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奫灿/Yunchan Lim】任奫灿的“超绝技巧” ，对音乐的纯粹热情（211203）
原出处：allthatart /翻译 白思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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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把卓越的事物称之为‘卓越’并不是一件难事，而能够亲眼目睹这个帅气的开端应该是一种很罕见的幸运吧。”
这是小说家郑世朗为小说家金草叶的小说集《如果我们无法以光速前进》所写的推荐语。在第一次听到任奫灿的演奏时，我也产生了同样的想法。从细微的钟鸣声到火山爆发的声音，任奫灿通过一台钢琴创造出了无数的声音。连音符和音符之间都被充分填满的演奏既大胆又勇敢。
在毫不做作的真挚演奏中爆发能量的样子有时会让人想到他的老师孙敏洙，但学生的气势比老师要来的更加猛烈。不为外界喧嚣所动的性格也如实地通过音乐展现出来。任奫灿通过炙热的练习将经过精雕细琢的音乐搬上舞台时，反而像在用本能演奏。不论他是否认识到这一点，他训练有素的动作是乘着与生俱来的感觉而前行的。名副其实的“卓越”钢琴家，能够目睹现在的任奫灿真的是一种很罕见的幸运。
（中略）
Q：这次巡演首场在统营落下帷幕。自己对那天的演奏还满意吗？
A：嗯……还好没有引起争议，我很庆幸。
Q：“引起争议”指的是什么呢？
A：演奏在中间停下来，或者是忘记谱子。还好没有出现像这样的事故。因为考虑到这点，所以我很赞成（在演出的时候）看谱子。但是因为我现在年纪还小，如果看谱子弹的话，可能会给观众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现在只能背谱子。
Q：统营演出结束后你笑得特别开心，这是为什么呢？
A：在锦湖艺术厅或者统营国际音乐堂这样的地方演出时，我会特别紧张。因为我觉得在这两个地方看演出的观众，他们的水平都特别高。所以统营演出虽然真的很辛苦，但结束之后，心情变得很好。
Q：之后还剩下4场演出。现在除了准备演出外，还得上课，应该没有时间睡觉吧？
A：如果早上9点有课的话，确实没有时间睡觉……没有课的时候，我会睡到中午。（笑）我会从下午2点开始练习到凌晨。练习是白天也练，晚上也练……就是练一整天，总是从晚上9点开始效果更好。我周边学钢琴的朋友们也都这么觉得。
Q：李斯特的彼特拉克十四行诗和超技之间没有休息，这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编排。在音乐的诠释方面应该也不太容易，对此会不会感到后悔呢？
A：李斯特的彼特拉克十四行诗是从去年开始弹的曲子，但超技练习曲是从今年五月起才第一次接触到。以前我曾经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准备12首肖邦练习曲，因为李斯特的超技练习曲也是12首，所以我觉得就像那时候一样准备两个月就差不多了。但是这套曲子完全就是另一个故事了（笑）刚开始的一两周，一边看着乐谱，一边想着“这个要是搞不好是会出大事的”。到现在为止，每天还是想着这件事。虽然统营的演出结束了，但还剩下4场，我现在还不能放心。不过，我本来就想走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比较困难的道路，所以正是因为我选择了这样的编排，我就只能这样做下去。
Q：超技练习曲在钢琴曲里也是出了名的难。你在这么短的练习过程中，有没有感觉到一些比较困难的部分？
A：我对一首曲子越了解，就能够越快地发现我的问题在哪。通过这套练习曲，我发现我真是个问题很多的人（笑），常常会觉得“我还有很多不足啊”。这点让我觉得很辛苦。
Q：那么，最让你感到幸福的部分在于？
A：我在上小学的时候就想过：“李斯特的超技练习曲我什么时候才能够弹一次呢？”现在能够实现这个梦想让我很高兴。我听过基辛的专辑，还有我不是我特别喜欢的钢琴家贝雷佐斯基，我看过他的超技全套以后，觉得“原来还有这样的曲子”，所以想挑战一下。当时我很喜欢基辛录音的第5号，当时还喜欢一些听上去很有效果的曲子，所以也喜欢听第10号。
Q：那么现在最喜欢超技里的哪一首曲子？
A：人们会觉得”超绝技巧”是“技巧非常难”的曲子，但其实李斯特的意图不是这个，而是超越困难的技巧，回到音乐本身的过程。所以我觉得第9号和第11号最符合他的意图，这两首的旋律也非常打动我。
Q：“超越困难的技巧，回到音乐本身的过程”……你在其他采访中也曾提到“‘超越技巧，创造叙事’才能成为真正的超绝技巧，这个回答令人印象深刻。你是如何产生这种想法的？
A：我的老师，我周围学音乐的朋友们，还有我了解的、所有伟大的艺术家们，他们都不会像一般人那样，将超技视为“困难的技巧”。真挚地演奏钢琴的人了解超绝技巧的真正含义，我也很自然地将他们的想法继承了下来。
Q：李斯特的其他作品中也有很多不错的曲子，把彼特拉克十四行诗放在超技练习曲之前的理由是什么？
A：这首曲子的进行和弦以及和声是很难在李斯特的作品中见到的。而且，我相信很多人也能感受到，彼特拉克十四行诗是一首非常美丽的曲子，很难让人相信他是出自李斯特只手。旋律也富含诗意。它是一首能让我轻松开始曲子，所以我选了它。
Q：你也在其他的独奏会中弹过几次彼特拉克十四行诗。现在和第一次的正式演出相比，有没有什么变化？
A：一开始弹彼特拉克十四行诗的时候有一种自信。所以带着”我要让听众们感动！“的想法弹了，现在不再会那么用力了。不用我特意去做什么，这首曲子本来就不会有什么因人而异的感受。
Q：听说你在曲目量上很有野心，想像丹尼尔·特里福诺夫一样占领几乎所有的曲子。
A：钢琴曲的数量是我再出生两三次都弹不完的。在我活着的时候，不是随便弹弹这个，或者弹弹那个，而是把在这么多的曲目中真正重要的曲子全部弹完，这就是我的目标。
Q： 那么这次演出结束后，下次会选择哪些曲子呢？你在最近的采访中提到过莫扎特的钢琴奏鸣曲。
A：莫扎特奏鸣曲全套是我从很早以前就开始考虑的曲目。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也是我非常想弹的曲子。
Q： 出过哥德堡变奏曲专辑的钢琴家有很多，你最喜欢谁的版本呢？
A：我在小时候第一次听到的版本肯定是格伦·古尔德的。现在我最喜欢希夫·安德拉斯的巴赫。我还喜欢美国的传说级钢琴家彼得·塞尔金的演奏。本来我的目标是从初一开始学，到初二为止全部学完。但是中间有比赛，所以我的计划流产了……当时老师把他收藏的很多CD都给我了。那里面有一张俄罗斯钢琴家康士坦丁·列夫席兹在和我相仿的年纪时在莫斯科的演奏，大概是毕业演奏会吧。我也很喜欢那张CD。
Q：你日后有很多想要挑战的曲子，有没有想过把它们以CD的形式留存下来？
A：因为孙敏洙老师说过：“死了以后能留下的只有CD”……所以CD是非常重要的。
Q：你非常尊重钢琴家孙敏洙呢。最近你也在采访中说过：“孙敏洙老师是宗教”。
A：不仅是我，其他和老师学习的朋友们、后辈们、前辈们，他们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老师真的是宗教之上的存在。
Q：我很好奇你开始学钢琴的契机是什么。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A：没有。一开始我只是和母亲说：“我想学乐器”。就在小区的钢琴培训班。之后我在电视上看到了在艺术殿堂英才学院上学的小朋友。看到那个以后，我和母亲提到了艺术殿堂英才学院的事，之后在小学二年级开始在那里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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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我要成为钢琴家”的梦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拥有的？
A：在英才学院上学的时候，我从第一任教授那学会的第一首曲子是肖邦圆舞曲第十首。教授对我说：“你去听一下基辛和拉赫玛尼诺夫的演奏吧”。从那时候起，我就一直在听基辛的音乐。就这样直到我上小学四年级，终于有机会看了基辛在韩国的演出，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笑）他那天的演奏实在是太离谱了。当时，我觉得“啊，这个真的是很帅气的东西”，也因此有了成为钢琴家的梦想。
Q：“最近你很喜欢像玛丽亚·尤季娜、弗拉基米尔·索夫罗尼茨基、艾德温·费雪等等在20世纪活跃的钢琴家。他们的视频也很难在ytb上找到，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
A：孙敏洙老师经常和我提起在20世纪活跃的钢琴家的名字，我也听过他们的专辑。那时候才意识到除了基辛以外，还有这么多优秀的钢琴家们，就开始喜欢上他们了。
Q：现在你自己作为Pianist站上了舞台，最近一次在演奏钢琴时感受到喜悦、满足的心情是在什么时候？
A：最近一次的不太记得了。练习的时候倒是有一些满意的时刻，那就是我脑子里的音乐来到现实中的时候。我是为了这个来练习的，所以每当那个时候我的心情会变得特别好。
Q：你认为自己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吗？或者，你觉得“必须要这么做才行”？
A：我记得格连·古尔德说过“完美的音乐只会在录音室里产生”。古尔德原本也是一位完美主义者。我觉得不只是我，只要是音乐家，都得有完美主义的性格，才能拥有成为音乐家的资格。
Q：你在生活中也是践行完美主义的人吗？
A：钢琴改变了（我的）性格，小时候我也喜欢在外面玩。我的朋友们也是这样。小学的时候我也不是特别努力的类型，自从开始和孙敏洙老师学习以后，我开始变了。老师说，弹钢琴时一件难以想象的、非常困难的事，你要以非常真挚的态度对待它。自从以这样的态度开始学习，我也逐渐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其实不仅是我，只要是想以钢琴家的身份成功的人，大部分都有真挚的一面。弹钢琴这件事有很多难以预计的部分。即使是钢琴弹得很好的人，也会遇到一些莫名的困境，从而再也无法做音乐。我知道这种情况有一天也可能会在我身上发生。所以我认为，作为一名Pianist，绝对不能把弹钢琴当作玩笑。
Q：去年你在明洞教堂的演奏令人印象深刻。怎么说呢，你好像陷入了一种“无我之境”。当时你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A：比起某种心情，更像是我在观察手是怎么运动的。而且如果要进入到那种状态，首先得进行过充分的练习。想到我曾经很紧张的时候，是因为行程问题在难以想象的短时间里准备演奏。好像只有在彻底准备好的时候、在有自信的时候，才能进入（无我之境的）状态里。
Q：不过，你也有着很大胆的一面。大家都说，通过演奏能够判断出一个人的性格。作为观众，我在听任奫灿的演奏时能够感受到这一面。类似于“不管结果会变成什么样，我就是要走我的路”的心态。实际上你的性格里也有这样的部分吗？
我很早以前也是一个言听计从、经常看别人眼色的人。仔细一想，别人又不会对你的人生负责，而且弹钢琴这个行为本身，我在演奏的时候谁都妨碍不了我。曾经有过一件这样的事。我当时马上要演出了，因为太紧张，非常难受。我对朋友说“我好紧张”，朋友回答说“宇宙大得无边无际，不知道尽头在哪里，行星的数量远比我们知道得要多，那么多行星里，地球既不是最大的，也不是非常小的，在比星星还要小的人类面前演奏时可不能紧张啊”。他说得很对。所以从某一刻起，我就变成了一种随心所欲的状态。
Q：从现在开始，你会站在更多的舞台上。海外有很多“顶级音乐厅”，也有很多大规模的音乐节，你作为一名演奏者，最想去哪些地方呢？
A：比起卡内基音乐厅，我更喜欢不太大的、曾经有很多伟大的音乐家们活动过的地方。我从小时候起就一直希望能够参加韦尔比耶音乐节，或者站上威格莫尔音乐厅的舞台。
Q：虽然你以后也会经常这个问题，但我很好奇现在的任奫灿的回答。你想成为什么样的钢琴家？
虽然我不喜欢马勒，也不信基督教，但我想起马勒说过在见上帝的路上会遇到很多困难的故事。我不想走别人很轻易就能走上的道路，而是走上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很困难的路。这次的李斯特超技练习曲全套也是在这种想法的基础上选择的。不走轻松的路，或者弹一些很幼稚的曲子，日后继续以这种方式做音乐，我想成为这样的钢琴家。
原出处：allthatart /翻译 白思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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