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与乌托邦——答案在风中

理想的伟大与现实的沉重,在中岛的历代作品里宛若双生子般一直处于互相纠缠的状态,诸如「ファイト!」「ローリング」「永遠の嘘をついてくれ」「紅灯の海」等等。但再没有比「乱世」这首歌更有如此加强烈的张力了。
歌词以中岛一贯的行文风格所写成的,没有任何晦涩的概念,只是简单明了地展现了主人公如何从“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表象跳到了“摧眉折腰事权贵”的表象,甚至可以说是粗暴的对比。中间发生了什么,作者并没有细说——当然也没有必要,这是大多数人都会经历的——只是行文至第二段时开始了对DNA的质问。
人类经常一边羡慕着那段被大脑和时间处理过的往日时代,一面又去向往着属于未来而不是自己的乌托邦。似乎乌托邦仅仅存在于往日与未来,而不是今日;其罪过在于今日,而不是往日与未来。
我曾亲耳听到同龄人怀念五十年前的中国,虽然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我曾亲耳听到美国的基督徒们怀念几十年前的时光,那时候的大多数人都信仰着身,社区是格外的美好,虽然他们不是黑人;我曾在书本上见过两千年前的先贤企图让世界回到三千年前的样子,虽然列国并没有理睬他;我曾在书本上见过罗马人哀叹道其同代是父辈们退化的后裔,虽然他们正经历着帝国的鼎盛之时。无论是古人,现代人,还是未来人,大家都喜欢去憧憬百余年后的光景,却鲜有人相信乌托邦的光会照亮在自己头上。
重返某个黄金时代,抑或是进入乌托邦的未来,是每一代人类的梦想。但一代又一代的现实由不得不让人承认,乱世才是永久的守恒,哪怕科技发展与思想启蒙的双重进步下,却依旧无法阻挡,人眼看不到的小小的病毒,与人类贪欲引发的战争的毁灭。
「乱世」,便在这样的时代下诞生了。
人类所孕育的文明是伟大的,我们靠着有限的理智和一代又一代人对真理的渴求,将人类送出了地球,将每个人的交流距离缩减至了计算机所能抵达的距离,将生产效率提高到了前人无法想象的地步;文明的进步更是让人类靠着理智与生产力的上行,让更多的人有权利来享受世界的果实,逐渐远离弱肉强食的动物状态。
即便如此,为何还有乱世?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往往,皆为利往。人类的确逐渐远离了动物状态,但在骨子里,我们依旧是动物,只不过是一群从伊甸园出走后懂得穿衣服的体面动物罢了。对DNA的延续永远是第一原动力,这是普遍现象——哪怕这个世界上确确实实存在着摆脱了“低级趣味”,这类人的存在也不过是统计学上的异常值——深入骨髓的欲望是任何理论任何理智任何理想都无法改变的基本习性,我们大多数人的道德也不过是建立在充足的物质生活上存在的。
无论是在疫情下我们见证的种种人性的险恶,还是大国之间的冷战与热战,歌者没有去怒骂“权贵”,没有去侮辱某个群体。主人公在摧眉折腰事权贵后,只是在怒吼着“DNA,小心变异”,却也止步于此。任何生物的第一原动力都是DNA的欲望—活下去,将我的基因传承下去。DNA,便是乱世的根源。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实,也是我们不得不正视的现实。
任何此刻高尚的人走上风口之时,也极难永远高尚下去,歌者如此,笔者如此,在座的衮衮诸公亦如此。
所以人类的共存才会依靠法律,而不是自律。
因为我们都从属于DNA,个体可以依靠着崇高的道德准则与坚强的毅力,违反人性的去超越DNA,但我们永远无法奢求全体人类超越DNA。
歌者在学生时代就认识到了人性的复杂,“最美的是人心,最丑的也是人心”。这首歌,用“我”作为故事的主角而不是第三方的主角,因为我们都是病人,我们任何人都无法超越自己的欲望——哪怕是看到症结之所在的诗人也不行,因为她同我们一样,都是DNA的奴隶。风儿可以肆意的嘲笑人类,并不是风儿的无欲无求是高贵的,也仅仅是因为,它不属于DNA,它不属于任何的个体(It belongs to no one)。
诗人是站在人类的角度而不是风儿的角度,因为歌词里的“我”是那个抗争过而又屈服过的“我”,而不是嘲笑人类的风。
至于未来如何,
The answer my friend, is blowing in the wind, the answer is blowing in the wi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