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夜寻狼
妖夜寻狼
第一章:布查拉
今晚月色明亮,雪仍从天空中盘旋而下,周围冷得瘨人,三名穿着厚重羊毛衣的人在狗儿们的带领下搜寻着什么东西,他们三来自皆来自位于附近的龙之村。
其中一条黑黄色的大母狗嗅了嗅空气,便对着前方一片茂密的树林吠叫起来。
“瞧,我的狗闻到那狗娘养的气味了。”身形瘦削的莫迪道,他一手抓着一条主缰绳,主缰绳下有三条分绳控制着三头罗纳威犬,另外一只手则插在腋窝里保暖。
”等它一出来,我徒手就能解决它。“手执一根巨型长矛的哈姆道,他是龙之村最壮和最高的男子,虽然动作比乌龟还要慢,却能活活抱碎一头成年山羊的脊髓骨。
“其实,今晚的月光够亮的了,根本不需要火把。”布查拉道,但另外两名伙伴选择无视他。
肚子像个圆球的布查拉手持火把负责殿后,一开始他兴幸自己是一名火炬手,因为火炬头为自己带来温暖,然而现在,长时间的举手消耗掉他的体力,肩膀继而变得酸软麻木。此刻,他只想把火炬直接埋入雪堆中。
一行人来到一片由榆树和枫树组成的树林下,沐浴在月光下的树林影影倬倬,在他们眼前是一个由三条路交汇而成的地方。
”应该走哪条路?“布查拉问,一坨鼻涕在自己那扁平的狮子鼻下结成冰。
其中一条狗忽然呜咽一声,拼命闻着空气,莫迪猛地警觉起来,“这边走,快点。”
另外两条狗也跟着呜咽起来。“捕捉到了!”莫迪说,“味道肯定很明显。看,颈毛全竖起来了!布查拉,这边需多来些光,我屁也看不见。”
布查拉将火把的光芒带到驭狗者所指引的地方,狗绷紧了缰绳,拼命往前凑,鼻子高高抬起,使劲闻着空气。
"看,快看,是空气里的味道。”莫迪紧张地压低声说,“它就在片树丛里。”
布查拉紧张地大口呼吸起来,声音活像铁匠在冶铁时脚踩的风箱。
“胖子,镇定点,准备看我表演吧。”哈姆神态自若,自信地握紧手中的长矛。
三条狗突然震耳欲聋地吠叫起来。“镇静点,坐下!”莫迪说,“快点坐下。”被缰绳套牢的狗激动得发狂,猛地向前扑,企图挣脱缰绳。
“它们这是怎么了?”布查拉紧张瑟瑟。
“确定猎物位置后,它们通常会这样,”莫迪说,“是时候让他们以猎人的身份出击了。”莫迪分别地松开三条发狂的狗身上的缰绳扣,旋即,三条猎狗先后冲入前方的那片茂密树林,直至被幽暗的树影所吞噬。
“我们快点跟上吧。”哈姆说。
“说不定搞定那东西的,是我的狗,而不是你。”莫迪对哈姆炫耀着说。
前方黑暗中回声隆隆,犬吠开始发颤,继而中断。片刻寂静后,幽暗的树林地突然传来可怖的诡异尖啸。莫迪与哈姆对视一眼,尖啸结束得和开始时一样突然。
“阿姆多,阿姆霍,阿姆卡!”莫迪喊道,“他们肯定受伤了。”他离开身后两名同伴的视线范围,径直地投入到黑暗中。
“莫迪,回来!该死的。”布查拉吼叫,随后与哈姆两人一同跑进树影下。壮硕的哈姆谨慎地走在最前面,肥胖的布查拉持着火把紧随其后,他能听见自己业已加速的心跳声。
他们追上在前方的莫迪,三人重新汇合在一起。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忽然从暗处扑向他们,反应比平时迅速许多的哈姆挥舞起长矛,一抹狗的痛苦呜咽声旋即响起。
“白痴,你捅死我的狗了。”莫迪轻声说。阿姆卡柔软的腹部连同背部脊椎骨被一个血洞所贯穿,炽热的狗血在冷空气中蒸汽朦胧,汇聚在雪地上的血泊红得像火。
“他冲着我直扑过来,我以为......”哈姆解释。
“天神在上,”布查拉道,“我们先不要扯这个了,前面还有东西我们要对付。”
“阿姆多、阿姆霍.....”莫迪放下轻轻放狗尸,继续寻找自己的两条爱犬,沿着密布在雪地上的狗的脚印,他们走大概一百米,发现了另外两条狗——
“阿姆霍.....”莫迪无力地说,阿姆霍几乎被撕开成两半,肠子乱七八糟地挂在雪地上。
趁着自己脸上的泪痕尚未结冰,莫迪将眼泪拭去,他在一颗树干的背后发现正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阿姆多。“阿姆多.....”,他安抚着自己幸存的爱犬。
“那东西真的是狼吗?”哈姆道,壮汉的语气蕴含着惊恐。
“你们有听说过传闻吗?”布查拉问,但他的两名伙伴依然选择无视他。
为了舒缓心中一半是疑惑,一半是恐惧的事情,布查拉便继续说:“听闻在帝国境内,有两种体质较为特殊的人类群体,这两个群体在外貌上与普通人并无诧异,但在某些特定条件下,他们的身体结构会发生变化,变成某种拥有野兽体态的半人半兽。”布查拉的呼吸变得深重起来,每呼出一口气都会形成一股白色的烟雾。
“现在不是讲故事的好时候。”哈姆道,他的手紧紧地抓着矛头有一层结冰血迹的长矛,谨慎地环顾四周;而莫迪默不作声,继续安抚着自己的爱犬。
“相传这两个人类群体出自一个源头,但他们形变后的样貌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样子,而且这两个群体出于某种原因,而一直处于敌对的状态。如果要用两者作对比的话,血族比狼族来得更好,起码血族尚有一丝的人性,而狼族则截然不同,哪怕是每日都在祷告的虔诚门徒,一旦被狼毒感染,也必定会在月圆之夜丧失人性化为人狼。”
“你是想说,把我们村里羊圈里的羊羔吃掉的不是狼而是人类?”哈姆眨眨自己那双细小的黑眼睛。
“不是普通人类,是拥有特殊体质的人类——狼人。”莫迪插嘴道,“管他是狼还是人,他肯定逃不过我的手心!”驭犬者咬牙切齿道。
树丛中的树叶发出阵阵婆娑声,在布查拉听来就像是生命倒计时的钟声。一具如新雪般白皙的身影在树林后快速地闪动着。他在围着我们绕圈,每绕一圈都会离我们更近,布查拉惊恐地意识到。
“那东西不容易对付,咱们应该带把弓箭出来。”哈姆有点慌张地说。
“剑刃足矣。”莫迪从剑鞘抽出一把长剑。
那白色的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布查拉几乎能看清他的模样,骤眼看那是一具狼影,但实际那东西比狼要壮硕许多,奔跑时虽然四肢并用,但明显下肢比上肢要长,导致他在移动的时候发出比狼奔要大得多的“噗嗤”声。
哈姆及莫迪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布查拉已经将火炬礽到雪地上。“天父保佑,圣母慈悲.....”胖子浑身发抖,双手捂着长着冻疮的耳朵,低头望着白色的雪地。
随着莫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布查拉感到一阵温热的雨水落在自己的头上,他忍不住抬起头看,只见刚才豪声立志的莫迪业已人首分离,白雪地啜饮着鲜血。
已经忍不住的布查拉稍微抬起了头,他第一次见到本应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哈姆正与一头浑身是雪白毛发,半狼半人的生物搏斗。狼人个子比哈姆要矮小整整两个头,可动作比哈姆要灵活得多,哈姆挥出数下矛击都扑了空,直到狼人将长矛从自己双手中抢了过来。
木制的粗壮长矛被狼人轻松扳成两截,腾出双手的狼人行云流水般举起右爪顺势给了哈姆致命一击。哈姆甚至来不及喊叫,只见他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企图遏制喷薄而出的鲜血,然而鲜血依旧从他的指缝间汩汩渗出,他想喊出声,却被自己的血液所哽咽,大块头向后踉跄了几步,倒背靠在一棵榆树并缓缓坐下。
布查拉想站起身逃跑,可下肢却麻木得不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向下张望,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在不受控地发抖。
“该死,该死,跑起来。”他咒骂着自己的双腿,仿佛那是一对仇人,直至一股温暖的液流自裤裆向着四周蔓延,受此刺激,他重新获得双腿的使用权。布查拉吃力地跑了没几步便被自己踉跄的步伐给绊倒到雪地里,还咬破舌头,他尝到血的味道。那边厢,狼人正用双脚行走的模式慢慢地向着自己靠近,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布查拉看清狼人的脸孔。
他知道眼前的生物是由人类形变而来的,可他拥有一副几乎与狼相同的脸孔,唯二与狼不甚相似的地方,是他短平的喙吻部没有狼或者狗那么修长,如同火炭余烬的倾斜红眼中的瞳孔不是应有的圆形,而是十字形。
命运没有再给布查拉观察的时间,主导布查拉心理情感的不再是未知的恐惧,而是一阵来自后颈脖的剧痛。
第二章:特丽丝
只有一墙之隔的圣器室内的女人正吵吵闹闹地生孩子,眼前火盆旁的男人则奄奄一息。特丽丝说不准哪种更让她感到害怕,把金色秀发束起来的她今年二十一岁,面容娟秀而身材姣好。
人们为可怜的布查拉盖上一层接着一层的御寒衣物,并把火生得旺旺的,可他仍只会说:“冷,我好冷,好想长出皮毛啊。”特丽丝喂他喝热气腾腾的番茄汤,但他吞不下,勺子灌得有多快,嘴唇漏出就有多快。
“这家伙死定了。问我的话,给他来一刀比灌汤仁慈。”桑比克咬了一口马肉蒜肠,他今年65岁,在这座礼堂当了超过35年的守门人,胸前的铁制十字项链因常年不离身的关系早已变得锈迹斑斑。
“不,你有看过他脖子后的伤口有多深吗?”艾玛道,她是村里的女巫医,她今年三十五岁,皮肤白皙,浑身散发着一母性的成熟美。“我还没见过如此深的伤口,不用缝针便能止血。”
“而且最为诡异的是,他脖子上的伤口似乎自己愈合了。”艾玛补充道。
布查拉刚被送进礼堂的时候,黑色的羊毛衣浸满凝结成片的血块。特丽丝首先为他脱去身上的厚重羊毛衣,试图为布查拉脖子后的伤口止血。可当她将布查拉那肥胖的白身子翻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他后颈脖的伤口上的血液早已凝固,伤口再无新鲜的血液喷薄而出。当特丽丝用干净的手绢和煮热的白兰地为布查拉清洗伤口的时候,却发现布查拉后颈脖并无任何的伤口,他脖子上的凝固的血迹就好像是被人为沾上去的,然而布查拉几无血色的体表和低温的症状却符合大出血的症状。
”那是不是他身上的血,谁也说不清。“桑比克调侃着说,他咬了一口热辣辣的马肉蒜肠,接着补充道:”哈姆和莫迪和他一起去猎狼的,为何只有布查拉自己一个回来呢?“
“嘿,布查拉。哈姆和莫迪人在哪了?”艾玛掌刮他肉乎乎却几无血色的圆脸,试图令他清醒,然而他的回答依然是:“冷,我好冷,好想长出一层皮毛保暖啊。”
“以前,很少听到他会说冷。”艾玛评论道。
“因为他失血过多了。”特丽丝道。
“问我的话,他不是失血过多,而是嗜血过多。”桑比克一边说,一边呷着一杯煮热了的香料红酒。“他们三个人我由小看到大,一直以来,布查拉都是莫迪和哈姆欺的欺负对象。不过我没想到平时斯文的布查拉报复起来会如此凶狠。”
”桑比克,你别再说了,喝完你的酒就回去睡觉吧。“艾玛道。
”我也想去睡觉呢,可是你们也听到女人的喊叫声,莫迪的女人估计一时三刻也拉不出小孩。“桑比克道,”瞧你们都把礼堂当成是医院了。“
”如果现在不是夜晚,也没有那么大雪,我们也不会借用你的礼堂的,桑比克先生。”特丽丝道,“更何况,礼堂的开支都是由村民共同承担的,我们现在只不过应急借来用一下。”
“哼!我有说介意吗?”桑比克道,“我只不过议事论事罢了。”他把最后一截香肠吞进嘴里。
圣器房里的女人因剧烈的生产痛楚而大喊大叫,特丽丝道:”艾薇儿快要临盘了,我是不是应该出去找他莫迪回来呢?"
“别听桑比克胡说,莫迪那人喜欢对着狗多过自己妻子,他和哈姆估计还在猎狼,莫迪身边那三条烈犬会保护自己的主人。更何况,我需要一个人在这里帮我照料布查拉。”艾玛道,“布查拉应该问题不大,他只不过有些体温过低而罢了,维持火盆的温度便足矣。我进去看看艾薇儿,只有普利司通一个在里面,我觉得她应付不了。”
艾玛离开后,桑比克仍在享受着自己的香料红酒,他的一副老脸因微醉而变得通红。不久后,特丽丝听到布查拉的喃喃低语,她倾身细听伤者那近乎耳语的低鸣.........
“桑比克先生?”特丽丝问。
“什么?'桑比克醉醺醺地反问,眼神邪魅。
”你还有刚才的那些马肉肠吗?“
”马肉肠?“
”布查拉说他想吃肉。“
”哼!还想吃肉?羊圈和鸡圈里的肉货早教雪狼吃光,还哪有什么肉?我刚才吃的香肠是最后一根了!“桑比克激动地说,”如果他执意要吃香肠的话,我下面倒是有一根,你问胖子他要不要。“
特丽丝当然知道桑比克这是在说谎,位于礼堂的地下室内不止存放了很多白兰地和红酒,而且还有一箱箱封存起来的烟熏猪肉、羊腿和桑比克刚才所吃的那种香肠,只不过现在天气这么冷,那种马肉肠会冻得像石头般僵硬,但只要经过文火烘烤,很快便成为香味扑鼻而弹牙的热香肠。
”肉,肉,肉,我想吃肉........“布查拉还在痛苦低吟。
”求你了,桑比克先生。“特丽丝哀求道。
”好,我能给你肉,但是你能给我什么呢?“满身酒气,脸色通红的桑比克带着邪魅的笑容问道。
”我身上只有这么多钱。“少女从衣兜掏出一枚铜币并放在手心,展示给老人看。
”哼!这还不够我喝一顿酒呢。”桑比克收下她的硬币,便往教堂外走。
“桑比克先生,你不是应该要去地下室吗?”特丽丝道。
“我现在去尿尿,等尿完后,我再决定是不是请胖子吃香肠。”桑比克打开前殿的那扇大木门,外面的冷风马上倾泻而入温暖的礼堂,幸好那扇门旋即被打开门的桑比克所关上。
”布查拉,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有肉吃。“特丽丝抚摸着他那苍白的胖脸,却发现布查拉此时的体温已经回复正常,而且正以自己手掌可感应到的速度在提升温度,而且身体正不受控地痉挛。
特丽丝试图为布查拉按摩筋骨,以缓解他肌肉痉挛的症状,可却看见到一件非常奇怪的事请;布查拉皮肤表面的毛孔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扩张着,而他的肌肉不止在以惊人的幅度蠕动着,而且连被肌肉所覆盖的骨骼也在蠕动着,他的整个身体如同热蜡般,在重新塑造。
特丽丝转而望向布查拉的脸,发现他满脸是大喊,双眼变得通红继而加深,而瞳孔正逐渐收缩,变形....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艾玛,艾玛........她想起圣器房内的女巫医。
正当自己要往圣器房跑的时候,前殿的那扇木门再一次被推开,特丽丝以为桑比克方便完回来。然而门打开后,并没有人,反倒有一个巨大的身影投射在白色的雪地上,只见那巨大的影子正以诡异的动作在挪动着。
巨大的暗影从左门的位置拐了进来,就着礼堂内的火焰的光芒,暗影变成了哈姆,虽然他的现在样子很诡异,但特丽丝认得这人肯定就是哈姆,他身上的羊毛衣变得融融烂烂,而他的脸同样也在抽筋,脸部肌肉组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变形、重组,脖子在变长的同时也变得弯曲而粗壮,他的双手也在变形,双手和手指的长度在增长弯曲的同时,指甲亦变得修长而锋利无比,只消一看就会感到它划破了皮肤,刺痛了神经;特丽丝还注意到哈姆的其中一只手捆着一条正滴着血满是锈迹的十字架项链;哈姆的双腿也在变形,不过并没有变长,脚上的黑布靴被一双带着利爪的毛绒大脚所撑破,脚踝关节位置则在增长的同时向后弯曲,他在变成........
“一头狼!”自己身后传来艾玛的惨叫,她回头望,发现身后的布查拉业已起立,而此时的他正以一种新的形态示人。
3、弗拉德
借着台地的高度与月色的亮度,五十一名骑士排开一字型便可清楚嘹望龙之村的全貌。在君士坦丁堡城墙外的村落看来起来都很像,村子的构成贫瘠无比,大部分房屋都是用黑色泥砖堆砌而成,外加木头加以巩固,其上则以稻草盖顶,村中唯一一座砖石建筑便是耸立于村子中央地带的一座白色礼堂。
“弗拉德伯爵,我恳求您让我参与本次的行动。”索罗斯道,出身宫廷贵族的他行头可不少。索罗斯是个二十三岁的俊朗青年,拥有一双清澈的蓝眼睛,体格强壮,精力旺盛的他说话与举止一样充满潮气。此刻,他骑在一匹和他同样强壮的赤色母马上,这匹马是在场所有骑士中最为名贵的。同样地,他在数名骑士中亦显得出类拔萃。索罗斯穿着灰色皮靴,灰色羊毛裤,戴着灰色的狐皮手套,灰色羊毛衫外套硬皮甲,又罩了一件散发着暗光的钨灰色的鱼鳞甲及带护鼻的同色头盔。
“本次行动的指挥官是弗里茨侯爵,而不是我,索罗斯爵士您应该去找他。”弗拉德伯爵相貌俊美,拥有一双迷人青翠绿眼眸,留有一头黑色秀发的他外表约莫三十岁,如同传闻一样,他的脸孔白皙而光洁,皮肤的细腻程度如同一名女士,他总是散发着一股从容不迫的优雅气质,他坐下的白色坐骑正低头啜饮雪水。
弗里茨侯爵策马上前道:“不,人族不适合对阵狼族,哪怕你是人族中最为精壮的。而且人类越精壮,对我们的潜在威胁反而会更大。”弗里茨是本次寻狼行动的指挥官,年龄约莫四十,长有一副鹰钩鼻,眼神锐利,他的上唇留有一对修剪整齐的金色小胡子;此时此时,他的长脸被困在一顶盔顶带有一丛马尾毛,带护鼻的银色钢盔内,身穿黑色的内衬衫及同色马裤,外面则是与头盔同色的环形锁甲,除去索罗斯爵士外,他的四十八名部下包括弗拉德在内皆以这种装束出战。
“可为什么宾治龙他却可以....”索罗斯指了指在旁边同样骑着马的一名精瘦青年。
“我们可不一样,现在的我已免疫狼毒的感染。”宾治龙是名相貌平平的十八岁青年,有双灰色眸子,瘦得像把尖刀,此刻他骑在一头灰色战马上,他的装备是一把巨大的机关弩弓。“现在的我,已经是血族的成员了。”他得意地补充道。
“他有放弃做人类的勇气,索罗斯爵士,你有这样的觉悟吗?”弗利萨带着讥讽的语气反问道。
索罗斯抿紧嘴巴,没法作答。
“皇帝陛下派您出来督战,可是我们却不让您参与战斗的过程,是有原因的。”白色战马上的弗拉德爵士道,“被我们吸咬而没有死去的人类都会蜕变成血族的新一员。同样地,没有血族的血统加持,普通人类被狼族袭击而没有死亡,都必定会蜕变成狼族的新一员。我相信您也明白到,狼族跟血族是不一样的,狼族在形变的同时亦会泯绝人性,这也导致了形变后的狼族变得比形变后的血族更具攻击性。没有血族的强化感官和体力的人类,上到战场就只会........”为免对方难堪,弗拉德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会拖累我们后腿。”弗里茨插话,他骑着的是一匹黑色战马。“我们是时候出击了,弗拉德,戴上你的头盔,忘记你自己的秀发吧,打仗并不是讲仪容的时候。”弗里茨双腿一夹马肚,径直地往台地下的龙之村进发,其余的数名骑士如同流水般有序地跟进。
“我们的每一次出击,或多或少,血族都会损失一部分的弟兄。如果你有舍弃人类的觉悟和不惧死亡的勇气,可以考虑加入我们。”弗拉德戴起钢盔,一夹马肚,策马上前跟上大队。
4、夏亚
出发前,在城堡内举行的战术会议中,行动指挥官弗里茨侯爵反复强调:“本次行动的目标与以往有所不同,我们要做的并不是歼灭可见数目的狼人,而是回收‘始祖狼人’,他的体表特征就是满身的白毛,体格亦会比混血的黑毛狼人要强壮。注意,我们应当尽量避免与混血狼人冲突,将注意力投放在搜索始祖狼人的踪迹上。如果幸运的话,我们将会成功回收始祖狼人,但我并不奢求我们能做到这个地步,毕竟,始祖狼人是狼族的起源者,他的战斗力可能会比纯血的狼族还要强大。但各位无需太担心,同样纯血的血族成员弗拉德伯爵会支援我们本次的作战行动。”
当踏入龙之村以后,他们才发现村子已经变成一片死亡地带,羊圈里空无一物,村里有零星个还没熄灭的火堆,数名村民伏倒在自家门前或马路中或乱石堆中,其中几名倒下倒下的男村民则手持着业已熄灭的火把或铁铲或木棍,他们生前或失去意识前曾激烈抵抗过,夏亚心想。
更多倒下的村民身上的胸口或者腹部位置都带着重重的伤痕,他们嘴巴皆吐着业已凝固的鲜血,其中一名男村民他的腹部完全被掏空,在某个角度下可清晰瞥见胸腔下的白色肋骨。
“这家伙死透了。”与自己同行的蒙斯克道。
“所有的村民都像他一样死透,是最好的结果。”夏亚道,在一个月前,他接受其中一名混血的血族成员的吸咬,并幸运地通过身体试炼,成为血族的选中者,仅经过两周的武术及兵器演练,夏亚便加入到皇帝直辖的禁军组织“收割者”,表面上组织是由皇帝直接管辖,但实际上“收割者”只听从亚顿公爵,这位影子指挥官的命令,而某种程度上,帝国皇帝对这位既神秘而又高雅的男爵一直顾忌三分。
“第一次执行任务,难免会感到恐惧。”蒙斯克道,“镇定一点。”
夏亚与蒙斯克和另外八名同伴跳下马,兵分三路搜索始祖狼人的踪迹。
“这里的村民太多了,而我们的人却太少。”夏亚不安道,“要是这里的村民还没死透.........”他没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嗅到一股半狼半人的味道,味道从一间农舍背后传出,农舍的一半墙壁业已坍塌,一个火堆在坍塌的位置燃烧着,两条深深的车辙从马路蜿蜒地延伸到到农舍的缺口内,夏亚之所以能从深厚的积雪里辨认出这是两道马车车辙,是因为靠近火堆的车辙内盈满融化的雪水。
夏亚单独一人进入到农舍内,气味来源于一名正躺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其实夏亚这么做是很危险的,然而血族的本能在驱使着自己寻找狼族的踪迹。只见大叔那杂乱纠结的灰白胡子占满凝固的血迹,夏亚正察看他的生命迹象。
他还没死!当夏亚这么意识到的同时,中年男人的双目怒睁开来,身体骤然痉挛脸孔表情扭曲。
经验的不足使得夏亚没有立刻拔刀取下这名选中者的首级,而是高声呼喊:“受伤者开始形变了!”农舍内的夏亚高喊,外面的同伴都听到他的信号。
形变中的中年男人霍地站立,夏亚的亦本能地露出自己一双如獠牙般的虎牙权作示威,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拔刀,便被形变者所推开,这下推撞的力度远大于自己的想象,从农舍内被撞飞的夏亚径直撞碎用黑泥砖砌成的墙壁,摔倒在农舍外。
另一边厢,听到夏亚信号的其它“收割者”成员纷纷拔出身上的长刀或长剑不分青红皂白将目及所见的倒地不起者的头颅砍下或直刺入其心脏,这些兵器的刀刃或剑刃皆镀有一层纯银。部分被砍下头颅或直刺心脏的村民被砍伤或刺伤的创面冒出滚滚的白烟,这些冒出白烟的都是被狼毒感染的未死者。
然而,就如同夏亚所言,村里倒下的村民基数过多,而参与寻狼行动的血族却在人数上处于劣势。有很多未未被“收割者”成员收割生命的感染者纷纷开始了前赴后继的形变。
蒙斯克及时来到夏亚跟前,挡住了从农舍内逃窜而出的形变者的袭击。蒙斯克拔出一把长剑,剑刃反射着月亮的反光,蒙斯克顺势将剑锋挥向形变者,形变者用双手接下这一击,手掌位置瞬间被镀银的剑刃划出一条冒烟的血痕,滚滚热血从伤口位置汩汩流出并滴落到雪地上。那感染者随即放弃进攻,向反方向的十字路口逃窜。
我们应当尽可能地利用兵器对付狼族,感染者从人类形变成狼人平均需要四十秒的时间,在形变的过程中,是击败他们的关键。夏亚的脑海里此刻冒出了军营那名地中海教头反复强调的教条。“他要跑了!”夏亚喊道。
一位骑着灰色战马的骑士从另一端快速窜出,并急刹,战马的两条前腿高举在半空。骑士举起一把弩弓,射击、一切如此地行云流水,矢箭精准地没入感染者的胸口位置,形变中的感染者瞬间倒地并停止形变,胸膛位置发红并闷烧起来。
战场指挥官弗里茨将一切看在眼里,遂喝令道:“所有部队集中到礼堂周围。”随后,弗里茨带领着部队深入到小镇内部。在行进的过程中,弗里茨多次对弗拉德道:“弗拉德你紧跟在我的旁边,我要你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部分的感染者业已完成形变,无数头狼人利用房屋与房屋间的间隙来回奔跑或利用屋顶与屋顶之间的距离跳跃活动,而这些狼人的目的只有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将眼前的一切活物吞噬或撕成碎片。
哪怕是混血种,血族亦不具备与狼族(形变后)埋身肉搏的优势。所以,夏亚与蒙斯克重上自己的坐骑,利用骑兵高度与速度的双重优势,砍下好几头形变完成的狼人的头颅。
浓厚的积雪阻碍了马匹前进的速度,他们俩与另外两名骑兵吃力地紧随正在侧前方移动的大部队。在一个十字路口的拐弯处,一头狼人从屋顶跳窜而出,将在骑行中的夏亚扑倒在地,继而撕咬。夏亚用手臂挡着狼人的攻击,由于护臂的盔甲表面也镀了一层银,狼人的舌头因此冒烟起来,敌人旋即松开大口。
幸好全身的盔甲都镀上了银,夏亚灰溜溜地想,他看着手腕护甲上的口水在银的作用下正快速蒸发。
夏亚的坐骑已经不知所踪,而蒙斯克勒紧马头,跑回头路。“嘿,蒙斯克你在干嘛?”两名身后的骑马弟兄问。
“我要去救他。”蒙斯克道,那两名骑马的同伴旋即在自己身后掠过。
蒙斯克拔出长剑跳下马,将方才袭击夏亚的狼人首先砍倒,旋即,两头狼人便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扑来。蒙斯克一个平行的旋身砍“扑哧”两声响,从东南两个方向而来的狼人应声倒地,他们颈部的位置冒出浓烟并融化,最终身首分离。
“收割者果然是高手云集。”夏亚不禁感叹道。
蒙斯克将其扶起来,安慰道:“再执行多三次任务,你也能像我一样,被血族选中的人类就不再是人类,我们血族拥有超越普通人类的学习能力。”
蒙斯克看了一下自己的剑刃,便扔下长剑,补充道:“镀银的长剑本质仍是一把铁剑,挥砍不了几次,剑刃表面的银便被消耗掉了。”蒙斯克从坐骑的右囊包抽出一把长而笔直的长刀或长剑,夏亚分辨不了,在月光的照耀下,银色的刀身闪耀着寒气逼人的幽淡蓝光。
“这是刀还是剑?”夏亚问。
“这是陌刀,用纯银打造的,来自东方的大唐帝国。”蒙斯克解释,但命运没有再给更多的时间他们闲聊。
狼族们仿佛嗅到两名落单的夙敌的气味,夏亚的周围出现了更多的狼人。狼人们没有迟疑,他们同时从四个方向发起了进攻。蒙斯克则手持陌刀,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态势。
“小子,骑上我的马,跟上大部队。他们在往礼堂的位置移动。”蒙斯克在说的同时亦同时收割了三枚狼头,他将旋身砍的技巧运用到极致,夏亚心想。在漫天纷飞的雪花中,蒙斯克仿佛在跳着一支血腥而又优雅的舞蹈。
混乱中,蒙斯克的坐骑早就跑离原地,夏亚在挥砍手中长刀的同时亦苦觅着同伴坐骑的身影,当视觉派不上用场时,夏亚嗅起了空气中的味道。他确定好蒙斯克坐骑的位置,只见可怜的马儿业已被三头围攻的狼人撕裂开来,其中一头狼人正用血淋淋的手把肠子扯出来,马肚子上升起苍白的蒸汽。
当夏亚搞定一头狼人后,他发现又一头狼人向自己扑来,但那狼人因为有一个浑圆肚子的原因,动作相比起其他的狼人着实笨拙许多,这给了夏亚一个认为对方容易对付的错觉。
借着对方的动作迟缓,夏亚挥刀砍了对方胸口数下,仍不见其胸膛有明显伤痕,他马上观察刀身,发现刀刃的镀银业已磨蚀。夏亚专用刀尖猛攻狼人的腹部位置,企图复制敌人对付蒙斯克坐骑的方法来对付跟前的敌人。然而对方的肚皮就像一个充盈气体的护囊,夏亚的数次刺击均没能奏效,刀尖反而被肚皮反弹开来。
大肚子狼人一个不及防的跳跃,将夏亚扑倒在在雪地里,身下虽然有积雪卸掉撞击力,但夏亚仍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浑身的重量和杀气。夏亚的双手被狼人的身体狠狠地压着,只能坐以待毙地望着那离自己脸部越来越近滴落着口水散发着臭味的獠牙。此时,一个飞驰的马影从自己身旁掠过,大肚子狼人的头颅被砍飞在地。
夏亚翻身并抬头,只见白马上的骑士正是弗拉德爵士,他身后正有七名策马上前的骑士,骑士的灰斗篷在风中扬起并挥舞,其中一名率先抵达在弗拉德旁边的骑士原来是指挥官弗里茨。
“太鲁莽了,你应该守候在中间的位置,始祖狼人极有可能躲藏在礼堂里面。”弗里茨道。
“我认为始祖狼人并不会在礼堂里坐以待毙,他一定是躲藏在哪个地方观察着我们。”弗拉德说,“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纯种之间是会互相吸引的。”
“如果真这样的话,你更不能离开我们的保护圈,你是本次行动的核心,听我讲,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也不要使用技能,你的体力要留待始祖狼人出现的时候使用,”
“留待在礼堂周围,只能被动抵御从四方而来的进攻。侯爵,将你的部队部署在我们周围吧。”弗拉德平静地说。
弗拉次没有应答,他转头对夏亚道:“新兵,你负责留守在弗拉德爵士身旁,爵士是本次行动的核心,你得好好保护他。”弗拉德随后又对他的两名手下道:“你和你跟上我,我们要带领主力部队过来部署。”指挥官一夹马肚,三名骑士随即奔向位于村子中央的礼堂方向。
连同夏亚本人,共有六名骑士守护在弗拉德爵士周围,其中四名骑士手持与蒙斯克相同的陌刀。在宾治龙那把连发的弩弓精准射击及陌刀队的配合下,几波狼群的袭击都成功抵御下来。
“用我的长剑吧。”弗拉德注意到夏亚的刀刃镀银已经磨蚀。
夏亚接过纯种同伴的长剑后,亦忘情地砍倒了三头狼人,直到他听到蒙斯克的一声喊叫。只见蒙斯克被一阵强有力的力量掀翻,他俯卧在地,口吐鲜血,将白色的雪地染成红色,他艰难地企图站起身,可无能为力,他的身后有一头高大的身影逼近,那头黑毛狼人身高将近三米,每移动一步皆发出低沉的一响,他双手抓住了在地上挣扎的蒙斯克的双腿,并将他高举半空,然后双手用力向着左右撕扯,伴随着蒙斯克那撕心裂肺的叫声,昔日救了自己一命的队友在一团白色蒸汽的笼罩下变成两具不能形容的烂肉。
那巨人般的狼人双手占满了血族的鲜血,他捡起蒙斯克遗留在地的陌刀,狼人的手掌此时在冒烟,而他则示威性地将陌刀扳成一个U字形,并扔到在地,然后对着夏亚一行人唤以高喊,那喊叫可怖而震耳欲聋,对于听觉灵敏的血族来说,这响声的威力更加是被放大三倍以上。
纯银比铁要柔软得多,夏亚意识到。
两名手持陌刀的同伴向一同上前应付巨狼,然而宾治龙制止了,“我们要守在爵士身边,寸步不离。体型那么大,估计得两发才能搞定,让他尝尝我矢箭的味道。”语毕,两发矢箭接连击中巨狼的胸口,然而并没有奏效,宾治龙再补一发,第三发矢箭同样精准地击中目标,然而巨狼徒手便将三枚矢箭拔走扔在地上并继续向前迈步,巨狼人那拔箭的手和胸口的三点位置正冒出白色的蒸汽。
眼看弗里茨领导的大部队增援尚未抵达,而巨狼人周围开始涌现出更多的普通身高的黑毛狼人,二十个,三十个,夏亚已经数不过来了。此刻的夏亚羡慕起留待在台地上的贵族少爷(索罗斯),恐惧使他后悔起自己当初为何要加入“收割者”部队,他是本次行动的核心力量,夏亚想起指挥官强调过的一点。本来是守护者的夏亚用求助者的目光看了一下在身旁白马上的弗拉德爵士,然而情况让自己失望,仿佛是接受了即将到来的死亡,弗拉德爵士此时业已安静地闭起双目。
就在众人(血族)绝望之际,明亮的月色忽然被一层云团所遮盖,那云团的黑色影子投射在白色的雪地里,那团云非常之怪异,因为投放在雪地上的影子正在混沌地蠕动着。
夏亚抬头仰望夜空,只见数千只或许更多的黑蝙蝠,它们张口嘶鸣,展开黑翼,尖叫拍翅,如一团愤怒的黑云直扑巨狼身上,巨狼发出一声声恐怖的撕鸣。去死吧!那是死亡前的呐喊,这声音听着真美妙,夏亚甜甜地想。
更多的蝙蝠群悉数来到月色照耀下的夜空,当巨狼人变成一块肉干并坍塌在雪地里时,这团愤怒的黑云扑向了部署在周围的其它狼人们。狼人们在蝙蝠群的撕咬下东倒西歪,无用地挥舞双手和双脚抗争,最终在痛苦的呻吟下纷纷倒地。
战场由劣转变成绝对优势到狼人们纷纷变成肉干尸骸时,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完成任务后,蝙蝠们纷纷散开,越过夜空,返回各自的归属地。弗拉德爵士疲惫地从马上摔了下来,幸得夏亚敏捷地把他接住了。
“刚才都是您做的好事,”夏亚将弗拉德轻轻地放倒在地,“爵士您使用了技能。”
弗拉德勉力挤出了一抹微笑。另一边厢,由弗里茨所带领的主部队正急速向着夏亚一行人的方向驰援。
夏亚以为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然而命运并没有施舍他喘一口的时光。
“快看!”宾治龙语气匆匆道。
一头体格壮健,浑身白毛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银光,双眼鲜红的狼人正从一片桦树群的阴影下,优雅地徐徐步出。
“果然,纯种之间是会互相吸引的。”宾治龙道。
“始祖狼人!”夏亚的声线带着一丝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