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未歇红尘事(羡忘)
“南楚质子”是我抹不去的标签,虽然时隔多年依旧如此,于南楚是,于大梁也是。在大梁恐怕人人都知道曾经有一个南楚质子,即便他们早已忘记质子姓甚名谁,但却依旧记得南楚曾经送质子到大梁。 在云国那段日子,他是我唯一的阳光,有他在日子才变得明朗起来。身为质子,我清楚的明白自己的身份,也恪守着自己的本分。无论是客气的疏离还是鄙视的羞辱,我都照单全收,我只希望可以早日回归魏国,其他的都早已不在意。不卑不亢是我最后的底线,也是我最后的尊严。 “你想家了?”那日,他翻身下马一袭明媚的阳光照射在他身后,仿若天人。玫瑰马,玫瑰人,从此在云国我有了自己的阳光。 “你也懂曲?”我问。 “自然。”他语气是那样自信,眉目又是那样跳脱。与我而言,他是如此与众不同。 情到浓时,我忘记自己是魏国质子,他也忘记自己是云国湛王。对我们来说,我们只是彼此的彼此,我是他的爱人,他是我知己。 与他倾心相许的日子时光飞逝,没有魏国、没有云国、没有战争,只有他和我、只有彼此相依偎。 可就在这时出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我终于可以逃回魏国,不再只做一个质子。回魏国,就可以施展我的抱负,我原本就不是一个庸碌之人。 “随我回魏国吧!”我小心祈求他“我会视你为唯一的妻子。” “我是云国的湛王,怎可弃百姓于不顾。”他坚毅的神情让我知道国家终究是我们都无法舍弃的“我若随你到魏国,两国势必开战。” 我紧紧将他拥在怀中,用尽毕生气力,从此以后我可以抱天下人,却无法再抱他。 “事过无悔!”他对我说“你走吧,此生不必相见。” 启帝三年 云国湛王下嫁北堂墨染为妻 四年北堂府 经过了几个时辰漫长的等待,忘机腹中的胎儿终于即将出世。墨染早已吩咐门外宫人准备好了热水,剪刀,和白布,忘机捂着自己逐渐发硬的肚子,强忍着不用力,忍受着绵绵不绝,不断增强的剧痛。 ‘宫口已全开,宫人扶着蓝湛躺下,双手紧握幔帐,殿下你现在试着用力让羊水先破’ 温情镇定自若地说道 ‘啊....好痛...嗯...’ 羊水迟迟未破,蓝湛觉得下身堵的慌,他随着宫缩握住幔帐往下一个用力,不出几下便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胎儿顶破了。 ‘羊水破了...继续跟着疼痛使劲’ 温情说道,不停望着蓝湛的双腿之间,拿着浸湿过温水的白布不断擦试着缓缓流出的羊水。 啊!!!好痛....!!!’ 感觉羊水破了之后疼痛瞬间多了好几倍,他清楚感觉到肚子里的胎儿正在随着宫缩喝自己的推挤缓缓下降着。 他往下用力了一阵后,趁着宫缩还未来临,直喘气说 :‘温情,这孩子...没有事吧? ‘放心,目前都没事,你只需专心生产...’ 温情安慰他道 忘机用尽全力使劲了将近一个时辰,胎儿的头却迟迟没有出现,‘殿下,再使劲,孩子的头应该快出来了!’ 温情说道,往身旁的盆子里把沾满血的白布丟进。 忘机足足再用力了半个时辰,感觉胎儿也在随着自己的每次用力,正在努力下降着,可却没有听到温情告知胎儿有任何动静。 每当忘机一用力,温情便会摸着他已发硬的肚子,确保胎儿正在缓缓下降,但他还是没看见胎儿的头或是头发出现。温情深知随着时间不断的流逝,胎儿没有娩出,对蓝湛母子无疑就多了一份危险。温情把桌上的一瓶药拿到和妃的面前,递在他的嘴边喂他喝下:‘皇后,这是催产药,产程过长对你们母子太过危险,你喝了它再继续用力’ ‘好...’ 忘机把催产药喝下,再继续等着下一波宫缩的来临。温情怕会因太过痛苦而咬破自己的嘴唇,便拿了一条白布到他的嘴边。‘和妃,需要吗?’ ‘好...’ 忘机话少得可怜,魏婴心疼的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发丝和大汗淋漓的样子,继续让温情帮忘机接生。忘机往自己嘴里塞了布之后,催产药的药效随即发作,他再次感受到了生产那般撕心裂肺的疼痛。魏婴皱着眉头,看着蓝湛浑身颤抖使劲用力的样子,虽然听不到他的叫喊声,但颤抖着的双腿和满脸通红的表情已说明了忘机如今正在经历一种常人无法忍受的痛楚。 忘机使劲了一阵,感觉胎儿终于从自己身体挣脱了一点。此时温情最不愿看到的一幕终究还是发生了...他吃惊的看着的双腿间,那露出一部分血淋淋的脚... 难产了...虽然自己曾料想过这种可能性会发生,但真是遇到了,自己还是错愕不已...他睁大眼睛看着胎儿露出的脚,还有殿下逐渐虚脱的样子,瞬间愣住了... 不断使劲用力了几次,但胎儿的脚先出来,卡住了产道,无疑增加了生产的难度。温情当机立断决定再次让他服用催产药 :‘胎位不正,你需继续服用催产药,尽快把第一个胎儿娩出,否则你们母子都有危险!’ 忘机精疲力尽虚弱得点了点头,温情把他嘴里的布拿掉,只见他嘴唇早已因用力咬着白布而发白,:‘‘喝半瓶即可...整瓶药效过于猛烈你受不住...’ , 魏婴眼眶湿润地说道,他着实心疼忘机接下来即将受的苦楚 。 ‘我自己...喝吧...’ 忘机接过了药,看了一眼药瓶,随即浅笑着,把递来的整瓶药喝得一滴都不剩 ‘不可!’温情惊慌大喊想阻止忘机,却已然来不及... 宛如被人当场剖腹一般,排山倒海的疼痛感不断袭来,蓝湛剧烈的宫缩开始,他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剧痛,手上的药瓶随之摔到了地上,碎了一地... ‘啊~~~~!!!!好痛.... ’ 忘机疼得眼泪直流,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他已经痛得不断喊叫着,但他仍然打起精神,握着帐幔朝下使力。 不出一刻钟,鲜血随着胎儿半个身体的娩出流下,温情握着胎儿的身躯,不忘继续鼓励殿下 :‘是个男孩儿...要出来了...绝对不要放弃...再继续用力!’ ‘.....啊...’ 忘机的头部往后仰,猛喘着气说保孩子。宫缩继续袭来,他憋着力气不断使劲,温情握着孩子的身躯配合着把他轻轻往外拉。蓝湛随即感觉第一个孩子迅速的脱离了自己的身体。 ‘哇....哇!’ 新生婴儿来到世上的第一句涕哭声划破了黑夜,蓝湛松了一口气,咽了几口口水,而温情则是把孩子的脐带剪断,用温水清理他身上的血污。 ‘,...’ 温情把孩子抱到了蓝湛身边让他看 ‘红红...皱皱的,好丑...’ 蓝湛浑身虚脱,但还是高兴的浅笑了一下 忘机因产后力气耗尽加之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墨染找来温情再三确认过蓝湛无碍后仍放心不下,寸步不离地守在蓝湛床边。魏婴轻轻拨开蓝湛鬓边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眼里满是心疼,他抓起蓝湛的一只手,紧紧攥在自己手里,“湛儿,你要快点醒过来……” 忘机就这样睡了三日,墨染忙前忙后地照顾着,整整三日不曾合眼,操劳过度的墨染实在是支撑不住,手拄着脑袋在蓝湛床边睡着了。 墨染睡着不久,蓝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恍恍惚惚间看见了睡在床边的魏婴。墨染的脸上蓄满了胡茬,黑眼圈重得像被人打了两拳,脸庞似乎也瘦了两圈。忘机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抚摸着墨染的脸颊。 忘机不曾醒来,墨染也无法睡的安稳,感受到一丝触碰,魏婴马上睁开了眼睛。“忘机!你醒啦!快!叫温情过来!”魏婴激动地手都有些颤抖,“忘机,可有什么不适?”现在的忘机还太虚弱了,连说话都没有力气,忘机缓缓地闭上眼睛又缓缓抬起,无声地告诉魏婴,“我很好……” 墨染对不起,湛儿你我之间不必在意,云儿我会视若己出你放心。 “事过无悔”、“此生不见”总是出现于午夜梦回之时,惊醒后恍然发现自己早已身在魏国,且有了自己的女儿念念。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他,我们也会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 即便事过无悔,即便事过多年,我依旧对他念念不忘,所以我为女儿取名魏念。我曾偷偷潜回云国,希望远远看他一眼。我见到他时,他并未看见我,他右手牵一个小小孩童,如今他已嫁作人妻。可那孩子眉眼与我如此相像,几乎瞬间我就肯定他是我的儿子。 你说此生不见,可你却肯为我生下孩子,你我终究无法忘记彼此。 那是我唯一一次再去云国,那是我唯一一次再看他们母子一眼,可偏就是那一次、那一眼终生难忘。 “念念,你还有个哥哥。” “念念,你和你哥哥很像。” “念念,爹爹很想你哥哥。” “……” “念念,爹爹也很想你哥哥的母亲。”我很想对念念说,但却永远不会对她说。 02.魏国之魏念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有一个未曾谋面的哥哥,一个与我很相像的哥哥。我还有一个对我很好很好的堂哥,为此我常常想,如果是哥哥我们一定会更好。 “念念,爹爹很想你哥哥。”夕阳下余晖撒在庭院中,父亲抚摸着我的头说。 “爹爹,你很想哥哥吗?”每次我都会仰着头问父亲,每次也都会看见他那思念的神情。终于有一天我对父亲说:“我会把哥哥带回来!”。 坐在前往大梁的马车上我紧张不已,我就要见到多年思慕的哥哥,可他却并不知道我的存在,他不认我怎么办? “念念,你就放心吧,你此次心愿必能达成。”堂哥安慰我。是的,我该有信心,我们是骨肉至亲,他定会与我相认。 尽管与哥哥比武我略逊一筹,但内心却无比开心,我的哥哥原来竟如此厉害。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亲近之感却油然而生,隔着面纱我依旧清晰的看到那张与我极度相似的脸。我几乎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去叫他一声“哥哥”,可是我忍住了,因为时机未到。 时机是哥哥的生日,我还需静待,我很想为哥哥准备一份礼物,可我知道他到时一定无心收礼物,因为他将面对一件对他极其残忍的事情。 那一夜,哥哥的身世被一点点揭开,看着哥哥痛苦不堪的样子,我好想安慰他、好想轻轻唤他一声“哥哥”,告诉他我和爹爹都是他的至亲,他失去了一些,却也收获了一些。 可是,每当我叫他“哥哥”时,非但哥哥不肯理我,就连他的朋友也喝止我。难道哥哥真的不打算与我相认?你可是我至亲的哥哥啊! 那一夜,哥哥的养父北堂墨染安慰你是我北堂墨染的儿子你不该懦弱,不论你身世如何在云国你是北堂云是云国的云郡王无人敢说什么。要见或不见魏国魏王都由你决定我不会干涉但我不允许我的云儿逃避。 那一夜,哥哥从初闻身世的失魂落魄,到与我们一起说话,我便知道我的哥哥很是坚强,他可以挺过这一关,他会站起来,也会随我回魏国。 可当哥哥告诉我他同意随我回魏国时,我依旧开心的跳起来:“当真?”。 “当真!”哥哥的笑容依旧温文尔雅。 我终于找回了我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