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
曲小瓯把锦盒交到那只手上。
那手掌面宽大,手指修长,有分明的关节,看上去稳固而有力。
盒面被推开,露出里面的青花簪。
这只簪子做工用料均是普通,与装它的锦盒并不相称。
锦盒是琼泉山庄杜绝庄主的,簪子却不是,那是庄上一名仆人买给妻子的生日礼。
而被这名仆人买走前,这根簪子已经辗转了许多地方,最初的起点是西南第一大城的一间小小当铺。
当了它的人,已经不在。
而她在的时候,当簪换来的一点点钱银并不能改变当年的窘迫生活,私奔后心心相印的三年在止不住的咳嗽声里迎来终点。
本就清瘦的人,气若游丝时的手臂仿佛没有骨头,握住的手指好像只剩下一层皮的重量。
那么轻的手指,最后一次,婆娑他宽大手掌里的老茧。
多年过去,那些老茧几乎不见,只剩下一只充满力量感的大手。
只是此刻,这只手罕见得轻柔,拇指拂过青花簪,拂过略带弧度的簪身,拂过有些变了色的铜蕊,拂过珠花,还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然后,簪子被放了回去,瑞明城这些年风头最盛的大商人,恒心盛老板王恒看向在喝第二盏茶的曲小瓯。
他真的很渴,因为他赶了很久的路。
之所以赶路,是为了早点送上簪子。
王恒生意人,欣赏信守承诺和做事认真的人,说道:“既然你真能找回这根簪子,那你要我办的事,我立刻就办。”他随即叫来一名心腹,吩咐下去。隔天,恒心盛在中原的最大分号派出一只规模不凡的商队,走了从未走过的一条路,来到一处深山里的小村庄。往后年月,哪怕当家易主,只要恒心盛仍在,这每年一趟的商队便从未中断。
“多谢王老板。”把第二盏茶喝干的曲小瓯站起身,拱手告辞。
“等等,”王恒也站起来,“小兄弟,你找东西厉害,那找人行不行?”
曲小瓯笑起来,“活人死人我都找到过。是您府上有谁不见了?”
王恒摆摆手,“丢人的不是我,是老李。”
整个瑞明城能被王恒亲切称呼为“老李”的,只有他的老对手,顺通号的大老板李贤成。
王恒带着曲小瓯冲进李家内厅的时候,这位城中商界的头面人物正坐在太师椅上,手中铁核桃盘得飞快。
他看见王恒进来,再看他的样子,便猜到了三分,挥手屏退那些要拦他却也拦不住的下人。
“看到还没找到?”王恒自顾自坐下,开门见山。
李贤成冷笑:“你消息倒灵通。”
“又不是什么商业机密。前天你家进进出出这么多人,傻子都知道有事发生,稍稍一问不就知道了。”
“所以今天就特意带着这个小子来看笑话?”李贤成打量了眼曲小瓯,曲小瓯感觉像被一把蓖子刮了过去。
“我哪有这般坏心肠?你我相交多年,安乐也算我看着长大,她不见了,我也着急。这位小兄弟别看年纪不大,找人寻物却是一把好手,我特地请他过来帮忙的。”
被瑞明城两位大商注视着的曲小瓯向李贤成行了一礼,“李老板,还请把之前的情况详细说说。”来的路上,王恒已跟他说了大概。李贤成爱女李安乐两天前失踪,留下了一封书信。信中内容外人不得而知,但多半有些内情,致使李贤成并未报官,而是自己派人去寻。王恒对此事特别上心,许诺事成之后酬劳他出。
李贤成把曲小瓯晾在那里,没有回应,反而看向王恒,揣测着这名商业对手这番举动的用意。
王恒的样子很真诚,“放心,来时我同这位小兄弟都谈好了,真找到了人,报酬我出。”
李贤成又是冷笑,“没有趁此机会抢买卖,反而出钱请人帮我找女儿,你王老板真是大善人啊。”
“行善积德是你我生意人的本分嘛,”王恒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在意对方言语里的讥讽,“安乐到现在还没找到,你就让这位小兄弟试一试,又有何妨。找到了,皆大欢喜,不过是你欠我一个人情,为了宝贝女儿,难道不划算?”
“也罢,你今日既已登门,这人情怕是要定了。”王恒目的既明,李贤成反而踏实了许多,转头看向曲小瓯。曲小瓯正注视着厅内一只青花瓷瓶中开得正好的鸽子花。
“成或不成,都不要多嘴,明白吗?”
曲小瓯点头,看李贤成掏出一封信,给到王恒,王恒看过,又交到自己手中。
信笺考究,上面字迹撇捺中露着锋芒,所写不过寥寥数语:爹,我遇上喜欢的人了,这人你肯定看不上,就不给你看了,我和他去中原一趟。
曲小瓯没把“私奔”两个字说出口,思量片刻后问道:“您二位若是安乐小姐,留下书信出走,会写明是去中原吗?”
曲小瓯有此一问,李贤成倒是收起了轻视之心,道:“瑞明去中原只有一条官道,除此之外便是鲜有人迹的险山暗沼。我的人沿官道寻了三天,连附近几个小村子和可以藏人的地方都看了,还是一无所获。”
王恒恍然道:“看来这信不过障眼法,她根本没去中原,只怕和她那个意中人还藏在城里头呢。哈哈,确实是她会玩的把戏。”他笑起来,吃了李贤成一记冷眼。
“城中我也有派人找,目前一样没消息。”
“您有派人看住几个城门吗?”
“有。我虽未报官,却还是用了些人脉。”
“那您觉得,安乐小姐能不能猜到您会动用这些人脉盯住各个城门?”
李贤成手中盘着的铁核桃第一次停了下来。
“看住了城门,瑞明城不过是只大了些的瓮,早晚会翻过来。安乐小姐既然能猜到您有这一手,又怎会把自己留在‘瓮’中?我若是她,一定要留在城外,等您以为看穿了她的把戏、把所有找的人都放到城里的时候,再自由自在地沿官道北上。”
“城外?可城外这三天我都有人在找,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
“您错了,并不是都有人在找,您说的是官道那一边,”曲小瓯边说边走到窗口,推开,举手一指,“这边,那个地方,我估计您没派人去。”
王恒站起身,竟有些激动,“雪牙山!”
雪牙山是龙苍山脉最为险峻的山峰之一,顾名思义,形似一枚冲天尖牙,山顶常年积雪,白得彻底,阳光照射下若隐若现一层光晕,山顶有仙人的传说经久不衰。山腰及以下散居着为数不多的猎户,外人若要进山,最稳妥的法子便是找名猎户带路。
老猎户听说眼前八人是去山中寻人,还是找一名年轻女娃娃的时候,尤是不信,心说要是没人领路,一个女娃娃只怕连上山的路径都摸不着,但看对方出手阔绰,便不多讲,欢喜答应下来。可当他在凌崇家门头看到那名穿一身梨色暗云纹大氅的娇俏女孩时,便不得不信了。
他当然不知道瑞明城顺通号的大小姐李安乐就在凌崇家里头。他来,不过是因为曲小瓯跟李贤成手下七人要分成两队,还需一名猎户。这种向导寻人的活,算美差。有美差,山里的猎户们总会想着他。
凌崇眼下大约十七八岁,自幼丧母,等到五岁,父亲也在一次狩猎中被一头黑熊拍去半个脑袋。这熊如今被扒了皮——十三岁时的他杀了熊后亲手扒的——成了他的御寒大衣。他被山上猎户轮流养大,对各家都亲,听见声响从家里头出来,见是老猎户,正要笑脸迎上,却看见老猎户身后还有八个人,黝黑脸上神色一凛,壮实身形拦在女孩身前。
跟着曲小瓯上山的人里头特意选了四个练家子,先看见自家小姐,又看见凌崇架势,都往前迈了一步。
老猎户急忙冲到凌崇跟前,大声问道:“小凌,这姑娘是谁?”
“这是我婆娘。”
“胡说!你婚都没结哪儿来的婆娘?就算讨婆娘,也讨不来这般水灵灵的。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这位爷爷,我是他婆娘。那些人是来找我的,你不用急。”李安乐从凌崇身后探出脑袋,推开凌崇,走向曲小瓯一行。那些李家手下喊道:“大小姐!”
李安乐目光落在曲小瓯身上,“你不是李家的人,你是我爹特意找来寻我的?”
“准确来说,不是李老板找的我,是王恒王老板。”
“那你现在找到我了,是要让我回去?要是我不肯呢?”
“那我没有办法,我只负责找人。找到之后,得看他们。”
一名最为老练的李家手下跪了下来,“还请大小姐不要为难我们。”
其余六人也一起跪下,从各自方向冲着身披梨色大氅的女孩发出恳求,声音整齐得好像经过排练,好像出自某个极具威严的人物之口。附近野林被惊扰的山鸟展翅而飞,在稀薄空气里短暂盘旋,最终不得不落回漆黑的枝桠。
这边唯一站着的曲小瓯显得格格不入。他看着凌崇站到李安乐身边,像一头温顺黑熊。李安乐抬起头冲他笑了下,是那种宽慰人心的笑。随后,她说道:“都起来吧,我可以回去。”
后半句话留在所有人都站起身之后,“但他也要跟着,否则我保证你们就算带我回去了也交不了差!”
李家手下们好像没反应过来,反而是外人曲小瓯做了答复。
“行。”
于是顺通号的大小姐踏上归程,在老猎户忧心忡忡的目送里,逆着三天前晨曦照耀的方向。凌崇跟在她的身边,可以看出刻意放慢的脚步,长手和长脚不在平常的幅度和跨度。李家手下们则小心提防,提防他们这位熊一般魁梧的“准姑爷”突然发难,把大小姐扛到肩上,像一匹野马逃回雪牙山,像一只轻巧的猿猴消失在山中密林。除了这种想象,他们想不出大小姐为何会看上这个粗野猎户,还说自己是他的婆娘。他们的猜想越发阴暗,在心头翻江倒海,只是说不出。
“你们怎么认识的?”走在前头的曲小瓯突然扭头问,轻轻松松打破了一路走来的沉默。
“在我家皮货店,他带来很好的山猪皮来卖。”李安乐笑着回答,没有刻意回避那些暗中竖起的耳朵。可曲小瓯没有就此问下去,反而向凌崇搭话:“那你一定是很厉害的猎户。”
“这算什么,没这点本事,怎么在山里过活?”
“你自幼雪牙山长大?”
“当然。”
“那这山上是不是真有仙人?”
“你问这个干吗?”
“随便问问。”
“我反正没见过。”
曲小瓯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问:“在山上怎么没见着你父母?该把他们也请下山的,儿女亲家总该见一见。”他说这话的时候,远处有一大帮人迎面而来,他已看清,是得了消息的李贤成派来的李家人。
凌崇显然也看到了,有些发愣,直到李安乐的手挽住他的胳膊,她的脸上又一次露出头回相遇时就深深映入他脑海的笑容。凌崇迈开步子,说道:“我父母早死了。”
曲小瓯回望他一眼,目光友善,“这么巧,我也是孤儿。”
两边人马合流。一行人经过城门的时候,看上去只是顺通号的一只普通商队。进了李家大门,人便少了大半,最后能陪着进内厅的,除了两个李贤成的心腹,便只剩下曲小瓯。
“爹。”李安乐并不显得多么慌张,这股天生的自若她的父亲原本十分欣赏。
“你还知道回来,”李贤臣此刻板着脸,一双眼睛越过女儿,注视她身后的那个身形魁梧、面堂黝黑的男人,目光冷峻,忽然扭头训斥起两名心腹,“你们是瞎了吗,让山里头的外人走到这里?”
两名心腹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高喊道:“来人!”另一人走到凌崇面前把手一伸,“公子,请吧。”
崇达回头看了眼门口围上来七八名李家手下,把伸到跟前的手推开,盯着李贤成道:“我走不走,不听你的。”
“凌崇,不要这样和我爹说话,”李安乐把两个男人交锋的目光隔开,“爹,他不是外人,你让他走的话,我也走了。”
“你敢!不孝女子!”两枚铁核桃狠狠砸在桌子上。
王恒适时开口,“老李你消消气,这紫藤桌子砸个坑出来怪可惜的。侄女你也是,哪有一回来就要走的,这不成心气你爹?老李,我看这小子又高又壮,人还不错,要不我们都先走,你和他单独聊聊?”
“有什么可聊的。小子,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你今日自己从这里走出去,以后别再来见我女儿,我便不再追究,否则,别说是瑞明城,就是雪牙山我也让你待不下去。你们等什么?让他滚。”
李家手下冲进屋子,拽住凌崇胳膊、抱住他的腰,却拉不动他。岿然不动的他高声道:“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觉得我是山里猎户、是穷小子,配不上安乐。可你也不过是生在了这有钱人家,才成了有钱人,要是你爹娘生你为猎户,你也只是猎户。”
李贤成确非白手起家,此事多少被那些从一穷二白闯荡出来的同行调侃,此刻被这山野小子点中,瞬间急火攻心,站起身把两枚铁核桃砸了过去,厉声道:“给我打出去!给我打出去!”凌崇双手被擒,飞踹一脚,被踢开的铁核桃正巧砸中那只插着鸽子花的青花瓷瓶。瓶子碎开,花朵散落,在刺耳的碎裂声中,打斗声此起彼伏,凌崇虽力大,终非武家,后一波李家手下拿棍来打,他便招架不住,两脚被抓,身子离地,眼见要被抬出。
退在边上的李安乐便在此刻走了出来,走到父亲面前,从发髻上拔下一根簪子,用尖锐簪尾顶住脖子,不发一言却已讲得明明白白。
“住手!”李贤成厉喝。
脸上乌青的凌崇被放了下来,李家手下拖着倒地的同伴离开,内厅满地狼藉。
“爹,让我俩走吧。”
李贤成脸色铁青,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王恒站到他身边,耳语道:“老李,弄成这般僵局没法子处理的,先拖住,拖个几年,慢慢来。你看我的。”随后冲李安乐和崇达道:“侄女,何至如此啊,你这根簪子还能举一辈子?走得出李家,还能走得出瑞明城?你爹一大把年纪孤身一人,你真的忍心?小子,你若是真心喜欢安乐,就不该带她去过那东躲西藏、困于生计的苦日子。你刚刚说得不是挺狂吗,敢不敢跟老李打个赌?”
“什么赌?”
“城西有我一家快开不下去的茶铺,你要是五年之内能把它做成瑞明城中最大的,流水三倍于第二名,老李就不再阻挠你俩,反之你就要离开,发誓跟安乐永不再见。”
李贤成眉头一紧,但没有出声反对。
崇达看了眼李安乐,她手中的簪子慢慢放了下来。
这个动作被之前随李家手下退到厅外的曲小瓯看在眼里。在看的不止他,还有几个胆大的李家手下,脸上的表情兴奋且暧昧,等待着主人家这出好戏的结局。曲小瓯没再等,他知道这里已经用不上自己,他还要去见几位城中内外的友人。结局他已知晓,在来李家的路上,王恒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计划。他能找到李安乐,并非推测得有多么准确,只是因为李安乐就在雪牙山等着他。
私奔是一件很辛苦的事,这是更早的时候王恒劝说李安乐的开场白,具体细节曲小瓯不得而知,但他相信王恒是真情流露的,至于无心之举还是刻意调动,就说不清楚了。
几天后,曲小瓯回到王家,王恒很客气地招待了他。
“上次怎么不辞而别,我还找了你好一阵呢。”王恒颇为热情。
“有点其他事情,之前说好的报酬麻烦您直接送村里吧,”曲小瓯并没有坐,“我是来向您辞行的。顺道恭喜王老板,不仅卖了李老板一个大人情,还把安乐小姐的心上人留在了恒心盛。”
王恒笑了笑。
从找回李安乐,到用赌约留下凌崇,都在计划之内。五年时间,也许会冲淡一对恋人的感情,但也可能洗掉一位父亲的厌恶。若是前者,于王恒无害,若是后者,他便有了由内部合并顺通号的大机会。五年时间,足够他做很多事情,把结果导向后者。
送曲小瓯出会客厅的时候,仿佛是为了辩解,他道:“无论如何,对他俩来说,这都是比私奔好太多。”
曲小瓯停下脚步,“来您这儿之前,我去了那家茶铺,凌崇在忙,便没上前打扰。他换了行头,看上去,都不像他了。”他顿了下,王恒沉默着不说话,于是他便把这句话说完:“我相信您是真心为他们着想,可您觉得,他们有当年您和那青花簪的主人开心吗?”
他离开,沿着那天的路线来到李家,求见,李贤成不在,于是见李安乐。
有认出他的李家手下前去通报,片刻后他被带到一处别院,院前有好几株鸽子树,花开正好,而在屋子里的李安乐看上去有些疲惫。
“我是来辞行的,希望李大小姐不要记恨我。”
李安乐一笑,“我自己选的,记恨你干嘛。”
“令尊可消气了?”
“没,有见到他的时候,还是黑着脸。”
“恕我直言,我要是有个女儿,突然要和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私奔,只怕会比令尊更激动些。”
“你的意思是我错了?”
“不是对错的问题。我只是想说,令尊还是很疼您的,不然王老板的筹划也成不了。”
李安乐苦笑一下,“这样看来,我还真是个不孝女子,为了自己不顾亲人和家业。不仅不孝,而且蠢,到头来不仅自己还在这里,还把凌崇也给栓住了。”
“我刚刚说了,这里头没有对错的问题,您该出门散散心,别想这些。令尊有禁你足吗?”
“那倒没有,只是出门时身边的小尾巴更多了。就算出了门又能怎样?这瑞明城我出不去,这些小尾巴我一辈子断不了,还不如一只会飞的鸽子。你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
“不算少。”
“那我羡慕你。”
“可我是个孤儿。”
李安乐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轻轻说道:“是我矫情了。”
曲小瓯无奈地笑了下,行礼告辞,出了房间走了几步后又回头,见李安乐仍是那般坐着,雅致的大房间里一个小小的人,便又折了回去,拿出一只竹筒递给她。
“这个能联络上我的一些朋友,也许你用得上。”
李安乐把竹筒攥在掌心,站起身很认真地说了声“谢谢”
曲小瓯不知道自己受不受得起这声谢,把这个竹筒拿出来是瞬间的决定。他离开了瑞明城,沿唯一的官道北上,要走很远的路,回中原。十几天后,瑞明已成西南方向的远方,而友人带来远方的消息。
顺通号的大小姐李安乐再次留书而去。
这回,只她一人,无关私奔。
得了消息的凌崇关了茶铺,拦在李家门前,拦住奉命寻人的李家手下。
一番喧闹后他被抬进李家,无人知晓他单独和李贤成交谈的内容,只知道李家之后没再派人。
凌崇之后跟赶来的王恒打了个照面,只说了句“放心吧,赌约照旧”,便迈开步子走远。
李贤成站在家门口看着茫然的王恒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中,王恒注视凌崇远去的背影,回头看了眼已经没有李安乐的李家,一起大笑。
那个所谓的计划已是毫不重要。
“要是李小姐之后没能平安回家,便都是我的错。”听完瑞明城中的消息,曲小瓯感叹。此刻他坐在一辆漂亮马车上,跟十几日来的风餐露宿告别。
车厢软榻对侧,友人捧着一串葡萄,吃得正欢,“小妹妹是我带出来的,有错我也分一半,另外那几位也得分分。哎呀,你再皱眉头,我这葡萄都不好吃了。”
为了友人的啖葡雅兴,曲小瓯笑了起来。
友人,“明剑绝艳”荆烈花,掀起车帘子,脆声道:“伙计,再快些!要赶在会盟大会召开之前到,不然就不好玩啦!”
八蹄翻飞,带着车轮滚起一阵烟尘,马车向北,奔向中原封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