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时影篇02)‖ 羡影 ‖ 强制向
后来归邪升起,我奉命追杀海皇,护卫空桑,却发现,海皇竟是羡儿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兄弟——唐三。
出乎意料的是,羡儿竟然没有为唐三求情,反而主动请缨,求我让他亲手了结了唐三。
我允了。
那时候,我本该发现他的异样的。
他那么善良,又怎么会愿意,亲手杀了昔日的好兄弟?
他与海皇兵戈相向,就连唐三也没想到,他会在最后一击时忽然撤手,任凭唐三的蓝银草洞穿了他的身体。
原来,他是要以死,以命来胁迫海皇唐三,不得再犯空桑,也不得再与我作对。
也顺便,解了我的命劫。
是大司命,告诉了他,待此间事了,我要为了他脱神袍,走万劫地狱。
而走万劫地狱的人,从未有活着回来的。
哪怕我侥幸活了下来,日后也必将为他所杀。
他怕了。
他不想我冒险,所以他宁愿以死来彻底结束这一切。
这已经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不负与唐三从小到大的兄弟情义,也不负与我相伴到死的约定。
是我明白的太晚了。
他倒在我的怀里,用尽最后的气力,也只是一边撂下狠话,一边嘴硬心软地为我擦眼泪。
他说,“师父,好时影,我们商量个事儿呗……咳……你,你别脱神袍,也别走万劫地狱了……咳咳……”
他的血止不住了,却怎么也不肯闭嘴,还是喋喋不休地和我说话。
“我不许,咳…我…不许……你听,听见了没有……”
“嗯……”我握着他的手,悲痛万分,泪如泉涌,恨不能当即就随他一起去了,只是嘴上敷衍着,他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忽而笑着摇了摇头。
“别傻了,咳……时影,我从未爱过你,你也……”
他微微垂了下眼眸,看着手中的玉骨,声音艰涩地道,“你也不配说你爱我,都怪你,咳……都怪你……”
“我本来……我本来是真的想要认真修炼……得道成仙的……”
“是你,乱了……”他闭上眼,眼角滑过一滴泪,“我的……”
“心——”
声音戛然而止,玉骨也被无力地松开。
他终于,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万籁俱寂,我却感觉不到片刻的安宁,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在将我彻底吞噬。
我急火攻心,猛地吐了血,却也还没有到一蹶不振的地步,因为我想起了空桑的禁术——星魂血誓。
能让人起死回生的术法,定能让我的羡儿重返人间。
大司命劝阻我,星魂血誓是逆天改命的禁术,会献祭掉我的半数寿命,这样不值得。既然命劫已解,我又何必多此一举,重新与羡儿纠缠在一起呢,岂不徒增烦恼威胁?
可是大司命不知道,哪怕用尽我全部的寿命和修为来换羡儿的往后余生,那也是值得的。如若我此生再不能遇见羡儿,那纵使我他日登了真境,人生又还有何意趣?
无非是将苦闷惆怅孤寂再以数万倍的时光来延长罢了。
我不愿过这样的生活。
见过了光明热闹喧嚣的人,是再忍受不了这样无趣漫长的黑暗的。
我满怀希望地开启了星魂血誓,以身体为炉鼎炼化蕴养着羡儿的三魂七魄,只待他睁眼醒来的那一刻。
羡儿确实回来了,却不认得我了,心智也回到了认识我之前。
我并不气馁,反而很享受这样简单纯粹的独处。
无须时刻担心逾距,也不必摆师父的架子,就这样简简单单地陪着他玩乐就好。
他喜欢叽叽喳喳讲东讲西,那我便陪着他,天南海北地闲聊逗趣。
他嘴馋喜食鲜美的鱼虾,那我便为他亲自下河捉了鱼来烤,衣服湿了又如何,他喜欢下水的时候有人陪着一同嬉闹,那我便陪着他。
他喜欢喝酒,最爱喝的酒是姑苏的天子笑,最难以忘怀的酒是云梦的荷风酒,那我便都为他一一寻来,让他一次喝个够。
……
三天的时间,既长又短,我多么希望就这么陪着他一直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却也明白,他总会恢复所有记忆。
然后……记起,是我乱了他的道心,才害得他差点身死魂消。
或许,是预言从一开始就说反了,我才是他的命劫之人。
我在第四日去见他之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了。
他醒了,恢复记忆了,却也……再次抛下了我。
如果这就是他的决定的话,我会尊重,理解,并祝福他。
哪怕我已万箭穿心,心痛如绞。
我又将自己关在了帝王谷,不理俗事。
大司命劝我早日突破修为,重登真境,我没有拒绝。
只因我如今的寿命已不再是关乎我一人的了。
星魂血誓将我与羡儿的寿命捆绑在了一起,如今我与羡儿同生共死,我若登了真境,他自然万寿无疆。
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料到,就在我闭关修炼的短短数月,九嶷山外的世界竟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冰族人再次来犯,莲花坞云梦江氏被灭,羡儿为保亲朋好友安危,竟自愿被破坏神虚遥上了身,以一己之身困住了虚遥,在夷陵乱葬岗与虚遥斗智斗法,最后竟不惜以自毁的方式要和虚遥同归于尽!
等到我有所感应羡儿的生命受到了威胁,赶到不夜天,就只看到了即将坠崖的羡儿。
彼时的他记忆已被虚遥侵蚀同化,早已忘记了与我有关的一切,却仍是凭着最后的一丝善念,拼死一搏,一步步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退到了悬崖边上。
万幸的是,这一次,我终于还来得及,伸手将他拉住。
他没有再次在我面前陨落。
我握着他的手时,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后怕让我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痉挛,心脏生疼生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