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普兰德·破除一切枷锁的孤狼【隔热服·叙拉古人】

零、简介
本文将以问答对话的形式,讨论四个关键话题:
双狼最后的决斗。
拉普兰德的起点,即她父亲对她的教育。
德克萨斯对拉普兰德的影响,具体来说是三次出乎意料。
最后一幕中,扎罗对拉普兰德的认识和评价。
希望能借此完整呈现我对拉普兰德的理解,以及解释为什么在动态里,我会说拉普兰德的异格代号会是“寂灭拉普兰德”。

言不尽意其一

Q:
为什么拉普兰德最后在决斗中胜过德克萨斯后,没有如开始前所说的那样杀死德克萨斯呢?
A:
人是会变化的,有时候一个瞬间就足以让人改变想法。拉普兰德在分出胜负后的几秒内发生了变化,这个变化的存在显然易见。
要回答这个问题,就需要明白拉普兰德因为什么发生了变化,以及是从什么变成了什么。
Q:
拉普兰德看到德克萨斯看向空的不舍。
这似乎超出了她对德克萨斯的认识,在她的理解中,德克萨斯不应该有这种不舍,就如同她自己已经割舍了一切那样。德克萨斯的反应超出了拉普兰德的预想。
但她马上明白了什么,因此,她说:“哈,原来如此”。
所以她明白了什么呢?
A:
是的,这类因德克萨斯而起德顿悟已经不止发生一次了。德克萨斯三次出乎拉普兰德的意料,而且三次都让拉普兰德马上领悟了一些新的东西、新的可能。
至于这次明白了什么,可以参考她们最后的对话。

Q:
这又算是什么呢?佛偈吗?
A:
如果有相关基础的话,会好懂很多,而且会发现拉普兰德挺有佛缘的。但不考虑那些也可以理解。
我们可以用通俗的话总结以下拉普兰德的心理。从她的台词就可以直接得知,她期望通过一场决斗来完成对“过去”、一直以来的“梦魇”的“诀别”,消除自己最后的“挂念和束缚”。(引号里的都是原文用到的词汇。)
但她如愿以偿了吗?
Q:
没有。
A:
是的,没有,因为她想要从这场决斗中、从德克萨斯身上获得某些东西,但这些东西是她附加给德克萨斯的。拉普兰德决斗的对象是“她想象中的德克萨斯”——这个“想象中的德克萨斯”才是拉普兰德的梦魇、她的过去,她想要从中解脱的束缚。
拉普兰德能如愿以偿地前提是,她想象中的德克萨斯就是眼前的德克萨斯。然而,这个前提是错的。
Q:
有什么不一样呢?

A:
在拉普拉德的理解中,德克萨斯和自己一样,有着相同的经历,所以如今应该有着相同的观点。
然而,通过那一眼不舍,拉普兰德意识到了,“她面前的德克萨斯”仍有不舍,和她自己不一样。也就是说,“她面前的德克萨斯”和“她想象中的德克萨斯”不是同一个人。
“她面前的德克萨斯”没有背负那么多东西,既不是她的梦魇,也不是她的过去,并不是“她的精神中的楔子”。杀死面前的德克萨斯并无法带来真正的解脱,而只有漫长的空虚。
所以,拉普兰德悟了。这就是“只是德克萨斯”中“只是”的意思。德克萨斯只是她面前的这个具体的德克萨斯,而不包括拉普兰德在想象中附加到“德克萨斯”这个代号上的其他一切。
同样道理,拉普兰德也并非注定要成为那个她自己预想中的、不顾一切的狂人。拉普兰德也只是一个名为“拉普兰德”的人,而不是“德克萨斯的过去”,也不是“未完成的狂人”,诸如此类的符号或概念。
这是“具体的人”和“寄托在人身上的概念”的区别,它们并不相同,只不过在我们的对话交流中,共用了“德克萨斯”/“拉普兰德”这个名字而已。
所以,就没有必要杀死德克萨斯了。
Q:
这难道就是所谓“三句义”吗:“如来说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被言说的“世界”不是世界本身,但是我们为了交流,所以才有了“世界”这个名字。
A:
这或许就是所谓“拉普兰德说德克萨斯,即非德克萨斯,是名德克萨斯”。
这是我的一种理解,不一定对,甚至你可以直接默认是不对的,因为“隔热服说解,即非解,是名解”。
隔热服也只是隔热服而已,别有期待。

家庭教育其二
Q:
说起来,拉普兰德的反应速度也太快了吧,为什么可以通过一个眼神就领悟到这么多东西。
A:
拉普兰德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她洞察力极强、思维灵活,反应比绝大多数人都快,。
和表面形象不同,德克萨斯看上去酷酷的,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但我们从语音可知,她什么都没想。
拉普兰德则完全相反,看上去疯疯癫癫的,但是从这次故事的表现来看,她才是《叙拉古人》的年轻一辈里,信息利用效率最高的、最快把握形势的(不考虑卢比奥演讲后的展开)。

无论是看穿贝诺内家的假意示弱,还是以萨卢佐家的名义一卡车撞进法院,在卢比奥的演讲凿出旧世界的新缺口前,城里各路人马的算盘,拉普兰德都通过点点蛛丝马迹猜到了个大概。
Q:
她又是如何成为这样思维敏捷、见微知著的拉普兰德的呢?
A:
因为她接受的是萨卢佐家最纯正的叙拉古式家族教育。而在这套教育之下,她的表现非常好。
父亲阿尔贝托让拉普兰德掌握了两样东西,其一是阿尔贝托本人倾囊相授的武力和智谋,其二是阿尔贝托至今仍未理解的叛逆。
Q:
智谋和武力很好理解,那叛逆又是如何从教育中来呢?为什么只有拉普拉德有如此强烈的叛逆,而其他人没有呢?
A:
这里我们需要先复盘以下,阿尔贝托是如何理解对继承人的教育、以及他是如何实施的。
回想阿尔贝托出场的第一幕,也就是拉普兰德回来叙拉古之后,第一次来到萨卢佐的据点的那一幕。

而且在后面的剧情中,我们也看到了,阿尔贝托对女儿和对手下的要求是一致的。所以在教育过程中,他想要在拉普兰德身上复制自己,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Q:
缺的东西可以学,那么“多余”的东西又要怎么去掉呢?
A:
这一点剧情里也交代了,主线剧情里从侧面暗示了,而在个人剧情里则有更清晰的描述。
主线剧情是指拉普兰德和卡彭他们在公园里计划卡车撞法院的一幕:

这就是教育中“去掉多余的部分”的方法。除掉多余的有形之物的方法,是个叙拉古人都懂,而去掉多余的“无形信念”的方法,拉普兰德是知道的,而阿尔贝托自然也懂。

最直接的暴力和完全的掌控让“宠物”失去了意义。于此同时,对宠物的喜爱也失去了意义,因为绝对无法守护、无法挣脱。
同样的手法,可以用在任何妨碍家族继承人培养的人、物和思想上。在叙拉古,暴力凌驾于绝大多数其他事物的意义。而拉普兰德直到现在也无法在暴力上胜过父亲。
Q:
如此高压的家庭教育,如果继承人弱小,最差的情况就是被压垮,好一点就是认命。而如果继承人始终不服,将会持续地反抗父亲,那么就要看父亲的强度了。
最坏的结局是弑父,阿尔贝托早就考虑到这个可能了,甚至不明白拉普兰德为什么迟迟不动手。如果有足够的暴力,而缺乏对人性的认识,那么继承人仍可以悄悄建立自己独立的信念,然后无论是逃走还是决裂,这个矛盾也都不复存在了。
然而,拉普兰德和阿尔贝托都很强大,无比地强大,无论是精神、计谋还是暴力。因此这个对立一直无法以其中一方的失败来解决。
A:
是的。“萨卢佐家从不轻易下注”,同时,“萨卢佐家一旦下注绝不松口”。所以他们父女两人都不会松口。阿尔贝托坚持他的教育,而拉普兰德也坚持她的叛逆。
所以叙拉古这么大,能培养出拉普兰德这样的人的,也唯独萨卢佐一家。
Q:
那他们两父女有什么异同?
A:
阿尔贝托把家族和叙拉古的现状视作唯一的意义,而拉普兰德不接受这一点,并积极寻找其他意义。但除此之外,他们几乎完全一样,强大、敏锐、隐忍、坚毅。
高压教育的手段固然残忍,但可以想象,继承人的反击也不可能温和。随着信念一次一次地被砸碎,拉普兰德的底线也在一次次地下调,她的技巧越来越纯熟,她的反抗也会越来越激烈。
Q:
这么想来,拉普兰德离开叙拉古的这段日子,是萨卢佐家的小弟们最轻松愉快的日子了。
A:
我也这么认为。这父女矛盾随时都可能摧毁他们之间的任何事物。无论是因家主的命令而去教训大小姐,还是被大小姐选作挑衅父亲的目标,又或者只是单纯被殃及池鱼。父女两人之间几乎容不得任何活人和死物。
而这个结果,也在阿尔贝托的预想之内,为了家族的未来、为了女儿,他接受这样的发展。
在他看来,拉普兰德的精神终究会有一个极限,在无数次的对抗失败后,她会接受现实,然后成为下一位萨卢佐当家。到那时候,人们会说:“萨卢佐家之所以能如此强大,是因为拉普兰德总是正确的。”
Q:
那么,我们可以说阿尔贝托对拉普兰德没有父爱吗?
好像不行。
虽然拉普兰德认为父亲只把自己看作家族的继承人,而不是女儿,但最后道别时,阿尔贝托还是没有下杀手。
A:
我也认为阿尔贝托是爱拉普兰德的,不过,这种爱不是一般家庭中温情的父爱。
他的爱就是用强硬的手段把最有效的叙拉古生存之道传授给女儿,不增不减。而且一旦决定了这么做,就绝不松口。

Q:
然而无论阿尔贝托怎么计划的,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或者说,德克萨斯对拉普兰德的影响是阿尔贝托不能完全理解的。
A:
是的,德克萨斯对家族“主动”的厌倦和放弃给了拉普兰德新的思路——反抗不一定是直接冲突,可以逃离。于是乎,拉普兰德在叛逆之心未消的情况下,肉身脱离了叙拉古社会。
Q:
但拉普兰德为什么还坚持认为叙拉古这个泥潭无法逃离呢?
A:
这是下一节的话题。
Q:
好的,那回到前面的问题。拉普兰德的“叛逆”和她见微知著的洞察力、灵活的思维有什么关系呢?
A:
拉普兰德不会执着于任何信念,这是她敏锐洞察力和灵活思维的关键所在,也是本节开篇问题的答案:她不会被既有观念所束缚,所以她能瞬间看到事情的本质,也能根据这本质马上调整自己的认知。
因此,德克萨斯火烧大宅的时候,拉普兰德马上意识到了“逃避”的选择,并尝试谋划如何逃离;
因此,德克萨斯说出“倒是你,还要被束缚多久”的时候,拉普兰德马上因法悦而狂笑,并决定和家族告别;(法悦:意指由听闻佛法或是由思惟佛法而产生的喜悦。百度百科)
还是同样的原因,拉普兰德能从德克萨斯眼神中的不舍联想到那么多,并违背决斗前的宣言,向德克萨斯伸出手。
Q:
我还是不明白“叛逆”、“不执著”、“洞察力”、“思维灵活”之间的关系。
A:
一方面,就连阿尔贝托的信念,拉普兰德都不会完全接受,其他更弱、经不起推敲的信念、价值观、观念就更加不入拉普兰德法眼。那些天真观点早就被阿尔贝托砸碎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而如果有人想强加拉普兰德不接受一个信念给她,除非那个人在人心和暴力方面比阿尔贝托强大许多许多,不然我不觉得有可能——第四节我们可能会聊到,扎罗的尝试就失败了。
这是她的叛逆。
另一方面,拉普兰德如果意识到自己的认知和事实不吻合时,她会马上调整自己的想法。这是一次次信念被现实摧毁后所练就的实事求是。放弃自己的信念,并形成新的信念。这一点并非天生就能掌握的,而拉普兰德经历过这种训练——以一种非常残酷、痛苦的方式。
这是和拉普兰德的叛逆纠缠在一起的受教育经历。
结合起来,拉普兰德对世界的观察不会被虚假的幻想蒙骗或扭曲,所以说洞察力强;她也能意识到自己的违心话,马上调整,所以说思维灵活。
Q:
也就是说,拉普兰德是基于相同的原因,所以才漠视生命的价值、随意杀人、不顾伦理道德吗?她是一个虚无主义者吗?她否认美、善、和意义吗?
A:
一方面,拉普兰德行事乖张,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虚无。只是她不承认很多普通人会承认的价值——比如人命的价值、比如守规则的价值。
但另一方面,拉普兰德为了反抗父亲的掌控,她不但不会否认“家族”以外的意义,她还要积极追寻这种意义。她也说了,阿尔贝托有多在意利益,她就有多在意意义。
所以拉普兰德并非虚无主义者,她所否认的意义是人强加的意义、文明的矫饰,而不是意义本身。
Q:
难道“人命无价”也是文明的矫饰?
A:
好问题。你可以好好想想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有门槛,怕误人子弟,暂不想展开讨论。

德克萨斯其三
Q:
按照上面的说法,德克萨斯三度出乎拉普兰德的意料,让拉普兰德看到了新的选项,由此改变了白狼的思想。可以具体讲讲每一次的变化吗?
A:
当然,上面讲到的拉普兰德的家庭教育是拉普兰德的起点,她最初的状态就是“正面对抗”,但无论怎么正面对抗,她的反抗都无法超出父亲的预料,每次都是被父亲找到叛逆的关键,然后用暴力或算计打趴在地。
“叙拉古让人生厌,但无法反抗的,应该如何面对”这是拉普兰德最初的困扰。
Q:
从德克萨斯的厌倦中,拉普兰德获得了新的方向,也就是逃避,是吗?
A:
是的。但这个逃避仍有正面对抗的部分,因为她不是一声不响地逃走,而是通过越过父亲的底线,从而让自己从家族中除名。
阿尔贝托只有一条底线——家主的地位,这也就是决策权。而拉普兰德很巧妙地在这条底线上跳舞:在阿尔贝托下达指令之前,他想做的事情。从结果上如他所愿,但实际上却是对他最直接的挑衅。
之所以说这很微妙,是因为她做的事情是阿尔贝托想做的,也就是最符合家族利益的,但这缺挑战阿尔贝托的地位。这个行为相当于在问“家族和家主之位哪个更重要?”这是阿尔贝托唯一不能问心无愧地作出回答的问题,也是唯一能让他生气的挑衅。
Q:
如果这是唯一有效的挑衅,那么为什么阿尔贝托的反应是把拉普兰德逐出家门?有更严重的处罚吗?
A:
按照故事原文,“逐出家门”唯一的意思就是:下不为例。

这个警告也是少数有效的警告,因为拉普兰德打定主意要叛逆的情况下,拉普兰德唯一的弱点就是武力上她打不过阿尔贝托。
虽然我们知道阿尔贝托就算在最后把拉普兰德定性为“怪物”,不再把她看作继承人,也无法动手。但是,拉普兰德无法赌这个威胁的真假,因为赌错了就是死。拉普兰德虽然说相逃离叙拉古,但没说过想死。
可以推敲一下这两个“唯一”,看看是不是这样子。
Q:
但拉普兰德还是再次挑衅了呀。
A:
因为《叙拉古人》这段事件是属于非常时期,拉普兰德从来都是明白他父亲是怎么想的,出于家族利益考虑,阿尔贝托不会在这个时候杀她。
另外,如果这个推测有疏漏,也有另一种解释。具体是哪一种都不影响结论:
虽然当年在哥伦比亚挑衅有效,阿尔贝托是有那么一瞬间生气了,但是,这种反抗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如果他认识到女儿的最终目的是想逃走,那么他就更加胜券在握了——我的女儿,你大可以出去走走,但你最终还是会回来的。
而当拉普兰德承认自己无法逃离叙拉古,再一次回来萨卢佐家族的时候,对她的教育就算是完成了。

Q:
从结果上来看,阿尔贝托是对的,拉普兰德并没有真正逃离叙拉古。那么她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呢?
A:
虽然没有文本证据,但考虑到拉普兰德敏锐的洞察力和灵活的思维,她无法欺骗自己。所以她应该马上就发现,自己不但无法反抗,而且无法逃离。
拉普兰德比德克萨斯早认识到这个现实,德克萨斯甚至是在这次剧情中才正视这一点。而拉普兰德去龙门找德克萨斯,就正是因为拉普兰德意识到自己无法逃离,而想不出更新的选择,她寄望于那个曾经凭直觉找到新方向的德克萨斯,希望从中找到新的灵感。
拉普兰德并非想要德克萨斯绝望。因为德克萨斯的绝望等同于拉普兰德的绝望。
我只是想让她变回以前那个德克萨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怯懦......(信赖提升后交谈1)
然而,德克萨斯一一直在逃避——不只是在逃避叙拉古,还在自欺欺人地逃避“自己无法逃离叙拉古”这个事实。
Q:
为什么说“无法逃离叙拉古”是一个事实呢?拉普兰德怎么知道德克萨斯无法逃离?
A:
拉普兰德知道德克萨斯无法逃离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无法逃离。而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都是最典型的叙拉古人,这一点在德克萨斯在萨卢佐家当质子的时候,拉普兰德就已经明确了。所以拉普兰德很确定,德克萨斯也逃不掉。
同时,这也是为什么别人的逃离拉普兰德不以为意,但德克萨斯烧了自己的家却让她兴奋不已。因为其他人逃离很可能是因为混不下去,是被动的逃离。而德克萨斯,她精于叙拉古家族成员的生存之道,她的离去是主动选择的。如果不是十分确认德克萨斯和自己处境一样,拉普兰德是不会这么在意她的。
至于为什么“无法逃离”是一个事实。这一点我在文本里找不到证据,因为拉普兰德基本不说心事。我只能从个人经历出发——除了失忆,人是无法从过去的经历中逃离的,尤其是长大的地方。
Q:
为什么这么说呢?
A:
看到意大利面、披萨,会想到叙拉古。看到黑帮,会想到叙拉古。看到鲁珀、沃尔珀,会想到叙拉古。听到歌舞剧的唱腔,会想到叙拉古。
拉普兰德会怎么看待自己所处的地方?如果答案是龙门,那么下意识地下一个念头就是:“龙门在叙拉古之外”——看,这不又想起叙拉古了嘛。“离群的狼”四个字中仍有 “群” 字。
尤其是拉普兰德是怀着挑衅父亲的心态而脱离家族的,但父亲显然没有乱阵脚,这一切仍在他的掌控之中。拉普兰德仍是处于对抗父亲的心态,而父亲的不动摇就意味着这场对抗还没赢。她又怎么能够放下叙拉古?
因此,拉普兰德也会认为,和自己一样的德克萨斯也一定走不出去,而拉普兰德就是想要德克萨斯正视这一点,然后在去掉幻想后,再一次凭直觉展示新的可能性。
从德克萨斯的角度来看,拉普兰德是对的,在《喧闹法则》中,仅仅是因为见到叙拉古来的西西里黑帮,德克萨斯心就乱了。出乎空意料地接下了槐琥的挑战。
德克萨斯 ......所以呢?
槐琥 所以,有必要纠正你们的劣根性。
空 用、用不着直接拉开拳架吧,我们也知道今晚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但是有话好好说嘛。
德克萨斯 ——好啊。
空 德克萨斯!?
德克萨斯 话说在前头,今晚的事情,对我而言,同样莫名其妙,而且,很累。
德克萨斯 所以我现在的心情实在不怎么好。
德克萨斯 你明白吗?
Q:
那么德克萨斯在哪一幕给出了什么答案呢?
A:
那是卢比奥演讲完的一幕,德克萨斯义愤填膺,这些用生命谋求改变的人让德克萨斯看到了改变叙拉古的可能性。正如同德克萨斯当年的逃离给了拉普兰德灵感一样,德克萨斯也改变了,认为自己应该为这些谋求改变的人们出一份力。
Q:
拉普兰德之前是从“正面对抗”变成“逃离”。问题从“无法对抗”变成“无法逃离”。这一下,拉普兰德又变成了什么呢?
A:
“空”——不是企鹅物流的空(天空的空),而是佛家词汇“空”,也就是破除执着,放下。痛苦源于执着,而只要放下了,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德克萨斯放下了“逃避”,主动留在叙拉古,因此就没有了“无法逃避”的痛苦了。毕竟卢比奥等人让她相信,最初逃避的原因已经不存在了——叙拉古可以被改变。
同样道理,拉普兰德明白了,逃避家族、对抗家族都不是关键,重点是她不爽叙拉古。那么,她根本不需要逃避,也不需要对抗家族,她只需要砸碎如今的叙拉古就好了。
虽然还是不见得能用暴力打赢父亲,但如果目标是叙拉古,那还是可以一步一步地来从长计议的。
Q:
如果放下了就不会有烦恼了,为什么拉普兰德还有第三次明悟呢?
A:
这就是太依赖思考的弊端。
德克萨斯想通了就去做,不再想了,是直觉型的人,所以说放下就放下。但拉普兰德不是,她是思考型的人,很擅长也很执著于制定计划、执行计划。
所以,在她要放下家族、放下德克萨斯这两份仅剩的执念的同时,无意间她捡起了另一份执念——“执着于放下执念”。
结果,在德克萨斯已经可以心无旁骛地和来自哥伦比亚的帮派成员坦荡对砍的时候,拉普兰德却是充满仪式感地回到父亲面前,和他道别。
而到了双狼最后的对决,拉普兰德用诗意的话描述着两人的关系,但德克萨斯却表示:“我们本不必互相厮杀”。
德克萨斯之所以很自然地和她打了起来,不过是因为这就是她总结出来的对待拉普兰德的方式,而并不是认同这是宿命的一战。
Q:
为什么拉普兰德会这么执着于仪式感?她不是不会被自己欺骗吗?
A:
正如同阿尔贝托无法动手杀死亲手养大的“怪物”,无论好坏,无论爱恨,人的情感又怎么可能这么随意地说放下就放下。仪式,从来就是寄托人们情感的过程。
父亲和德克萨斯,这是拉普兰德破除一切其他执念之后,仅剩的两样执着了。更加不可能说走就走。
但尽管如此,拉普兰德这种状态在佛家的说法里就是所谓“住了空相”、执着于否认执着、执着于“空”。
就算和父亲的告别不算偏执,和德克萨斯最后的决战也不算偏执,但把“杀死德克萨斯”视为仪式必须的一部分,无论如何也算是一种偏执了。偏执也就是住相,而住相就会有烦恼。
而非常巧合,帮助拉普兰德破除空相的,就是德克萨斯瞳孔中的“空(sora)”。其中的逻辑细节,在第一节就已经讨论过了。现在只想说:“缘,妙不可言。”
Q:
所以总结一下拉普兰德的变化,依次是“正面对抗”——“逃离”——“破执着”——“破空相”。但,如果我连空相也破除了,那我还有什么可以坚持的呢?我有应该往何处去?
A:
这个问题问得好,好到什么程度呢?《金刚经》全篇基本上就是在回答这个问题:“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
而坦白说:我没看完、也没看懂《金刚经》。但根据我粗浅的理解,最简短的答案应该是“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所以,答案在“心”。
关于这个“心”,更多细节可以自己去读禅宗经典,也可以去读儒家心学(《传习录》),我自己半桶水,就不多说什么了。但剧情里也有具体例子,我们可以聊聊。
Q:
你是指德克萨斯的义愤吗?
A:
是,但不止。
德克萨斯的义愤,乔万娜的有所为有所不为、不去碰某些生意,拉维妮娅(斥罪)的那句“我已经不想再问自己,我要站在屋檐下等到什么时候了”,还有伺夜在阿尔贝托手下死里逃生后不去家族、去教堂见父亲。
这些都是心,是内心的呼唤、是不做的话会导致良心不安的事情。这也就是王阳明心学中的“致良知”的体现。
Q:
那么拉普兰德在去除相之后,又做了什么呢?
A:
她确认了和德克萨斯的关系——既是朋友、又是敌人。
Q: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A:
这不能按照字面意思去理解,这只是一种近似的描述,一种对双狼之间关系的近似描述,因为没有任何一个词汇可以概括她们的关系。
要理解,可以对照阿格尼尔和西西里夫人的关系——不是指双狼的关系就等同于两位老人的关系,而是只可以用阿格尼尔向能天使给出的那个答案来解释双狼的关系——“岁月”。
Q:
应该怎么理解这个“岁月”呢?
A:
这个在《赢麻了的后宫王德克萨斯》中会详细讨论。
简单来说,就是两人的共同经历、互相影响,用宗教词汇的话就是“缘”,用比喻的话就是“两个人的过去早已缠绕在一起,无法分割”,用哲学的话来说就是共同的“感性生活体验”。
这种关系比一般意义上的同好、同志、同胞、爱更加复杂。甚至应该说,所有人际关系都可以被还原成“岁月”。下篇再细说吧。
Q:
那具体而言呢,这个“岁月”对于双狼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们的关系从什么状态变成了什么状态?
A:
总的来说,双狼确认了她们之间的关系——这段关系不被任何大词定义,无论是“家族”、“仇恨”、“宿命”、“期待”还是什么别的,这段关系的仅仅是由她们的共同经历所塑造。
拉普兰德不再祈求从德克萨斯身上获得些什么,而是期待着各自走上摧毁叙拉古的道路后,再次相遇时她们会变成怎么样。由此,她追上德克萨斯了,而并不是追逐着德克萨斯。
双狼的关系得到了升华。
Q:
破除空相之后,拉普兰德仍然想要砸碎叙拉古,这算是直视本心,还是住了另一个相?
A:
这个问题有好一些前提值得被检视一番。
为什么你会认为拉普兰德想要摧毁叙拉古是住相?如果是作为读者因不赞同这个目标就认为拉普兰德的坚持是错的,那便是一种傲慢——当读者与角色的价值观不一致的时候,凭什么觉得角色的认识就是错的、低一等的?
如果是因为拉普兰德还在坚持某个东西就说她住了相,那可能是读者自己住了空相,上文已经谈过了,不住相不意味着没有坚持。
这两种假设之下,这个问题没有回答的意义,因为关键不在于理解文本,而在于观察自己的心。
而真要回答的话,或许可以用那三个问题去检视:拉普兰德的根本动机是什么?拉普兰德打算用何种方法回应这个动机?她具体打算怎么做?
拉普兰德的核心动机是不爽叙拉古,所以她决定摧毁让她不爽的叙拉古。这两个回答是自洽的,没有自欺欺人的部分。而她具体打算怎么做,我们仍未知晓。所以,应该可以总结为,这是她的本心。

荒原野狼其四
Q:
拉普兰德从城里到三个多月之后城外,两个时间点之间她发生了什么变化呢?
A:
信息有限,细节无从得知。最后一幕更像是对后续故事的铺垫,其中省略了大量的前提和细节,我们现在是看不懂的。就像是在第八章的时候,我们是无法完全理解凯尔西的台词的。
Q:
那有可以读懂的东西吗?我们是不是已经可以解释为什么扎罗会认为拉普兰德无法被战胜?前面好像说过。
A:
是的,阿尔贝托从拉普兰德出生开始的、持续二十多年的教育都束缚不住这头白狼,更别说扎罗想用几个月时间驯服如今的拉普兰德了。
Q:那扎罗对拉普兰德的描述又应该如何理解?
A:“被填满的空壳”?
Q:是的。
A:
空壳,也许是指拉普兰德破除了一切束缚。被填满,或许是指她仅剩的两样不可剥夺的东西:对叙拉古的厌恶,以及过往经历的一切岁月。拉普兰德并不空虚。
然而,摧毁叙拉古的心是因,过往的岁月是缘,这又能结出什么样的果呢?我想象不出来。无论是她死在路上,还是叙拉古被摧毁,剩下的都只是一片荒芜。拉普兰德之后的异格不知道会往什么方向突破。
Q:成佛或者成魔?
A:
也许吧,说不准。三个月的持续战斗,不知道又会给一人一狼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虽然剧情里一笔带过,但三个月终究是三个月。
扎罗通篇突出“骄傲”二字,这似乎也合理,对于兽主这种不生不灭的存在,自尊可以说是唯一重要的东西了,而如今他愿意向未知放下尊严、放下他唯一在意的东西。这是莫大的觉悟。
而只要放低了姿态,就有改变的机会。他的格也就上升了,比所有不能“向未知放下尊严”的人都高。
而对于拉普兰德也是一样的。无论是和荒野的象征的战斗,还是与叙拉古的全部的战斗,都有种最后的骑士的感觉——理性上显然知道这绝无可能,感性上会被这种不可战胜压得窒息,然而依然想要做。三个月的搏杀不知道会对拉普兰德造成什么影响。
他们一人一狼之后的路不知道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Q:
扎罗口中的,持续千年万年的斗争呢?他说分出胜负前都会跟着拉普兰德。那又是指什么?
A:
不知道,可以是狼主之间的斗争,但不太像,因为他们的打闹没有尽头。蛮荒与文明的斗争?这也是剧情关的描述。缺少信息。
拉普兰德是从文明中脱离的狼,扎罗是从荒野中走向文明的兽主。他们在这个时候这种状态相遇,真是说不清他们的缘究竟象征着什么。
Q:从文明中出生又脱离文明,这不是文吗?
A:是的,所以我最近也在看《荒原狼》,不只是为了理解文,也许还能帮我理解拉普兰德。毕竟哲学家的批判和佛学的不住相在我看来不无相似之处。在“否定”这方面,拉普兰德和文确实是相似的。
Q:但他们的区别又在哪里呢?
A:
我想你不是在问武力方面的差异。文对“美”是有追求的,虽然他可能自认为自己没有资格,但他对美从不吝啬称赞。我并没有看到拉普兰德对德克萨斯之外的东西有什么称赞的。
但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Q:和拉普兰德相关的,你还有其他在意的角色吗?
A:卡彭。
卡彭不同于甘比诺,他已经不愿意回到经典的叙拉古生活中了。他曾尝试理解拉普兰德,希望从她身上找出一条新的路——毕竟她也是从叙拉古中逃出的狼。但是,很遗憾,拉普兰德走的路只能是她自己走的。其他人模仿不来,也无法跟随。
但只要升起了求道的心,而他有这么一次次死里逃生,他应该仍会有一些探索、有一些收获,而不会默默退场。他可能回去新城谋发展吧,毕竟他想来都是想要找到时代的风口,而新城就是最大的风口。期待他的跋涉。
Q:最后,聊聊对拉普兰德未来的猜测?
A:
扎罗想要从拉普兰德身上体会某种预兆和呼唤,所以应该不会妨碍她的行动。而拉普兰德想要毁掉叙拉古,肯定就不是烧杀抢掠——拉普兰德追求意义。
除此之外,我真想不到她的路能如何展开。
她会成为荒野吗?还是说她会接受荒野?
鉴于拉普兰德似乎是第一个“破空相”的明日方舟角色,也可能是往这个方向走。拉普兰德追求意义,她也是一个寻道者。所以最后如果拉普兰德成佛了,我也不觉得奇怪。俗名拉普兰德,佛号寂灭。
“如是我闻,拉普兰德涅槃于荒野,狼主扎罗问道于寂灭……”
这么想来,还是挺有趣的。但具体来说,我甚至想象不出拉普兰德将打算如何摧毁叙拉古,所以静候明年、后年的故事吧。不想干等的话,或者一起学学佛经,也许有帮助。
Q:
所以叙拉古人的内核是佛学?
A:
未必是佛学,但《明日方舟》的内核一定是中国的内核。
一群中国人能写出意大利人内核的故事吗?不然为什么我们会希望有更多来自本土的通俗艺术创作者?(无论是在游戏、电影、动画、电视剧领域)
——至少这是我有如此期待的原因,我期待着中华文化土壤上长出的故事,正如同全世界每一个期待着本土文化土壤长出精彩故事的人。
中、日、美,不同文化背景的主创团队能做出不一样的“三国”和“孙悟空”。这也是一个道理。

Q:
最后我总结一下拉普兰德这个形象。
拉普兰德目前的人生经历可以划分成5个阶段,其中有四个改变的节点。在家庭教育塑造了拉普兰德的起始状态之后,四个改变的节点分别是三次德克萨斯对她的启发,外加扎罗和拉普兰德在荒野上的三个月对抗。
整个过程就是拉普兰德愈发破除虚妄遮蔽,放弃没有必要的偏执、逐渐直面本心的过程,也是从文明走向荒野的过程。毕竟她一直以来的核心动机都是对叙拉古的不满,是一股“否认”的力量。
结合其他角色来看。
拉普兰德基本上就是她父亲的复制品,但思想上因为不被家族所束缚,所以她追求意义,而父亲追求利益。阿尔贝托追求家族利益最大化,拉普兰德在寻求“最大化”应该以什么为标尺。
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基本一致,都是最典型的叙拉古人。但德克萨斯更倾向于直觉,拉普兰德更倾向于思考。所以拉普兰德能更早地到达问题,而德克萨斯总能更早的把握答案。如今,她们再一次站到了同样的节点,不再分先后。
拉普兰德是褪去文明、走向荒野的人,扎罗是从荒野而来,披上文明的狼。如今他们在路上相遇,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卡彭学习拉普兰德,正如同拉普兰德学习德克萨斯,但是卡彭各种意义上都学不来,所以他需要走出一条新的路。
拉普兰德和文同样都是强烈的否定的力量。但文在否定的同时歌颂美善,而拉普兰德是纯粹的否认。我不确认拉普兰德所走的是不是也是一条路,我在这条路上看不到她能寻到什么意义,或者是我狭隘了。
A:
大概就是这样子,我也不理解,一起多读书吧。
下一期聊什么?
Q:聊德克萨斯和她的女朋友们——这次故事是怎么流畅地把每一对cp都往前推进了一步的,太强了。
A:敬请期待。

参考书目:
《金刚经》[后秦]鸠摩罗什,丁福保(注);上海古籍出版社。
《传习录》[明] 王阳明(撰),黎业明(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
《荒原狼》[德]赫尔曼·黑塞(著),涂媛媛(译);湖南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