再一次突破特锦赛历史上的最多同时观看人数！无数的观众都在此时此刻聚焦着玛嘉烈的英姿！”
大嘴莫布看着台上的两位骑士，露出了相当感动的表情：“啊，每逢此刻，我就不由感到惋惜，要是真像科幻小说里那般，能同时让各国爱好者共赏本次赛事，该有多好——啊！”
大嘴莫布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巨大的光芒再度撞击在一起——炫目！何等炫目！但是在浪潮般翻滚的光辉之中——没错！烛骑士安然无恙！”
“呼。”
比赛台上。
玛嘉烈吐出一口带着些许灼热的气息，站定身子：“了不起，薇薇安娜。”
她环视四周，微小的烛火与烛火周围的阴影共同构成了一张杀机四伏的棋盘：“光与影，你编织出了一处不容踏足的领域。”
薇薇安娜礼貌而谦逊地笑着：“小小的烛火能阻挡耀骑士这么长的时间，是我的荣幸。”
“但你似乎未尽全力，在担心你的家人吗？”
玛嘉烈沉默了下来。
“你在做一件很矛盾的事情，玛嘉烈。”
薇薇安娜有些惋惜地道。
“你为自己有那样的同伴而自豪，但事实上，你为自己划定的道路只会让你远离那些美好的伙伴。”
“也许迟早有一天，你的妹妹会在无胄盟的阴谋中遭遇不测，你所坚持的道路会受到商业联合会的层层阻挠——”
“薇薇安娜。”
玛嘉烈打断了手持烛剑的骑士的话。
她看着她，眼底闪着光。
“当那名骑士冲向无边的浪潮中时，你觉得，他想的是战胜这片大地吗？”
薇薇安娜愣了一下，但很快，她就笑了起来：“呵呵，原来你也知道那本骑士传奇。”
玛嘉烈点点头：“因为我的妹妹特别喜欢那本书。”
她深吸一口气，所有的迷惘仿佛周身逐步逼近的阴影一般被她的光芒驱逐殆尽。
烛火带来的微光与玛嘉烈的金色剑枪碰撞在一起，强光再一次笼罩住了比赛台。
——
远方某处的屋顶上。
罗伊放下自己手上的通讯工具，说：“欣特莱雅被感染者袭击了，是野鬃骑士。”
莫妮克不屑地啧了一下：“她要是连一个野鬃骑士都搞不定，就趁早辞职吧。”
“不过这样的话，我们怎么办？联合会已经明确要处理感染者，而且要我们尽快。”
罗伊点点头：“嗯，感染者确实是个麻烦，但我们也确实需要感染者继续引发骚乱...有点讨厌啊。”
莫妮克把球抛给了罗伊，自己坐到一边的护栏上：“你出主意吧，表演大师。”
罗伊眨了眨眼睛：“欸？你是在夸我吗？自从我染了蓝发以后一直觉得自己和某个明星很像来着。”
莫妮克用不善的眼神看向正在凹姿势的罗伊，一直看到他再也没法维持做作的姿态。
“好好好，别瞪我，办法很简单，杀死他们中的一些，下手要狠，尽量残忍。把恐惧散播出去。”
罗伊咳嗽几声恢复了常态，转头看向屋顶对面的那一片棚屋：“然后，剩下的感染者会更加仇恨卡西米尔和联合会，他们会变本加厉，一举两得，既完成了联合会的要求，也和我们的诉求一致。”
“所以？”莫妮克翻了个白眼。
罗伊笑了一下，打了个响指：“诶，所以...把麻烦事丢给我们的白金大位吧。“
”我们去杀死一些感染者，那些并非骑士、也不受关注的感染者，冷酷得恰到好处，像是一场围猎。“
他从屋顶上跳下，光明正大地沿着一条小路走向贫民窟的聚集区，一些无胄盟的成员跟在他身旁灌木丛的阴影之中，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
——
玛嘉烈深吸一口气，即便是她，如此高强度地使用自己的源石技艺，也不免显露出了一丝疲态。
“原来如此，烛火熄灭的瞬间，才是你真正施法的时刻。”
刚才还在玛嘉烈身边的七把长枪，现在却只剩下了两把，而且它们的光芒此刻也非常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样：“片刻的黑暗也能侵吞我的法术，烛光闪烁的每个瞬间，你是否在把整座赛场的光都侵吞其中？”
薇薇安娜充满赞叹地点了点头：“了不起的观察力。至今为止，还没有骑士在决斗中察觉到我法术的本质，这也是拜你那段流浪岁月所赐？”
听到薇薇安娜的赞叹声，玛嘉烈却像是有些惋惜般地摇了摇头：“很遗憾，似乎至今，我仍旧没有真正触及到你。”
薇薇安娜轻轻抚摸着自己烛剑的剑身：“我曾经无比讨厌这些源石技艺，我的法术天赋越是卓越，就越是在提醒我的出身——”
“也越发意识到我的处境。”
薇薇安娜挥了挥手，烛火摇曳，仿佛深处随时都会熄灭的寒风中。
“告诉我吧，玛嘉烈·临光，耀骑士。每一位心怀信念的骑士都会对你感到好奇。”
“告诉我你的答案吧，关于骑士的答案。”
薇薇安娜的目光里，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意志。
玛嘉烈无声地点点头。
最后的交锋了。
两位骑士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约而同地拉开了距离，一边调整自己的呼吸，一边凝视着对方。
“耀骑士和烛骑士同时停下了动作，双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对彼此，在赛场上闲庭信步——”
大嘴莫布发出了疑问：“怎么了，难道赛场真的成了她们的社交场所吗？两位骑士在漫长的试探之后，难道要共舞一曲？”
听到大嘴莫布的话，薇薇安娜笑了起来：“呵，你听见了吗？他说，我们要共舞一曲。”
玛嘉烈将剑枪斜挡在身前，做出一个端正的骑士礼：“那么， 请。”
两位骑士的呼吸在此刻同步。
烛剑顶端的烛光闪烁。
黄金般的剑枪汇聚成有形无质的太阳。
接着——
流散的光芒如同温婉的晨曦，向烛火所在的那片黑夜伸出了手。
刺眼的光溢满了整座赛场
今夜的卡瓦莱利亚基亮如白昼。
——
无胄盟成员一脚踹开了酒馆的大门：“玛莉娅是往这个方向跑的？快，跟上！”
“——没人！”
其中一个成员简单扫了一眼，随后大喊道，但话音落下，他就被为首的那个呵斥了：“怎么可能，这里可是登记在案的颤铁骑士的酒吧！”
“找找有没有阁楼和后门，给我搜——”
叮铃。
一扇门缓缓打开。
老马丁肩膀上挂着一条白毛巾，好像刚刚进去休息了一下似的，看着面前来势汹汹的无胄盟成员们，摇了摇头：“我们已经打烊了，先生们。”
正在无胄盟成员和老马丁对峙的时候，一阵散乱的脚步声和发力声突然响起，一个无胄盟成员立刻转头，看着在眼前放大的拳头，惊慌地大喊道：“你敢——”
砰。
这位无胄盟成员勉强含糊不清地咕哝出了后半句话，便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闪开！”
为首的那个无胄盟成员也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一个手下，这才让突然倒下的红木柜子没有压到人。
科瓦尔拍了拍手，看着那跌坐在地上的无胄盟成员，露出了可惜的表情，随后转向那正在对倒下的那个无胄盟拳打脚踢的老弗，说：“可别下杀手，不然事后有的好扯皮。”
老弗用鼻孔出了一口气：“哈，你猜猜看以前打仗的时候，我是俘虏了几个炮兵术师才得的功勋？”
为首的无胄盟成员顿时大为光火，一直以来都过得顺风顺水的他朝着三人怒吼道：“该死，你们不要命了吗！？我们可是——”
老马丁打断了他的话：“无胄盟？再之前呢？你是土匪？赏金猎人？退役军人还是落魄的骑士？”
“告诉你们吧，我们不怕你。”
老马丁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金属臂，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胆敢袭击无胄盟一次，无胄盟就可以无限次地猎杀你们。”
为首的无胄盟成员恶狠狠地说：“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你们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在面包上抹果酱的时候，你们无路可逃！”
”多谢你的忠告，啐。“
老弗往自己脚下那个昏过去的无胄盟脸上吐了口口水，接着从桌下掏出自己的那张手弓，弯弓搭箭，对准了那个无胄盟成员的肚子。
“但说实在的，你们无胄盟好像没有百战先锋可怕。”
一番打斗以后，老弗的脚下躺了不少无胄盟的成员，显然，即便已经退休，征战骑士也不是无胄盟的普通成员能比拟的。
“哈！解气！”
老弗一屁股坐到吧台旁边的凳子上，又给了那个倒霉的无胄盟一脚。
科瓦尔松开被勒晕过去的那个无胄盟，探头看了一眼外面，向老马丁说：“其他人似乎注意到这里了。马丁，你这店，恐怕要开不下去了啊。”
老马丁挠了挠自己那光滑的脑袋：“那还真是可惜。房租我可是预付了两年的。”
为首的无胄盟成员看着被击溃的一个小队，惊恐地吼道：“你们！你们都做了什么！？”
另一位看起来像副队长的无胄盟成员倒还算镇定：“既然反抗的话——列队，举弩——”
无胄盟举起了手中的弩。
但是，就在这个瞬间，弦断了。
准确来说，是正在它们被拉开的过程中。
“什、什么？”
无胄盟成员们看着自己引以为豪的武器就此成为砸人都麻烦的废铁，仿佛树桩一般愣在原地。
“吃我一拳！”
科瓦尔朝着他们猛冲过去，三下五除二，这群无胄盟里的一半就都趴在地上了。
老马丁看着几根还藕断丝连的弓弦，有些不满地摇了摇头：“好久没用过法术了，有点生疏。
老弗重新拿起自己的手弓，看着从门外继续涌进来的黑袍无胄盟，不禁皱起了眉头：“啧，无胄盟什么时候招了这么多人！？联合会钱多得没处花吗？”
科瓦尔听了，放声狂笑道：“哈，所以全是蹩脚货色！”
为首的那个无胄盟成员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恢复镇定的模样，喊道：“注意，那个光头是颤铁马丁，剩下两个都是征战骑士！”
“留下两队，留活口，他们会是对付临光的底牌。另外一队继续去追玛莉娅——”
科瓦尔缓缓退到两人身边，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将他们挡在身后：“这可不太好办啊老弗！”
“那你要求饶吗？”
老弗一边损着科瓦尔，一边把自己的箭锋指向为首那个的额头。
“准备——”
为首的那个无胄盟目眦欲裂，但就在这时，他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几声惨叫。
“噗啊！”
“怎么了？又是谁！？
他愤怒地转过头，这可是第二次被打断了。
然而，他只能看见一道金色的流光朝着自己推进，路上的一大堆无胄盟成员都像是被卷进了狂风中一般被撕扯、打飞，
佐菲娅如同流星般，转眼间就冲到了那个无胄盟的面前，剑尖抵住了他的咽喉：“你们——
“你们把玛莉娅怎么了！”
——
光芒。光芒这个词开始让人疲倦。
如太阳般的色彩涂抹在耀骑士的身后，而她面对的，仅是一簇被重新点亮的烛光。
随后，在观众们已经疲于从光芒中寻找两位骑士身影的那个刹那。
模糊的球体——光芒、光晕，全部的光线，在顷刻间消失殆尽。
“哈...哈....”
玛嘉烈剧烈地喘息着，用手中的剑枪拄地，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但她看向那位黑白双色骑士的眼睛里，却只有欣赏和释然的意味。
“薇薇安娜，你真的令人钦佩。”
她摊开手掌，原本金色的光剑此时已经碎裂成虚幻的碎片，慢慢消逝。
“看，我的光，都被你侵吞殆尽。”
薇薇安娜也喘息着，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的微笑：“能让耀骑士感到疲惫，我十分荣幸。”
“但似乎，您并不只是依赖那些绚烂的法术。”
她平稳地放下高举的烛剑。
烛火已经熄灭，乳白的切面上仍有辉光闪烁。
半截蜡烛如羽毛般下坠。
“你切断了我的剑，看来，输的人是我。”
她看向自己的爱剑，眼睛里的光芒却从未如此耀眼过。
接着，她抬起头，和那耀眼的骑士四目相对。
彼此的眼睛里都只有快意。
仿佛在这次交锋之后，两人的光并没有消失，而是平均分成了两份，寄存在她们彼此的眼睛里。
输了。
烛光的骑士深吸一口气，举起自己的右手。
她以前从来没想过，一场失败，却能比曾经取得的无数胜利，还要沁人心脾。
“烛骑士薇薇安娜·德罗斯特，认输。”
大嘴莫布愣神了片刻，随后狂吼起来。
“烛骑士认输了！我没听错吧——刚才烛骑士认输了！啊，我们可以看到组委会已经确认了这一请求，那么——”
“在这一场漫长的对决之后，胜者是，年轻的传奇，耀骑士！”
大嘴莫布兴奋地挥舞着双臂：“那个突然归来的耀骑士，不负众望，在展现了超高水准的对决之后，真的，战胜了她第一位大骑士对手！”
“是否该用虽败犹荣来形容烛骑士——啊，两位骑士互相握手致敬！好吧，好吧，我敢确信，接下来几个星期的新闻头条，都将是这个画面！”
一位坐在观众席上的骑士听到这话，忍不住手一抖，一杯比外面贵了五倍的饮料就这样掉在地上，但他已经没工夫去心疼了：“什么！？烛骑士认输了！？我几个月的薪水啊！！”
一位正在欢呼的骑士停下了动作，得意洋洋地扫了他一眼：“哼，让你不听我的，虽然我也没赚多少就是了。”
欣赏完自己同伴的表情之后，这位骑士停下话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不过话说回来，唉，这场比赛真是有损视力。“
——
比赛台上。
“所谓骑士，即是照亮整片大地的崇高...。”
“呵。”
像是自嘲般地，薇薇安娜摇了摇头。
玛嘉烈停下朝观众挥手示意的动作，转向她道：“薇薇安娜。”
“我不会去对你的出身——你的心结指指点点，但，你是我遇到的最强大的骑士之一。”
看着玛嘉烈那真诚的目光，薇薇安娜的表情逐渐变得柔和起来，摇了摇头，充满感激地道：“不，这就够了。”
“在那些古典的骑士小说里，骑士们总是通过决斗来相互交心。”
“但是，现实可没那么浪漫。今天，我只不过刚刚认识了你而已，玛嘉烈。”
“让我看看你今后会走到哪一步吧。”
烛骑士，薇薇安娜·德罗斯特勾起裙角，向耀骑士行了一礼。
“我很期待。”
玛嘉烈看着她，最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
身为耀骑士的她朝薇薇安娜伸出手去。
而身为烛骑士的薇薇安娜，也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都有些用力。
仿佛此刻，她们依旧还在比试着，碰撞着什么一样。
——
“啧——“
艾沃娜用母枪的外壳拦下一支速度极快的箭矢，朝后跌退了两步，用震惊和愤怒的目光看向了那一脸淡然的白金。
明明挡住了，却还是差点握不住武器，这家伙——
看到艾沃娜接下这一箭，白金伸手从箭筒中拿出一支新的弓箭，搭在弓弦上，她的心情不是很好，所以她不打算让艾沃娜死得太快：“这一箭，我会贯穿你的双腿，让你无法再奔跑。
”随后一箭，我会贯穿你的盔甲。“
”最后一箭，将会穿过你的胸膛，这样你会痛苦片刻，然后死在潮湿的街道上。”
艾沃娜嘴角咧开一个笑容，顶着那锋利箭矢的威压，有些感慨地道：“哈，难怪索娜让我见到大位级的无胄盟，最好赶紧开溜”。
“你这么年轻就这么厉害，那在你之上的几个人，得是什么怪物？”
白金垂下眼睛：“你最好祈祷自己下辈子不会遇上他们——嗯？”
白色的库兰塔瞬间收回动作，向后一仰，一个回力标状的武器便从她的面前划过，带来的风弄乱了她的头发。
“野鬃！我们来掩护你，快撤！”
一位感染者骑士跳到半空，扔出另一只回力标的同时，伸手握住了飞回来的那根。
正义骑士号也发出了急促的滴滴声。
看到正义骑士号的到来，艾沃娜微微喘了口气，然后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说：“好吧正义号，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今天确实不是和无胄盟分出胜负的日子。”
“后会有期！白金大位！”
她一脚踹碎楼房的一面墙壁，接着抱住正义骑士号，从中跳了出去，剩下的几个感染者骑士也从各自的战局中脱身，最后走的那个按了一下手里的按钮，剧烈的爆炸顿时从他们落下的那些武器中迸发出来，让无胄盟的成员们不得不暂时躲避。
足足两分钟过去，持续不停的爆炸和垮塌声才算是停歇，
“唔，咳咳。”
白金咳嗽几声，从一根没有塌掉的柱子后面走出，看了一眼那被艾沃娜踹出来的洞：“跑了。”
“怎么这么喜欢用爆破物！咳咳，到处都是灰，我才洗的头发。”
摸摸自己那被弄得脏兮兮的纯白头发，白金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不禁发出了苦闷的叹息：“唉，这下要怎么解释好呢...”
“不用解释了。”
白金猛地打了个激灵，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去，出现在她面前的两抹青色让她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都在瞬间停跳。
“我们看得一清二楚。”
罗伊双手抱胸，踢了一脚地上的碎屑。
白金沉默着，因为她知道除了沉默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刚才的人，有不少不是红松骑士团的。”
莫妮克眯着眼睛看了看远方，那些旁人看来的细小黑点在她眼里无比清晰。
“他们团结感染者的速度很快，大骑士领什么时候潜伏着这么多的感染者了？”
“要论责任的话，恐怕不靠谱的工程承包商占一半，天灾占一半。”
“所以，零号地块才要发挥它的作用啊。”
罗伊挑了挑眉毛。
“小天马，有件事情要麻烦你咯。”
白金低下头：“您只管说就是了，刚在上司面前搞砸了工作，我可不敢有任何异议。”
罗伊见白金爽快地答应，便从自己的腰包里取出平板，在上面操作了几下，接着，一份文件就被发到了白金的终端上：“你去调查一下这家公司，他们和耀骑士有联系，而且现在就在零号地块。”
“感染者事件会由我们两个全盘接手，反正这家公司和耀骑士也有联系，也算你的工作范围之内吧。”
“罗德岛。”
白金看着终端上缓缓显露出来的棋子图样，略微有些疑惑：“只是调查？”
罗伊颇为阳光地点点头：“对方还主动接触了联合会呢，哎呀，看来这家境外企业也挺贪心的嘛。”
“如果是个能带来利益的公司，那怎么样都好，哪怕最后他们出钱了事解决耀骑士问题，我都没有意见。”
“但这件事完全看董事会的意思，会有董事会的人找你，不用理睬我们的意见啦。”
“那你们二位？”
白金下意识地问道，然而在她问出口的瞬间，莫妮克的身上便传来了致命的压力。
库兰塔少女绷紧肌肉，用全部的力量来对抗这恐怖的重压。
“你什么时候有过问青金事务的权力了？”
“不，不敢。”
白金剧烈地喘息着，带着些许哭腔出声道。
“哼。”莫妮克嫌恶地看了白金一眼，随后转过身去：“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罗伊无奈地耸了耸肩，接着也转身跟上了莫妮克的步伐。
而在两人彻底离开以后，白金仍旧站在原地。
仿佛被水泥裹住一般，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从终端那里打来一个电话，才把她从恐惧中惊醒。
冷汗如同开闸水库般倾泻。
少女颤颤巍巍地按下了接听键。
自加入无胄盟后，她第一次感觉工作是那么让人放松。
——
“烛骑士小姐！请为我签名！”
“烛骑士！请看这里！呀——！”
烛骑士在红毯上走过，微笑着朝围栏外面的粉丝挥手。
”您看上去心情不错。“
发言人麦基看着烛骑士的微笑，暗暗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麦基。”
走出竞技场，烛骑士看着难得的漆黑夜空，闭上了眼睛。
“很多人都说，耀骑士被流放之后，就此跌落神坛，从此不再有最年轻冠军的神话。”
“被感染，被放逐，但时隔六年之后，我真正见到了她，这才明白，那些都不过是流言蜚语。”
“她现在...”
“如日中天。”
——
发言人马克维茨和博士并肩走在大骑士领的夜幕之下：“呼，愉快的会面，博士。”
“我相信您已经得到了几位高管的青睐，他们都是商业联合会中不可或缺的角色。”
他诚恳地用手抚胸：“十分感谢，多亏了您。我学到了很多新的东西。”
“但我想，您想要的不光是一些口头上的利好关系，对吧？”
博士没有回答，只是和他用眼神交流了问题的答案。
马克维茨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随后用有些希冀而单纯的目光看向了难得的夜空。
那里繁星点点，仿佛无论大地上高楼如何起落，它们也从未改变过一般。
“我真的很好奇，在卡西米尔以外的国家，像您这样熟稔于商业战场的科学研究者很多吗？
“可能吧。”
博士耸了耸肩膀。
“社会在发展，人才的复合性是必须的，不过...我可能真的是独一无二的。”
听到博士的回答，马克维茨不禁大笑起来：“哈哈...您真的很幽默。”
听着马克维茨的笑声，博士的嘴角也不禁露出了些许笑意。
两人在大骑士领中缓缓走过，马克维茨热情地向博士介绍着一些地标性建筑和建筑后的趣闻。
从游乐园到剧场，再到某家广受好评的小众餐馆，马克维茨都能如数家珍。
在经过一条小巷入口的时候，马克维茨双眼一亮，指着一家证券交易所，朝博士开口道：“啊，这附近曾是我第一份工作的地点，那时我只是个普通的交易员——”
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小巷的阴影里便响起了喘息和杂乱的脚步声。
马克维茨连忙转过头去，可还没等他看清，一个身影就将他撞到旁边，而那个身影也像是被这种撞击弄得精疲力尽了似的，一头撞上路灯，靠在上面，转过脸来。
那是张充满了血污的脸。
而更为人所惊讶的是，这张脸的右脸处，有着些许深黑色的结晶状颗粒。
是个感染者骑士。
马克维茨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拦住博士，一边用警惕的目光看向这人，一边喊道：“退后一些，博士！”
不知为何而负伤的感染者骑士，怔怔地看着博士的脸。
博士感到这个人并不愤怒，并不恐惧，并不哀愁。
但博士却没有细品他复杂情绪的机会，他就像一只被鞭笞的驮兽，吃力地撑起身子，吃力地挪动四肢，最后吃力地朝着道路的另一头狂奔。
一个无胄盟成员从小巷中窜了出来，显然，他是追着刚才那位感染者骑士而来的。
在发现自己追不上那家伙以后，他便取出了自己的通信手机，向同伴汇报了一下情况。
接着，他突然看到了马克维茨，连忙一阵小跑，扫了两人一眼，确认马克维茨无事以后，看着博士问道：“发言人阁下，这位是？”
“一位合作伙伴，“马克维茨迅速回答道，随后指向了感染者骑士逃走的方位：“刚才那是...？”
无胄盟成员听到马克维茨问起，顿时露出了严肃的表情道：”一位非法感染者，如果您需要的话，稍后我们会将法律文件递交给您。“
”请原谅，即使是发言人，在您身边有外人的情况下，我也不能透露过多。“
他用机敏的目光看了一眼博士，流露出浓郁的戒备：“请您和您的朋友尽快避难，这附近发生了一些冲突。”
说完这话，他便朝马克维茨告辞，转身冲进了小巷的阴影里
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克维茨沉默了一会儿，转向博士，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抱歉，扫了您的兴吗？”
博士摇摇头，示意这并不重要。
“真是失礼，居然在晚宴结束后遇到这种事情...”
看着马克维茨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博士开口问道：“您能帮助那个感染者吗？”
“我...”
马克维茨想要说点什么，但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抱歉，我也许没这个权力...”
“....哪怕是为了我们的友谊？”
博士盯着他。
马克维茨不知该如何回答。
以“喉舌”自居的发言人沉默地看向感染者骑士逃走的方向。
那里有另一条小巷，能听见音乐的声响，能看见深夜餐馆中飘出的气浪。
零星的血迹延展向远方。
像是人性散落下的宝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