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生命树

神恩节是北地屈指可数的大型节日，也是光明教会的重要祭典，为了把危险因素扼杀在摇篮里，光明教会对于出入城的排查十分上心，每一个入城的行人都需要登记名字，随身物品也要检查，可疑人员会被带到城外的城防军临时驻地核实身份。

但是，教会的要求是一回事，现场的城卫军怎么做就又是另一回事了。有魔法的帮助，普通天职者难以藏匿踪迹，加上神恩节时，福格斯公爵会与一位红衣主教一同镇守赫里斯教堂，魔神信徒很难翻起风浪，已经有数十年年不见他们的身影，倒是盗窃和诈骗屡禁不止，成为扰乱节日秩序的罪魁祸首。

这种情况下，想要负责卡口管理的城卫队不嫌麻烦落实到每一个入城人身上，基本是不可能的。

毕竟除了天职者，还有数量众多的平民也赶来集市，光是登记名字就成了一件耗费人力的浩大工程，而大量重名更是让这大工程变成了一场大灾难。在几十个约翰，乔治，格林里把每个人对号入座，这简直是地狱般的折磨。

有魔法阵把关，放任不管也不见得会造成大问题，久而久之城卫队就放松了这一环节，只有苦役较多的大商队才会受到重点关注。

小型马车的检查很简单，按照警卫的指挥把车拉到指定的魔法阵上，然后“叽——”地蓝光一闪，端着本子的警卫随意地扫了眼马车，也没要求检查车厢就放行了。

也有一些商队拿出一块黑色的令牌，负责检查的卫队士官立马笑脸相迎，他们不能走贵族的绿色通道，但也不需要通过透检的魔法阵。

信仰固然重要，但金德尔更胜一筹，数百年无战事，城卫军早在安逸中堕落了。

“罗茜茜，寄存马车，然后咱们一起逛街。”

“好耶！”

罗茜茜在登记台签字，用两个银库洛把任劳任怨的杂色马寄存在临时马厩后，捧着黑布包好的锤子跑了回来，还顺手领了两本纪念册。

“你啊，真当我们是来玩的吗？”

奥诺拉从小女仆手里接过自己的那本，瞅了眼，在指定店铺消费满十个银库洛可以盖章，收集满一定个数可以兑换小礼品，最先集齐十二页的还有大奖。

“奖品居然是祀神飨的入场券，广告都做到大主教的钱包里去了。”

奥诺拉撇嘴，把册子塞进罗茜茜怀里，直奔北区。

神恩节大集市按照规划分为数个大区，美食、餐饮、小吃在一个片区，土特产、纪念品、手工艺品归在一类，衣物鞋帽也是一个分区……所谓集市，就是大杂烩，坎迪斯公国的商贩聚集于此，各种各样的货品琳琅满目。

其中占地最大的北区，理所当然是为天职者专门开设的，毕竟天职者才是最好的顾客。

穿越集市南区，入眼最多的是木棍粗布支起的简易摊贩，他们大多是本地平民和猎人开办，从干粮、果脯、肉干、火石到鞣制好的皮草、绷紧的兽筋、兽骨打磨的饰品一应俱全，有些猎户还会挂出完整的雄鹿角彰显自家的实力，往往在他们那里可以找到优质的皮料。

稍微高档一些的是那些搭起帐篷的流浪商人，他们大都是初阶天职者，买一辆车、几个苦役，准备好一批货物，就可以开始一段充满篝火与星光的旅行——风餐露宿的生活很艰苦，但对于没有希望更上一层楼的天职者而言，流浪商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们的货物一般是当地不常见的东西，南陆的布匹和成衣、香料、金属制品很受欢迎，前来神恩节集市的人们大都聚集在他们身边，津津有味地听着流浪商人讲述远方的景色与故事，一边挑选心怡的商品。

“小小姐，我们的伪装好像没什么效果，是不是暴露了呀？”

避开罗茜茜囧囧的眼神，奥诺拉把自己大半个脑袋埋进帽子里，起先她也有些纳闷，但顺着聚集而来的视线，找到了它们的落点后，奥诺拉也就见怪不怪了。

不是她考虑不周，而是像罗茜茜这般身材和颜值，放哪回头率都不会低，

“到北区就不会那么夸张了，放心吧。”

稍作安抚后，两人拨开人群，直接向北前行，不再理会四周投来的视线。也许是罗茜茜脚步太急，她不小心撞在了一个裹着头巾的瘦高个背后，那人向前踉跄了两步，摔进了围在一起的人群里，引发一阵骚动。

奥诺拉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瘦高个，秀眉微蹙，他直挺挺地摔下，没做出挣扎的动作，简直就像是一座木雕，更加可疑的是，即使他倒在地上，也没有任何动作，像极了一具僵硬的尸体。

而且，那“人”摔倒的位置，好像留下了一滩绿色的液体。

罗茜茜似乎没发现其中的古怪，她缩了缩脑袋，见对方没发现是自己干的，抓起奥诺拉的小手，一溜烟地逃走了。

“你怎么看？”

骚乱的人群外，两个全身罩着绿袍的怪人正望着罗茜茜和奥诺拉的背影出神。

“矮的那个没被影响，高的那个也抵抗了。”

矮绿袍大声密谋，引来行人侧目。

“蠢货，小声点，还有，说话要说具体点。”

高绿袍一手托着幽绿罗盘，另一只手熟练地一巴掌呼在矮个子法师袍的脑袋上，他的动作幅度大了些，似乎是打破了什么，其古怪的行为和打扮终于被注意到了，原本拥挤的人群似乎突然发现了这两个怪人，顿时为他们让开了不小的空间。

“高的是初阶天职者，心灵控制第一次判定成功，但第二次判定还没到，她就脱离第一次判定成功后的失神状态了。”

矮个子法师袍抱住脑袋，生怕高个子再次施暴，这次他给出的结论让高个子比较满意，没招来从天而降的掌法。

“矮的那个呢，具体什么情况？”

高个子法师袍有些意动了，对方基础属性像是以力量见长的重装战士，他们两法师组合正好克制。可如果踢到了铁板，跑是没问题，要是暴露了组织……那些执法队的刽子手可不会讲人情。

“精神高，感知低，判定一次都没通过，但她也没发现我。”

矮个子法师袍刚把手放下，高个子又是一巴掌呼在他脑袋上，“废物，叫你少吃饭，多冥想，就凭你这点精神力，哪次能成功啊？一点小事都干不好，你知不知道，这个月的指标要还是完不成，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生命树”不是慈善机构，享受繁茂枝叶撑起的庇护，代价是让它的根须扎进身体里吸取营养。

作为最底层的成员，高个和矮个，梅里两兄弟每个月都要准备好两人各一份符合标准的“素材”，送到坠星谷的某个星门里，交给“收货人”。两人上个月就没能按时上交“素材”，如果等到这个月月末还是一无所获的话，“收货人”就得用他们俩去填补空缺了。

乔治·梅里盯着手里的罗盘“血脉猎犬，“素材”标准是能够引动“血脉猎犬”指针的人，只要在20米内有血脉浓度超过一定标准的目标，罗盘就会发烫，并且在表盘中央显示出符合要求的目标个数，指针转动对准目标，就能对目标的血脉浓度进行初步测算，数字越高，目标价值也就越大，抓捕高价值目标交给“收货人”还会有额外奖励。

早起的鸟也没虫吃，两人没胆子招惹北区的狠人们，只得把目标放在平民和商贾里，先前他们已经在集市上找了几圈，没有半点收获，现在好不容易寻到两个牺牲品，自然是不愿轻易意放弃了。

“大哥，别，别打了，咱们再不追上，就要跟丢了。”

“那还不快点？！”

矮个子约翰·梅里懦弱地回了一声，晃了晃藏在法师袍里的魔杖，两道碧绿的荧光一闪而逝，穿透了厚重的法师袍，撞在两人身上，碎成飞舞的火粉。

心灵控制、无形之幕，这是初阶心灵术士的招牌法术，前者通过四次时间间隔和需求等差增加的判定后，可以奴役目标；后者在小范围内施加伪装，降低范围内目标的存在感。尤其是前者，虽说有着如法术模型重组时间漫长、失败产生抗性等等缺陷，但仍然堪称最强大的几个天职自带的初阶通用技能。

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变成别人的灵魂奴隶，这么突兀的惊喜可没人喜欢，心灵控制强大而险恶效果使得心灵术士被贴上了“不法之徒”、“邪教徒”、“黑恶势力”的标签，其名声之恶劣比起虚空属天职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高个子大哥乔治·梅里的天职“毒疫师”，同样恶名昭著，惹人厌恶，初阶法术“剧毒轨迹”和“麻痹毒素”更是阴险至极，恐怕也只有“生命树”这样的邪神教团才有有收容梅里兄弟的“胸襟”了。

随着无形之幕再次笼罩，拥挤的人潮填满了空缺，也没人再注意两个闷在法师袍里的怪人，仿佛他们从未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