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机即异物
拍摄者必然进入它者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被拍摄的客体,于是,摄影者成为了一位局外人——冷面摄影如此,拍出来的画面总是冷冷清清,没有生气。
被摄者,面对这个异物,这种别扭的被监视感,从而开始表演,只有极少数习惯面对镜头的人才能稍微显得有点自然——熟悉的模特是解决之道,而人的认识人数是有限的,建立熟悉感的时间精力也是有限的,找对方向很重要,想拍什么先定好,才能准确的找对象,这点与谈恋爱类似。
携带相机,即宣告自己的异常感,不论是口袋的鼓鼓囊囊,还是斜挎的晃晃荡荡,都在高亮显示“身份角色”——于是相机要么越做越小也就成了手机,要么干脆做大也就成了甲方神器,还有的往挂饰方向做,减少异物感。
拿起相机,则揭示了侵略性的拍摄,一种日常气氛随之被破坏,大家开始顺着镜头的方向看去,是发生了什么呢?因此,拍摄日常最好就像打针,快而迅捷,Snapshot的概念得以落地——森山大道如此,盲拍,追求气氛的保留,社会环境成为大舞台。
那么,口袋相机便是好的么?——置景摄影不需要口袋相机。耶鲁学派如此,一切安排好,大画幅侵略到极点,也考究到极点,也就无需担忧种种。
那么,与人沟通好,就能自然的拍摄了吗?——确实如此,但这并非最艰难的部分,最艰难的是被摄对象全然知道你的事,以及照片的后续处理,这样,它才得以放下戒备的进入拍摄氛围。
这些后续处理或许才是照片如此沉重的原因,不论是修图的审美之争,还是发布的肖像权益之争,亦或是参展后的利益分配之争。
拍摄对象全然知道,那可能是伴侣题材,日久生情,最了解,私摄影便是。
肖像之争,则可挪用拼贴,模糊处理,后现代摄影便是。
参展的利益之争,则可依赖人工智能,一切生成均归创作者所有,也就无可争辩了。
如此,自拍或许才是最简洁的创作,一手机,拍摄者被摄者一体,亦无纷争,辛迪舍曼如此,又占了女性优势,借此探讨女权主义抬头,文化产品模因,顾得名。
而南戈丁们/荒木经惟们则不可复制,时代背景,特殊群体,自身经历,缺一不可。
后来者沃夫冈就是范例,前期很像南戈丁,后期发现不可延续,赶紧走了杉本博司的路子,拍了许多不需要人的照片,花样整活,才得以延续声望。
至于日系人像新人们,初来乍到,挺有灵气,崭露头角,便是走了商业的道路,拍女性写真,儿童写真,亦有拍些稀奇古怪的创意作品的,追求生命力和日本美学,初看只能赞叹天赋异禀,而再看,却是职业周期短暂的弄潮儿,作品很难有巨大突破,只能等待下一批新人取而代之。
如此看来,将摄影当个营生,实在是高危操作,从艺从商,都不容易,圈子游戏要玩下去,还得观众多支持,观众去哪了呢?
普通观众看着好玩,买了相机,也是抱团取暖,找朋友去了。找了朋友,多买相机,聚众互相把玩,器材商店喜欢这样的人。
艺术观众看着好玩,买了画册,也是抱团取暖,找朋友去了。找了朋友,多买画册,聚众互相翻阅,画册商店喜欢这样的人。
创作观众看着好玩,买了网课,也是抱团取暖,找朋友去了。找了朋友,多加群聊,聚众互相吹水,网红博主喜欢这样的人。
所以,这和普通创作者有啥关系?拍照为了卖图库显然扭曲了人性,拍照为企业服务,那是工作,拍照找异性的效率,似乎不如买些别的更懂女人心,至于拍照图高兴,那可难了,拍照通常会陷入灵感枯竭的痛苦。
拍摄有动机和有持续反馈,这可能才是最难的事。不然,好玩的事儿这么多,干嘛非得拼命和摄影死磕?
遂放下相机,开始诸多观察,反正不发,不拍也成。
深夜,一个摄影博主放下相机后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