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迫上君王榻(五十八)帝王湛X体弱多病羡
年节后开朝,蓝湛要处理的政务比平日里多了些。
魏婴亦要温习春闱的功课,是以白日里,二人常常都在御书房中。蓝湛特意吩咐人在御书房中给魏婴支了书案,批阅奏折的闲暇时,抬眸便能看见心上人。
春闱涉猎的经史子集,经翰林学士圈定,约莫有十二本。这些典籍,魏婴从前也读过,只是并不精深。若要同这些士子一同应考,自然要好生准备。
添茶的空当,一名小内侍偷偷瞧了眼魏婴手中书籍,只觉佶屈聱牙,甚是乏味。捧着托盘退出御书房后,他忍不住小声对总管道:“师傅,您说殿下为何要去那科考?”在他看来,魏婴已是泼天的富贵,何必再与那些寒门士子一般,苦读经书。总管轻轻敲了敲他的脑门:“殿下的心思,莫要乱猜。”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小徒弟,人机灵,也识些文字。总管看了合上的书房门一眼,轻声道:“殿下他,与旁人不同。咱们小心伺候着便是。”小内侍点头,示意自己记下。
一日午后,墨染至御书房,预备同蓝湛核定主考官人选。总管恭敬对他一礼:“辰王金安。”墨染颔首,道:“陛下可在里头?本王有事同他商议。”总管便道:“回王爷,陛下午后去了内阁议事,尚未归。”墨染微微蹙眉,又道:“陛下既不在此处,为何你不随行服侍?”总管恭声回道:“殿下在里头,陛下吩咐老奴在此照看。”
原来是阿云在。
墨染的神色不自觉柔和下来,总管不明所以,只继续道:“王爷,可要老奴派人去通传陛下?”墨染摇头:“不必了,左右本王今日无事,在此稍候便是。”
辰王既如此说,总管亦不好多言,当然也不能让王爷在风口等着。两名内侍上前,开了御书房门,恭敬请了墨染进去。
御书房内静悄悄的,魏婴伏在自己的书案上,似是睡熟了。
书房内和暖,魏婴身上盖了薄毯,墨染不自觉放轻了脚步,又让宫人退下,不必斟茶。
他在魏婴对面的软椅上坐下,随意取过书案上的一本经书。轻轻翻开,见上头批注字迹,俊秀工整,又简明扼要。略略看完,便知批注者熟读此典籍,明其要义。
墨染颇为欣慰,他的阿云已长成,没有辜负父兄昔年教导。
见魏婴身上薄毯滑落些许,墨染起身,替他重新盖好。
魏婴眉心微蹙,似是做了噩梦。
……
梦境中,是一方小小的院落。他从未去过,却又无端地觉得有几分熟悉。
小小的孩童坐在书案后,大约三四岁光景,正抱着面前的紫衣青年撒娇:“舅舅,好舅舅,你带阿云出去玩,好不好?”紫衣青年宠溺地点了点他的额头,问道:“阿云,今日的功课可读完了?”那个被唤作阿云的孩子声音小了些:“还……还没有。”他看着面前这个一向宠爱他的小舅舅,小心道:“这些功课好生无趣,阿云可不可以不读?”
紫衣青年并未答话,将孩童抱到自己膝头。阿云亲昵地往他怀中靠了靠,紫衣青年耐心道:“阿云,你可知道,外祖同舅舅为何要让你读书?”小小孩童摇头,并不明白其中意义。紫衣青年摸了摸他的头:“阿云,舅舅当然愿意护着你一辈子,不让你受任何人的欺负。只是,舅舅却也希望,你能学些自保的本事。”
小小孩童似懂非懂。
紫衣青年继续道:“兵法也好,医书也罢,总要识文断字,有些傍身的本事。”
“阿云,你可知道,同我大庆比邻的姑苏,他们的陛下正想推行科举之制。无论出身贵贱,凭自身才干,以科考定功名。”
“那……那我们大庆也有吗?”
紫衣青年摇头,有些遗憾:“我们的陛下,暂未有此考量。阿云,你是北堂家与言家的后人。我北堂家也是一方望族,有我们护着,你这辈子必定坦荡顺遂。舅舅同外祖不求你光耀门楣,只愿你平安喜乐。可我们……”青年叹了口气,“可我们也不希望,你同那些世家子弟一样,靠着祖宗蔽荫,一辈子一事无成。”
小小孩童微微张大了嘴,有所触动。
梦境陡转,紫衣青年已是一身戎装。阿云抱着他的腿,小脸上挂着泪痕,舍不得他离去。紫衣青年柔声哄他:“阿云,在这儿等舅舅回来,好不好?”
小小孩童抽抽噎噎的:“好……好。”
青年欣慰的模样,提起长剑,随父兄一道去了战场。
那个小小孩童留在家中,掰着指头认认真真数着日子。每日的功课他也没有落下,他想,等舅舅回来,看到阿云学了这么多东西,一定会很高兴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小孩童长高了些,案上的课业也厚了些。
转眼已是两年。
可那紫衣青年,依旧未归。
小小孩童便问:“阿娘,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啊?”
“快了,快了。”
大人们永远这么告诉他。
再后来,边关的奏报传来,外祖同舅舅们打了胜仗。
阖府一片欢腾,都道少将军此次立下大功,日后前途无量。
小小孩童也高兴,他知道他的舅舅要回来了。
可渐渐地,他发现,舅舅一直未归,府上的人也开始沉默不言。
直到有一日,一群陌生人闯入他的家中,火光冲天。
外祖母捂了他的嘴,将他藏在水缸之中,告诉他,无论外头如何,都不许出来。
他又惊又怕,却还是乖乖听话,瑟缩在水缸之中。
他想,他的舅舅会回来保护他的。
一定会的。
周遭的哀嚎之声渐渐止息,烧焦的气息弥漫。
他捏紧手中的玉佩,慢慢闭上了眼。
……
这个小孩子,最终还是没能等回他的舅舅。
……
两行清泪从面颊上滑落,魏婴自梦中惊醒。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梦,他却会如此心痛?
——————————————————
留个评论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