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雨 第四章 腥

他此刻应该害怕的。

不是吗？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应该是害怕的，应该瑟瑟发抖，应该哭，应该号叫甚至濒临崩溃。

但他却微笑着，如此镇定，回忆着昨夜发生的事情，就像过电影一样，令他越来越兴奋。

“一定报道了昨天的血案吧。”他按着遥控器。

但不一会他就变得失望了，因为电视上这么多个频道，这么多新闻，没有一个是报道杀人案的，最严重的新闻也只是某位豪绅的蓝宝石水晶不翼而飞了。一种无形的挫败感在保罗心里升腾而起，他恼怒，他不解，他甚至有些愤恨。他的杰作似乎没得到认可似的，他关上了电视，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他有了一个奇怪的，奇怪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想法。

“我到底怎么了，疯掉了吗？”

“我或许真的疯了。”

保罗又瘫了，在宾馆的床上，就像那天在车里，不过这次他没有抽烟。他看看窗外，天气尚好，一切无常。

“我只有这个时间能回去了。”他发出沙哑的声音。“回去再欣赏一下我的杰作。”

罪犯的心理真的很奇怪。很多恶贯满盈的连环杀人魔，或是纵火犯，总会在某个时间赶回到案发现场，欣赏他们的“杰作”，回味当时的感觉，以满足他们那变态的虚荣心，犯罪心理学的书籍上也记了这一笔，也许，人性本贱吧。

他又接着用那假身份证租了一辆新车，开回了那条泥泞的小路，那里是他的藏尸地。他开到的时候，天刚刚黑了下来，为了避免以后招来麻烦，他特意把车开进离案发现场有些距离的路旁的小树林，然后下车，锁车。一切都很自然，他的内心很兴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还买了墨镜和口罩，穿戴整齐了后，他向那边走去。

踏在那片枯叶丛中，踩碎叶子的声音很悦耳，像是在咀嚼饼干，也像是扯破丝绸，他的心情既紧张又激动，十分的刺激。他甚至不确定下一秒会不会有一股血从他的太阳穴喷涌而出。

走了很久，才到达他那个地方，那个他也许永远不会忘记的地方，还记得当时割开了那个倒霉蛋的喉咙，然后把他移尸这里，并用枯叶简单地盖上了尸身，今天他还准备仔细处理一下这具尸体。他先是用脚轻轻地踢开枯叶，然后是蹲下用手拨枯叶，最后疯狂地扬起枯叶。此刻的他有些懵，疑惑且不解，明明是不可能记错的藏尸处，今天本来还想再帮他藏的深一些，没想到那具尸体竟然不见了，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怎么回事，难道他没死？”

这时天上没有预兆的，突然又下起了大暴雨，和昨天晚上一样大的暴雨。

“该死！”保罗没打伞，但他并不准备马上躲回车里，而是在这松林里发疯似的寻找着尸体。

“他妈的！不可能！他当时一定死了，一定！他已经没有了气息，而且我割断了他的喉咙！”

他惊恐万分，却又马上镇定下来。

“一定是错了，我把方位记错了，是的，我因为太紧张而记错了方位，这道理说得通。”

他准备去街的另一侧树林里看看。

此时他发现自己的礼服好像并不优质，像是被人骗了，雨水令他的礼服褪了色，已经褪成了茶色。但他现在没心思管这些，也没心思管被雨水打湿的墨镜、口罩以及湿透的鞋子。

走过这片松林，他踏上了街道，却听见了一阵剧烈的嘀声。

接着保罗感觉自己腰腹剧烈地一痛，就飞了起来。他感觉自己飞了好久才落地，一边一个穿着藏青色大衣的老太太似乎目睹了这一切，却转过了身，只想着自己逃走。

保罗看到车子在自己身前停下了，接着下来一个人，他似乎在害怕，手在颤抖，但保罗也看清了那个人手里的东西，是一把尖刀，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光。

那个男人走近了，而保罗已经完全动不了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腰似乎断了，很痛，浑身剧痛，但他努力的看了一下那辆车的车牌号，下一秒，他震惊地顾不上剧痛的转过头，看清了那个男子的脸。

居…然…是…

此刻保罗感觉全身的血液都结成了冰似的，震撼到控制不住地哆嗦着，长大了嘴，却像喉咙里被灌了水银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的眼珠布满血丝，似乎要爆出来，但他戴着墨镜，没人看得到，那个拿刀的男人也不例外。

接着，传来了一阵杀猪般撕心裂肺且充满恐惧与震惊的空号，但在这暴雨连绵，闪电交加的夜晚，这样的号叫显得太小，太轻，太微不足道了。

甚至连保罗自己都没有听得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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