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星星系:命运引擎误入金星
我于是别了卓尔金星,将要回到这梦中的家乡—地球上去。 临行前,仌們将祂們所有的礼物都搬到了“特朗尼亚号”高仿机型上;四下里看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装置,我之前所想到的逃逸塔、制动引擎、转向系统……都没有出现在眼前。问问正在忙碌的祂們,只得到了一句简短的回答: 这“特朗尼亚号”额外搭载了一整套动力系统,并不再需要之前杂七杂八的辅助装置。况且,由“第六纬度”向原始纬度进行折跃的过程中,若直接将被传送目标,即普通的悬浮运输舰放到撞击点的重心上,极可能导致其内部受力不均而发生坍缩。“特朗尼亚号”搭载了普朗克制动系统,想是可以平衡折跃时产生的额外驱力,作为生物载体工程第一次折跃实验,这是最安全不过的了。这正是我们选择“特朗尼亚号”的原因。 我听到实验二字,不由得恐慌起来;因为这之前祂們做了足够多的理论推导,唯一欠缺的是实践经验;开玩笑的吧?拿我当小白鼠做实验?不解之中忽然想到,这只是我为了逃避“战争思想”的借口;我一直认为用谎言去欺骗祂們是最合适不过的—到头来,终归让自己受着些苦;直到听闻“最安全不过的了”,也才使这恐慌就手心的汗一并消失。 虽说是先前听过许多注意事项,祂們又不太放心,将这些东西都打入“原核”—但是,自进入舱体,望向诸多精密的仪器、复杂的表盘和一些我所不知晓但又敬畏而远之的零件,似乎这些被一股脑灌入的知识都无法驾驭它们;这里的一切都是未知数,好奇之中让我重新生起几分恐慌:如同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新世界,我何以用它回到特朗尼亚星? 普朗克制动系统启动,我坐在引擎里内心同肉体一样没了依靠;这“未知的世界”在我眼里慢慢黯淡下来,蔓延出来的恐慌演化成了令人窒息的绝望,映衬着对未知的抵触,快要将我从这梦中拽醒—但,我还不能醒。我并不知晓我所要回到的现实世界会是什么样子,或言在这离奇之梦中经过一切后,竟渐渐对它印象模糊了。现在再回想起在力星经过的一切:令我颇为惊奇的地外文明,让我望而生畏的先进科技,使我深感同情和怜悯的力星过往;而令人作呕、毫无人性的伦理道德,令人匪夷所思的“战争思想”……无论其是否优秀或美好,都将会这梦中给予我们以我们所最期望的对一切宇宙中由衷幻想与疑惑的答案。但这“一切”却深刻改变了我呀;这“一切”所兑现来的,正是强烈的失望—于是这“借口”掺进思绪,渐渐混乱、复杂起来,成了令我无解的心结,只得带着这一切匆匆赶去。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殊不知这“命运引擎”注定的危机来临:重力引轨与“奇点卫星”在行星公转轴心的交接处产生了些许偏差,而这正是第六纬度方面无法察觉到的—这是客观上的误差因素,本来就无法避免,而我更浑然不知;对于祂們来说,这就好像完全不存在似的,祂們依然信心满满地调试着,做实验前的最后准备。 而作为生物载体工程的第一次实验,祂們并没有考虑过除去理论外的其他因素。半机械生物载体工程所模拟的人造生命,如同没有传感功能的机器人,对舱内生命系统的运转无法及时反馈—简单来讲,若没有神州五号的发射,航天人们就不能了解到飞船的低频共振,也无法深入了解由舱体自身发出的“敲击声”,而我此时正是杨先生的扮演者。根据原核提供的信息,经过行星轴线后,启动常子撞击系统,带动命运引擎绕“奇点卫星”做圆周运动,使其达到第三宇宙速度,最后一步才是脱离行星轴心,由曲率驱动进行最后冲刺并打开空间系统撞击普朗克膜进行折跃活动。 常子撞击系统启动,带着引擎向圆周运动方向这么一拽,在引擎内部瞬间产生三倍于我自身压力的过载,这将正在常务区阅读的我从桌子旁狠狠摔倒地上。我在常务区里呆了太长时间,而现在应该服从命令回到睡眠区去;睡眠区此时也接到动作指令,由聚变转化装置变形为平衡座舱。我拖着剧痛的身体爬进睡眠区,跌到座舱上;与祂們的对接开始了。 我戴着机械眼,时刻注视着展示台上的立体幻影。透过机械眼,操作台上的塔语文字被译为汉字,祂們的计算机信号与我大脑的信息中枢也重新建立起来—许久未这么合作过,竟让我有种陌生的熟悉感。投影显示的数据还在逐步上升,耳边时不时传来智能AI机械的声音,当运动速度达到音速时,我迅速打开了舱体抗荷系统。只听得舱体外一阵嗡嗡声响,杂乱无章颇似洪水冲蚀海岸,海波一浪高过一浪,我的耳朵快要聋了—这是上述“生命系统运转问题”的其中之一,单凭它就已令我几近无法承受。我立即发送传感信号,请求打开声波隔离装置。几分钟后,这声响终于消失。 不知怎的,这声响又使极度紧张的我胡思乱想起来:我刻意尽力逃脱“战争思想教育”,而这正是我所讨来的“报应”—详细来讲,我的出现对于界系生物科学界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轰动;但只怜这离开的决心,使得这关于“特朗尼亚文明”的科学研究被抹杀在过往,于是,我临行前甚至连一件符合自身生命体征的航天服或者抗荷服都没带入这漫长的旅途;自然,这被极力夸赞“远超我们的生物科技”的生命系统也并非为我所量身打造的,我无论是如何进行改造,也不可能脱离“特朗尼亚文明”之肉体和思维存在,本就与原命运引擎性能有一定差距的“特朗尼亚号”高仿机型也不可能超越其本身的所能而运行,这样想来,我一定是处在祂們所呕心沥血、尽其所能为我手制的最舒适的摇篮里,这些痛楚是必定要经历的了;而我为何同娇娇般在摇篮里忸怩作态? 命运引擎总体设计上采用了锂晶体放射能混合驱动系统与离子质能驱动系统作为动力系统,这种组合方式可以使智能AI所管辖的效率最大化,也就是说,我们操作方和实验方的负担被尽可能地缩小了。于是在它顺利进入重力引轨之后,我得以从极度紧张的状态抽出身来。由现在到下一个制动阶段,即开始圆周运动之前,还有约半个卓尔金日(即16小时)的缓冲时间。这对于我来说,是自“战争思想教育”以来难得的休息时间。我终于再次回到常务区,重启通讯装置并连接上了祂們的信号源。 祂們便神神秘秘地笑了一阵,叫我提前这寄托祂們美好祝愿的礼物。这些礼物用特制的中子材料密封,但并不坚固,因为这材料得确保能暴露在外太空,而越是坚固、缺乏延展性的材料越容易被暗能永镀,即被外太空的暗物质或射线等损坏。这层包裹还有一道文字锁—美其名曰“纳米锁”,只是这样被固在可塑性的包裹上,使我不解它是如何运转的,而祂們只是对这锁咒了几句塔语,这锁也如魔符一般打开了;单从我所能听出来的一部分“omnis(即选择的升调语法)”,也能想象到这礼物的美好,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对于微观基本粒子保险领域对掌握之熟练:一封信件,用微雕过的塔语文字写成,正是“普朗克定则”的部分摘录;一块薄如纸张的汉白玉板,同样刻着些图画文字,密密麻麻排成一片—汉白玉在力星就如同地球上的天然钻石一般珍贵,足见祂們对友人们的真心祝愿。这些图文,正是祂們模仿我曾提到的“旅行者号”的金属刻版制作的,正是特朗尼亚文明所期望的答卷;但在我归去后,在未来的特朗尼亚星,也许只有我能彻悟这天书。祂們由衷希望这智慧与理性的心血结晶与我们在异界交织;不可否认,星际间所有生命的伟大与辉煌! 我慢慢地拆着这些包裹,不禁想起了什么:卓尔金文明的友情好客,竟让我感到如此宾至如归;几近完美的科技,令我肃然起敬、流连忘返。我开始反思起我的贸然离开了;除去一些毫无理性的道德,这文明的一切都值得我深入品味;然而,我仅仅是对道德的空壳下的另一个世界可望而不可即罢了。在祂們那一面看起来,我也不过只是一个只想回归落后于祂們的生活的小丑。难道我真忍心离开这仙境吗?! 同样的,我恐惧那些伦理道德,拼命逃离“战争思想”……这一切由卓尔金文明带来的负面影响深刻改变了我。在半机械改造中我失去了有关特朗尼亚星的全部记忆—这是最令我伤痛的,当我无法设想我所心心念念要回到的现实世界的模样时,一切梦中的惊吓、恐惧乃至死亡的痛楚都不会使我醒来了、失去了完整的左臂而又增添了无线黑暗的“终结战争”虚拟记忆,如此沉痛的代价!而也令我愈发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也许,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半个卓尔金日,在我汹涌的思潮中如白驹过隙,就这样从我眼前流过。睡眠区接到动作指令,脱离命运引擎常务区并与控制区对接,并且由平衡座舱变为返回舱。此时我正坐在返回舱里,按照指令穿戴好单晶体硅化外骨骼,并做好与控制区交互的准备。这折跃活动的最后一战打响了。 制动开始,常子撞击系统关闭,控制区和“奇点卫星”辅助物联网AI对接成功,在距0.15光年外完成轨道交换,控制区关闭自重力系统,这整个命运引擎瞬间变为失重状态。此刻“原核”也下达了详细的信息,命运引擎将绕“奇点卫星”公转14周半,然后脱离轨道进行曲率驱动二次变道,利用反曲弹弓原理进行抛线运动并撞击普朗克膜。 其实最折磨和考验我的莫过于这段过程了,自重力系统关闭,所有东西一下子脱离了原来的位置,我在里面感到后背一松,随即脑部大量充血,麻痹了半边身子;紧接着开始公转,这远超行星正常运转速度的公转令我无法呼吸,自觉吞了一口气,整个人突然就失去了知觉。这些不良反应,直到公转稳定才逐步消失。 由于此时舱体速度已经超过第二宇宙速度,与祂們的信号沟通会中断,唯有与AI的通讯能正常运转,想要联系到祂們显然是不可能的。当行驶到第五周时,锂晶体放射能混合驱动系统启动,不知怎的却先放出了大量的辐射热能,这舱体的温度急剧升高,还好有生命系统的保障,才令我免于另一次受苦。整流罩打开,顺带为普朗克空间系统充能并启动离子质能驱动系统进行二次加速。这时我只觉得晕车的感觉愈发强烈,慢慢地,我发觉我似乎被颠倒了过来,如同头着地一般坐着。这新的痛苦充斥着整个过程。 到了第十四周,返回舱启动升降弹射装置,将我送入控制区。然而我不知怎么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并且只是一些小的动作,就足以让我承受相当大的痛苦,使得我甚至抓不住供行动用的摇杆。索性用牙咬住,脚一蹬,做了个标准的仰泳姿势,顺势勾住了控制区舱门。 于是,我艰难地进入了控制区。喧嚣的机器声肆意地作着,一片灰白景色—就这?连半个文字都找不到,何谈手动开启“反曲弹弓”驱动模式?天大的意外!一旦没有响应,命运引擎就会自动开启普朗克时间系统回溯—这是一项被动措施,虽是可以保证我和命运引擎在突遇异常状况时的绝对安全,但也将这生物载体工程实验拉入一次次的循环实验—为此所付出的努力都将随之付诸东流,无异于前功尽弃。卓尔金文明对于控制区,这个折跃活动最关键的区域的建设如此疏忽,祂們甚至都没有考虑过理论之外的所有情况,诸如为我所设立的手动操作系统。这一切都是数字化的管理、数字化的统计、数字化的运行。 我想到数字化,不由得眼前一亮:这半机械改造的核心,还不正是“额补脑”吗!这改造失败以后,单纯利用机械眼和外骨骼还不足以将我变为所谓的半机械人,但原核就不一样了—这是“额补脑”的一种功能性半机械零件,尽管处于半废弃状态,也能支持将AI数据与我大脑联通;好一根救命稻草! 接下来,我会将这想法变为行动。成功连接AI以后,我迅速启动权限转让。谢天谢地,这申请通过了;利用原核我将“手动”启动程序一字不差录入进去。因为脑电波传输进行录入,程序的输入都十分顺利。只是这数据的计算速度远超我想象;我不停叠加运行芯片上去,为的是让它不受过载影响—这老古董比起在卓尔金星上的其他半机械零件还是逊色太多了,但是在这样的险境下,我竟能使用得如此简练娴熟、称心应手。在与控制区周旋了几个小时之后,我终于手动启动了“曲率驱动”加速模式。 我终于赢了! 于是引擎被推动着改变了运动状态,我在里面一个趔趄又摔倒在天花板上,慢慢向舱门滑去;紧接一声“砰”的巨响,命运引擎上的普朗克空间系统启动,带动附近空间扭曲,形成了一个巨型裂缝—曾记得我参观过“奇点卫星”的启动仪式,这场面要比那宏观多了。然而我不知,这裂缝边缘的空间过度扭曲,已然完全凹陷进去,形成了一个原始黑洞群。幸而这黑洞群寿命极短,并没有使这裂缝闭合,只是一来一去的拉扯,不一定永镀了多大的中子材料外壳,命运引擎被它们这么一拽,歪歪倒倒撞击进去,超出了预定范围。 这次折跃活动,总体上看做的并不十分完美。由于大量Li晶体混合放射能转换为内能,导致道第14周半时命运引擎并没有到达第三宇宙速度,加之与原核的对接拉低了其运转速度,反曲弹弓的辅助效果也不尽如人意。这导致了折跃时产生了多个撞击质点,产生了数个原始黑洞群和一个被撕裂的痕迹。而反观理想的实验结果是,直接穿击普朗克膜而不是撕裂它—这样能尽可能避免撞击质点发生坍缩,即产生原始黑洞,能尽可能方便地定位到原始维度的位置。但这些并不是这次实验失败的直接原因,而令我不解的是,祂們自进入第二宇宙速度以来主动切断了通讯信号,这等同于无法得知实验的结果。无论如何,我都来不及再思考这些谜团,而迅速投入到对自身和命运引擎安全的保护上来。 我索性砸开舱门,落到返回舱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如此虚幻、迷离:眼前的宇宙如身处特朗尼亚星所看到的日出般亮了起来,耳边是如风呼啸一般的超频率声波,偶然反应过来,才发觉我正伏在天花板上,被离心力定住而无法动弹;这种感觉,竟让我莫名想到儿时在脚下的土地爬着,而这望向的、听到的,无不如此熟悉!但是这种负荷状态久而久之便会对我产生极大的创伤,即便它感觉起来是如此的舒适。我闭上眼睛命令原核进入深度睡眠状态。折跃活动会对我造成极大损伤,而这正是我在意识上逃避伤痛的最佳选择。 经历这一切后,我终于在原始纬度醒来。 距命运引擎自我修复完成还有30分钟,我趴在舷窗前,透过电光,透过太空星云,极目远眺我的家乡—特朗尼亚星。我离别您已经太久了,在您的身边,谁也不会想到有这么一位别样的游子。就在黯淡的宇宙中,在一切昏暗的虚无中,惟有一丝来自“洛维米克尔”的光亮;这光亮似乎泛着弧一般的的波浪;它被光映射出的本色,欲散失在无尽的黑暗中,但被我的目光极力抓住— 那是无垠的海洋的海洋的幽蓝,上面点缀着丝丝云雾。这幽蓝随着这波浪转了过来,印染了大片的“画布”。那是水之煌星、特朗尼亚之都,正是我的家乡!我被这煌星所深深吸引,在这离奇之旅的结尾,她以如此艳丽、隐秘的面纱,迎接我的归来! “特朗尼亚号”重新启动,其时这煌星也正处于夜晚时分,于是,所有的幽蓝都渐变为钴蓝;带着青绿的陆,如披上了彩锦,五色交辉,是钴蓝之石上嵌入的琉璃。这陆之煌星,确为我们一切文明辉煌的起点—我终于归来了,母亲! 由此衍生出的美好幻想,在脑海心田间茂盛起来—在喜马拉雅,特朗尼亚山巅,谱写下的无限诗文;在北大西洋,奥尔兰特大陆,被埋没了的“被席卷的愿望”;由此设想到在特朗尼亚星上优美的自然环境、繁多的生灵、薪火相传的文明……唉!我为何又对您陌生起来了呢?无数次对过往再平常不过的回忆,也只剩了大概;无数次对美好生活的遐想,嗔怪自己没有走遍世界;无数次对我们自身过往的猜测,竟模糊到托地外文明帮忙还原……或许,这美好的幻想,也真的只能是“美好的幻想”了。 想到这里,我便加快了归乡的脚步。利用原核,我命令特朗尼亚号进入航行模式,并连带启动镜像轴心系统,利用经特定扭曲后的同纬度空间同位体所构成的镜像轴承穿越以缩短路程以求尽快地抵达母星。于是就在这途中瞥见了月球,先前关于“月矩”的猜想又闪电似的苏生回来—可怜这天球计划!只是对这人造界星做了最基本的铺垫;你至今仍是祂們的所创造的“忒伊亚”吗?至少一定不是吧,“忒伊亚”在祂們脑海中被创造之初,只是个由岩石圈和熔融金属核心的空壳罢了!可怜玛雅氏族的悲惨命运,并没有完成像你一般完美的作品来!只是自然之神們的鬼斧神工,也让你如此今夕非比!可怜!可怜!这命运如此之不公令另类未来被抹杀在过往—而我为何为外人所感伤呢? 这月球失落地转过一边,在隐进另一侧的交汇处,也并不显得暗些;它突然泛起红色,在这星天中被警戒的红色。紧接着,飞船遭遇了强烈的冲击,镜像轴心实验型系统便被连带着第一次运行失败,我反倒被传送到了奥尔特云旁—这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在一切指令、行动都容不得半点差错的航行中被误送到这么远的地方,那还了得!无疑于直接走向死亡,但在“特朗尼亚号”上,情况就迥乎不同了:生命系统与动力系统都能持续运转,而唯一的困扰就是镜像轴心实验型系统的建设工作,对于快要成为半机械人的我来说,已经不存在什么“生活必需品”了—一切都是时间的活,而它所带来的这无尽漫长的寂寞孤独正是我所恐惧和将要面对的。无论其如何之艰难,我终究会重新走过我所行进过的道路,回到我的家乡。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又使我暗自庆幸起这“聪明误”了: 那强烈的冲击,令我在舱体内都感到地狱般炎热。何以强大的力量,能在瞬间挫败这几近完美的生命系统而创伤我们?我自认为全面而深刻地考虑过降落时可能遇到的所有突发状况,这冲击便排除在外—我连大气层都不曾进入过,着反常现象,不可能是与大气摩擦所致;是太阳风!猛烈的太阳风被地磁场切割开来,就在距我不远处又重新汇合。以及我被错误传送之后再极目眺向特朗尼亚星,我才发觉这猜想的错处:月球为什么会泛红?即便是血月,也只是在特殊气象下在特朗尼亚星上才能看到的月相,何以被太空中的我看见?若说为太阳风的冲击所致,它也正处于所谓的“背风坡”;这色彩如此显眼,不能不让人怀疑;况且就外太空恶劣的条件来讲,无论如何也无法打破这几近完美的生命系统的平衡;惟有太阳风可能实现,而探测结果显示,吾乡之畔仍同昔时般平静。 引擎的警报声,将我拉回对这谜团的猜想,待四下里看时,立体幻影所呈现出的这幅画面使我不由得为之一震:“特朗尼亚号”遭遇了奥尔兰特射线的打击,而这射线的源头……当真来自复仇星系外,距我约35光年。这种射线已经无法摧残作为半机械人的我的躯体,然而令我惊慌的乃另有原因,即引擎自身的安全—幻影显示的射线频率不断增强,一旦超出“西格玛中子保护材料”的既定承载范围,后果……不堪设想:除了太阳风,竟还有这样能置我于死地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