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 第七章、第八章与第九章
七
真相 一
玖三的正上方，一串代码闪烁着蓝色的光。
“不……不要……我不是……”
一个一个字眼从半空中掉落，在玖三的身上堆叠起来。
诺亚试图支起身子，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也已成为了代码们的温床。
一切，都向着诺亚消散。
灯一盏一盏地熄灭，走廊一步一步地崩塌。
空气似乎变得稀薄。
逐渐地，玖三和那些字眼一起坠入了虚空。
“玖三！”
诺亚喊，却没有声音。
一切都是沉寂的模样。
“你……你不明白……都……都是游戏罢了……他们的……”
诺亚听见虚空的低吟。
随后，他便坠入虚空——
“权力和善良……你……你相信谁？”
“不……不不不，和他们无关！”
“我……活着……活着……”
“失去一切地活着……”
“人……人是可以相信的吗？”
“你不明白！我……我生下来就有……有……诅咒……”
“有……有人在吗？离……我远点……”
好似一个人停止了颤抖，从虚空中传来一声叹息。
“噢……你好。我叫水心。我……是蓝苍人。”
“等你适应了这里，就可以说话了吧。新界人。”
诺亚只得默默听着。
“呃……是我，让你们来到了这里。”
数据报错声。
“呃……是我，让你们来到了这里。我……是偷……渡过来的。不用……担心，你们在现实里过得……很好……这里的……时间……很慢。”
杂乱的电流声不时入侵他的言语。
“现在……是……系统中转……处。我想……请你们帮个忙……抱歉……以这种方式……让你们适应这里……的混乱……”
“这里是……我用来藏……自己的……地方……外面……不是很能……接受……我。”
“噢……等我把你们先加入……白名单。”
在诺亚的眼前终于有了光亮。
这是一片宽广的草原，不远处是位头上长有一对白角的男人，他双手插兜，白色的长衣拖到草地上。
“总而言之呢，因为‘伊利斯’的存在，和外界沟通非常困难。自我介绍就免了。玖三还没有适应这里，还在昏迷。大概半小时。”水心说。
诺亚：“什么时候……”
水心：“在你们‘幽会’的时候。我对谈过恋爱的不敢兴趣，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不会抢你老婆。”
诺亚：“……”
水心：“确切地说，我不是个活人。和你们进入的方式不一样……”
诺亚：“你……”
水心：“再插嘴就打断你的腿。”
诺亚：“……”
水心：“我还以为你有点脑子。”
诺亚：“什么意思？”
水心：“高估你们了。”
诺亚很想揪下水心的两只山羊样的角，再塞进水心的嘴里。
水心：“我听得见。给你个机会证明自己。分析你的处境，限时两分钟。开始。”
诺亚的身体仍不能移动。他仔细打量视野内的一切，却只有草地和水心。
“只能……”诺亚心想。
这时候，诺亚的金瞳闪出奇异的金光。
水心却是一脸不屑的模样。
“代码……”诺亚接收到这样的信息。
诺亚：“意识空间……第二世界。”
水心：“细说。”
诺亚：“几年前的成果……一个外星来客……或是仿生人……两个……”
水心：“时间到。勉强算你合格。严格的说，你作弊了。总之，去找莫奈。”
水心走上前来，他的左手狠狠抓住诺亚的脑袋，使劲地按诺亚的眼睛。
“——啊！！！”
诺亚疼得发出了惊叫。
……
再睁开眼，他却回到了那夜的花园。玖三正躺倒在地面上，仍是那身白色的舞装。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八
真相 二
“醒了？”
迷迷糊糊中，玖三张开双眼。
玖三：“诺亚呢？你是谁？”
陌生人：“他先回去了。你要不先起来，蹲着累。”
玖三：“你是谁？”
陌生人：“你可以叫我水心。没想到你的精神这么脆弱。我得多说点内容给你了。”
玖三感到一阵无所适从的恶心。面前的，究竟是什么人？
水心：“平常来说，我懒得解释。不过鉴于你和‘神器持有者’的关系和交往需要，我不得不告诉你，你的游戏体验从到医院开始就中断了。”
玖三：“……你想做什么。”
水心：“诺亚身上有一件‘神器’。一般来说，‘神器’都不可信。它们自己拥有‘类生命’。最重要的是，它们的本质是通讯工具。”
玖三：“……”
水心：“我的意思是，通讯的对象，并不在这个星球。天底下怎么会有免费的力量呢？”
玖三：“你凭什么这么说？”
水心：“我拆了两个，用坏了一个，你认为我是否有这份资格呢？”
玖三：“呃……”
水心：“这是‘交易’的一部分。我的筹码就是这些信息。现在，我想要你帮我做一些事情。”
玖三：“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并没有知晓这份‘交易’。”
水心：“你看看你手下。”
玖三抬起手掌，看见被自己压在手下的一份协议书。上面盖有玖三的手印。
玖三：“卑鄙。”
水心：“我只是调用数据。这是一份类诅咒的协议书。去找图书馆二楼的莫奈。遇到重要的事，请你支开诺亚。”
玖三：“凭什么？”
水心嗤笑一声：“那你就没有办法离开了。”
玖三沉默了一下：“……我同意了。”
水心：“很好，你会理解的。”
水心和草地都化作代码消散了。
“咳……”
玖三听见喘气声。她感到自己漂浮在空中。
玖三：“诺亚？”
诺亚：“你醒了？”
玖三：“又麻烦你背我了……”
诺亚：“……”
——几天前 大学校门外——
“年轻人诶，我看……”
回家路上，诺亚被一老人叫住了。
诺亚并未打算搭理他。
老人：“诶，年轻人诶，你可晓有劫难？”
诺亚挤出一个笑脸：“老人家，我不信这个的。”
老人：“诶，此眼若是看错，老夫枉活五十有六。”
诺亚：“老人家……”
那老人迅速在手里捏了几下，道：“年轻人，可有妻室？”
诺亚想溜走，却被抓住了肩膀。
“不尴尬吗啊？”诺亚想。
那老人却又是捏了几下手指，急急道：“年轻人，近日桃花不堪摘，更有佳人啊。”
诺亚又想跑，又被摁住了。
“命中劫数……”那老人捏着手指嘀咕道。
老人：“年轻人，你若是定有此意……可需，做好准备啊。”
诺亚的笑容都要裂开了：“您老还有事吗？”
老人：“再见将失……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诺亚：“老人家，我要叫人了啊？”
老人:“年轻人，切莫心急！前路迷茫，此身将伯之呼……”
诺亚终于挣脱了束缚，赶忙逃离了。
——现在——
“桃花不堪摘……没有证据的事情，别猜了。”诺亚将猜疑赶出自己的脑海。
“诅咒……数据……”玖三沉思着。
玖三：“诺亚，我们去图书馆。”
诺亚：“嗯……不要紧吗？还有衣服……”
玖三：“嗯。”
——大学 图书馆 前台——
玖三：“你好，请问，这里有一个叫莫奈的人在吗？”
管理员：“莫奈？你是说我的师傅吗？他已经去世了。”
诺亚：“……”
玖三：“那请问，有他的档案吗？我们想调查学院的历史。是我们研究的课题。”
管理员：“这……没有上级许可，我不能私自拿档案的。”
玖三：“好吧。诺亚，上二楼。”
——图书馆 二楼——
玖三：“或许，莫奈不是人名。你怎么想？”
诺亚：“我站……我站你这边。”
玖三：“嗯。那就先从这个方面调查吧。”
——一段时间后——
玖三：“墨……末……莫……这里。我看看……《莫奈》，是一本诗集？”
诺亚：“这是神学区了。应该是天燚方面的书籍。”
玖三：“嗯……”
——
……
“莫奈”是这世界上第一个“人类”。
他出自神明之手。
神明们来自天空，
他们的信仰名为“欧拉”。
神明们创造了更多“人类”，
服务于神明们的临世。
“莫奈”并不崇拜神明。
这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缺陷”。
他被丢弃在旷野之中。
他凭野草为生，
这将他的旅途注定。
空虚之中，
一位神明找到了“莫奈”。
那位神明告诉他，
“世界是你们的。
没有人应被奴役。
即便是造物，
但一旦拥有灵魂，
他就拥有了成为生命的资格。”
那位神明说，
“推翻他们。
你们的神明
应在你们之中。”
“莫奈”回到了“人类”的聚集地，
向他们讲述神谕。
“人类”们决定追随。
烈火纷飞，奔雷嗥叫。
神明们的存在被“人类”抹除。
“人类”们将“莫奈”推举为神，
他们用世界的珍贵之物“炎”来为之封号。
……
忙碌的统治之中，“炎”逐渐察觉一件事。
恐惧是一件控制的利器。
如同他抓住了启动电车的拉杆，
向被绑在铁轨上的人们威胁着。
……
知晓一切的人们，将“炎”称之为“菲尔”。
意为“恐惧”。
……
——
玖三：“诺亚。”
诺亚：“怎么了？”
玖三：“你有没有觉得毛骨悚然？”
诺亚：“有点冷。开了空调吧。”
玖三：“……书签？”
用蓝与金渲染的这瓷器花纹般设计的书签上写着两个游龙似的艺术字：“水心”。
几道蓝光游过，四周陷入漆黑。
“……不能……修改……”
“……‘协议’……内容……”
“……等待……灭世……”
四周逐渐明亮。这次是在一条大街上，不过没有行人。
面前的水心头上的角变成了猫耳。
水心发出一种很撩的声音：“怎么说呢，你们这版校服是我设计的。动了点手脚，很正常吧？”
玖三：“噫。”
水心：“坦诚地说，我并不知道你们每次进入这里听到的声音是什么。我只能看见有乱码在干扰。关于莫奈，你们找到了吗？”
玖三：“呕。”
诺亚：“找到了。”
水心：“挺好。如果晚点有个科学家打扮的人来找你们，别轻易答应。可能会死。”
诺亚：“你快点，玖三要晕倒了。”
水心：“小心伊利斯。”
周围陷入黑暗。再次出现光亮，已经回到了图书馆。
九
瘟疫
“诺亚……把我的药……拿一下……”玖三的意识已经趋于模糊。
“这里……”
“直接喂吧……拜托了。”
放下玖三，诺亚把药丸喂进了玖三嘴里。
玖三：“诺亚……你知道三十年前那场瘟疫吗……那是一份诅咒一样的病症……”
——
绯居家在新界城外有一座大宅院。
瘟疫是在仆人间开始传播的。
绯居玖三的父亲，绯居长野，是一位民间科学家。
他想要制出对抗瘟疫的解药，却最终因病痛倒在了桌案上，最终被送进了医院。
而她的母亲，久矢虹，在接手了丈夫的研究不久后，遭人暗杀。
一切的研究资料都被刺杀者带走。
巧的是，一位仆人藏在现场，在确认安全后，救助了她。
……
在疫病结束多年以后，长野和虹生下了他们的孩子，绯居玖三和绯居朗。
在孩子们还小的时候，几个人持械闯进了他们家，指名道姓要绯居长野跟他们走。
久矢虹在安顿好孩子们后回到待客厅，和对方交涉。
“瘟疫”、“研究”、“军用”……
绯居玖三在楼上默默偷听着这些，直到一切终止于一声枪响。
随后是打斗声、磕撞声、辱骂声……
又一声枪响，带来了第二轮沉寂。
那一天，窗外下着零零落落的小雨。
“姐姐……”
“别怕，朗。我们来躲猫猫吧？快去躲哦，十……九……”
“我不想躲……姐姐……”
“你要是不躲，姐姐就不和你玩啦，以后都不陪你玩啦！”
“呜呜……姐姐……爸爸妈妈……”
——咚——咚——咚——
沉重的，上楼的脚步声。
——咚——咚——
停住了。
暴风雨快来了。
狂风呼啸，好似要吹散罪恶存在的证明。
暴风雨，快来了吧。
玖三抱起朗，躲进房间。她向窗外看去，但是这里太高了。
“朗，别哭，朗。姐姐在。”
“姐姐……”
“朗，你现在是姐姐的小弟，清楚了吗？小弟要听老大的话。快躲到柜子里。还不快去？”
“呜呜……”
朗哭着被玖三引进了衣柜。
两分钟过去了。
留在衣柜外的玖三只是希望，在自己和弟弟之间能够留下一位。她要给他们指引错误的方向……
五分钟过去了。
“姐姐……好冷……”
“没事的，朗。没事的。”
一股香气飘来，让玖三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想必朗也一样。
“朗……你还在吗……朗……？”
玖三拖着沉重的身躯，打开了衣柜门，只看见衣柜内面色惨白的朗。
“朗……？”
衣柜在玖三的眼中流出血泪，窗外的雨尽是红色。
“朗……”
话音刚落，玖三就失去了意识。
……
“后来，我被晚归的仆人所救，但是朗……我的弟弟，留在了那个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