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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春第一章:抚平

2023-08-22 18:46 作者:千帆仙掌  | 我要投稿

【自创短篇,纯属虚构,大家随便看看】 初三那年的暑假,远非想象中那样特殊而深刻。 三月开始几近半年的封城之后,七月中旬,顶着难耐的高温参加中考,之后的一个月都要焦急的等待成绩。 季平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木讷而懒惰,网上的逆袭视频一个个激情四射,却哪个也没能擦出她内心半点学习的火花。 最后的一个月,所谓冲刺时间,同学们都在讨论题目,埋头苦干。 季平春心有余而力不足,封城之后,她更不爱说话了,和朋友的交流都变少。 她只会对着窗发呆,看隔壁小区里住户养的鸽子,或者昏昏沉沉的在数学课上睡过去。 打从四年前,她奇迹般进入这所市里名列前茅的初中,一改老师们对于她平庸的定义,在整个小学都出了名,从此以后,季平春的名字就再没有冒过头了。 起起伏伏的成绩,急得爸妈发慌,然而季平春依然那么普通又可恨,高昂的学费补习费,为了念书在附近买的一室户,父母的眼泪,还是没有让她拔尖起来。 三模考,她的成绩意外的不错。 堪堪够上市重点的分数线,已经是出乎意料。 那时候季平春的朋友是个挺好胜的人。 那次朋友比她低了几分,季平春和她一起放学回家。 “我怎么可能连你都考不过呢?往常我都不跟你比的,没准还能进前十。只是失误,看来我还得在英语上加把劲……” “嗯。” 励志又有冲劲,照妈妈的话说,这才是十几岁的孩子该有的样子,而不是像季平春那样苦大仇深,天天唉声叹气无精打采,让人看了心烦。 很多次季平春想告诉她,其实她看自己也觉得挺心烦的,实在不行让她消失吧。 可是生活一个巴掌一颗枣。 她简直晕头转向,很多次希望自己也可以分成两半,一半高兴一半沮丧,也好过现在往心里堵棉花一样难受。 中考前一天。 妈妈告诉她,能平平安安的来中考,没有生病,就已经很好了。 中考后的那一天,妈妈让她估分,季平春说自己数学不会做,语文可能有点偏题。 于是爸爸妈妈就不怎么跟她说话了。 那天填报志愿,爸妈一左一右,一个说她会去最差的区重点丢他们的脸,一个说她应该去上中专。 “因为你根本不是学习的料,你这样的智商,学不了高中的理科,到时候会很吃苦的,我这还不是为你好吗?唉,我和你妈妈都是知识分子,怎么就生出……” 季平春心里想反驳,但事实是,她没能做出一件事来证明爸爸说得不对。 不过后来,她还是没有填中专,也没有填最差的区重点。 她沉闷了一整个七月。 直到最后的结果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她跨区进了市重点。 但她的成绩在初中排名里依旧排名低迷,爸爸跟她说他还是很失望,因为四年过去,季平春没有超过任何一个人。 八月中旬她生日那天,爸爸妈妈都很高兴,带着她出去玩,炎炎夏日,她来了例假,黏黏腻腻,腹部隐隐作痛,妈妈请她喝了星冰乐,带着她走了一天,抱怨旅行之余要给她找厕所,晚上问她生日开不开心。 “开心。” 季平春说。 也不是完全说谎,因为今天爸爸妈妈没有强迫她拍照片,她还在池塘里看到了金色的锦鲤。 开学前夕,季平春一家决定让她去住宿,因为学校太远,妈妈又有慢性病,身体不好,不能再陪她折腾。 妈妈给她准备好了一切需要的东西,八月三十号,爸爸开车把她送到了学校,疫情管理,她自己一趟趟往里搬,也遇到了同寝室的室友。 可惜季平春对陌生人一向寡言的嘴还是闭得太牢,她本想先说出问好,最后竟然失败告终。 这不是第一次季平春发现自己嘴巴的使用权不在自己手里。 所以也无所谓了。 高一开学,不出所料,季平春还是透明人。 她花了初中四年时间,对着房间里窗外的月亮思考人生,偶尔痛哭流涕,越发讨厌当下,以至于越来越期待高中的生活。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 即便是初升高的暑假,短短两个月,也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她该是什么样子,该是什么档次,似乎是一种命。 第一个星期,好像是她十五年来最想念父母的时候。 周五回家那天她就哭了,妈妈难得耐心,跟她讲了自己以前高中的时候如何过来。 “那时候我可比你惨多了啊。大雪天自行车根本骑不动,你外公外婆也不送我,我只能自己一个人推着车往学校赶,那不是也哭的吗?现在你爸爸妈妈对你都那么好,什么都给你准备了,已经很好了。” 季平春的眼泪一向不值钱,她自己也很清楚。 封城后上网课的某一天,因为什么事,她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哭了一个小时,断断续续。那时候她觉得,什么东西跟了她这种没用的人大概都很委屈,包括她的草莓熊,她的小鸭子挂件,都应该待在更好的主人身边。 季平春哭累了停下来,睡一觉就又正常了。 这次也一样,不过是周日的时候胸口很闷很闷,季平春知道,问题其实一直都没有解决。 不过唯一她意识到自己长大的一点。 就是她心想一定要熬过去,撑到事情结束,问题解决,她不会放弃。 她一直都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得很差劲。 她想等,想期待,一直到自己实在无法挽留必须离开的那一刻之前,是否能有机会做出成绩,拥有“自信”。 进入深秋,季平春做到了自在的享受住宿生活。 虽然新的问题接踵而至,在高中里,她碰见了很多比初中同学要离谱一万倍的人,其三观的炸裂程度不堪设想,但表面却如一汪平静的湖水。 人前勾肩搭背互相帮助,人后背刺半分也不手软。 季平春惊讶之余,也担心如何保全自己。 一个不会说话,不会搞关系,没有特长,没有成绩,心思太浅的人。 不就像在狼群里的羊吗。 不过平宿春还是努力告诉自己,自己大概是太自恋了,也许别人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自己呢。 结果最后,像粪池一样恶心的氛围还是蔓延到她的周围。 因为不堪大用,她被自己那相当活跃的同桌抛弃,被爱攀富贵的班主任嫌弃,被球砸,被撕碎卷子。 她不敢找始作俑者要道歉,她瑟瑟发抖。 一遍一遍安慰自己。 脑中却越想越觉得可疑。 她看不懂别人,看不懂人心。 高中生活,似乎又重蹈初中和小学的覆辙。 从前,也是班上的男生都不喜欢她,给她起外号,嘲笑她笨拙,小学的时候,一直到最后自己成绩好起来,那些男生才闭了嘴。 而初中,则是一直到毕业,自己都战战兢兢。 她也记得,上了初中之后,自己和小学同学一起去看以前的班主任。 她说。 “季平春啊,其实你也没聪明多少,大概也就是你比较老实,所以才考上了好初中吧。” 她把目光转向同学,笑意吟吟。 “要是你也再努力那么一小点,也不会差的。” 初中的时候,季平春化学不好。 她和朋友一起去化学办公室。 “季平春,你一点都不自律,我可太了解你了,这就是你为什么根本学不好化学,也不进步。你们不是关系好吗,她的水平都可以当你的老师了,以后你的这些问题不要来问我,问她就行。” 她就是那个。 那个。 生来就讨人嫌的麻烦鬼。 不值得任何东西。 也该好好感恩现在的生活。 是她永远不知足,所以才不快乐。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一件事在变得越来越清晰。 就是,想在这个世界,照着自己的图纸走出轨迹,原来这么难。 高一上半学期的最后,季平春觉得自己的身上简直是冒出一股死气。 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困意满满,季平春好笑的感觉到,她那位同桌更加不愿意和她说话了。 一个毫无长进的寒假过后,新的学期。 这次季平春找到了和他人微妙的平衡。她学着迂回,学着留心眼,学着不这么执着于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和谁都保持距离。 虽然依旧做的不好,但她在努力寻找生存法则,也做到有所长进。 于是距离上学期的那种绝望好像就远远的了。 三月,初春时节,隆冬刚过,仍然寒冷。 午饭时间,操场上都是同年级国际班的学生。 季平春从来不关心学校的国际班,对着他们那些一看就特殊的面容,季平春知道自己从来不和他们是一路人。 班上的人倒还都认识一些国际班的学生,男生偶尔约着打篮球,女生交换零食,总之有很多理由交流。 国际部一年级二班有个小帅哥,和季平春关系不错的前室友拉着她去看过,其实也就一般,季平春觉得,自己的审美不太好定义,也实在说不上自己喜欢哪种类型。 室友们经常聊到这个话题,这种时候,是季平春最沉默的时刻。 人家的情史千千万,追求者填满长江黄河,她像个小白,偷偷暗恋过几个人,无疾而终,还闹过不少笑话。 季平春默默从操场走过。 身边跟着她的前室友,两个人关系好,这个学期成了饭搭子,也算是有个伴。 “一百年校庆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帅哥……” 前室友在旁边说着话,却突然顿住,季平春好奇的看过去,就发现前室友注视远方,下一秒两只手紧紧攥住她的胳膊,十分激动。 “哎!就是那个就是那个!” 季平春的视力最近又下降了,一年前配的眼镜稍微有点不中用,以至于她只看见那个人偏黄的头发,身形不算挺拔,堪堪超过他旁边的体育老师。 身高也就和她差不多。 可是前室友已经把她往那个方向拽去,一点一点靠近的同时,季平春看清那人的侧脸,建模一般的容颜,带着浓重混血感的深邃眼眶,稍稍发粉的脸颊和高挺的鼻梁,浅褐色的头发耷拉在眼前,发尾稍卷,端正的长相带着俏皮,水润的皮肤看着可爱。 像画里跑出来的人,完美到没有特色,神奇的就在于明明很帅,见第一次却记不住他的脸。 于是季平春一整个午饭时间都沉浸在盛世美颜的攻击之下,记忆里国际班男生的脸庞却像是镀了光圈,看不清晰。 “再陪我赌一把,拜托了!” 季平春趁着午休拉着前室友走到国际班教学楼,高一都在一层上课,所以她想碰碰运气。 这是一种没来由的冲动,然而其实那时没有小鹿乱撞,只是没记住脸的不甘心。 命运就在此,这么神奇。 “上个学期他没来,校庆那天他才来的,我早跟你说了去当志愿者你不去,多可惜呀,那天国际班的女生和我们都惊了,唉不过要我说还是日系男生好啊……” 说着说着,不经意般经过几个教室的窗户,都没能看见他。 走到音乐厅大门前,再左拐,就要回自己的班级了。 看来还是没缘分。 就在此时,前室友说要看一下音乐厅大屏的告示,季平春陪她站在那里,无聊之下往学校的人工湖边走了两步,在接近水的台阶上看见一个人,浅褐色的头发,银色的短款羽绒服,正拿着一本语文书蹲在那里,发丝肆意飞扬。 他独身一人,身边就有脏脏的泥土地,所以将腿缩的格外小心,整个人小小一团。 带着清澈的愚蠢。 男生往这边看过来。 季平春还是第一次反应如此之快,她瞬间藏在大树后面,随后快步走回前室友身边。 心跳在那时加速跳跃快要冲破上限,躲闪目光下描摹的侧脸正式入住新房,即使依旧模糊,但最具象征意义。 后来季平春很久都没有看到他。 记得有一次中午又经过操场,那时他被夹在几个人中间,笑得开怀,也很好看。 那回天气不错,太阳暖烘烘的,也灿烂耀眼,季平春看见他的头发在光下熠熠生辉,像是金色。他越发像是另一个世界走过来的人。 月考之后,季平春的火苗迎来浇灭。 爸爸妈妈在高中之后不再指责她的成绩,得知退步了之后也没说什么,两个人似是更加重视一个星期只回来一天半的季平春。 但季平春自己不能不在乎。 她很记得自己来高中是干什么的,她要考到一个好的大学,要去实现理想抱负,不能一直停留在这里。 后来的一个月,她都没有再想那个男生。 好像离了他也没有任何不好,期中考试结束之后,一切回到正轨,季平春的成绩开始在班里好的不容忽视,同学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更加融洽一些。 季平春根本不在乎。 假的东西,不能持久,她不需要烂关系烂人际,不想当和事佬,所以凡事能避则避,在一旁看看笑话比卷进去舒服一百倍,她不做蠢瓜蛋。 心情平静的时候,能把事情都想得很清晰,季平春格外喜欢这种状态。 她还是怂,还是心思浅,但冲着她来的坏事少了,也是一种进步。 那天老师拖堂,和高二年级吃饭的时间混到一起,人格外多,没有座位,季平春和前室友就上了三楼国际班的食堂,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有点不自在,但不多,架不住一早上的劳累饥饿,所以两人吃得很香,偶尔聊上两句闲话,实在是一天当中最舒服的时刻。 “吃好了吗?” “吃好了。” “那下去倒饭吧。” 季平春刚起身,前室友给了她轻轻一个肘击,她侧头看去,旁边那桌坐着黄头发,就他一个人,垂着眸,吃得实在慢条斯理。 餐厅里现在也就零零星星坐着几桌,能磨蹭到这个地步,也是离谱。 他没抬头,好像没注意到她,也正常,毕竟季平春刚刚在这儿坐了二十分钟都没看见这儿还有人。 季平春和前室友对视一眼。 匆匆下楼。 这件事像是捅了季平春的马蜂窝,后来,她正式开始暗恋男生。 他是个混血,大概和国际班其他的学生一样,毕业后会去国外,大抵是他自己的另一个故乡上大学。 他有一个中文名字。 叫邢甚,跟他爸爸的姓氏。 季平春还偷偷看过他在学校公示栏上的信息,上学期学生自写评语,大家都好好夸自己的优点。 他写。 “上学期我是在网上参加的考试,并不算是很理想,考了二十七名。” 后来季平春背后和妈妈说起他,都叫他二十七名。 妈妈从不拦着季平春追星,偶尔还帮她买买周边,也不讨厌季平春在学校里有喜欢的人,相反还格外好奇。 “你下次问问他,看他有没有女朋友呀?” “干嘛啦,就是没有也看不上你女儿。” “怎么可能?我生出来的就是最好的!我女儿多好呀。” 季平春没有回答她。 妈妈说的不是真的,自己真的很糟糕,不会有任何人喜欢的。 曾经妈妈也跟她说过这样的话,那才是真实的。因为有很多人都说过,她自己也很认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季平春的喜欢瑟缩的厉害,暗恋,于她而言是更加远离和暗暗观赏,外加睡前一小段时间的幻想。 她是一个像臭虫一样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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