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阴沉的似要把人死死地压在底下的黄昏悄然而至，劳动节一天懒散的时光，已经不知不觉像破了个大洞，流得一点也不剩。

  铃仙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准备外出，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长期寒假的后遗症的影响，宅家似乎已经成了惯例。最近一次外出是在上上个星期，从那以后，除了上学乘个破车之外，他再也不想出去了。

  他没能成功约她出来去书店买书，但他觉得挺正常的。那天无边的夜，他又是像往常一样，一个人，散发着有点心惊胆战的那种气势，走了出去，一股劲，走了几公里，到了书店，像个美国人一样，对进书店要戴口罩的规定不知所措，他也不想戴，但也只好戴了，原因其一是这太让他觉得有些难堪。

  遇上了几个比自己学校高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几个人，他有些后怕，看着她们的校服，他马上就认出来了，那些人，自己都不能和她们比！于是铃仙很快的，二话不说，拿起什么《50道拿下高考数学题》、《名校精编2020》等书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一楼那边冲了出去，也不想多看那保安以及收银员一眼。

  但过马路时，他从未想过，原来这种事情，社会上多得是，也是迟早要经历的。

  红灯了，他站在斑马线的另一头，没有动，他觉得，这是对的。耳朵边似乎传来了阵阵土味方言的咒骂声，他没有转过去，呆呆地，停在那里，他认为，那里是他可以站的。

  那几个骑自行车的，从他身边掠过，他还是没有动，骑自行车的也没有真正要撞他，顶多骂了几句就扬长而去，绿灯了，他若无其事，走到斑马线另一头，和进书店当时一样，很难堪的，低着头，回到了不想回的家。

  这是他上个星期发生的事，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想去那边的书店了，以后买什么，都网上买吧，既方便又安全。

  回家把这些事告诉那个人，但她说，正常的，那种人不用理的，的确，铃仙后来一想，这种程度，和在杭州忍受煎熬半年那种千分之一的程度，都比不上。

  他在学校还是很疯狂。数学课去最好的班上课，只为提高自己。他疯狂地朝老师笑，疯狂地朝同学挥手，疯狂地每次一个人去办公室或是五楼高二的自修教室，甚至是二楼的日语教室上自修，不为别的什么，只为了疯狂地提高自己。提高自己，是为了疯狂地将倾囊所学传授给她。

  说到她，大概进艺术班第一天的时候，就已经像喝醉酒一样被她深深的迷住了，不论是成绩，还是才华。

  很多事情，因为遭受打击过后，已经或多或少忘记了，铃仙很少记住他最美好的时刻，他很奇怪，经常记住那些让他难堪的，让他好几天都快活不了的那些事情。即使是和她私下交谈过的一些事，在他印象里，他总是没感觉有什么好的印象，反而痛苦居多，但他不明白。

  铃仙又完美地错过了本来打算满满的一天计划的劳动节，头顶上黑黢黢的虚空告诉他，离高考，只有两个月时间了，他不能沉浸在这中间了。哪怕是半年书没读，开学直接全市进行模考，他拿到的段前几的成绩，让全段惊叹不已的回光返照般的成绩，也难以让他放松、高兴。他以前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铃仙本就不和人有什么来往，即使遇到像样的朋友，他总会在有麻醉感的学习中，把这些事都忘得一干二净，都不会和朋友说。

  深呼吸了几口，铃仙觉得不能再这样想下去了，不然又会像中考那样，情绪失控，考到一个不想考的学校，他开始控制情绪，找点开心的事情做。

  可是，如果脑子一直是那个人的话，感觉做什么别的事都索然无味，难以内心雀跃。于是，他决定了，高考后就和她无任何联系了，更激进点，甚至删了她所有的社交方式，减轻自己的痛苦。那就当下，把她最美好的印象，留下来吧。

  手机空间也要清理了，联考过后，手机就已经被各种资料塞得满满的，寒假那会，铃仙把相册清的一干二净，除了她那几张他偷偷摸摸保存的，几张令画室老师都赞不绝口的几张画，其他什么也不剩了。他决定去她空间瞧瞧看，能否留下点让他永恒难忘的回忆。

  铃仙有点后怕，因为他从未这样做过，从头到底翻过别人空间，但他还是有点抱着侥幸般的，像偷窥别人小秘密那样，像个小孩子一样，往下拉。

  原来她去过许多地方，吃过很多美食，交过很多朋友。整个空间，好像就是她一个人的宫殿一样，各种记录美好生活的说说如钻石珠宝一样俯首皆是，铃仙鼻子有点酸了，原来别人的生活是这么丰富多彩，难怪自己在别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难怪自己在别人心目中是多么不重要；难怪自己原来是这么堕落与自卑。

  几乎每张她出现的，他都一一保存下来了，铃仙越来越觉的，他和她就是两个世界的截然不同的人，交集，不存在的，勉勉强强就是每次教几个数学题才有份。

  他没有感到一点雀跃，相反的，他那种对她习惯性的痛苦，又出现了。

  翻到空间最后面的时候，大概也就是17年，初三或者高一左右的样子吧。他整个人，像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唯一让他有点生气的，就是心还在不断地剧烈地乱窜，脑干还在不断的产生数以几千般细胞死亡散发的热量。眼泪，不存在的，第一次被她这样拒绝的时候，就已经流净了。

  “和铭铭......”

  看到这几个心如刀绞的字，还有那几张充满天真烂漫般的笑容的照片的时候，他还是一动不动的，除了泪腺以外的器官，还在一直燃烧.......直至殆尽。

  天完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没有灯开着的漆黑的，充满腥臭味的卧室，唯一闪耀着的手机屏幕竟然如此耀眼！

  奇怪的时，十几分钟后，他居然彻底冷静下来了，不知道为什么，铃仙感觉自己什么也不怕了，他感觉自己可以征服一切，甚至淹没这一切，重新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铃仙还是有点略微难受，但已经好多了，至少已经不是死人了，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什么都不懂，没接触过社会，没经历过社会上的毒打，但这个时候，他好像懂得了些什么。他突然开始意识到，为什么会有那些“人丑就要多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那些话的存在了；他也有点懂了，自己每天晚上在学校的寝室说这些，寝室里的人都劝他不要当舔狗；他也开始发觉，每次想心目中的她表态的时候，她每次拒绝他都是那句话：

  “你还是好好读书吧。”

  高考，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