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双镜】破雾（十一）
天亮以后，龙川才醒来。他依旧觉得脑子昏昏沉沉，于是赶紧去找医生换药。
裘庄出了这么大的事，消息还在封锁中，外边并不知道——除了三井。他已经在王田香那里知道了全部的情况，现在就是要假装无意中发现裘庄变故，然后顺理成章地介入。
“大佐，这毒挺厉害的，你这几天都需要静养休息。”医生说。
“我知道了。”但此时的龙川心里盘算的是如何利用顾晓梦去要挟顾民章，从昨天顾民章的惊慌，他断定顾晓梦的身份一定不一般，也许就有地下党的秘密。他亲自去搜索顾晓梦的房间，希望能发现点什么。
一路上，他发现士兵们的神态有些异样，还有人私下里聊着什么。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在乎发生了什么。他让士兵们打扫废墟，同时看看角落里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有士兵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个小盒子。显然，这东西有点怪异，也没人见过这东西是什么。
龙川找到了上面的缝隙，用力打开，里边是一张纸条——“老鳖已除，还需进一步核实其余人身份。情报在我家的衣柜里。老鬼。”
龙川出了一身冷汗。这个老鬼实在是高手，居然没露出一点破绽，还险些把情报传递了出去。他核对笔迹，发现纸条与四个人的笔迹都不一样，不愧是高级特工。他问士兵，这东西是在哪发现的。
“报告大佐，是李上校房间的垃圾桶。”
龙川把这条情报先记下了。眼前对于寻宝帮助最大的是顾民章，如果他指望不上了，再干掉李宁玉也不迟。他带着纸条，亲自去了顾民章家。
顾家
“龙川又要进城了，不知道他要去哪。我有种预感，他是来找我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昨天故意露出破绽，将老鬼的嫌疑引到晓梦身上。我猜，他要与我私下见面了。”
“先生...真的要牺牲晓梦换李宁玉出来？”赵小姐错愕。
“没有办法了，决不能失去老鬼...”顾民章默默流泪。
顾民章为了不节外生枝，也回到了城里，与龙川见面。
“顾船王，这是我在顾晓梦的房间发现的纸条。”龙川想诈他一下。
“这...晓梦是老鬼？我怎么从来没听她提起过。”顾民章表现得很慌张。
“你看我脸上的伤，就是在我发现这个后，她意识到身份败露，想与我拼命时刺伤的。”
“这...大佐，她还活着吗？”
“当然。你知道，我现在想杀她简直易如反掌。只不过，我给你个机会，换她的命。”
“大佐尽管提，顾某一定照办！”
“顾船王早些年与钱虎翼有经济上的往来，而钱虎翼也是我们重要的调查目标。所以，我想知道，顾船王对于钱虎翼，以及裘庄主遗留下来的东西知道多少。如果你给的情报够多，我可以让顾晓梦活着。”
顾民章猜到了龙川的用意。他想找到裘庄主留下的宝藏。只不过顾民章知道，所谓的宝藏都是流言，上一个寻宝的人，钱虎翼，非但没找到宝物，还搭上了性命。他也看出，龙川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也许正是如此，才会轻易地被猜到自己的真实目的。一边是有些迟钝的阴谋家，另一边是身经百战的老枪，此时顾民章已经在考虑解决的方案。
“关于裘老庄主，我确实有所耳闻。传闻他当年留下了一笔巨富，就藏在后山。大佐知道，后山养着狼群，它们便是宝藏最强的守护者。当年，他还雇佣过白玫瑰去帮忙保护，只可惜，白玫瑰保守秘密太厉害了，这都是从叛逃者口中传出来的。钱虎翼也试图找过白玫瑰，但他始终没有找到。老庄主确实特别富裕，钱虎翼的开销都是明面上的财物，更别说藏起来的大部分了。他找过我很多次，我确实也好奇，他哪来那么多的钱。后来我趁他喝醉酒，才问出其中秘密。大佐要是想知道，我把前些年与他来往的记录找到，大佐亲自查便是。”
此时的裘庄，关于龙川的流言已经沸沸扬扬。有人说他是裘家的女婿，还有的说他根本就是中国人，是地下党混进日本的间谍。王田香知道，机会来了。他趁医生不在的间隙，偷偷换了他的药。就算医生与龙川及时发现也没关系，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查这件事。
另一边，潘汉卿就在家里听着龙川与顾民章的对话。敏锐如他，也迅速抓住了龙川的把柄。他已经想到了栽赃的办法。他拿出自己伪造的密函，模仿龙川档案上的字迹，以他的口吻写了一封信。
裘庄地下室
“你怎么那么傻...”顾晓梦急的一直哭。“你现在把身份暴露了，龙川一定会果断杀你，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晓梦，如果我现在不这么做，你们三个都会死。你们该为这个国家创造更多的价值。”
“可是，中国不能再失去一个情报天才了！”
“对。”牢房里的严微说。
“严小姐，你们两个是无辜被卷入这场阴谋的普通人，而我，或者说我们，就是在为保护你们这样的普通人而战斗着。我知道，你是一名战士，如果你想感谢我的话，就为了这个国家，再战斗一次吧。”李宁玉微笑着。
严微低下头，没有说话，但是握紧了拳头。
顾晓梦抹了抹眼泪，走出地下室。
“王田香呢？出来！”顾晓梦直接点名。
“又怎么了？”王田香现在等龙川回来已经有些急不可耐。
“你不是一直想当顾家的上门女婿吗，好，我答应你。条件是，放她们三人离开。”
“你疯了？趁龙川不在放走她们，你觉得我还能活命吗？”王田香差点惊掉下巴。
“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有一个想非礼我的罪名。要是我跟他提一下这件事，你想想他会怎么对付你。”
王田香左右为难，只能说出另一个秘密：“我动了他的药，如果他换了错的药，很快就命不久矣。”
“行，够狠。但是我等不了，恐怕没等药起作用，那鬼子先把她们三个杀了。毕竟她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而鬼子的目的马上就达到了。”
另一边，医生摘掉了王社长的假牙，提取出了里面的毒。由于没有专业仪器，只能凭毒物的基本状态猜测是硝酸。这也是会烧伤皮肤的原因。至于除了硝酸，应该还有别的毒，不然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感染。医生知道不能耽误，马上给城里的日军总部打电话，他要带着这种神秘的毒去化验，找到解毒的办法。此刻他还不知道，他箱子里的药会把龙川送上绝路。现在他已经没时间等下去，于是他委托周围的人，等龙川回来时给他换药，自己去了城里。
在龙川与顾民章谈判的时候，潘汉卿假装喝醉酒的人，转移了守卫日军的注意力，将伪造的情报偷偷放进了龙川的车里，为了不那么明显，他把纸条扔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夹缝。等龙川拿到往来情报上车时，已经过去了很久，此时的医生已经到了城里。龙川正准备回去，却看到了来找顾民章的三井。龙川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冤家路窄。只不过三井带了一些随从，龙川也不敢轻举妄动。
“呦，龙川大佐，怎么也挂彩了？”三井一脸幸灾乐祸。
“这跟你无关，你要是再口无遮拦，我会让你的另一只手臂也残废掉。”龙川恶狠狠地说。
“看来你是刚找顾船王拿东西的。让我看看？”
“想看？你还没这个资格。”龙川轻蔑道。
“龙川大佐在裘庄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没抓到老鬼，是你对工作有所懈怠，还是说你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三井旁敲侧击，想让他自己露出破绽。
龙川显然被激怒了，但是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对于三井的提问，他没有回答，只是做出拔枪的动作，对准了三井的肩膀。三井没有回应，直接进去找顾民章。
龙川正要离开，突然反应过来事情不对，三井的职责范围与顾民章毫无交集，为什么会突然来访，还不偏不倚的赶上这个时候。他返回顾家，想告诉顾民章不要透露他们的交易内幕。而且，顾民章地位很高，他是一定不敢伤害顾民章性命的。唯有趁三井不注意干掉他，嫁祸给顾民章。一旦他被坐实凶手身份，他的话就不可信了，就算他再怎么指控自己也不会有人相信。
龙川藏在窗外，想听听他们的对话。但是两边都是谍报战的老手，说话的声音自然是很小的，他什么也听不见。他只得拔出枪，瞄准了三井。
突然，负责守卫的士兵看到了窗外可疑的人影，大喊三井躲开。三井马上趴下，随后一颗子弹打在了墙上。龙川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所以仓皇逃走。士兵们追出院子，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大佐，这上海，不太平啊。”顾民章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这后面藏着多少恩怨，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龙川肥原这个杂种...”三井握紧了拳头。对于这一切，他只能吃哑巴亏，就算他百分之百确定开枪的是龙川，但也没有任何证据。他请求顾民章把知道的龙川的秘密全告诉他，同样，三井也拿顾晓梦的性命做担保。如果他拿到足以杀死龙川的证据，他保证顾晓梦可以活着离开裘庄。
当然，顾民章根本不相信日本人的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