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灵骑士短篇故事56
“让我们考虑一下,现在大多数物理学家的观点,也就是,太阳以及所有的行星最终将变得对于生命来说过于寒冷,除非真有什么大型天体冲进太阳系,重新赋予其生命——假如像我认为的那样,人类在遥远的未来将会成为比现在更加完美的生物,那么人和其他所有有知觉能力的生命在经历这样持久、缓慢的进步后注定彻底灭绝,是一种难以容忍的思想。”——查尔斯·达尔文
曾经,与众人目前生活的时空连续统一体已无瓜葛,可以被看做独立的时刻,关于追溯这次起源的具体细节已经没有必要,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在不同阶段,有过多种不可思议的抽象存在缔造过这一壮举,而每一次启动之后都会带来一场悠久宏大,充满变数的史诗。
不理其它的,只说这次。
9位神明,9种力量,9种意识形态,以前互不相识,而现在互为辅助,只为实现一个目标。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个宇宙,而是整个多元宇宙,再过不久,在齐心协力之下幻想实境也将初具雏形。
“作为新生婴儿,它的啼哭还是蛮响亮的,让我充满了期待。”馈赠女神说,她参与供出的多元宇宙将发展壮大,会回馈给她怎样波澜壮阔的事迹。一想到此,她就忍不住想要加速宇宙扩张的步伐,让心仪的一切尽早诞生。
“这真是个好点子。”穆的面孔飞速闪过无数已被忘却的铭文,起初被邀请来创世他还觉得有点无聊,但在看到成型的作品,以及未完工领域时,他觉得物超所值。幸好没有断然拒绝,不然就没机会来享受这种体验了。
“让我们把手头的活赶紧干完,然后只需要让时间去发酵就行了。”阿斯托克渴望着收获,不论结出什么果实,她的眼中既有期待又有贪婪。
气氛鼓舞了参与者,但在兴奋与庆祝之余,上帝却生出了另一种感悟,或许不够,还缺一位。一位对这个新生的世界起到查漏补缺职责的人。
宇宙加速膨胀、冷却。原子聚合,元素诞生,小的物体逐渐累积变成大的,第一批恒星快速消耗掉自身,将更重的元素在爆炸中播撒到宇宙中,为生命诞生打下基础。百亿年过去了,在宇宙各处,生命从最不可思议的地方迸发出来,不断进化,直到发展出可以被称为智慧的程度。
过去的某个时期,地球,欧洲
这是一场涉及到两个国家长达百年的战争,基于历史原因,很难用简单的几句话来阐述战争的起因,大量错综复杂的因素叠加在一块被一代代历史学者反复推敲,然而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个人,一个不识字的,来自奥尔良的农村姑娘,关于她的一切,直接到今天,依旧众说纷纭。
国家受到敌方无情的践踏,皇室不断迁移,就在这时,之前寂寂无名的青年女性宣称得到了,至少她相信,并也让别人相信,自己得到了天使长米迦勒、亚历山大的圣徒凯瑟琳、圣徒玛格瑞特和圣徒加布里埃尔的旨意。
“我将带领法国军队走向胜利。”贞德庄严的宣布。
换在和平时期,她会被当做一个笑话,一个不知所谓的白痴,最终无人理睬。可在当时已经一无所有的查理七世把一部分部队交给了她,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真如她保证的那样,贞德率领部队对英军取得了一连串的胜利。关于非凡的女性的消息如火一般在各地传播,每打一次胜仗,她的威望也跟着上升,最后她成为了民众心中的女英雄,法国人都聚集到她的身边。本已摇摇欲坠的法军取得了决定性胜利,她战功卓越,甚至为新王的加冕铺平了道路。
然而,命运注定不会一帆风顺,因为叛徒出卖,贞德被英国人抓住,他们意识到这个女人潜在的威胁是多么巨大,她已经成为法国人是受到上帝垂爱的强有力的象征,因此,她必须死,但在死前,要把她带给世人的影响力系统的毁掉,所以贞德要受到繁复的公审。
在审判过程,老道的英国人在字里行间设下了好几处有关神学的陷阱,他们问她是否受到上帝的恩典。如果她回答是,那么她就是个异教徒,因为没有人能明确表示自己受到上帝的恩典。如果她回答不是,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承认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不论怎么答,少女的结局已注定不存在活路。
可随之而来的回答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如果我没有受到上帝的恩典,希望上帝赐予我恩典。如果上帝已经赐予我恩典,愿上帝之恩永续。”贞德如是说。
法庭公证人在事后记录道:“那些审问她的人都惊呆了。”这场审讯的文字资料十分受人关注,后来,乔治·萧伯纳在他的戏剧《圣女贞德》中更是直接引用了法庭记录的翻译文字。
贞德,一个先知、圣徒、或者只是个疯子,已经无法考核。她被叛有罪,并在1431年她19岁这一年被处以火刑。她成了历史上最令人心醉、最令人着迷、也是最具悲剧色彩的人物之一。

“能把文字游戏玩的这么恶心,人类的确不一般。”这些话来自于图西塔拉。
审判的过程以及行刑都被看在眼里,图西塔拉并没有干涉,他正处在70亿光年外,陪着贞德口中的赐予人类恩典的上帝,观察着另一场死亡,一颗恒星的末路。
当贞德的生命随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逝去,面前的恒星也寿终正寝,再也没有能量可供提取,与无数先前的同类一样,它化为一颗白矮星,等待着在遥远的日后,进入彻底的冷却。
“你真的给了她,或者至少派了什么人给了她恩典吗。”图西塔拉忍不住问。交战的双方在战前都会虔心请求上帝的赐福,无论他选择谁,都意味着要抛弃一方。图西塔拉不认为一个文盲少女会是上帝心目中的补全宇宙的人,连候选人都不算。
“她确实听到了声音。”上帝说,“不过不是我的,是她脑子里的,对于此时的人类,他们无法理解,等到未来,他们对大脑有了更系统的了解,就会意识到问题的根源。”
“她挺冤的,不管是遭到背叛还是审讯。不论如何,她不该获得这样的结局,她还年轻,没有领略生命的魅力。”图西塔拉怀疑起上帝过去提到第十个创世参与者的言论,“如果这就是你希望的,那他们真是让人失望。”
“我可没说具体指认是那个星球的人。”虽然将地球作为落脚点,可上帝对于人的概念却是相当广泛,只是他也对于贞德的结局报以惋惜,历史上传奇人物似乎总伴随着悲剧落幕,“有一点,你说得对,她太年轻了。”
一个生命的消逝,一颗恒星的熄灭,无数文明喜欢把二者看成是某种更加高深的联系,其实没有,每天,生与死都以不同形式在演绎,如果硬要说有,残留着余温的木炭与太空深处的白矮星都预示着,不论什么形式,万物都终有结束的一天。
未来,十分遥远的未来
没有什么能阻止时间的脚步,成千上万年在宇宙的尺度上微不足道,一个亿年又一个亿年,十亿、百亿、千亿年也就这么过去了。无数的生命、建筑、国家、乃至星球都消失了。熵把持着万物的衰亡,就连星系中最顽强的恒星也陆续走完了灿烂的一生,逐渐暗淡,从剩余的尘埃里再也没有足够的资源来诞生新的恒星,到了最后,热源弥散,连自然中最致命的力量之一,黑洞都彻底蒸发殆尽。重子在无可挽回中衰变为光子与中微子,在一片稀薄的粒子汤中,宇宙苟延残喘,万物等待着最终的落幕。
这就是终结了吗!不是因为什么强大力量的蓄意破坏,一切都是自然发展的既定路线,对于上帝而言,这确实值得悲恸,却不凄惨。
“你真在这啊。”无论在多么绝望的时刻,朋友的声音都是种抚慰。
上帝看着幸存下来的人,馈赠女神以及三位一体。“只剩下你们了吗。”他说。
“阿斯托克早已与黑暗虚无中的本体融合,在看到多元宇宙即将步入末路,就离开了。”馈赠女神说。“也许这会她正在全能宇宙中寻找新的栖身之地。”
“探知者生死未卜,我们已经有10亿年没有他的消息了。但我愿意相信他活着,和阿斯托克一样,远走他乡。”特内米吉普说,初次相遇时,他宛如墨迹般的形态曾如万花筒般鲜艳,现在却变成了冷色调。他与另外两位曾都是独立的存在,经历过那次创世后,通过协约,成为了三位一体。
“图西塔拉和穆都已经不在了。”托瑞坡说,构成他的三重螺旋早已停止旋转,仿佛被逐渐死去的世界所散发的寒冷冻僵硬了一般。
“什么神明、恶魔、甚至那些号称不朽的抽象存在……”金-格尼特尼普发出苦笑,“都不在了。我严重怀疑幸存的就剩下我们了,也许以爱为名位于一切之上,以及心怀恨意,蛰伏于一切之下那两位也建在,不,我肯定他们在,当然了,不要指望他们。”
他看着这位朋友,金-格尼特尼普如拼图一样的躯体时至今日变得几乎完整,虽然偶尔有些角落会失去,可从趋势看,他的彻底完整,近在眼前。金-格尼特尼普以前跟其他人提过,当拼图一块不少的补全,也意味着自己大限将至。
没有什么能熬过万物消融,馈赠与三位一体曾前往黄金圣城想要了解上帝的现状,可看到的只是凋零后的空无,他们本以为能像古代那些残存在沙漠上的遗迹那样,看到一点点往日辉煌的残影,却一无所有。没有城墙,没有花园,没有迎宾的天使,连一粒尘埃都没有剩下。
多元宇宙里看不到一丁点生机,不过他们却找到了他,在这比芬布尔之冬还要寒冷与萧条的情况下,上帝的位置却能如此明显,得益于那一点火光。距离这种概念随着时空的逐渐瓦解正在失去意义,远与近慢慢被混淆,火光即可以说很微弱,也可以说点亮了整个多元宇宙。
他们,就如同原始的,需要不断迁徙的古代部落,在夜晚围绕着篝火,报团取暖,用古老的故事来怀古伤今。
“我们不放心,阿斯托克在离开前曾告诉我们,你在等死。”托瑞坡说。当时的场景让他有点不敢相信,这个曾对万物如此冷酷,视之为粮食的家伙,在临别前竟然有了点留恋,她留恋什么,这个宇宙曾经的兴旺,还是这些朋友……就让这个迷持续下去吧,托瑞坡没有去追问。
“我可不是疯狂泰坦。虽然我确实疯过,但我已经停止用药很久了。”上帝笑着说。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因为空虚而彻底坏掉,灭霸到后来都对死亡的感情变得心灰意冷了。
气氛变得轻松了,就连那微弱的火焰都一下子活跃起来。
他们都笑了,最后为数不多的笑话。以前他们怎么没意识到,阿斯托克竟然也有幽默的一面,因为他们没有发现,又或是,她自己在漫长的岁月里学会的,这些现在都无足轻重了。
“祝她能如愿找到一个新的世界,适应,并且不会给那个宇宙带去伤害。”金-格尼特尼普说,他的拼图,在这时又补上了几块,却没有看到缺失出现。
馈赠女神注视着他面前的那一簇火焰,“复仇之灵的火焰,你竟然保留至今。”曾经无比辉煌,被人类视为坐拥万有无限的他,如今,只剩下这么一点点遗产了。这火焰不再为复仇而燃烧,已经没有需要复仇的事了。透过这火焰,馈赠女神想起了昔日的种种,不禁叹了口气。
“地球上一个喜欢骑摩托的朋友临终前留给我的,生前他车技很棒,还创造了几项吉尼斯记录。我真后悔,他在世时我竟然没有亲自看过他一回表演,我可以算是他最大的车迷了。”上帝似乎忘了已经多久没有开口,交流的能力差点就要在他身上绝迹。但因为有朋友在,他重新变得健谈了,“他希望留下些,不会被轻易淡忘的东西,让我能记住,不是记住他一个,而是记住他们全体。我还挺高兴的,在最后,他当我是朋友,不是一种精神安慰,也不是用来愤世嫉俗的发泄对象。他说他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他的,他只是过完了自己选择的一生,这就够了。他的心是自由的,这种自由不是放纵式的,而是一种充实的人生,有过遗憾,但也有过快乐。”
“我对他也有印象,他是个勇敢的人,和他的兄弟、朋友,一次又一次阻止各种危机。”特内米吉普说。“还有,那摩托用人类的话说简直酷极了。摩托+火焰=拉风这条公式永远适用。”
“在最后,我们这些曾缔造过创世壮举的神,竟然在怀念一个地球上的摩托车手,一个燃烧的骑士。”托瑞坡唏嘘的说。
“地球啊,以前探知者也会时常提起那里。”馈赠女神说。
“毕竟地球曾给这个宇宙带去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上帝说。
骑士,以及其他在那颗蓝点上诞生的超人类,不论英雄或者恶棍,仿佛昨日的一场梦,他们才醒来,模糊的试图去回忆。“奇迹时代,是这么说对吧。”金-格尼特尼普突然说。
这是观察者乌阿图曾经的说法,也被探知者引用过。后来更是推广开,几乎宇宙中所有了解地球的文明在提到那段时期时,都爱用这种说法。
“奇迹时代的地球,名副其实的奇迹。他们的英雄直面了多少威胁,凤凰、宇宙长老、行星吞噬者、灭霸、克里-斯克鲁尔战争、负空间、构建者、超越神族……这串名单长的光是列个目录都需要繁琐的整理。”特内米吉普说,“但是,为什么我觉得有点不正常那。”
托瑞坡对此补充说:“按照地球上的年代算法,20世纪60年代,在一个叫俄罗斯的国家,一个叫尼古拉·卡尔达谢夫的物理学家凭借自身的学识以及对外太空的能量辐射观测提出了一种概念,将文明分为:1、2、3类。”
根据卡尔达谢夫的构想,一类文明掌握整个行星的能源,他们控制天气,可以令飓风改道,还能在海洋上建立城市。二类文明掌握了整个恒星的能量,他们能控制太阳耀斑,点亮恒星,并小规模的向星系中的其它地方殖民,已知科学上的大部分灾难都无法毁灭他们。三类文明,掌握的不是一个,而是数以亿计的恒星的能量,他们将遍布整个星系,甚至连临近星系都可能被纳入其中。而地球,从这个概念提出到进入奇迹时代以及随后的相当一段时间里,只被科学家们归类到0.7类文明中,远达不到一类文明的程度。
这些分类对于在场的人来说从来不陌生,实际上这种分类有它的依据,如果注意过宇宙,符合类似条件的文明有不少,其中知名的就是希阿、克里、斯克鲁尔这三大帝国,鼎盛时期,无论是科技、势力、军事力量、可支配的资源,他们都无可置疑的占据着三类文明的顶峰,甚至突破了这个分级。可是就算这样,在他们与地球的交往或较量中,这些超级文明却屡尝失败的苦果。
“不觉得匪夷所思吗,一个处于0.7类,自身内部都有一堆问题的文明,可以反复解决令三类文明都头疼的问题。”金-格尼特尼普说,地球文明在当时宇宙中的发展规模,与他们取得的成绩完全是矛盾的,甚至用颠覆式的不可思议来形容都不为过。
为什么,这道题曾令无数睿智的人百思不解。
“我们都知道答案不是吗。”馈赠女神说。
发展畸形!这是探知者在一次众人讨论时,提出的论点。
是什么导致了这种畸形,他们心知肚明,唯一的解释就是,外部干预过多,宇宙中的各种势力,甚至那些骇人听闻的,居住于额外维度的统治者几乎都在地球或多或少的留下足迹。横跨星系的超级文明,巨大神秘的天神组,地狱中勾心斗角的恶魔,乃至于幸存的古神,每一位,都把年轻的地球作为自己野心最佳的实践场所,变种人、异人、永恒者、亚特兰蒂斯、各类恐怖的怪物,源源不断的冒出来,最终导致这种畸形的结果。
“发展畸形,虽然不是常态,但从宇宙尺度还是能找出不少参照的。”特内米吉普说,多元宇宙间,畸形的文明可以被视为少数族群,这种畸形很多没能熬到长大的一天,有些在长大后则给邻居带去困扰,地球在发展中缔造的伟业以及结局,在他看来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可惜,探知者不知道去哪了。”馈赠女神说,她能想象到,如果他在,一定又会发表一番似是而非的理论,来为自己的干涉找到理由。
“你为什么不发言。”金-格尼特尼普望着上帝,从他们提出发展畸形这概念后,他就没再说过话。
“在人类发展中,你的影响无与伦比,五大洲,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你的信徒。”托瑞坡说。
火苗抖动了一下,上帝看着仅存的几位朋友,耐人寻味的说,“我在思考,对于这种畸形,以及畸形带来的进步或退步,我该承担多少。”
“恶灵骑士对吗,你愤怒的体现。”馈赠女神说,对于他制作复仇之灵并撒向人间,她在事后认为此举不妥,这是一种危险的力量。虽然上帝有过周密的安排,令然德基尔全权代理(同时也是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并且复仇之灵也设置了自我完善功能,可结果不尽如人意。
恶灵骑士,结合上帝之怒,复仇之灵所诞生的战士,又或者是地狱领主墨菲斯托用来消遣的把戏,对他们来说,在当下,都已经不再重要,如果墨菲斯托还在,早就不再愤怒的上帝到乐意让这个总在否定别人的老恶魔加入这场讨论。
“恶灵骑士,我干涉地球发展最耀眼的造物。”上帝平静的说,“可是,我想到的不是这些举世瞩目的,而是那种隐性的,悄然间导致的。”
“是什么?”托瑞坡问。
在回忆中,上帝又回到了地球,他的目的地不是坐落于南极的,由天神组尸体构成的复仇者总部,不是变种人学院,更不是领先世界的沃坎达,而是位于田纳西州代顿(dayton)的布莱恩学院起源研究中心。这所学院的起名绝不是偶然,布莱恩正是发生在1925年代顿的那场‘猴子审判案’中科学教师斯科普(john scopes)的起诉人。而这次,要提到的人叫科特·怀斯,布莱恩学院起源研究中心的主任,一位前地质科学家。
怀斯本有着光明的前途,实现儿时的梦想,成为一名真正意义的大学的地质科学家。这个大学的校训本应该是‘批判性的思考。’而不是布莱恩学院网站上那句充满矛盾的‘批判性和圣经式的思考’。
经过苦学,怀斯在芝加哥大学获得了真正的地质学学位。继而在哈佛获得了更高的地质学与古生物学的双料学位,在哈佛,他的导师正是世界著名的进化论科学家斯蒂芬·杰·古尔德。怀斯具备成为一个优秀科学家的高素质,年轻的他前途无量,正有无数的研究等待着他。
可是,悲剧来临。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源于内心。原教旨主义的宗教教养经历对他的心智造成了破坏与削弱。经文在字里行间传达着地球,他在芝加哥与哈佛两所学校的主要研究对象,只有不到1万年的历史。
一边是漏洞百出又神圣不可侵犯的经文,另一边是经过几代人,步履艰难的研究后得出的确凿的科学事实。怀斯聪明而敏感,不可能意识不到,两者之间存在着激烈的冲突。他的内心逐渐焦虑,一发不可收拾,直至发展到顶峰。终于有一天,他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煎熬,用一把剪刀给这件事做了了解。
他没有自杀,因为自杀违背了教义,他做的就是拿起一本圣经,从头到尾,逐字逐句的进行核对,剪去了所有圣经里写明却在科学世界里不可能存在的段落,经历了这番诚实而残酷,又劳心耗力的工作后,他沮丧地发现,圣经所剩无几。
后来,在怀斯出版的《六日之内》这本书中,他这样说道:“尽管我尽我所能,却发现,即使在那些完好无损的页面的空白帮助下,也无法让我再拿起圣经时避免使其裂成两半。我不得不在进化和圣经之间做出一个选择。要么圣经中的话是真的进化论是错的,要么进化是真的而我必须丢掉圣经……正是在那个晚上,我接受了上帝之道,拒绝了所有与它对立的东西,包括进化。怀着一种巨大的悲哀,我把我所有的科学梦想与希望都丢尽了火里。”
怀斯的诚实是如此的真挚、痛苦与不可救药,这不免让上帝想起了英国左翼作家乔治·奥威尔于1949年出版的政治小说《1984》,里面的人物,温斯顿·史密斯,只要老大哥这样说,他就会拼命去相信2+2=5。
“如果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能因为我的缘故放弃梦想,那些知识不及他的人又会怎么样。”他说。
“这就是经文的原罪。”馈赠女神说,她从来没有看过那本涉及到他的书,她也很庆幸自己没有看到。
“信仰是中性词。”托瑞坡说。
“前提是有事实为依据,并且能催生进步才配称为美德。”特内米吉普说。
“他的遭遇与我们三个无关是最大的安慰。”金-格尼特尼普说。
上帝可以透过无数分歧的现实去了解其他的可能,凭借着学识,怀斯能在古生物领域写下属于自己的,浓墨重彩的一笔。甚至他带领的团队可以在地震预警的研究中贡献重要的参考数据,其成果在未来能拯救无数人,在危险来临前他们已经做出了应对,减小伤亡,然而,他放弃了。
这和我无关,他只不过是对一本漏洞连篇,传到后世都不知被有意无意改了多少内容的残本产生了严重的精神依赖,这和我无关,这……这和我有关,上帝骗不了自己。对于人类,他的影响力太大了。
“功过是非,在很久以前就结束了,这是永远无法被量化的责任。”馈赠女神安慰说。
上帝把对过去的顾虑都卸下了,就在这时,面前的火苗,熄灭了,复仇之灵留给世间最后的一丝痕迹,荡然无存。看着熄灭的火苗,金-格尼特尼普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场,他的拼图完整度又多了一块。
“确实要结束了。”上帝说,“罗素说对了。”
在地球,1923年,哲学家与数学家罗素曾不无悲哀地写到:人类是各种起因的产物,这些起因对他们正在走向末日毫无预见性,他们出生、成长、希望和恐惧、爱和信仰,都不过是原子偶然聚集的产物,火、英雄主义、强烈的思想与感情都不能永生不死,这个时代所有劳动,所有专心,所有灵感,人类智慧在最辉煌时候的所有光辉,都注定要在太阳系的莫大死亡中灭绝。还有,人类成就的整个殿堂必不可避免的在宇宙瓦砾的废墟之下——所有这些虽远没有摆脱争论,但还是近乎如此肯定,没有反对它的哲学能有望建立,只有在这些事实的框架内,只有在彻底绝望的牢固基础上,才能安全的建造灵魂的家园。
写下这段话后数十年,人类进入了空间旅行时期,似乎有能力来反驳。而现在,罗素的‘彻底绝望’从太阳系,推广到了整个多元宇宙的规模。这是最后的,也是最纯粹的终焉,没有什么正邪善恶的最终决战,没有天使,没有恶魔,有的只是几个残存下来的老家伙,为了打发时间,而喃喃低语。
物质和能量湮灭了,无限的接近于绝对零度,空间与时间亦因此消失。
“你接下来有没有什么打算。”金-格尼特尼普离最终完整只剩下几块拼图了,就算行将就木,他依然有余力再做点贡献,更何况,当年的9人组还剩下5个。
上帝看着三位一体与馈赠,就算没有他们,他也能独力再开启一次全新的宇宙,将曾经的经验更好的用于新天地内,杜绝曾经的错误,缔造一个美好的,无处不是天堂的世界,可他对于这个提议无动于衷。
“你究竟在等什么。”馈赠女神能感觉到,他确实有着期待,可是眼下,除了他们,已经没有能给予他回报的事物了。要么再来一次创世,要么飘然远去,可这两个选择他都没有考虑,他固执的等待着,在这个已经死掉的多元宇宙中。
“一种可能。”上帝说。
大约30亿年前,他最后一次见到了永无女王,向她询问了心中的概念是否有成立的可能。永无女王的回答一如既往,不是因为有了她才有了种种可能,想要印证结果,只需要做两件事,等待与希望,这是她给出的最后答复。之后,永无女王先一步退出了多元宇宙的历史舞台。
“好吧,我们陪你这可怜可气又可爱的老家伙一块等吧。”托瑞坡说,不等又能怎么样,已经没有需要他们插手的事了。
“谢谢。”上帝说。
“希望快点。”特内米吉普说,他有点担心金-格尼特尼普,担心这位成员可能熬不到那个‘时刻’了。
一皮秒,亿兆年,对于现在的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分别。
在已经不存在时间间隔的‘顷刻’中,偶尔的会有一对对虚粒子与反虚粒子凭空出现,一次又一次,算是让这场等待显得不那么沉闷。
然后,他们等到了。
不同于那些永远不会形成任何延续的粒子对,这个奇点,蕴含着满足一切必要成长的条件,当虚粒子对再次出现,不在相互抵消,而是聚拢到这个新出现的奇点周围,将能量转入其中,滋养它。其他的神会视它为一颗宇宙卵,而上帝更愿意将之视为花,含苞待放的花,待花绽放,一个新的时代就会来临。
“终于,终于来了,它是那么无暇,没有任何推手,就这么浑然天成的来了。”上帝说。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能像技艺精湛的匠人对待大理石那样去雕琢奇点,但没人出手,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顺其自然。
“这就是你穷尽一切去追寻的,一场无需任何外力插手的创世。”馈赠女神说,她有种很奇怪的触动,尽管这即将诞生的宇宙罢免了他们的地位,可她却不感到遗憾。
“想要感动可以换个时间,这个奇点似乎有点问题,你们都能看出来对吧。”金-格尼特尼普说,这枚宇宙卵中蕴含的能量一旦觉醒,将造成前所未遇的时空暴涨过程,并使那些死掉的维度发生激烈碰撞,他们势必受到影响,最严重的后果,其存在会变得不稳定,甚至可能盼不到新的宇宙完全降临就会逝去。金-格尼特尼普的生涯即将完结,他愿意留下,而其它成员有足够的能力躲过波及,并投身新的多元宇宙。
“我不走了。”上帝说,“在宇宙不断上演的生与死的更迭中,我做过很多事……最后可以看到这个,知道这种可能是存在的,怀揣着这样的希望迎来终点,对我来说知足了。”他幻想过,或许他会成为新宇宙中万物成长的养料,以最原始的基本粒子的形式飘荡,聚合,直至成型,这也蛮有趣的。
“你果然是在等死。”馈赠女神打趣说。“只是跟那疯狂的泰坦曾期待的死亡并不一样。”
他们相知相交已经太久了,久的几乎能相互猜出每个神的心思,不止他和金-格尼特尼普,馈赠女神、托瑞坡、特内米吉普也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我在想,这个新的多元宇宙,未来必然诞生智慧生命,你觉得当那代人着手研究宇宙起源时,会给这一刻起怎样的名字。”托瑞坡说。
金-格尼特尼普不假思索的说,“希望起名的不要是脾气坏到顶点的反对者。”
他的拼图,在玩笑中,完整了。
与此同时,上帝眼中的花,绽放了。
于是便有了光。
弥留之际,不知是谁,最后说道:“真美啊,这就是生机,看到这个无憾了……”
最后的问题,得到了它的终极答案。
现在
他是在笑吗,对着园中的一棵树,从浓密的枝叶间渗透下来的光微微的笑。
作为天使长,米迦勒也不敢说自己能在何时读懂上帝的心思,可他确信,他确实在笑。
“你意识到了什么对吗。”米迦勒问。
上帝的笑容包含着愉悦与满足,“是啊,我刚刚意识到,我和那些朋友们无限接近了艾伦·古斯口中的免费的午餐,希望这顿饭有9克重。”
“免费的吗!”
“是的,但想要知道为什么免费,就得花钱了,得花很多钱。”
“一定会有人愿意为此破费的,而且是聪明人。”
上帝相信,不论在何处,总会有些聪明的人去花大量时间,甚至穷其一生去思考,为什么这顿午餐是免费的,因为这值得。
终者自终,始者自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