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ry dog 其二

　　而现在，拉链却被拉开了。 　　“……” 　　仓禄早人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手电筒的灯光稍微往左靠了靠，这样正好能将整个挎包看的一清二楚。 　　只一眼，早人便发觉出了不对。 　　这挎包不是正常的【

拉链被拉开

】，而是从拉链两侧向外呲牙咧嘴的【

豁开

】，开口撕裂了大半个包，显得极为不自然。 　　“但凡是外界的人拉动拉链都不可能拉成这样，”仓禄早人心中默默说道，“基本上只有一种可能——有东西

从包里跑出来了

。” 　　今天的包与往日唯一的不同么，就是多了那只看起来崭新的布娃娃。 　　原来仓禄早人在差点被福利院门口的布娃娃绊倒后，想着工作人员已经下班，贺田先生还在照顾新来的小可怜们，就把布娃娃放进了自己包里，准备下回来福利院再送回去。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现在恐怕知道答案了。”他平静的想。 　　似乎存心为了应证他的猜测，虚掩着的门外，一个黑色的小影子一闪而过。 　　“冲我来的，”仓禄早人冷冷的自言自语，“新鲜。” 　　他瞬间关闭了手电筒，以防外面伺机而动的【东西】察觉出房间里自己的位置。 　　“这六年来，我一直不知道自己这项【特长】算不算的上仗助他们的【替身能力】，我又算不算得上【替身使者】……” 　　仓禄早轻手轻脚的从房间的衣帽架上摘下一顶黄色的宽沿帽，盖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每当带上这顶帽子时，名为吉良吉影的混蛋就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一度让我不堪重负，精神崩溃萎靡到底，” 　　“但是啊——！” 　　电光朝露间，一道蓝粉色的流光交错在他的大腿上，早人本不夸张的肌肉顿时变得血脉偾张，青筋爆出，分明的肌肉纤维几乎可以用肉眼悉数观之。 　　“……只要顶得住这份【压力】，就会得到【馈赠】；这是个给予自己身体单元巨大压力以突破极限的能力。” 　　早人双腿发力，只一步便拉开了门把手 　　“

under pressure

！（压力之下）” 　　早人站在姜红色的华贵地毯上向左看去。浴室里亮着灯，大概是忍太太；父母房间的门关着，和刚才那个影子跑过去的方向也相反…… 　　仓禄早人在脑海里排查完了二楼楼道，好像只有对方向右跑下楼了的可能。 　　这说不通。 　　道理虽然如此，但早人还是三五级台阶一迈的下了楼。 　　客厅能藏的地方很多，但能容得下一个人类体型的几乎没有——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对方拥有可以在【布偶】和【人类】间转换的能力，找到他可就难如上青天了。 　　“啊……唔！” 　　就在他思考要不要先解除替身能力时，这闯入者堂而皇之的叫出了声。 　　他一把拉开餐厅的门把手：“是谁！” 　　然而眼前的景象，的确连他都始料未及 　　———————————— 　　“早人，是你把葡萄全部吃完的吗？” 　　忍太太敲了敲他紧闭的房门，没人应答。 　　“这孩子……平时什么都会想着给我留一份的嘛，”忍太太郁闷的自言自语道，“连葡萄皮都吃了，真反常啊。” 　　然而一门之隔内，仓禄早人已经冷汗直冒——他把食指竖在嘴唇前做了个噤声手势。直到忍太太的脚步声远去，才好不容易喘了口气。 　　“呼，”他打开床头灯，“小竹之，你怎么会在我家？” 　　几分钟前他打开厨房门，就见一个身材瘦小的身影整个人趴在餐桌上狼吞虎咽，把忍太太准备的水果吃干抹净了，看到自己推门进来，还开心的啊了一声。 　　他叫竹之，大概八岁的年纪，是个声带先天残缺的小哑巴。长相伶俐可爱，在杜王町福利院呆了一年有余——直到上周都还在。 　　“啊…啊…饿。” 　　竹之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用手指着喉咙，捂住肚子，想让仓禄早人明白他是太饿了才赶紧去一楼偷吃东西。 　　“看得出来。”仓禄早人想。 　　于是他从书架上拿了一包挑灯夜读时用来充饥的压缩饼干，轻轻掰成两段：“给。” 　　竹之小朋友在福利院一年多，和仓禄早人是“老相识”了。他赶紧不太拘谨的接过来，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谢谢。 　　“谢就不必了，”仓禄早人耐心的等了等，看他差不多把饼干咽下肚子才问道，“小竹之，你怎么会变成布娃娃……” 　　“唔，唔唔啊！” 　　这话马上唤醒了竹之被饥饿盖过的恐惧，他把两只小手攥成球，手舞足蹈的早人演示着什么 　　仓禄早人试探的问：“这是你被变成布娃娃的经过？” 　　竹之鼓囊着腮帮子用力点头。 　　“抱歉，我没理解。”仓禄早人直截了当的从书桌上拿了纸和笔，“竹之画给我看吧。” 　　小家伙拿起铅笔，不太熟练的在白纸上画了一副连环画——大概内容是一个个子挺高的男人走进了他们的寝室，然后一个椭圆形的疑似【生物】爬在竹之手臂上。 　　画到这里，竹之想了想，开始用铅笔涂黑这张纸。 　　“…接下来你的眼前就一片漆黑…” 　　竹之点头，又在黑暗中用橡皮擦出了几个人形。 　　“然后，你发现身边有很多和你一样变成布娃娃的小朋友？”早人不敢置信的低声道：“我相信竹之说的……那竹之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个问题有点困难，竹之不会画，但大概意思是他是在什么过程中不小心“掉”出来的。 　　“掉在地上没被别人发现，也就是说，”仓禄早人盘算着，“证明就是今天的事，甚至是前脚发生，我后脚就到的情况。” 　　“社会上还是好人多啊……给福利院送玩具，送设施……” 　　如果没记错的话，贺田狩说这句话的时候手边也有一个布娃娃！ 　　仓禄早人顿时有个大胆的猜测，他猛地一拍竹之：“竹之，我还有一件事要问——” 　　“咚咚咚。” 　　仓禄早人还以为是忍太太在敲自己的门，但他侧耳倾听，是楼下传来的敲门声。 　　是父亲回来了吗？ 　　他拨开窗帘，从窗口往下看去，发现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成年男人。见敲门无果，干脆直接喊到：“早人？” 　　原来是剑道部的教练，田内先生。 　　“竹之你就在房间藏好，”仓禄早人安抚道，“是哥哥的教练，你别下楼。” 　　竹之听话的点点头。 　　多亏忍太太近些年有带着耳塞眼罩睡美容觉的“陋习”，不然楼下这一嗓子肯定把她叫醒了。 　　“我来了，”仓禄早人匆匆下楼，走到门口，从猫眼里再确认了一遍，“田内先生？” 　　“晚上好…啊，我的得意门生。” 　　田内弓门不是个好脾气的教练，但对仓禄早人一向是和蔼可亲的，喜欢用“得意门生”形容他。这会儿他在门外，酒气熏熏的说：“早人…仓禄先生在家吗？” 　　田内教练和自己养父是好朋友，时常一块去居酒屋喝酒聊天。 　　“不巧，今天他在外面有事，”仓禄早人很快回应道，“我母亲也已经休息了，您改天再来吧。” 　　他说完便安静下来，默默的把耳朵凑近了门。 　　“唉，倒霉，”田内弓门不忿的嘟囔道，“那好吧——对了，得意门生，今天我不在，剑道部下午练习情况怎么样？” 　　“我手腕受了伤，所以今天去了趟剑道部很快就走了，”仓禄早人镇定的说，“大概三点多吧——我也不知道他们下午练得怎么样。” 　　门外的田内弓门不太自然的笑了一声：“怎么可……” 　　话到一半，田内弓门闭上了嘴。 　　…… 　　死一般的寂静。 　　【可真厉害啊，田内先生。听您这句话的意思，今天下午没来剑道部都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仓禄早人想说这句话，但他吃惊的发现，自己的手和嘴唇在颤抖。 　　“是恐惧吗？” 　　“是愤怒吗？” 　　“是震撼吗？” 　　在下楼前就有所预料，在下楼过程中已经想好突发情况如何应对，在门前站定时能稳定住所有复杂情绪的他——仓禄早人 　　颤抖，绝不是因为以上种种。 　　这似乎是一份难以言表的，某种欲望得到满足的【

释然

】。 　　师徒二人隔着一层五公分不到的铁板相对而立。 　　“哦…”田内叹了口气，“这么说来…” 　　“你看到什么了？！” 　　———————————————— 　　under pressure（压力之下） 　　力量无速度无精密度 a 　　持续性 b射程无成长性 a 　　给予作用对象（仅限早人自己）身体单元压力，促使身体短暂在指定方面突破极限。 　　———————————————— 　　一阵布匹摩擦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仓禄早人连忙后退几步。 　　只见那扇厚厚的防盗门从锁孔开始突然变了色，单调的棕黑染上了淡黄色的纹理，逐步呈蛛网式散开。仓禄早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大半扇门已经变成了【布制品】。 　　“仓禄早人，得意门生。” 　　田内弓门从身后取下剑道部的竹刀，在大半扇门上轻轻一划。 　　如同被斜着劈断的竹席，门开了。 　　“如你所见的，”田内表情说不出的狰狞，一步跨进了屋内，“从下一秒开始，你能在我面前安全的站立，仅仅是出于我对你胆识过人的赞美和一年的师徒情谊了。” 　　【可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田内先生！】，【教练，收手吧！】…… 　　白痴才这么说话，彻头彻尾的白痴。 　　“我不需要你的赞美。” 　　仓禄早人冷漠的摆出了防守姿态。 　　“好，好得很，”田内弓门刚才的醉酒明显是假装，此刻几乎可以用【磨牙吮血】来形容，一双混浊的眸子涨的通红，“早人，把你捡到的东西交给我，你什么都没看见……” 　　“另外，在用行动证明我猜想正确，你就是个人贩子的时候，【师徒情谊】之类的场面话就憋在你的肚子里吧。”仓禄早人镇静的说完，“还有，” 　　“我仓禄早人，什么都看见了。” 　　“你猖狂太过！” 　　田内弓门的上鄂突然发出“咔”的轻响，他随即猛地张开嘴，几只椭圆形的大型昆虫居然从他喉咙里爬了出来 　　“rag doll（破败布偶）！” 　　一共四只昆虫张开布偶质地的小小翅膀，高频次的挥动下展现出奇异的绿黄色光芒——它们正从不同方向朝仓禄早人飞来！ 　　“恐怕是能把物体转化为布偶材质的【复数形替身】，”仓禄早人已然有了猜想，“【替身能力】多有时间或空间限制，被变为布偶的竹之大概是被我带回了家，某种程度上超过了替身能力的上限才变了回来。” 　　当务之急，是不让这帮东西碰到自己。 　　“早人，你怎么可能理解，”田内弓门冷笑着说，“你一向觉得多说无益，那我们就快点结束吧。” 　　然而，仓禄早人带上了那顶黄色的帽子 　　只见他顺手抄起一旁玄关上的花瓶，握住细长的瓶颈，狠狠的挥向了最靠近自己的两只布偶虫。 　　“开什么玩笑……” 　　仓禄早人的动作并不迅速，但双手挥动花瓶时的肌肉线条堪称完美。不光如此，他的动作极幽微却又极准确，收回时的连带动作也能被完美的利用，不差分毫的砸中了最后一只布偶虫。 　　“就是现在。” 　　他余光瞥见了田内弓门表情一瞬间的失守，加之对方必须张开嘴来召唤自己的替身，仓禄早人顿时将双腿压力拉满，大腿肌肉撕裂的声音同时传来，他忍着痛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 　　刚才为了精准的击败那四只虫子，他将压力赋予了自己接受视网膜信息反馈的大脑皮层，所有人和物的动作都在短时间内变得如同电影中的慢动作镜头。 　　就像刚才那样，用力的砸下去！ 　　“啪！” 　　田内哪里反应的过来，被这花瓶结结实实的一记拍在脑袋上，再魁梧的身躯也不免向后倒下去—— 　　一击得手！ 　　仓禄早人为自己争取到了大把时间，他飞快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同时向厨房跑去 　　“只要拨通电话，警察很快就会到，”仓禄早人咳嗽了两声，“去厨房拿一把刀以防万一吧……咳，咳咳！” 　　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果然给自己身体的压力还是太大了，”他懊恼的想，“不过如果不这么做，我就是个普通人啊。” 　　“你是怎么做到的？仓禄早人？” 　　仓禄早人突然左腿膝盖一软，他下意识的转身向身下看去—— 　　这不是替身能力的副作用，他的膝盖上赫然爬着一只布偶虫！ 　　原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田内弓门控制替身对自己的脑袋使用了替身能力，所以刚才那蓄满气力的一击居然只打中了他变为【布偶】的脑袋！ 　　“真的好险，差一点就被你得手了，仓禄早人，”田内弓门冷冷的说道，“你永远都能给我带来惊喜…那现在又如何呢？” 　　他从被劈成两段的门前拽进来一只大口袋，“哗啦”的倒在地上，其中最醒目的—— 　　是一把布偶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