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乐园I——复乐园》

楔子

1954.6.6

英国，曼彻斯特

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水雾。

“可以了，我要休息了，爱德华。”

“好的，先生。”

爱德华照例左手背后，右手轻抚胸口，鞠了一躬，倒着走出屋门

吱……呀

咔嚓——

“先生，我……”

“爱德华——”

他的眉头像是刚被蚊子叮过一样胀着。

“够了，够了！我想听听外面的雨声。”

爱德华从门口探出的半个脑袋缓缓地和门缝里溜进来的灯光一起消失在滴答声中。

窗户的倒影在地上轻轻跳起舞来

起风了吗？

他这样想着。单薄的衬衣和短裤或许在这种天气里难以入眠。

影子翻腾着，最后变得立体起来，蠕动着向床靠近

噼—啪——

电光火石的一瞬，他看见了一袭黑色的死神正向他走来

“呵，醉鬼禁止入内”

他耸耸肩，拿起床头柜上的宝汀顿，倒了一杯。

“不了，我喜欢经典的，你懂的”

一个略有不同的醇厚声音从死神嗓子里发出

“纽卡斯尔？我不喜欢那种棕色。”

他缓缓起身，举杯一饮而尽

一顶棕色的帽子缓缓从阴影中浮现出来。

“我是来道别的，艾伦。”

图灵重新把酒杯填满，向着帽子递过去

“那你就更没有理由清醒着从这里出去”

一只黑色皮手套接住了酒杯。

“这是我这周的最后一杯，艾伦。”   

“那看来你不是在开玩笑。”

图灵的眼睛瞥向桌子上的苹果，嘴角微微地动了一下。

“彼得，我们认识有多久了?”

“十五年了，艾伦。自我们一起在军情六处破译德国佬那该死的玩意儿开始。”

黑色的皮大衣伴随着小牛皮靴与地板的撞击声哗哗作响。

图灵仿佛并没有在乎死神的回答，自顾自地又倒了一杯

“他的眼睛是那么美丽，彼得，就像曼彻斯特雨过之后的天空。”

彼得走到床前，轻轻坐下。

“艾伦，我很……遗憾。”

图灵继续把眼神望向前方，手却把自己的衬衣撕开。那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现在完全暴露在彼得面前。

“我没有开枪。那一刻我就意识到，他已经不属于我了，就像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一双黑色的皮手套拍了拍图灵的肩膀，然后停在了那。

“艾伦，我永远感谢你做的一切，没有你，我们在正面战场不可能干翻那些德国佬。”

图灵看向了彼得，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随后又把手伸向了床头上的那个苹果。

“你知道我一直很好奇这些蓝色的东西尝起来味道如何，就像他的眼睛一样。所以，我在这个苹果上面涂满了那些玩意儿。”

彼得用手挡住了图灵的手。

“艾伦，或许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克格勃给我下的命令是彻底清除你。但我，我认为我们可以一起逃走。我无法容忍这样一个天才要因为政治斗争死在他仍然宝贵的岁月里，况且是一个帮助我们打败过德国佬的天才。我们现在就走吧，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图灵把彼得的手短暂地攥住，又狠狠地甩开。

“彼得，即使你今晚不来，军情六处的小伙子们也迟早会让我的脑袋开花。”

“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你，用阴险狠毒的酷刑对待一个有功之臣?就因为你和他们不同?”

趁着彼得低着头在懊恼的时候，图灵迅速地抓起那个苹果。

“彼得，你听，摩尔康他在喊着什么。”

图灵咬了一口苹果，没有咀嚼，直接咽了下去。

“艾伦，你……”

彼得熟练地伸出手，朝着图灵脖子的方向，但下一刻他就停住了，然后缓缓把手收了回去。

“啊，味道真好，或许这就是爱情的味道，彼得。”

彼得没有说话，他把眼睛瞪得老大，免得在这最后的时刻丢脸。

他从来没有在长官面前丢过脸。

图灵把手放在了彼得的脸上，轻抚着。

“摩尔康，你还是老样子，可我已经老了。我要给你讲讲我的研究，哈，你一定会为我骄傲的，我的…那些…机器，他们…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创造…”

“一个真正的乐园。”摩尔康用食指轻点了一下图灵的食指。

“上帝啊…”图灵张大了嘴巴，又缓缓闭上，满意地笑了。

这个夜晚还是如此寂静。

整个曼彻斯特仍然只能听见上帝哭泣的声音。

彼得缓缓地把图灵的手放下，随后快速整理了一下全身的装束，立正站好。

随后他将手掌朝外，向这位英雄敬礼，又将手掌朝下，用苏联的军礼向他致敬。

地板上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湿漉漉的。

彼得为图灵盖好被子，将他的双眼合上。

“晚安，艾伦。”

随后，死神又重新和黑暗融为一体，就好像他从来没来过这里一样。

 

十分钟后，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一个秘密办事处内，一台独立电报机收到了久违的讯息。

“彼得·马瓦霍夫斯基来电！”

“念！”

“目标已清除，无其他人员伤亡。”

“命令他迅速撤离。”

“但是米洛斯基同志，我们已经和他失去联络了。最后的消息是我们刚刚收到的电文，只有几个字。”

“什么?”

“通往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