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愿16(羡忘)慢热温柔羡×追夫小可爱机破镜重圆ABO生子避雷HE
蓝湛是睡了两日后才醒来的,他睁开眼时脑子是空荡荡的,呆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想起了最后长剑的铮鸣。
霜华剑自行脱离了剑鞘,猛地拦住了魏婴最后的一步,落入乾坤之中,薛洋气急败坏的扑上来想要将其抓回去,只是为时已晚——
乾坤感应到阴阳两个阵眼各有魂灵,便自行置换,在薛洋的嘶吼声里,那长剑里栖息的魂灵释出,隐隐可见一人白绫遮眼,分明瞧不见他的眼睛,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注视着气急败坏的薛洋。
他最后安静的看了他一眼,蓝湛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似乎是见到那素未谋面的清俊道长笑了一下,很淡,很遗憾。
最后那缕魂魄静静的坠入了无间,从此千千万万年烈火焚身,不得转生。
石洞里寂静了一霎。
趁着薛洋还在愣神,魏婴眼疾手快的启用阴虎符,彻底打碎了乾坤,缚仙索将其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薛洋,认罪伏诛吧。”
像是终于回了神,薛洋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低嗤一声,声音喑哑:“你自己都知道,缚仙索根本困不住我,你现在的灵力所剩无几了吧?还想和我开战?”
他挣开缚仙索,转身就走:“让外面的人都滚开,我没心思和你耗,我还要找他的魂魄。”
魏婴想,这人尽然是疯了。
“连阴铁都召不出他的魂魄,你当知道霜华里是他的最后一缕魂了,你去哪里找?”
薛洋疾行的脚步猛地刹住,回头看着他,一直以来都显得高傲又阴毒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抹迷茫。
但他仍固执的说,能的。
他能找到他一次,就能找到他第二次。
魏婴皱起眉看着他,好似看见了这个人可恨可悲的一生。
“我小师叔一生良善,他看着你像现在这样自欺欺人,不知会作何感想。”
是,晓星尘一生良善,他却一生为恶,一辈子没有做过好人,他们根本就是两种相悖的人,若非因此,他也不会在现在这条没有尽头的路上越走越远。
再后来的事,他就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魏婴还和薛洋说了什么,但他自从被带来这里已经近乎两天两夜水米不进,又经历了一番折腾,精力和体力都完全透支了,整个人脑袋晕晕乎乎的,脚下也像踩在了泥里,又软又滑,随即就晕了过去。
他撑起疲软的身体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竟是在静室里,自他上次回来后这里显然又打扫过了,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只是檀香没有点。
蓝湛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迟钝,想不起自己应该干些什么才合适,正想着,就见屋门被人推开了,端着药进来的女子一身红衣,但人却是不太张扬的,莲花坞有过一面之缘,正是江澄之妻温情。
“估摸着你也该醒了,你先前消耗过多,身子骨虚,往后是要注意些的。”
她说着,走过来俯身摸了脉,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看样子好多了,魏婴把阿箐他们叫来了,我等会儿叫阿箐给你弄些好入口的吃食去。”
蓝湛顿了顿,轻轻摇头说不麻烦了,然后想起来先前魏婴也是受了伤的,因而先是问了一句“魏婴呢?”,复又觉得不妥,便挣扎着要起身亲自去看。
温情不客气的把他摁了回去。
“魏无羡他没事儿,夷陵老祖比咱们想象中的更强。”她也没说假话,魏婴虽说确实受了伤,但好在都不致命,还有些灵力透支,到底是身强体健的乾元,好生养着也就是了。
“他现下还忙着呢,晚些他自己回来看你的。倒是你,要注意照顾自己了,不为自己,也为了孩子想想吧。”
这句话像是定身咒似的,蓝湛坐回床上,抬起头来看着她,满眼都是迷茫。
“不……不会……”
他只有过一次,事后是喝过魏婴给的避子汤药的,怎么会有孩子?
温情神色复杂的看着蓝湛,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同为坤泽,她能体会对于一个坤泽来说还未成婚就有了孩子是一件多么令人难堪又无奈的事情,坤泽身上带着天然的母性,这种天性如今只会和沉重的压力不停的争斗,将人折磨的身心俱疲。
门口响起很轻的叩门声,两人一起抬头,是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的阿箐,因着赶路,额头上还覆着薄汗,但见蓝湛已经醒了,顿时露出了欢喜不已的表情。
她的嘴一向停不下里,搬了凳子往床边一坐,先一刻不停的与他说了外头全然变了了天。
譬如他晕过去之后,魏婴还是赢了,薛洋死在了那个山洞,后来他们还在那里找到了死去多年的晓星尘道长的尸体,被特殊的符咒保护着,竟没有半点腐坏;譬如在他们离开山洞先行赶到最近的云深不知处安身时,仙门各大家族却相继收到了一封文书,详尽细致的叙述了金光善多年野心勃勃,联合诡道邪士,坑害蓝曦臣,掠夺蓝氏管辖权,多次用不上台面的手段吞并各大家族,私放屠戮玄武,谋害魏氏家主魏无羡等种种罪名。
仙门百家炸开了锅,联合出兵讨伐金光善,无奈之下金光善只好仓皇出逃,现下还没有消息,魏婴作为诛杀了屠戮玄武的首要功臣,如今备受推崇,被仙门百家默认为讨伐联合军之领袖,这些天追查狡猾的金光善,忙的不可开交。
蓝湛安静的一边喝药一边听,直到觉得阿箐差不多说完了,才状似不经意的问起当时的药,那时他从魏婴那里拿了避子汤药回去时状态不好,正好撞上了阿箐,被问起来也自知不能多说什么,当下就敷衍着说是受了风发热抓的药,后来阿箐看他实在虚弱,就自告奋勇的帮他煎好了药送来。
他问着,双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小腹,那里其实还摸不出什么,但想到这里正在悄然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一种奇妙的感觉就慢慢的占满了他的心,又紧张又茫然。
猛地被问起这事,阿箐虽有些懵,但还是照实说了:“……那天去厨房路上,正走过那边临水的长廊,碰上几个师兄弟打闹,一个没留意就给撞了个跟头,那药就掉进水里了......”阿箐有点不好意思:“你不是说就是些基础的治风寒的药么,我想着你挺难受的,就没再找你,赶紧又出去抓了一副给你,后来我瞧着你发热也退了,病也好了,就没多提。”
她顿了顿,方才有些迟疑:“是不是我抓的药不好,你落下了什么病根儿?”
这阴差阳错的意外让蓝湛哭笑不得,但说到底这事是他没说清,也怪不得阿箐,便摇头说就是随便问问,然后说自己饿了,把阿箐支出去。
他做了两个深呼吸,把自己从一种徒劳的混沌里拉出来,回头看着温情仍在一旁瞧着他,轻抿着嘴唇,有些为难的样子。
“抱歉,你刚被魏无羡抱回来的时候状态不太好,他拜托我给你看诊,我们是很多年的朋友,所以也没多想,就和他说了。”温情轻叹:“我应该站在你的角度想一想的。”
可是这世上,原本也没有人生来要替谁着想的,都是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立场,这些道理他在离开了魏婴,离开了兄长以后,终于也都懂了。
蓝湛摇摇头,苍白的朝她笑了笑。
“没关系,还是谢谢江夫人。”
这个年龄的孩子能这样豁达的其实不多,温情微微愣了一下,脸颊竟泛起一抹淡红,她走过来把蓝湛的药碗收起来,嘱咐了他好生休息,便转头离开了。
蓝湛在房里又坐了一会儿,感觉恢复了力气,他四处看了看,见柜子里放着两套他昔日的旧衣,就把它们都打包起来,他在云深不知处的生活用品已经很少,但好在他还有点钱,他可以找一个小村庄先落脚,前几个月可以找份教书先生的活儿做一做,这样只要不是太浪费,应该够他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他以为自己全部的期盼都在魏婴还没给出的回答上了,可现在看来也不是,他早已长大了,为了成为他爱的人的依靠,他也可以好好过日子。
他不是看不出魏婴这些日子对自己的步步靠近而表现出的焦虑,无奈,还有纠结和抗拒,其实说到底,非要让他驳的清楚做什么呢?他总把魏婴想的太万能了,明明他自己也用了许多年想明白很多事,魏婴凭什么非要在很短的几个月里就要想明白,要释怀,要接受。
他想起了多年前,魏婴一直说在等他长大,他用这句话包容了他所有任性,幼稚甚至残忍,魏婴可以等,他自然也能等着。
如果他接受,他就好好爱他,不接受,他见识过魏婴全部的温柔也很足够,他很爱这个孩子,不想他变成束缚魏婴选择的枷锁。
蓝湛慢慢走在山路上,天空是阴沉的,但他觉得自己想明白了,轻松很多。
金氏倒了,再也没有人把守在后山口,他上次好不容易回家,也到底没能来这里看一看,兄长一个人在这里等了他五年,终于也能见一见。
蓝曦臣的墓碑上落了一层薄灰,但总体还算整洁,边上的两颗松柏郁郁葱葱,显示出很苍劲的绿色。
他跪坐下来,努力的笑了笑。
“兄长,湛儿来看你了。对不起啊,这么多年来,才来看你,你别怪我。”
“咱们蓝氏落到别人手里这么多年,你肯定特别着急吧?告诉你个好消息,金光善已经倒了,他的那些恶行到底都是有恶报的,还有害死你的鬼面人,也抓到了,我本来想手刃他给你报仇的,后来一想,你也未必愿意让我沾这样的恶人血,还是算了,反正他自有处决。”
“兄长,我又要离开云深不知处了,你别生我气,我这次不会好几年才来看你一次了。”蓝湛想象着蓝曦臣从前生了气就会扭着头不愿意看他的样子,凑上前去用帕子细细擦拭着墓碑,就像从前搂着他的脖子撒娇一样,他感受着山谷里温柔的风拂过发梢,如同多年前兄长干燥温暖的手轻轻揉他的头发,于是又笑了。
“你从前一个人把我带大,是不是特别不容易啊,总说生气的时候恨不得扔了我才消停,我马上也要体会体会你以前的日子啦,我已经有小孩子了,其实这是个好消息,他明年就会降生,到时候我就带他回来看你,这样咱们也算是风水轮流转吧?”
“我会好好教他的,就像你以前教导我一样,你不用担心,我现在长大了,真的,你为我高兴吗?”
他想了想,心道要说些让兄长高兴的话才是,便张口又道:“兄长,我好想你啊……”
我好想让你看看我长大的样子。
泪珠又毫无预兆的掉下来了,蓝湛抬头看着蓝曦臣的墓碑,又很快把眼泪擦干净,像要解释什么一般摇摇头:“我不哭,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哭了……”
天上飘雨了,姑苏位置偏南,连夏天的雨都是绵柔的。
蓝湛起了身,跪下磕了三个头,算是拜别兄长,然后重新拎起简陋的包裹,才发觉头上多了把伞。
然后对方伸手拉了他一把,声音柔和平静:“下雨了,怎么不打伞。”
温情来告诉他蓝湛不见了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问了大概的时间,他知道蓝湛就算要走也是要去祭奠蓝曦臣的,应该还没来得及下山,便加快脚程追了过来。
他在得知蓝湛有了孩子之后,就隐隐猜到他迟早是要逃的,因为他再也不受制于谁了,就算为了最后的尊严,他都不会像那些庸俗之人一样打着小算盘利用孩子来要什么,但他又觉得迷茫,因为记忆里的蓝湛不会选择落荒而逃,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两个蓝湛在他心里出现。
他追来的时候,看见蓝湛正絮絮的自说自话,他眼眶早就红了,但一直倔强着没有哭,想想他们兄弟俩五年没见过面了,也该好好说说话,便没有打扰的站在了不远处,直到看他要走了才走过来。
他想说什么,但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只好暂且静默,只掏出帕子把他发上的水珠擦干。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终于还是一贯的由蓝湛先开口了,他实在受不了相对无言的氛围。
但是他问过后又觉得自己有点傻,他那点心思魏婴一看一准,有什么可问的。
魏婴道:“温情和我说了,这个孩子是个意外,不怪你。但他毕竟已经来了,我们……”
难怪会追过来。蓝湛想,魏婴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习惯把所有事情都按照礼数做到最合适,就比如这个孩子来了,于是他得出最后的结论是他应该娶他,担负起乾元的责任。
“不用,不用。”他飞快的打断了他的话:“我自己能照顾好他,等他出生以后你也能随时来看他,我不会拿他要挟你。”
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难堪,事情到底还是走到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境地,手指捏着袖口捏到指尖发白。
最后是他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一声,发出了饿的信号,魏婴这才打破了尴尬,拉起他又折返回去,静室里有阿箐送来的吃食,两人面对面坐着,谁也不吭声。
“其实也可以哭。”魏婴开口有些生硬,但语气却还算温和:“我父亲待我算不上很好,可他死的时候,我也仍然会感到难过。”
蓝湛抬起头,微微怔了一下,他还没见过魏婴这样的眼神,有些熟悉,有些像那天在山洞里见到晓星尘的最后一缕魂魄代他们献祭法阵时看薛洋的眼神,充满了悲哀和遗憾。
可他的对不起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因为他已经说了太多遍,魏婴听也该听倦了。
“五年前,我因修炼之事同他吵了一架,这才正经的说了一回话,我们父子这么多年来,那天竟然是我们彼此最不加伪装,最坦诚的一天,那天我很难过,因为觉得我爹从来没爱过我。”
“离开你的客栈之后,我去醉了一场,醉的不省人事,没了阴虎符护体,又心绪不稳,所以身上的怨气无法收敛,该是引起了薛洋的注意,他将此事报给了云梦江氏,引来了那一场追杀,我一路逃至停步崖,江氏追杀的人还没跟上来,但我身上的怨气藏不住,根本是走投无路,可那时我爹却又出现了,他用了定身符,那是以前我怕他出了什么事给他带在身上防身的,最后却是用在了我身上,他吸走了我身上几乎所有的修为和灵力,暂时掩藏了我身上的怨气,他把我草草埋进了那个野坟坑,在追杀之人跟上来后,伪装成我,跳下了悬崖,我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魏婴看着蓝湛吃惊又复杂的眼神,却反倒是很轻的笑了一下:“那天他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一生也只见过一次他那样的眼神,就像幼时看见旁人家的孩子摔了一跤后,他们父亲心疼又慈祥的眼神,他似乎很遗憾,他说爹只疼你这一次了,就当这些年补偿你吧。”
有那么一瞬,他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他隔着坟头的荒草,看见父亲跳下悬崖替他赴死的背影,那时他整个人都是混沌的,也不记得究竟哭了没有,他只是模模糊糊的想,他的父亲一生只疼了他一场,往后再也没得奢望了。
“后来,师祖把我带走了,她说我娘亲在多年前离开他们以后曾违规折返师门,交出了修为谢罪,只求抱山散人能在我往后的危机之中出手相救,她的修为灵力一直留存在师祖那里,最后到了我身上,我才得以重新修炼,我看了当年母亲留给我的信件,她说替我求的恩典,就当给吾儿的补偿。”
“你瞧,我爹娘两人是不是真的很有默契,他们谁都不肯多爱我一点,却偏偏愿意付出那么多来补偿我,好像我一路走到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补偿。”
“太多了,也太重了,我倦得很,不想再要补偿了。”
蓝湛兀自反应了一会儿,这才明白过来魏婴在给他答案,是那天无疾而终的问题的答案。
魏婴再也不需要补偿了。
愣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自己轻轻的啊了一声,又笨拙的补了一声嗯,而后也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便道:“那,我明天去夷陵收拾东西,不叨扰你了。”
魏婴歪头瞧着他,而后叹了口气,拉过他下意识护在小腹上微凉的手:“我不要补偿了,但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们重新开始。”
他说:“我只接受重新开始,不管有没有这个孩子。”
在决定走进乾坤时,他忽然想,自己心里像是种下了一颗有毒的种子,定是中毒太深,才会连这种送死的事都觉得甘之如饴,他只是有点遗憾,好像还是有什么没有得到。
他还是想要那种普通的日子,他在清晨醒来时会得到一个吻,然后一整天就有了干劲,傍晚他和最爱的人坐在桌前吃饭,互相倾诉欢喜的,烦恼的,他其实已经摆脱了最初的孤独,他有徒弟和朋友,但那些伤痛的过往终究是无法与其诉说,他忽然发现,这么多年,这世上还是只有蓝湛,能好好听他说话。
“有件事没告诉你,从我们重逢那天起,我就知道,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只要看一眼,自己依旧会为你心动。”
其实江澄有句话说的对,他在感情上实在是个很被动的人,不管在什么事情上,总习惯于蓝湛先走来,把手伸到他面前,他才考虑要不要抓住。
但蓝湛已经变了,他变得小心翼翼,再也不敢虎头虎脑的跑过来,无所畏惧的对他伸手,但他又没有变,他还是会因为自己的一句应答而欢天喜地,而充满力量,就像热烈的太阳。
蓝湛到底还是落了泪,他攥住魏婴的手,忽然由小声啜泣变成了放声大哭,像要把积蓄多年的委屈,不安,想念全部哭出来,他像从前一样伏在魏婴肩头,任性的用眼泪浸湿了他的衣服。
魏婴也不急再等那句口头的回应,他知道他们的以后要开始了,一定是最初他想要的样子,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头发。
他像好多年前一样笑着,像好多年前一样温柔。
像好多年前一样对他说,小孩儿,听话。

和好啦和好啦,往后的日子就顺利了,撒花
后面还有一章就结局了
薛洋和晓星尘的事想了想还是没写在这里,应该会写在番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