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人间凑数

——动力强权——

  酩酊小屋下方，巢都。

  巢都最上层，苗床区，由一处巨大的天然洞穴改造，静谧幽森的苔藓地上长着发着微弱荧光的浆果，神秘的藤蔓自洞顶垂下，散出熠熠光辉，成为深暗洞穴中的一点星光。洞穴中央，被探照灯的光芒照得透亮，一个个巨大的平台纵横交错，互相联结，每个平台的下方都有一个和平台同宽的巨大立方体，，框架由黑铁铸就，几个面都镶有大型强化玻璃，透过晶莹剔透的玻璃，可以看见里面装满的熔岩。而平台之上，则是一个个的引擎，齿轮，传动杆，一刻不停地飞速旋转着，将岩浆的能量迸发，彰显着动力强权的意义。

  像是一曲齿轮的颂歌。

  苗床区中心，一个巨大的塔楼上延伸出无数管道，与每个平台相连，负责将无穷无尽的熔岩泵送到每一块平台，酩酊特别满意这个设计，认为它是浪漫和优雅的极致体现。

  巢都中层，巢板区，在那处天然洞穴的下方，联通维尔都海与齐下的海渊。巢都的形状并不是规则的，它更像是神经细胞，由一个个突触相连，外表混乱却又井然有序。而巢板区就将巢都的上层与下层相连，同时也连接到巢都外部的若干附巢——它们各有各的用途。

  巢板区是一条条走道，下方是无底的深渊，往下俯视，只看见一片漆黑，将走道上的光尽数吞没。自下方浓厚的黑暗之中，伸出一根根立柱，支撑起整个巢板区。

  而巢都下层，主巢，则是真正的神迹。

  它位于维尔都海底部腐化奔涌的海渊，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天顶星科技，其科技水平超越了还在男耕女织的维尔都海几个世代。整个主巢没有任何照明设备，但每一寸空间却又都被明亮的灯光笼罩。纯白的墙壁不染纤尘，淡蓝的全息触控屏层层叠叠，悬浮在半空之上。这是一处真正的盛景，其壮美绝伦根本无法用言语来描述，一切的文字在此都无可避免地显得苍白无力。这里，是酩酊最骄傲的造物，是世间一切自由与美的统一，是诸神眷恋的幻想乡，是所有生灵都神往的赐福之地。它是科技的顶峰，是造物的结晶，就连维尔都海最睿智的大脑和最具想象力的天才，都无法想象它分毫。

  而我们的前胸和后背一样平小姐：酩酊·达拉姆，此刻就待在主巢。

  圣光依旧在侵蚀她，但她没有什么好办法。

  在她的手上，是一块精密的小巧电路板，她正把它小心翼翼地装进面前的一处插槽。

  随着咔哒一声，安装完成。

  右手一伸，一面全息触控屏凭空浮现在她面前，屏幕上空空荡荡，只有一丝触控屏本身的淡蓝。

  酩酊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理论上讲是可以的，但是这还是她第一次实践。

  一分钟，两分钟……没有反应。

  “不应该啊……”酩酊自言自语，脑中预想了几十种可能的问题。

  算了，大不了再做一张。虽然复杂到光是想想就让人头大……

  就在她准备放弃等待，重头再来的时候，屏幕成功点亮了。先是一个耶梦加得群岛的logo，随后，酩酊无比熟悉的操作界面呈现在她眼前。

  笑容缓缓浮现，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喜悦，然后，狂笑在一秒后爆发。

  酩酊失态的笑声在硕大的房间回荡，一直到她笑累了，嗓子有点哑了，她才慢慢停下来，幸福地喘气。

  “很好，很好……”

  酩酊仿佛已经看见了群岛在向她招手。在经过长久的努力后，她终于连接到了耶梦加得群岛的服务器。通过这个，一切顺利的话，她就能找到群岛。不过要想移动群岛，必须在群岛主岛耶梦加得地底的主控室操作，所以还得她亲自上阵——不过那个对她而言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耶梦加得群岛，她最满意的创造，由主岛耶梦加得和十二座马奇诺副岛组成的悬浮于苍穹之上的圣境。这是属于她的，也只能属于她。二百五十年前，伊美尔那个叛徒从她手上夺走了群岛，而现在，她很快就会收回自己的权柄。

  至于伊美尔和他的手下，就是最早的那批袭陆飓风成员，全部她诅咒，永生不死，而且无法离开群岛半步，但同时放眼整个维尔都海，她是唯一一个会操纵群岛的人，也就是说，伊美尔他们被永远困在了那里。

  一想到他们发现群岛的操作系统后一脸懵的样子，她就想笑——虽然她没有亲眼看到。

  本来是可以通过全视世界的达拉姆之眼看见的，但是……得益于该死的秘格索罗斯，她的达拉姆之眼到现在还是瞎的。

  但没事，时间会治愈一切。

  酩酊的命运属于无垠的星海，对她而言，万物皆虚，万事皆允，没有什么可以永远囚禁她。

  “/locate Jormungandr Island”

  输入指令，按下回车，然后……

  是loading，一直是loading……主巢的超级主机一直在检索整个维度，而在三天后，它给出了自己的结果：耶梦加得群岛，不存在。

 

 

 

——乐土韶光——

  维尔都海，一处无名小岛。

  狗人，多多和柒柒，一起住在这里。

  狗人就和虎人，绿皮兽人之类的一样，属于兽人的一个分支。他们有着人的体型，但是浑身长满狗毛，脑袋和尾巴也是狗狗的样子。多多是个棕毛胖胖女孩，她一直住在这里，柒柒则是她捡回来的，是个黑毛男孩，一脸傻气。

  多多和柒柒的相遇完全是个偶然，当时多多和平时一样，坐在沙滩上钓鱼，想着晚上做条烤鱼，再开个椰子，然后被人装在木盆里的柒柒就被海浪推着到了她的面前。多多收留了他，把他养大，教他说话。

  岛屿上的资源不多，但也够他们两个生活。事实上，每每想来，多多都觉得自己和柒柒的相遇是个奇迹。木盆没有被海浪掀翻，没有被腐化侵蚀，而是好好的漂到了她面前。

  这天，多多正端着个装满了水的小椰子壳，小心翼翼地往自己家边上的菜园子走。

  马上，就能吃到好吃的番茄啦。这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种子。

  柒柒在找鸟蛋。岛屿西边是个大峭壁，很多海鸟在那里筑巢，现在繁殖季了，他们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鸟蛋。不过没有油，没法煎炒，只能水煮。

  有点可惜。多多怀念着自己之前的日子。

  不过也很好了，至少这里不会有堡垒国的过来烧杀抢掠，日子也蛮悠闲。

  也算是块小小的乐土了，没有腐化的世外桃源。海水和天空都是罕见的蔚蓝，是传说中没有被腐化污染过的世界的模样。岛屿上绿树成荫，遍布开满鲜花的芳草地，一到夜晚，群星璀璨，耳边是悠悠的虫鸣，身旁是凉凉的微风，和傻乐的柒柒。

  然后……柒柒给她捡回来个人。

  看着柒柒背上的家伙，多多陷入沉思。

  这个岛……特产是流浪人吗？

  是个半兽人，满身血污和泥土，黑乎乎的焦灰几乎覆盖了那家伙全身，还长着一对三角状的猫耳和一条鲨鱼尾巴。

  半兽人和人类无异，只是有着兽人的耳朵和尾巴，不过这种尾巴和耳朵不对应的半兽人倒是蛮少见的。

  好惨一小伙子，这是怎么了，被人打成这样。

  多多把柒柒捡到的人带回去洗干净了，路上一直和柒柒两人像抱易碎品一样抱着，生怕二次创伤，然后，洗干净之后……他们发现这家伙是女的。

  咦——？！

  那为什么这么平？！

  但她特别好看，说是多多见过最美的女孩也不为过。一头披肩银发柔顺丝滑，皮肤娇嫩洁白，纤瘦的身子更生几分绰约。

  对方醒了过来，淡黄的眼眸像星辰一样璀璨。

  等等，这家伙为什么右手手腕上还有个眼睛啊？

  怪怪的。

  但多多也没多想，转身给她拿了件衣服。

  “谢谢……”对方双手接过，但还是很虚弱的样子，“我是酩酊·达拉姆……”

  “我叫多多，这是柒柒！”多多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柒柒则是一如既往的傻乐。

  “话说，你也是家被堡垒国打没了，才逃难到这里的嘛？”

  “啊……差不多吧……”酩酊想了想自己失误导致的船难，挠了挠头。

  “没事，抱抱！”

  “抱抱！”

  柒柒和多多一起凑上来，给了酩酊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们这里也很棒哒，而且，根本没有堡垒国！”

  酩酊很快就发现这里真的是一片乐土，所以她趁多多和柒柒不注意，把Keky传送了过来。

  “欸，这条棕毛大狼是……”

  “是……是我在海边捡到的！真的！”酩酊信誓旦旦。

  多多很快也发现酩酊真的很能干。酩酊天天问多多要土豆，要来之后也不吃，就往上面插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东西都是酩酊自己手搓的，她天天出门，也不知道去干嘛，家务活从来都只是多多和柒柒干，Keky负责在边上看着，像个监工。

  不过多多也没管她，毕竟两个人也忙得过来，而且酩酊说，自己在做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最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酩酊待的房间里爆发出一阵狂笑：“成啦！啊哈哈哈哈！我酩大爷真是个天才啊哈哈哈哈！！！！”

  酩酊一脸兴奋地把正在浇菜的多多和柒柒拽了过去，Keky摇着尾巴跟在后面。

  “看！”

  酩酊得意地展示着自己的造物。

  是一个土豆，上面插满了遍布纹理的绿色硬板，一个黑色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小方片被树枝插着支在土豆上，土豆上还镶了密密麻麻的贝壳碎片，目测有差不多一百个，每个贝壳碎片上都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

  “来，你把这句话输入进去。”酩酊递给多多一根树枝削的小牙签，又指了指一边木板上刻着的密密麻麻的文字的其中一句。

  多多看不懂，但她还是照做了。

  “/give @s honey_glazed_ham 4”

  然后，三份盘装蜜汁火腿凭空出现在桌子上。

  “这是……”多多整个傻了。

  已经很多年没吃到过的，真正的精致的食物，就这么凭空出现。

  “厉害吧~”酩酊脸上是大写的得意。

  “腻害！抱抱！”

  那一刻，多多无比确信，捡人也是有前途的！

  Keky在一旁没有反应。最开始多多他们抱酩酊，Keky还觉得是他们要伤害酩酊，会扑过来护主，后来发现只是单纯的示好后他就无动于衷了。

  不对，不能无动于衷。

  Keky闻到了什么味道。

  仔细嗅了嗅，他靠两条后腿站起，叼了个火腿满意地走了。

  日子就这么持续着，直到来自堡垒国的邪恶与毁灭再次杀到。

  多多自己搭的木屋的门被粗暴地一脚踹开，堡垒国的军队就站在门外。

  酩酊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堡垒国的勘探队，探查堡垒国周边海域，然后划为己方领土。

  “完了完了怎么办怎么办来不及逃跑了……”多多手足无措。

  “你们先跑，我拖着他们。”柒柒站到了最前面，拿着一把燧石磨成的刀，一脸坚毅。

  “又没有船，跑哪去。”酩酊倒是一点都不紧张。

  “好啦好啦。”酩酊和Keky的反应和另外两人截然不同。Keky还在睡觉，看见来人只是打了个哈欠，然后继续他的美梦去了。酩酊则是让多多和柒柒都站在自己身后，一副要大展雄才的样子，“看好啦。”

  “别废话，我们是柴里斯提纳堡垒国第四勘探队，你们的岛屿已经是堡垒国的领土了。好好配合我们的清洗工作，还能死的舒服一点，低劣的兽人。”为首的人掏出了腰间的火铳。

  多多和柒柒都觉得自己今天必死无疑。

  结果，下一秒，堡垒国的士兵就纷纷跪倒在地，满脸深入骨髓的惊恐。

  堡垒国，于旧日帝国的废墟上建立，他们都是听着那个描绘三百年前的大灾难的传说长大的。

  而现在，传说里的人物，以一己之力灭国的魔法使，拥有最磅礴灵能的奇术师，立于不败之地的海渊之主酩酊·达拉姆，就站在他们面前，头戴群星织成的冠冕，肩披腐化凝作的长袍，左手提着类星体堆就的灯焰，右手握着象征死亡和混乱的魔杖，“弃子的繁星”。

  多多和柒柒都惊讶地说不出话。

  看着满地的尸体，和四溢的脓液，酩酊挠头转身：“嗯，我确实隐瞒了一点点什么……这样吧！我带你们去巢都玩！怎么样！”

  “来来来，I have such scene to show you~~~~酩酊学着不知道谁的语气，说着多多他们听不懂的话。”

 

 

 

——勇者之章——

  酩酊趴在侦探社二楼的露台栏杆上，看着外面。雨一直很大，在地面水坑里荡出无数涟漪，激起点点水花，也打湿了酩酊全身，从她身上肆意淌下。

  一把伞出现在酩酊头上。

  “啊，不用，我蛮享受这样的。毕竟猫鲨。”酩酊笑笑，看着那个又把雨伞收回去的人：古言。

  “多美的雨，我喜欢下雨，喜欢下雨天空气里的草木香，还有那种淅淅沥沥的雨声。”酩酊伸出一只手，看着雨点打在手上，“所以，怎么了？”

  “这是我觉得你最具有神性的一次，真的。”古言看着她，一本正经。

  收回手，一个苦笑：“你说我像落魄魔王我还信……”

  “所以，我一直很好奇，既然圣光是秘格索罗斯对腐化进行逆向转换之后的产物，那圣光，真的是在……？”

  “对。腐化侵蚀人和物的物质存在，圣光不能侵蚀物，只能侵蚀那些有生命的东西，而且过程更加迟缓。根据我之前的观察的话，圣光会侵蚀人的心智，最后你会变成圣光忠实的信徒，就像那些圣徒一样。”酩酊说着，随意弹指，弹出一小抹腐化，和半空中的雨滴相撞，融合，化为漆黑浓稠的腐液滴落在地上，又把地面侵蚀出一个小洞，“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啦，都说了上次地板那回是个意外……意外！咳咳……继续，然后，其实，秘格索罗斯也被侵蚀了，而且很严重。”

  “等等，秘格索罗斯被……侵蚀了？他不就是圣光本身吗？”

  “不是，他只是个比较强大的奇术师，碰巧发现了逆转腐化的奇术，而且发扬光大了而已。所以这就是另外一点，维尔都海海渊深处的浓厚腐化诞生了我，而现在，柴里斯提纳联合堡垒国的圣光里，我感觉，也像是要诞生什么。”

  酩酊顿了顿，看向自己的右手，一小团腐化被她凝集在掌心，随着指尖的拨动而翻涌：“暴烈的腐化诞生了暴烈的我，所以，从圣光里诞生的，应该也会是什么和圣光一样阴毒的东西——毕竟那光可一点都不神圣……我之前看见过个雏形，像是个胚胎？或者什么类似的说法。它附着在秘格索罗斯的灵魂里了，未来可能会把他吞噬吧，我觉得。”

  “不过还好，我体内的圣光差不多已经没了。”酩酊笑笑，古言注意到她右手手腕上的达拉姆之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淡金的眼眸默默地注视着他。”

  摸出一瓶汽水，古言递给了酩酊。后者笑着接过，打开瓶盖，把玻璃瓶里的液体倒入口中。

  甜甜的，是酩酊最喜欢的饮料。

  “其实我真的挺羡慕你的，传说中的古神，整天这么无忧无虑的。”古言叹了口气。

  他也想要像酩酊这样，望着黄昏，天边落下一盏夕阳，什么都不用担心——他要想的太多了，他一直努力当着一个保护者的角色，保护着他的朋友们。

  “差不多吧。”酩酊喝着汽水，雨水从玻璃瓶瓶口混了进去，但她并不在意，“在别人眼里，你可是美丽新世界的保护者，是追梦人，你们努力构造更加美好，更加理想的世界，不像我，一个盗贼。”

  “像你这样的勇者，其实应该屠了我这样的恶龙才对。”酩酊打趣。

  “不愧是你，哈哈。”古言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先走啦，拜拜。”

  “拜拜~”

 

——诸神匠心——

  酩酊穿着短裙坐在餐桌旁，翘着二郎腿，漆黑的鲨鱼尾巴遍布暗红纹理，从裙子底下伸出来，晃来晃去。

  看着远处新建成的圣塔，她半调侃半嘲讽地对着身旁的秘格索罗斯笑：“投了那么多钱进去，就搞出来个这？啧啧，这光倒是蛮亮的……”

  “你……”秘格索罗斯伸出右手，一个法阵在掌前悬浮，“神圣之……”

  一个更大的紫色法阵将他整个笼罩，又立刻消散，而他掌间的法阵也随之消失。秘格索罗斯能感觉到，自己已经消耗了释放法术“神圣之枪”的灵能，但法术却并未发动。

  “反制，笨蛋。”酩酊戏谑，“不过，你依旧应该记住这一天。因为，这天，你差点就在伟大的酩酊·达拉姆面前释放了一个神圣奇术！”

  “该死的。”秘格索罗斯收回手，看着酩酊随手拿了个桌上的鸡腿，无奈道，“我当初就不该把抑制项链给你摘了。”

  “哈哈，那下次可要记牢喔——前提是你能抓到我。”酩酊调皮地一眨眼，随后咬了一大口鸡腿，悠哉悠哉地从大门口大摇大摆晃了出去。

  “她简直把这里当她自己家了。”秘格索罗斯的秘书，大祭司迦娜，看着酩酊远去的背影抱怨道，“拿走猫鲨小记也就算了，还天天招呼也不打，就传送过来爱干嘛干嘛，一点分寸感没有。”

  “总比闲着没事屠城玩好。”秘格索罗斯叹口气，“毕竟达拉姆之眼已经睁开了，那她的力量，估计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然后，二人都沉默了。他们知道，酩酊真的干得出这种事。

 

 

 

  “把我的工钱，给我。”

  他握着火铳，枪口对准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

  “哦哦哦，不要激动不要激动，你得体谅我们的难处……”男人举起双手投降。

  但是不知怎么的，就像是之前体验过同样的事情一样，他知道，面前的男人是假的，真正的工头已经跑了。

  他开了枪，子弹打到男人脑袋上，却没有血溅出来，取而代之的，是火花。伤口内部，几根电线露了出来，男人倒在地上，却还是重复着：“哦哦哦，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他蹲下去，扒开男人的上衣，里面没有血肉，只有冰冷的机器。还有个插槽，他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贴满了标签的磁带：32号回应，33号回应，34号……

  重新装填弹药，路边随便抢了匹马，他连忙朝着一个方向追赶。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知道，但他就是知道，真正的工头就在那。

  但等他赶到，等在那边的，却是他的老爸。

  老父亲穿着工头的衣服，他这才想起来，他爸就是工头。

  等等，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工头一直欠着他的工资，还三番五次想要杀他？

  老父亲收起了匕首，张开双臂，他投入怀抱。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诡异，离奇，脑海深处却又觉得这分外合理。

  和老父亲一起骑马回去，他看见老父亲一直把手放在腰带上，手掌下，是匕首的刀柄。

  老父亲告诉他，其实自己也不想杀他，但只要自己这么做了，海渊之主，传说中的猫鲨，酩酊·达拉姆，就会给他很多钱……

  他掏出火铳，结束了老父亲的生命。

  但又久久不能忘怀，那一幕场景一直环绕在他的脑海。

  后来，他突然意识到，他就是酩酊·达拉姆。

  在那一瞬间，天空出现了无数黑线，它们把天幕划分成一片片方块，随后依次熄灭。街上的行人也停止了动作，所有人都以同一个姿势呆立在原地。

  意识模糊，随后消散。

  光明几净的总控室内，无数的悬浮触控屏从无数不同的角度显示着此刻的他，整个地方的风格和巢都下层一模一样……

  因为这里就是巢都。这是巢都的一个附巢，位于地下数千米，被用来进行各种实验。这里有着十余个大型实验室，每个都运用了维尔都海的凡人根本无法理解的科技，完美地重现了地面上的各大生态系统。

  每一个实验室，都是一个微缩的世界，而“他”，就是一只这里的小白鼠。

  “第27次实验结束，关闭实验室。”

  堡垒国首席科研官发号施令。

  这个附巢是堡垒国的矿业部门无意中发现的，本来他们以为这是一处巨大的灵能水晶洞窟，但等他们赶到，他们发现，这是一处被酩酊废弃的附巢，一个被遗忘的宝藏。

  “等等，你看这个……”

  整个巢都附巢所用的都是三百年前的古帝国的语言，维尔都古语，但在场的都是堡垒国最优秀的科研官，维尔都古语对他们而言，和现在的通用语没有区别。

  首席科研官走了过去，是一个新出现的悬浮触控屏，淡蓝色的屏幕上显示着一行字：

  检测到非法的附巢使用者。数据上传已完成。

  大事不妙。

  在场很多人都聚了过来，但还没来得及他们采取对策，那行字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行字：

  远端程序操控。巢都00476号附巢，自毁程序已启动。

  附巢深处，还未被探明的区域，一个拘束力场失效了。一大团反物质掉出，随之而来的正反物质湮灭释放出巨量的光、热和辐射，将整个附巢化为了一颗自地底升起的太阳。

  什么都不会留下，一切都会被埋葬，只有地面上一个数万米深的坑，会在这里默默告诉世人他们所无法想象的辉煌。

  当然，愚昧的维尔都海生灵无法理解反物质，也无法想象拘束力场，就连堡垒国那些顶尖的科研官，也不过是勉勉强强能掌握最最最基础的功能。

  在他们眼里，这一切都只是两个字：神迹。

  诸神的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