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星》第一卷 逐星 第三章 有些人早已没了翅膀（1~2）
1
莫伦在行宫里有点呆不住，简单喝了点水之后就来到了马尼飞船的“施工现场”。
一个白色的身影在被搭满了脚手架的飞船上来回穿梭，他手里拿着一台发着光的设备，似乎是在遥控着什么东西。
“天河，你那边忙的怎么样了？”
“啊？噢！莫伦，相当顺利！这玩意的结构和那些杂志上面画的几乎一模一样，帝国在制式设计这方面做的真是相当好！”
帝国居然会在杂志上画这种东西吗？
“拆下来的东西都在那边！”
说着，天河指了指一旁。
一辆重载卡车停在那边，货斗里几乎快要装满了零零散散的一大堆完整零件。
旁边的地方还放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货箱。
这效率还真是高。
哐啷！
一大片金属板被狠狠的从飞船顶部丢了下来。
“拆成这样没关系吗？”
“没关系！本来帝国工艺就严重浪费吨位，像刚才那种纳米合金板其实一般情况下根本就用不到。啊，把那边那块也锯开，直接丢下去就好了！”
“喔！”
大狼的手下兴致都很高，似乎拆卸飞船不是个什么太精细的活，至少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看着他们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莫伦很是欣慰。
“你没意见吧？”
莫伦对坐在远处货箱旁的马尼喊到。
马尼戴着一副老花镜，手里拿着一份单子看着，听到莫伦的喊话之后笑了笑。
“你尽管拆好了！”
莫伦也笑了笑，凑了过去，拍了拍他边上一个货箱上面的积雪，坐了下去。
“我听说你把那只猫抓住了？”
“嗯。”
马尼仍然看着那份单子，问到。
“那只猫应该在货舱里待了挺久了，我们好几次都想要去抓它，但是根本抓不到。”
莫伦回想了一下当时抓猫的情景，说实话，他并没有费多大劲，那只猫似乎并不怕他。
“那只猫你拿去干什么了？”
“...不，我没对它做什么，就只是托人带回行宫了，虽然自从把它带回去之后就一次也没见过，不知道它是不是自己跑掉了。”
一只普通的小猫要是在这种冰天雪地里跑掉了，那估计都活不上几个小时，用不了多久就能给冻实了，所以莫伦觉得它可能只是藏在行宫的哪个地方了。
就像在货舱里那样。
哐！
又一片大金属板被狠狠的丢了下来，落地时产生的气流在地面上激起一阵雪雾。
“话说你们还真是能干啊，连回收飞船都会。”
“嗯。”
莫伦犹豫了一下，说实话，他并不知道天河在独处的那十几年里都学了多少东西，与外界完全隔绝的他靠着当时遗留下来的网络通信工具自己搜寻信息，就连尖端的泰希利亚晶体都有所研究。
恐怕拆船这种活对于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和你签订契约的那个人是谁？”
莫伦并不是随便问了一个问题，在和马尼交谈过之后，莫伦回去仔细想了想，有很多不太自然的地方。
整个过程都顺利的不正常。
比如，这么重要的回收任务，马尼怎么会带这么多半吊子来？而且，当时那个惨死的小伙还说过，马尼曾经让他在情况不正常的时候开枪。
在许多关键时刻马尼都没有阻止那个人，反而在最后所有人都想破罐子破摔的时候，他给黑商团队拦了下来。
他是故意让那个小伙开枪的。
马尼推了推眼睛，把手中的单子翻了一页。
“...能不能麻烦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你其实是叫莫伦对么，刚才我看上面那个小孩这么叫你。”
啊。
莫伦把这茬给忘了。
译光和自己说过，不要让自己的名字让任何外人知道。
“能不能麻烦你把这个名字忘掉呢。”
“喔，这得加钱，300万索亚吧。”
“......我以为你已经不贪图这种小便宜了呢。”
“哈哈，我是想要金盆洗手，但也还是得留三分贪财好色，以防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马尼说这话时眼中掺杂着些许骄傲，却也饱含遗憾。
“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好吧。”
马尼把那份单子折了折，塞进了口袋。
“你听没听说过腐臭大帝？”
“没有。”
“他是帝国第十七总督辖区的总督。”
“第十七...我不记得他有这种称号。”
“噢，那看来你认识他。这个称号确实是最近几年才流传开来的。”
莫伦的记忆中有着对这个人模糊的记忆，他在当雇佣兵的时候似乎给他干过活。
“只是略有了解而已。”
“我的契约上签的就是他的名。”
有些不太好办。
在莫伦模糊的印象里，他似乎是一个很蛮横的人，那是在莫伦当雇佣兵期间发生的事情...他只是感到遗憾。可像是马尼这种腰缠万贯的黑商，腐臭大帝可能都巴不得把他们连皮带骨全都剥干净，恐怕没办法用常规手段让他把马尼放走。
那干脆点的方法...就是把他杀了，而且这样也能报当年的仇。
莫伦加入的第一支雇佣兵团，就全部死在腐臭大帝手下，只有自己最后逃了出来。
虽说到了今天，莫伦对于他也算不上仇恨，可，他还是想做点什么。
而现在有了机会，而且说不定也能从他嘴里得到一些关于我自己的情报。
但是没有合法的理由这么去做。
马尼看莫伦似乎有些为难，便接下去说：
“呵，你有什么办法能把我赎出来吗？”
其实只是想刁难一下莫伦而已。
“嗯...我需要点时间。”
“噢，时间啊。说实话，我不知道我还剩多少时间，可能也就剩个一个月了吧。”
马尼一边说，一边笑了笑。
“那个芯片要不你还是自己留着好了。”
“...不行，你把它拿走。”
“你没必要做这种无用功，这东西拿不拿回去我都是迟早的事，这个芯片最多就给我续续命而已。”
莫伦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这个老头子。
他看起来只是个饱经沧桑的普通老人而已，没什么热情，只剩下令人反感却又无话可说的现实感。
虽然他作为黑商几乎可以说是腰缠万贯，富可敌国，但是那些钱，到头来都不是他自己的。
真悲哀。
想到这儿，莫伦却更加坚定地想要把马尼赎出来，或许是对强权的反抗，又或是对马尼个人遭遇的同情，无论如何，如果莫伦最后没能把马尼拯救出来，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很后悔。
更何况，一个如此经验老道的黑商，走投无路到了这般田地，愿意卑躬屈膝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从未谋面的贵族总督身上。
莫伦不做些什么的话，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而且如果之后寒月王座能够成功建立自己的产业的话，这样一支黑商团队，毫无疑问将会派上极大的用场。
“你拿着吧，大叔。”
又听到莫伦叫了自己一声大叔，马尼心中很是温暖。
“呵呵...你这毛头小孩。”
马尼低头沉思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的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掏了一张纸条出来。
相当稀奇，一个黑商居然还会用纸。
“这个，你拿着。”
“这是...？”
“一点小线索。”
莫伦从马尼布满了皱纹的手中接过了那张小纸条，那张纸条看起来有些时日了，变得有些酥脆，但仍然坚韧。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条打开，护在手心免于大风的吹袭，那上面用墨水赫然写着非常简短的一句话：
腐臭大帝在和平条约缔结之后杀过一位九梁贵族。
莫伦睁大了眼睛。
“我虽然老了，没什么激情了，早就想过一了百了...可，不管怎样，我还有家人，还算是对生活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期待。”
马尼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积雪。
“我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但不代表我会轻易地低头。我竭尽所能，但最后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那枚芯片，就当是拿来买它好了，至于它究竟值多少钱...就看你的能耐了。”
说完，马尼便径直走向兵营，他的船员都在里面。
莫伦把那张纸条收了起来，看着马尼的背影。他的步伐十分缓慢，在积雪上只能留下浅浅的一串脚印，腰背也不挺直，那套皮草大衣像是有几百斤重一样披在他的肩上，没了光泽的头发在空中凌乱，俨然一副迟暮之年的模样。
可即使这样，寒月王座上不断呼啸的凛风，也无法将他的身躯撼动哪怕一丝一毫。
哐！
又一大片金属板狠狠的砸到了地上。
“行了！这边都拆完了，接下来换电池！”
“喔！”
莫伦坐在下面，看着马尼逐渐远去的背影，下意识地护住了头部，他才发现他正好就坐在施工现场的正下方。
他决定上去看一看。
说起来，天河不就是一位九梁贵族吗...但他毕竟早都离开九梁了，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
旁边有个用铁板临时搭好的斜坡，看起来摇摇欲坠。
莫伦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
他刚来到施工平台，一个有些虚幻的物体就把他的注意力牢牢地吸引住了。
“那个是什么？”
莫伦指了指那个好似水滴一样无视重力在天空中漂浮的物体。
“噢，那是茉莉。”
茉莉？
是那个...蛰伏吗？
“你是说...呃，之前那个蛰伏？”
“嘿，我不是和你说过吗，那只蛰伏不过只是她的一个载体而已，小咪的设计有些失败，于是我就干脆把它和茉莉融合到了一起，顺便升级了一下茉莉的核心，于是她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是不是很漂亮？”
“嗯，看起来很神奇。她能做些什么？”
“流体纳米材料让她没有躯体形态上的限制！就和水一样。同时可以灵活排列的微元材料可以组成一个十分疏松但又联系紧固的组织，让她像灰尘一样在空中漂浮，只需要一点点的分子马达用来扰动周边的气流就能让她随意飞行。 我现在正在用她来观测舰体一些细小缝隙的内部构造，这样拆飞船的时候就不会碰到一些关键管线了。”
听起来非常高级，莫伦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类似的表述。
“她有智能么？”
茉莉在天上飞来飞去，天河现在似乎用不到她，也并没有进行遥控，可她还是能自己行动，好似一只贪玩的蝴蝶上下翻飞。
“噢！我希望她有。我一直在尝试改进她的自主AI，甚至都给她赋予了好多自编译程序和算法...但我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那些代码看起来生效了，但是并没有让她拥有我想象中的智能...”
人工智能一直都是人类发展的前沿科技，现在也不例外，许多飞船上都配备了智能探测器和战斗AI，但是就像天河所说的，人类甚至都已经放弃了过去许多约定俗成的规则，开始大量的对自我进化AI进行试验，但是现实和人类想象的不太一样，过去那些电影中出现的智械危机并没有出现，反而那些被赋予了大量自编译程序的AI经常漏洞百出，被放置一段时间进行深度学习的高智能AI总是会写出一大堆屎山代码，在一些复杂运算中把自己搞死机，所以更别提什么自主意识了。
学界在这方面其实挺沮丧的，也渐渐变得浮躁。从各类杂志上经常能看到一些声称研发出自主AI的报道，不过后来大多都被证伪，要不就是对一些细微进展的夸大其词。
可天河手中的这个，看起来却十分沉稳。
至少她没死机，而且还能以一种效率很高的形态工作。
“还有多少工作要做？”
“没了，船里面我之前转了一圈，没什么好拆的，就只剩下电池了。”
“好。噢对了，这里的可燃冰开采站你去看过了么？”
莫伦自从到了寒月王座之后也去过几次可燃冰开采站，但是那边似乎不归他管，那边的管理人员简单和莫伦交代了几句就把他打发走了，他们直接对凰座负责。
也难怪这寒月王座的如此贫穷，这里的产业收入都汇入了凰座，并没有留给寒月王座的的份。
这其实有点奇怪，可燃冰并不是什么太值钱的东西，虽然其作为一种能源和有机原料确实有重要的作用，但是十分成熟的开采技术与宇宙中庞大的储量让可燃冰几乎就和水一样廉价。所以莫伦不得不怀疑凰座是不是在用着开采可燃冰的借口搞着什么其他见不得人的事情。
但他也没证据，那边的开采站看起来十分正常，没有什么可疑的设备，那些人员看起来也都只是在朴素的干着手头的工作。
按理来说他本不该插手凰座直属的项目，但他还是希望能够在“允许”的范围内多知道一些信息。
“还没有，很着急？”
“啊...不，实际上，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够潜入进去。”
“...等之后再说吧。”
说完，天河带着那一票任劳任怨的手下雷厉风行地走了下去，大大小小的工具箱碰来碰去发出各式各样的撞击声。
天河真是可靠，可靠的有些离谱。
莫伦甚至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哪天突然带着大狼的手下把自己绑了，然后他来当这个总督。
...还是等哪天找他聊聊吧。
莫伦看着下面的一行人走进这艘战舰内部，消失在视野中。
忽然一阵大风发出怒嚎，冷风打在脸上有些刺痛。
莫伦抬起头，望着眼前这片风雪大地。
他是第一次在视野开阔的高处俯瞰寒月王座。
不管什么时候，远处那高耸入云、面目狰狞的巨大山脉都显得十分震撼。它横霸整条地平线，几座巍峨的山峰直指苍穹，在淡蓝色的恒星光下如同一杆银枪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过去当雇佣兵的时候，莫伦见过许多奇景异色，大多都没给他留下什么印象，可这色彩单调且满目荒芜的寒月王座却已经深深的刻在了莫伦的记忆中。
为什么呢...？
莫伦摸了摸下巴，突然又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如同脱缰野马轰隆一声把莫伦吹了个踉跄，他没站住，被飞船边上的小栏杆绊了一下，后背朝下，狠狠的掉了下去。
下面有积雪，应该摔不死，但至少得摔个扭伤，搞不好还可能会骨折。
莫伦如此心想，摆好了防摔姿态——
......
......
呼————
诶？
莫伦小心地睁开眼睛，把挡在胸前的双臂拿开了一些。
“晴星？”
“嗯？”
“我不是要你在行宫里休息吗。”
“我不累呀，哪里来的心情休息。何况，保镖就是应该时刻待在自己的...呃，主人？身边吧？”
“别那么称呼我，真的。”
晴星悬在半空，稳稳地抱住了莫伦，随后缓缓的落地，把他放了下来。
“这个高度会摔断腿的。”
“...谢谢。”
“嘿嘿。”
晴星显得十分开心。
刚才那阵风把下面吹的噼啪作响，之前扔到地上的金属板被吹翻，积雪在地表形成了一层有将近两米厚的雪雾，一瞬间，莫伦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于仙境之中，整个世界只剩下莫伦与晴星，还有那远处的山脉。
莫伦看着晴星纯洁的笑脸，自己内心也涌上来一股说不清的愉悦。
晴星穿上了一套保暖大衣，领边有一圈红色的毛绒，伴着她的秀发在寒风下翩翩起舞。
莫伦还是没办法无视晴星那令人痛心的右半边脸，那空荡荡的眼睛和完全没有反应的脸部肌肉和天使般的左半边的容颜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残酷的扎眼。
但大概也是在这一瞬间，他有些明白了。
我已经彻头彻尾的接受了自己新的身份。
权力在我的责任感的加持下应该已经演变成了某种家长情怀，而寒月王座就是一个充满了神秘感的孩子，不管他愿不愿意，我都是这里的总督，终究要被我统治的。
而且，我想要保护好晴星，这样才能算是赎清我当年犯下的罪过。
得把眼光放得再长远点。
莫伦看着晴星，如此心想。
嗯...回去构思一下好了，可能得找个会规划的人来帮我。
感觉突然就忙起来了。
莫伦抹了抹脸颊，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狼狈的仪容，准备返回行宫，晴星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雪雾渐渐散去，为莫伦让出了一条有些朦胧的冰雪大道。
“说起来，那把刀你用过了么？”
“之前在门口挥了挥，感觉很厉害呢。说起来，你居然把那种东西称作礼物啊？”
“呃...抱，抱歉...我只是——”
“不过我很喜欢哦！”
十小时后。
天河完成了对马尼飞船的非破坏性回收工作，回到了他的实验室。马尼准备在这里睡一觉，然后返回帝国。
莫伦来到了实验室，他有些问题想要问天河。
“...这里，我记得以前是个闲置的车间来着吧...？”
他站在一扇充满了科技感的大门前，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哪穿越来的建筑，感叹到。
天河应该搬进这里没多久吧？
原本有些破破烂烂的墙壁焕然一新，之前的大铁门被换成了一个看起来十分安全可靠的横向双开门，门边上看起来有一个掌纹识别系统。
莫伦试着把右手按了上去，结果那个面板立刻变成了红色，大门没有任何反应。
“呃，天河，是我，我有点事情想要和你谈谈。”
莫伦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但还是对着紧闭的大门如此说到。
结果没过多久，旁边的面板变成了绿色，随后是一段毫无情感的电子语音通报声——
“掌纹信息已录入，欢迎你，莫伦。”
莫伦把手又按了上去，这次面板没有变色，随着一声气动系统运作的声音，那扇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他刚走进去，那扇门就稳稳地关上了。
“这...这...”
莫伦有些说不出话。
原来脏乱且空旷的车间如今已经被已经充分装修的实验室所取代，整体风格和之前那个实验室基本一致，没有什么多余的装修，只有一些星星点点的装饰。
“这些物件都是哪来的？”
天河坐在一个工作台边上，点着一盏明灯，披着一件白大褂，一只眼睛上戴着一个看起来十分高级的镜片，用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密工具在组装着什么东西。
“仓库里有一些没人用的，我简单翻新了一下，但大部分都是刚刚从飞船上拆下来的。”
莫伦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走到了天河边上，他旁边还有一把椅子，就干脆坐了上去。
“那个，有几件——”
还没等他说完，天河就把一个卷面屏平板塞给了莫伦。
“这是一些我需要的工具和材料。”
“噢...噢。”
莫伦依次浏览了一遍，上面列了一大堆工具与零件，但意外的不是很难找。
只有一样东西除外。
“这个什么什么芯片...是什么东西？”
这上面用整整几页的篇幅描述了了一种芯片，全是各种莫伦看不懂的术语，甚至还有一些结构以及设计理念，在眼花缭乱的文字当中莫伦硬是没找着这种芯片的名字。
“啊，那个芯片还不存在。”
“...啊？”
莫伦有些诧异。
“不存在？”
“据我所知还没人成功的把那个芯片做出来。”
“那我——”
“就只是写上去了而已，你可以暂时把它无视掉，不，也别无视掉，反正你应该是找不到的，但其实也不一定...你懂我意思吧？”
莫伦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不过大概他能想象到这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肯定不是人类能造出来的。
“...行，我尽快给你置办这些东西。”
莫伦把平板卷了卷塞进了兜里。
“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天河没说话，继续摆弄着手里的东西。
“腐臭大帝你听没听说过？”
“听说过，是个权欲熏心的总督，好像在搞什么生化科技。”
“你知道关于他的事情么？”
“...就只有一件事，他曾经对外广播过。”
“什么？”
“他曾经向整个第十七总督辖区发送星际广播，寻找漂亮的年轻女性，那广播甚至都传到这边儿来了，被我监听到了。至于他要那些女人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那之后我就把来自那边的广播全都过滤掉了。”
不用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我记得你曾经是九梁贵族吧？”
天河手中的活停顿了一下。
“提这个做什么？”
“你能不能和我讲讲有关九梁贵族的事情？”
“...我不是很想——”
“给我讲讲好的那部分。”
天河似乎思考了一下，随后放下了手里的工具，也摘下了眼睛上的那枚镜片。
“没什么好讲的，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就被赶出家门了。”
“堂堂一个贵族不可能每个人都是享乐者，一定有一些抛弃了低级趣味的伟大之人吧。”
“...”
天河从旁边的抽屉里拿了一本笔记本出来，略显破旧。
“或许...”
他翻了翻那本笔记，眼神为之一变。
“他曾经发现过一片知性森林，那片森林能够与人交流，拥有高等的智慧，甚至能够迎合人类的需求进行迁徙。但大家都觉得这只是一个用来哄小孩的传说...可我不这么认为。”
这是莫伦未曾听说过的故事。
“我读过许多写他的故事，但都只是浮于表面，我想看一看他的真迹，见一见那片森林。”
天河翻了翻那本笔记。
“一直以来我都在尝试寻找他可能留下的痕迹，我搜遍了这附近的星系，试图在嘈杂的宇宙空间里找到一丝他的蛛丝马迹，哪怕是一点回声也好。”
天河合上了那本笔记。
“...但我一点发现都没有。”
想要在茫茫星海中定位一个人谈何容易。
“如果你找到了那个人，你会想和他说些什么呢？”
“有很多可以和他聊的事情！比如那片知性森林的神经基础，交流方式，还有他们迁徙时的样子！这些都是值得研究的事情。”
莫伦此生未曾崇拜过什么人，一直都是把自己放置在世界中央，走自己的路，因为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值得莫伦为之付出的目标，用大狼之前的话来说，就是没什么奔头。
但是自从莫伦来到这里之后，他也开始思考自己活下去的意义了。
他拼了命带领团队回收了泰希利亚晶体的开采设备，带了一个天才科学家回来，还应付了一队黑商，而且还让一个贵族少爷多次破防，让他颜面全无。
有时他也觉得自己的生活开始变得有趣了起来。
大概也是时候给自己定一个目标了。
“天河，你觉得这个地方有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发展的东西？”
天河看莫伦换了个话题，便把那本笔记收了起来，重新鼓捣起了之前的东西。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进行一次寒月王座的全面地质勘查，为此我需要一艘勘探飞船。”
“我知道了。”
莫伦站起身来，看了看全神贯注工作的天河，转身准备离开。
我既然现在手握权力，那必然不可能满足于碗里那点油水，但灵锦贵族于我有恩，我应当和他们同仇敌忾，在与帝国的对抗中寻求独立和生存。
但仅凭灵锦贵族目前的处境来看，他们就只是在慢性死亡而已。
那就先定个小目标好了——
把寒月王座打造的繁荣一点，让自己从灵锦贵族那里多拿点权力，这样...我才能更好地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呵...不知不觉，我似乎也慢慢融入到这个贵族集体中了。
嘛...总督，总督大人...听起来也不错。
没用多久，莫伦就回到了行宫，立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
其实也就是换了件干净的衣服，然后稍微把头发捋了一下。
他毕竟平时都不怎么打理自己的。
译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行宫，坐在大厅的那把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抱着胳膊，望着天花板，和之前莫伦的神态十分相像。
“译光。”
莫伦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
“嗯...”
译光盯着莫伦看了一会。
“怎...怎么了？”
莫伦忽然觉得有些紧张，他平时不怎么在穿搭方面打理自己，头发平时虽然经常有洗但也基本还是乱糟糟的，今天难得梳理了一下，难道还是显得很随意吗...
译光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手掐着腰，一手摸了摸下巴。
“缺少点灵魂。”
“什么意思？”
译光微笑了一下，刚张开嘴想要喊什么人，但立刻又憋了回去。
随后他用一种平和的语调呼唤出来了另一个人——
“妹妹，给我们的总督大人打扮一下。”
“喔！跟我来，莫伦。”
不知道突然什么时候闪现到莫伦身后的晴星属实给前者吓了一跳。
莫伦很确定自己下楼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
“噢，噢！”
慌忙答应了两声，莫伦就跟着晴星来到了一个他平时完全没来过的房间。
这个房间在走廊的尽头深处，上面没有挂牌，莫伦确实路过过几次，但也以为只是一间空房间，自始至终都没有进来看过。
但是当他被晴星领着进来之后，他立刻就知道这个房间可并不是空的，而且他以前没进来是对的，以后也不应该进来，因为——
这里是晴星的房间。
说起来，晴星早在莫伦来之前就住在这里了。所以他刚刚到这里的时候没见到她是因为她躲起来了...？之后译光说要给自己派保镖，之所以那么迅速也是因为晴星压根就住在莫伦楼下。
她的房间的每个角落都被整理的十分整齐，意外地没有什么太多装饰，床头上放了一只毛茸茸的猫咪头抱枕，一旁的桌子上摆了一瓶鲜花，是当时在餐厅谈话时译光带来的那瓶。有一面墙放了两个大大的书架，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纸质书籍和一大堆电子书籍。
顺带一提，电子书籍是指将文本信息和插图等录入到诸如卷名屏等电子载体中的书籍，这些书一般都内置有一颗微型电池，浏览时只要将其打开之后像是使用电脑或是手机一样就可以了，能持续供电几百年。但对于书籍来说，这恐怕有些不够，所以实际上传统的实体书籍依然占据了文学市场的大半江山，就连报纸都依然在一些地区发售。
“晴，晴星——”
“坐那儿。”
晴星指了指化妆台前的椅子。
“啊——晴星，那个——”
莫伦还有点腼腆，下一刻却被晴星一下子拽了过去，稳稳地坐到了上面。
“面见母...家主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你必须要以最完美的姿态降临凰座。”
莫伦看着镜中的晴星，她把着自己的肩膀，十分认真。
见到晴星如此神态，莫伦也便没什么推脱或者害羞的心情了，就只是老实的坐在了那里，让晴星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随后，晴星拿出了梳子，开始为莫伦理起了头发。
他知道自己的头发乱糟糟的，当时自己梳的时候可疼死了，头发像是打了结一样怎么梳都梳不开，还卷得乱七八糟的，说不好听的，简直就是野草。
但晴星的手法却极其娴熟，她的梳子和指尖不断在头皮上起舞，没有任何的痛感。
莫伦闭上了眼睛，享受着晴星那温柔的指尖和时不时飘过来的罗兰花的香水味。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莫伦脑海里似乎只有一瞬间，随后晴星将手指伸向了莫伦的领口，简单的拨弄了几下，整理了一下里面的衬衫在领口露出来的部分。
整个过程柔滑似水，沁人心扉，有那么几个瞬间莫伦觉得自己差点就睡着了。
“嗯，好啦！”
莫伦缓缓地睁开眼睛，他用由于长时间闭眼而显得有些发蓝的视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自己的头顶终于不再是狂放的野草，而是十分规矩的偏分。
但除此之外，莫伦没能看出任何其他区别。
不过，按照译光所说的话，这样就算是有了灵魂吗？
他不太懂。
“这样就好了吗？”
“嗯，这样就好了。”
“感觉...算了，没事。”
“嗯...你会感受到变化的。”
晴星很清楚莫伦想说什么。
随后两人又陷入了寂静。
给自己的打扮似乎已经结束了，但是晴星依然将两只手搭载莫伦的肩膀上，莫伦不知道该不该站起来，他觉得晴星好像很想说些什么，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想说些什么...
在这种矛盾的僵持中，室内好像变得有点热了。
莫伦感受着两端肩膀上的触感，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和晴星。
有那么一瞬间，莫伦的内心似乎察觉到了一阵熟悉的悸动。
但他立刻就冷静了下来，因为他看得很清楚，晴星的脸上似乎是有些不一样的神情，之前未曾见过。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可眼睛却又大大的睁着，她直勾勾的看着镜子，不知道是在看莫伦，还是在看自己。
忽然，有几抹泪光光开始在晴星的眼睛里打转，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但却又抑制不住的抖动。
“晴星，你还好吗？”
“我...我没事...没事...”
晴星的声音绷不住地颤抖，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这种情绪的转变发生地极快，莫伦即使一直和晴星一样盯着那面镜子，但也没能完整的捕捉到这个过程，在外人眼里，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可能有些奇怪。
但就像是久违的家人突然回来那样，情绪上的波动往往是在回来之后一段时间，在某个时间点突然爆发的。
“晴星...”
莫伦抬起一只手，想要放在晴星的手背上，但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没能做出这个动作。
“你知道吗...我好开心...当时，你在走廊里问我，你问我是不是不太开心的那时候...我...”
晴星紧紧夹着嗓子，就像是一个要强的小女孩一样，带着倔强倾吐着自己的心声。
“我以为那只是一场梦...一场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我一直都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晴星...我在这儿，我就在这儿。”
“莫伦...”
晴星紧绷着的情绪即将决堤，对她来说眼前的这一幕，或者说这个人可以说是如梦似幻，真实的有些不真实。
在她还小的时候，还非常小的时候，还是一个饱受期待的灵锦贵族大小姐的时候，一直生活在一种令人窒息的高压贵族精英式教育下。对于这种生活，虽然说不上痛恨，但无论如何都可以说是相当讨厌，她渴望自由，渴望独立的本性一直在被狠狠的压抑着，可她没有办法，肩负着整个灵锦的未来的她必须要成为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晴星，以及她的父母都非常清楚这一点。但他们没有办法，如果不能把灵锦贵族的下一代培养成过人的精英，那么灵锦便将没有未来可言。
晴星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她拼了命的想要去记住老师教给自己的每一句话，拼了命的想要挥出老师教给自己的每一道刀法，一个个失眠的夜晚和一处处酸痛的肌肉都在折磨着这个尚且年幼的女孩。但她没办法抱怨，不管她当时能否理解，至少她都很清楚自己身上背负着别人所没有背负的东西。
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也从来没有大声抱怨过，可即使这样，她也希望，父母能够不是整天只是在对自己说“你要明白，你要理解，你要知道...”此类教导性的话语，哪怕只是一句——
“你是不是不太开心？”
当时，那个偶然遇见，还和晴星一样处在懵懂期的少年，对自己说出了自己是如此期盼已久的那句最为简单不过的关心。
晴星弯下腰，把脑袋凑到了莫伦的耳边，搭在莫伦肩上的两只手顺势滑了下去，两只胳膊轻轻的搂住了莫伦。
莫伦觉得如果再无动于衷下去就显得有点...有点无情，他伸出了一只手，摸了摸晴星那满是伤疤的脸庞。
“痛吗？”
晴星摇了摇脑袋。
“你之所以当时不愿意摘下面具...是因为这个吗？”
“我...我害怕...！”
晴星的嗓子听起来像是夹成了一条缝，她用尽力气把这句话说清楚，浑身上下的酸楚让她有一种想要直接扑到莫伦怀里的冲动。
“我怕我伤害到你...！我怕你再也认不出我...！我怕你...我怕你离开...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莫伦的内心此时被一股极其强烈的负罪感所填满，那段击穿大脑的声音又开始萦绕在莫伦的耳边。
救救我女儿。
救救我女儿！
我...
这样...
算是救下了你的女儿吗...？
在晴星父亲生前的最后一刻，他不知用何种方式，把这句话深深的印刻在了当时已化为怪物的莫伦的脑海中。
莫伦把手放到了晴星的头顶，轻轻的抚摸着她。
晴星也不再故作矜持，彻底放开了自我，紧紧搂住了莫伦，任由从左眼流淌而出的泪水如同雨点般敲打在莫伦的身上。
她的右眼甚至连泪水都流不出来。
晴星一直在流着眼泪，没有发出任何哭声，就连抽泣声都小到连莫伦都几乎听不清，莫伦和晴星的这个姿势大概维持了两分钟，晴星才一点点的松开了莫伦。
“那个...抱歉。”
晴星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突然给莫伦道了个歉，但这却让后者感觉更不自在了。
“没...没关系。”
莫伦本想说一句更有意义的话，但是他没想到能说些什么，就跟随本能说了一句没关系。
晴星直起了腰，抹了抹眼泪，顺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刘海。
然后那天真又可爱的笑容瞬间就回到了晴星的脸上，将之前有些沉重的神情一下子融化，只剩下了简单的愉悦。
“看我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重干嘛...嘿嘿。”
“...呃。”
他身上还留有晴星那标志性的罗兰花的香水味以及她的余温，莫伦甚是享受，但比起享受他现在内心更是纠结。莫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比较好，但是他不知道要说点什么，他甚至还在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站起来而不是坐着。
眼看莫伦的表情有些复杂，晴星便伸出手，顺了顺刚刚为莫伦做好的发型。
“你那时候的头发就是乱糟糟的。”
“啊...毕竟那时候...”
……
几个小时后，黄金岁月号飞船上。
这是译光其中一艘座驾，也就是他们目前所乘坐的飞船的的名字。
这里面的风格不同于外部，里面的色调以金红为主，黑白为辅，十分明亮，不大的船舱里有许多装饰，大大小小的艺术品陈列在一个个架子上，充满了科技感与奢华感，但恰到好处的避开了主要空间，让人觉得紧凑小巧的同时，又很宽敞。
“这里面挤了点，将就将就吧。”
莫伦，晴星，译光此时正挤在同一个船舱里，踏上了前往凰座的航道。
莫伦临走的时候和老管家简单交代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要交代的，就是打个招呼，包括和天河，和大狼他们都打了声招呼。
大狼他们的状态有些不好，士气很低，没了飞船的他们就只能呆在这片营地里，哪也去不了，所以莫伦就和天河说了一声，能不能再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而且莫伦之后问了问译光能不能再给他们分一艘船，但译光的答复很明确——灵锦已经没有额外的资源分配给他们了。
当时大狼怎么说的来着...？他好歹还是个，呃，亲兵御官来着吧？怎么感觉待遇这么差呢。
不过莫伦没有向译光提这种事，毕竟这些东西，要硬说的话...应该也算是灵锦家的家事吧，毕竟他们体内都流淌着来自同一条血脉的血液。
“说起来，凰座离这里好像相当远。”
“很远，普通的飞船可能要飞上个几百小时吧。”
“那黄金岁月号呢？”
“黄金岁月号只需要20个小时。”
“...20个小时？怎么做到的？”
莫伦可从来没听说过有能跑这么快的超光速移动手段，如果天河知道了这件事他怕是要把这艘船拆成碎片去研究不可。
“...我不知道。”
“噢...”
“而且可能大概也不会让我知道。”
怎么说呢，不是很意外，毕竟他们作为统治阶级可能“不需要”太过于了解这其中的细节。
话题在此终结了，船舱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那种仅限于当他们三个人待在同一个封闭空间里时才会产生地的尴尬气氛又涌了上来。
他们就这么沉默了几分钟。
最后译光先说话了。
“那个...我不知道该不该...算了！莫伦，你何止是想起来了一部分，我看你是全都想起来了吧？”
“你...你听到了？“
莫伦忽然觉得耳根发热，就算他平时有些大手大脚的，有些事情他也不太希望别人知道。
他偷偷看了一眼晴星，晴星见状，灿烂的笑了一下。
“你们在里面聊了一个多小时，就算是复杂的化妆也早就完事了。我当时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你应该庆幸我没有直接踹开门冲进去。”
现在倒是莫伦有种想要直接开门冲出去的冲动，不过随后他立刻就冷静了下来，因为他看了一眼译光脸上的表情，他没有任何不满，只是满脸的认真。
认真的令人安心。
之前那个满脸轻浮的译光已经很少出现在莫伦眼前了，这让莫伦怀疑他之前会不会是故意装出来的那副模样。
“哈——我不说太多，我只想问你一些问题，关于你的能力的，我想知道你能不能像那些大驭星使一样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
“...”
莫伦没有说话，而是静下心来认真的思考着。
“毕竟我把你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这是译光第一次把话说得如此明白，但其实当时在餐厅里和译光交谈过之后莫伦就也猜到，或者说其实都不用猜，他说的利用自己也就是这个意思。
“我...说实话，我还不太清楚，我当时就只是被关在一个房间里，那些研究员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他们有时隔着一个玻璃窗，有时干脆就只是呆在监控器的后面，我不知道他们都说过些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都能干些什么。”
“...那我们就找出来！”
译光显得十分坚定，但他目光中的那份虚无依然未能被填满。
他只是嘴上说着要有勇气之类的话语，但实际上内心却一点底都没有，这和晴星就不一样，她的那只大大的独眼中一直燃烧着火焰，至少在莫伦来看是这样的。
“怎么找？”
“我要把你身上所有可能存在的能力全部排查一遍。”
“...你说驭星术？”
“全部八种，以及你身上的蛰伏基因改造。”
“你觉得八种血统的能力有可能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出现吗？”
“换作了别人肯定不可能，但你可能，至少灵锦的能力在你身上不生效，而且你也曾经完成过骨骼金属化。不瞒你说，其实星辉力较强的灵锦贵族是能看到别人身上的血统的，形容起来比较抽象所以我就不费那个口舌了，可灵锦驭星术偏偏在你身上还不起作用...所以我之前想了一套实验方法来验证这件事，当时送给你那枚泰希利亚晶体也是为了这个，我现在还无法确定这些方法能不能有效，但我必须要尝试一下。”
译光现在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太像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个兵器。
但莫伦对此并不反感，反而还有些安心。
“好，我会积极配合你。”
“...嗯。”
“那个，哥哥，这件事能不能交给我来做。”
坐在一旁的晴星如此说到。
“...不行，这里面有一些实验很危险，我不能交给你来做。”
危险？那我怎么办呢，就不管我了吗。
莫伦在内心小声吐槽着。
“我是莫伦的保镖，平时我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你要留在凰座给母亲分担压力的对吧？当初我们可是做过约定的。”
“...”
译光说不出话了。
“好吧，我确实答应过你，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做。我之后会把方案都告诉你，但是你必须要根据我的指示来做，而且实验前后必须要和我通信。”
“好。”
译光的话应该说完了，他看了看莫伦，向后靠了过去，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交给了座椅。
“我有几个事情想要你帮忙。”
莫伦立刻接过了话茬。
译光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伸手敲了敲旁边的一面舱壁，原本光滑的舱壁忽然出现一圈矩形黑线，咔咔嚓嚓几下从里面伸出来一张小桌板，上面放着两瓶酒和几个酒杯。
他不慌不忙的开了其中的一瓶，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你能不能安排让我去九梁境内见一见九梁贵族？越快越好。”
“你去九梁做什么？”
莫伦需要去九梁收集关于腐臭大帝杀死九梁贵族的情报，或者说证据，这件事既然马尼都知道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但肯定是出于某些原因没有把这件事情披露出来，他们背后和腐臭大帝做了什么交易也说不定，毕竟天河也说过，九梁贵族现在大多是一群整天纸醉金迷，沉浸在权力与财富中的享乐主义者，牺牲几个人来换取这些待遇的延续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说投降主义意味着没了翅膀，那么享乐主义恐怕则代表着断了脊梁。
但也正如天河所说，九梁贵族并非没有伟大之人，恐怕被杀的那个人也是因为某些不肯低头的原因才和腐臭大帝闹到你死我活。
如果能够成功从九梁那边获取腐臭大帝杀死九梁贵族的证据的话，那么他就有了对腐臭大帝使用武力的法理依据，因为和平条约规定帝国不能对贵族使用致命性武力，至少不能首先使用。如果条件允许，可以借此逼迫腐臭大帝免除马尼的债务，这样以来马尼就欠了莫伦一条命，到时候可以让他动用很多力量来为灵锦服务，说不定也能让他把自己的一部分金库拿出来补贴一下寒月王座的的财政也说不定。而且腐臭大帝作为一名帝国总督说不定会知道一些关于当年在自己身上所进行的实验的情报。
但这些他不太想让译光现在就知道，因为这件事毫无疑问带有刀尖舔血的危险性，很可能会将整个灵锦贵族拉下水。
但莫伦觉得有必要试一试。
“我之前救回来一个天才科学家，你应该还不认识——”
“噢，你说那个穿着白大褂而且还有点神经兮兮的家伙？我看到他在马尼的飞船上带着大狼那帮手下干活来着。”
“就是他。”
“怎么，他是个九梁贵族？”
“...没错。”
“...哼。”
译光轻声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酒喝掉了半杯。
“他一点都不像那些九梁贵族。”
看起来九梁贵族的名声在贵族群体里也不好啊，也是，灵锦的贵族气息十分浓厚，可能对于他们那种宛如丧家之犬的作风也看不惯。
说起来，当年大决战的时候，九梁贵族没有参加到内战当中，但即使他们直接没有参与针对贵族的迫害，恐怕袖手旁观的他们也和帮凶没两样。
“什么意思？”
“他很精神，嗓门也很大，身材也很苗条，实在是和那些九梁贵族差别很大，等你见到了那些九梁贵族你就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这么说，你答应了？”
莫伦显得有些惊讶。
“现在就有一支九梁贵族的人在凰座，等我们到那儿的时候，你是一定会见到的，而且一眼就能认出来他们。”
莫伦根据这些描述简单想象了一下那些九梁贵族的体态，说实话，很恐怖，但是莫伦觉得他们好歹也是个贵族，应该不至于腐朽到那步田地。
于是他干脆摇了摇头，忘掉了那些念想，重新回想了一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趁现在和译光说清楚的事情。
实际上只剩下一件事了，但这件事他不太好意思说。
于是对话就在这里又结束了。
船舱里重新归于寂静，只剩下译光时不时倒酒传来的清脆的酒水声。
不知道译光喝到了第几杯，可能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喝有些无聊，他倒满了第二杯酒，然后把那杯酒隔空送到了莫伦跟前。
莫伦很识趣地接下了那杯酒，译光做了一个举杯敬酒的礼节，随后一口将他手中的那杯红酒喝干。
莫伦本来也想礼节性地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但是他刚把那杯酒送进喉咙里，一股猛烈地冲劲儿顺着鼻孔就冲了出来，让他差点没呛到。
他赶快将酒杯放了下来，用鼻子快速吸了两口气，将嘴里的红酒咽了下去，那红酒一路向下，宛如刀割一般切割着食道，十分灼热。
如果不知道的话，莫伦可能还以为自己刚刚吞了一口岩浆下去。
但是立刻就有一股迷惑般的清香涌了上来，与苦涩的酒精味完美的中和在了一起一路奔向大脑，一股愉悦感瞬间席卷了莫伦的全身，差点让他没翻起白眼。
怎么说呢，很爽。
但是绝对不想再喝第二口了。
“喔，你真厉害，一般人第一次喝到‘火凤’都会猛地喷出来。“
“我是差点就喷出来了。”
“哈哈哈！怎么样，这是凰座上最优秀的酿酒师酿造出来的纯天然烈酒，用的是凰座上特有的一种花朵酿出来的。”
莫伦又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胃里在翻江倒海，反观译光，他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我们喝的是同一瓶酒吗？”
“哈！怎么，你瞧不起我？”
说着，译光又干了一杯。
莫伦看了看译光，又回头看了看晴星，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他是认真的吗？”
晴星不禁笑了出来。
“哥哥是出了名的大酒量，整个凰座的酿酒业也都是他在管理。”
酿酒，应该很赚钱吧？
“这些酒卖的怎么样？”
“卖的很好，尤其在帝国高层、九梁和绮煌贵族内部很受欢迎，一瓶上好的火凤能卖到二十万索亚，而且一般火凤不会被归类到酒里，而是被归到‘高级手工艺品’，因此也几乎没有关税。”
“那这样的话应该会赚很多钱吧？不够用来补贴灵锦的财政吗？”
“...这点钱不够的，你可能以为我们还会大量酿造那些低劣的商品酒，但实际上，凰座只产出七种红酒，只会根据客户要求进行一些口味上的改良，这些都是需要提前预定的，普通市场上是见不到的...或许黑市里会有一些呢。”
怪不得被分到高级手工艺品里。
莫伦看了看自己手中剩下的这半杯火凤，面露难色。
“怎么，你不行了？”
译光脸上重新露出了难得的轻浮笑容。
“...呃...我...”
莫伦并非是在逞强，想要给自己找借口什么的，他只是觉得如果不把这杯酒喝完的话显得有些不太礼貌。
他其实是很想把这杯酒喝完的，但那种宛如升天一般的快感实在是...有些恐怖。
“你喝之前深吸一口气，那样会...好很多。”
译光给予了他的指导。
莫伦犹豫了一下，随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将那半杯酒猛地灌了下去——
下一秒，莫伦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血丝沿着眼球爬了上来，眼泪从眼眶里如溪水般流个不停，他面容扭曲，脸变得通红。
那股极其强烈的冲击感随着莫伦呼出的那一口气在口腔和大脑里爆裂开来，莫伦瞬间觉得眼冒金星，大脑里回响着极其吵闹的钟声。
然后莫伦忽然觉得全身酥软，握着酒杯的手瑟瑟发抖。
但即使这样，莫伦还是觉得自己浑身都特别兴奋，他的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有一股冲动想把莫伦的四肢全部伸直，心跳忽然变快——
但是在下一个瞬间，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如电流般击穿了莫伦的身体，全身的血液仿佛沸腾了那么一瞬间，随后火凤带来的快感与痛苦就全然消失了。
莫伦回过神来，发觉了译光对自己刚刚开的一个“小玩笑”。
“...喔，你的自制力真强，我本以为你的反应要更大一些的。”
“......”
莫伦没有说话。
“这就算是算了一账，我可还有一笔帐要找你算呢。”
莫伦苦笑了几声，毕竟之前是对译光有些过分，他也不好说什么。
但是...莫伦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最后那一瞬的血液沸腾感绝对不是火凤酒带来的，而是他自己的身体做出的反应。
2
咳呃....哈啊啊啊——
说，说不出话来——
好痛苦。
好痛苦...！
浑身都好痛，好痛！
什么都看不清！
呜...！好想吐！
感觉要把身体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好恶心...！
呜！
有人...有人在打我！
下面有好多好多...蚂蚁！他们在咬我！
痛！痛死了！好难受！
不...你们不能这样欺负我...！
不能！
吼嗷嗷嗷嗷嗷嗷————————！！！！
“博士！你快想想办法！”
“我...我不知道...理论上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你——咳啊啊————！！”
“他，他妈的！安迪被它的触手打飞了！快开火！快他妈开火！”
“里贾诺呢？他人去哪了？！
这边也是蚂蚁！那边也是蚂蚁！呜！好难受！好痛！
啊啊怎么这么多！扫也扫不干净！它们到处都是！
这边也是！那边————
“救救我女儿！”
什么...？
“救救我女儿！”
不...
不——
对不起，我停不下来————
不————！！！！
“咳哈————”
莫伦打了个猛子，唰的一下从椅子上飞扑出去，扑通一声脸朝下摔倒了地上。
译光和晴星在旁边看呆了。
“莫伦！你还好吗？”
晴星赶忙迎了上来，蹲到了莫伦旁边。莫伦揉了揉脸蛋，和晴星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还好没撞到什么尖锐的物体上，不然刚才那一下的力度恐怕能把莫伦伤个够呛。
译光在一旁双手抱着胳膊，看着莫伦，他意外地没有笑话他，而是看上去有些愧疚。
莫伦缓了缓，重重地靠回了椅子上。
身体很重，脑袋也昏沉沉的，浑身都一些没力气。
“你还好吗？你脸色非常差。之前我都叫不醒你。”
晴星坐到了莫伦的边上，一脸的担心。
译光看了看手边那还剩下一半的火凤酒，赶忙把它收了起来。
“呃...刚才做了个噩梦而已。”
莫伦扶着额，狠狠的掐了掐鼻梁。
怎么搞的...？
是火凤酒吗...？当时喝完第二口火凤酒之后就突然感觉变得越来越疲惫，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但是译光都还好好的呢，应该不会是酒的问题。
...难道是——
不，还是算了吧，拖着这样的身体去见灵锦家主不管怎么说都不太礼貌，还是之后再说吧。
“我没事，话说，我们到哪了？”
译光把火凤酒藏好了，赶忙回过头来，看莫伦没什么大事，也松了一口气，随后他拍了两下手掌，两侧的舱壁上出现了几扇窗户。
“你醒的正是时候，看看窗外吧。”
莫伦揉了揉眼睛，侧过头来，看向窗外——
“那么，欢迎来到凰宿星团的中央核心——凰座。”
2
那是，与寒月王座的萧瑟景象有着云泥之别的超级都市。
现在是凰座的夜晚，但倘若星空不是黑色，便完全看不不出来。一只巨硕无比的凤凰在视线中央高傲的展翅，无数金色的灯光从双翼打向地面，照亮了下面的街道与大厦。巨凤的双眼闪烁着红色的光芒，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这只巨凤也是一栋建筑，一扇扇窗户在巨凤的身上勾勒出一条条明亮的线条，好似层层凤羽。尖利的凤喙张开着，朝向无垠的星空，仿佛要让那嘹亮的凤鸣声响彻银河。悠长的炫丽火红色尾羽在凤凰高傲的胸脯后闪闪发光，几缕流彩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于尾部分开，刺向空中。
那完美的姿态不仅仅是一只巨凤，更是整个凰座的中央首府建筑——凰宫。
以凰宫为中心，无边的城市不断向外延伸，高低起伏，绵延不绝，大厦高耸的楼顶将天地连成一片，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与告示牌高高挂起，为这片深不见底的混凝土森林点缀上亮丽的色彩。洁白的室内照明从一片片密密麻麻的窗户里透射出来，宣告着这座巨都的活力。一座大型圆顶建筑在远处格外显眼，上面同样散发着点点金光，旁边还有许多彩色的探照灯指向夜空。
形形色色的小型飞车在半空中有序的形成了一道道车流，地面上的有轮车辆也井井有条地宛如溪水四处流淌，和天上的云彩一起构成了视线中唯一的“自然景观”。
莫伦看着这幅景象，有些入迷。
他曾去过第十七帝国总督辖区的首府行星，那里同样坐落着一座庞大的城市，但它和这里比起来简直相形见绌。
恐怕只有帝国的帝都才能与这里一比吧。
黄金岁月号不断降低高度，向凰宫靠近，四周的飞车纷纷让道，好几艘全副武装的飞船不知道从哪里升空，护卫在黄金岁月号旁边。
下面的城市在不断闪现，没用多久，黄金岁月号就来到了凰宫城下，也就是那只凤凰的胸脯下面。
这里的景象和外面繁华的都市也不尽相同，这里的装饰十分豪华，大大小小的灯带与雕像让这里威严肃穆，没有林立的高楼，只有充满了贵族气息的泉水与宽阔的大路。
译光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莫伦见状也赶快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之前有些睡乱的衣服。
随后，黄金岁月号的舱门缓缓开启——
“恭候大小姐！恭候大少爷！”
译光刚踏出舱门，似乎已经在大红毯两侧恭候多时的仆人与护卫轰隆一声纷纷单膝跪地，低下了头。
这一刻，莫伦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译光和晴星作为灵锦直系贵族长子和长女的地位。
他们是终将统治一大片星区的候选人，是背负着数十亿人命运的未来领导者，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介被施舍的总督...虽说也没那么卑微，但是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地位差距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很可能用不了多久，莫伦将一步青云，跻身和他们差不多的阶级。
这是晴星第一次走在莫伦前面，她在红毯上蹦跶了几步，就像是回到了久违的故乡，译光背着一只手，抬着头，稳稳地跟在晴星身后，他回过头来给有些不知所措的莫伦使了个眼色，莫伦便也踩上了这令万人瞩目的大红毯上。
他以前在新闻里见到过这种场景，帝国皇室也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在高举火把的帝国禁卫军团的簇拥下一步步走进上百米高的皇宫，不过今天，莫伦也能当一次镜头的中心。
他不太敢说话，尽管这种欢迎仪式在晴星和译光看来可能都有些司空见惯，甚至是有些令人厌烦了，但莫伦还是沉浸在这种沐浴在权力中的感觉。
译光大概是看出来了莫伦的心情，露出了带有一丝打趣意味的笑容。
莫伦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失态了，便调整了一下情绪，紧紧跟着晴星和译光，走进了凰宫。
这里面比寒月王座的行宫豪华了不止一倍，当然，这简直是废话。
整个大厅极其宽敞，金光璀璨，洁净如同镜面的地板上有着极其夸张又绚丽的花纹，一盏庞大的奢华吊灯高高的垂在半空，如同点点星光不断闪烁，仿佛在发出叮铃叮铃的风铃声。
莫伦回头看了看夹道的那些人，他们仍然一动不动，闭着眼睛，仿佛莫伦他们还停留在那张大红毯上，随着他们越走越远，门外的两位护卫拉上了门把，缓缓地将那扇看起来十分沉重地大门关上了。
然后，整个大厅里就只剩下了莫伦等人的脚步声在不断回响。
“你可以说话了。”
译光如此说到。
“哦。”
“呵。”
译光坏笑了一声，他似乎是在捉弄莫伦。毕竟从来也没有过什么不准在大红毯上说话的规矩，只是莫伦突然有点放不开而已，译光把这一点看得透透的。
以前他也带过别人进来，大多数人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反应都和莫伦差不多。
“你要在这里先住一段时间，等仪式都安排妥当之后我们会回来接你。”
译光说完，用没有背着的那只手打了个响指，忽然大厅旁边的一扇小门被打开了，里面出来了一位执事打扮的人，他的气质和寒月王座的老管家非常像，也同样看起来上了年纪，但就凭他从那扇门到译光这边来的步伐来看，他的身手还很利索，毫不拖沓。
也和老管家一样。
“这位是我们的贵宾，你招待好他，有任何要求都尽量满足他。”
“是。”
“那么，莫伦，好好享受凰宫的生活吧。”
译光没有回头，挥了挥手，走向了另一侧的岔路，晴星跟在他身旁，两只手挽在身后，开心地朝着莫伦笑了笑，然后也伸出一只手向莫伦告别。
莫伦也挥了挥手，随后译光与晴星二人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了下一个路口。
“请跟我来。”
“嗯。”
莫伦在那位老执事的带领下前往了另外一边，他的脚步声在大厅里回荡了几声，他忽然觉得有些寂寞。
熟悉的嗓音和脚步声不见了，他现在就只是一个孤身来到他乡的一位游客。
又变得无依无靠。
但其实译光和晴星应该也没走多远，就只是在凰宫的另外一边着手做一些工作而已。
莫伦这么想着，心情稍微平复了不少。
而且这也是个难得来到凰宫的机会，他可以调查一些自己一直以来都比较好奇的事情。
“这里有没有图书馆？”
“有。”
莫伦忽然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蠢，这里可是凰宫，什么没有？
“能麻烦你带我过去吗？”
“好的，但是在这之前，请允许我为您换一套行装。”
“好。”
尽管莫伦的这套总督服能够彰显一定的官职，但是和这里的整体风格一对比还是显得有些寒酸。
译光和晴星的服饰就明显不同，有着非常突出的贵族气息。
那位执事领着莫伦走上了大厅的楼梯，手边的护栏好像都是镀金的，莫伦有些不敢去摸，脚下的台阶足够宽，即使不扶着扶手，也非常稳当。
说起来，黄金在现在的宇宙里已经没以前那么值钱了，但不管到哪黄金的开采难度都比较大，相对储量也依然较小，所以随着经济规模不断扩大，黄金虽然有所掉价但依然有着硬通货的地位。
这凰宫里的所有装饰好像都是镀金...或许直接就是用纯金做的。
“你叫什么名字？”
莫伦跟在那位执事身后，如此问到。
“大人，您不必知晓我等卑微的姓名。”
“...我只是好奇而已。你能告诉我吗？”
虽然莫伦也早有预料会出现这种情况，毕竟贵族内的地位分化是非常明显的，但是能在凰宫里任职的执事的地位肯定也底不到哪里去，他也许只是因为上了年纪，对自己的身份应该也不怎么在意，就只是尽心尽力的在为当政的直系服务。
那位老执事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列尔塔·普罗旺斯，大人。”
...帝国人？
“你不是灵锦贵族吗？”
“如您所闻，大人。”
莫伦十分惊讶，不仅仅是惊讶一位帝国人居然能够进入凰宫担任执事，更惊讶一位帝国人居然能够如此从容地与灵锦贵族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毕竟，在灵锦贵族的能力面前，他可以说毫无隐私可言，任何想法都会被人一眼看穿。
列尔塔依然稳稳地领着莫伦，他不知怎的似乎察觉到了莫伦的疑惑，也可能是每一个听到他的名字时都会产生同样的疑问，他只是例行做了接下来的介绍：
“我曾经是一名光荣的帝国军人，战时在一次与灵锦贵族的对决中被击败了，不过我对此并无任何怨言，而将我打败的那位灵锦贵族饶了我一命，并将奄奄一息的我带了回去，给我提供了良好的对待，才能让我活到今天。”
他的语气中包含着对于曾经作为帝国军人的自豪与骄傲感，但没有任何不满或是抱怨，他对现状没有任何二心。
“他们和宣传中的形象完全不同，不会随意窥探别人的内心...那是另一段故事了。”
莫伦细心地听着，他对面前这位帝国人的经历非常感兴趣，由他的谈吐看来，莫伦猜测他应该是一名军衔很高的基因改造战士，绝对不是那些被强行拉来充数的壮丁。
不过这样一名帝国军人居然能够临战倒戈属实是没想到。
在帝国看来他一定是一位不折不扣，十恶不赦的叛徒，嘛，不过战争已经结束了，不得不说他的选择...应该还算得上正确。
“你愿意讲一讲那场对决吗？我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感兴趣。”
“请原谅我，大人，但是对于那场战斗我不希望仅用三言两语就笼统带过，如果您想听，我十分愿意换一个场合为您讲述。”
“没关系，但你能告诉我打败你的那位贵族是谁吗？”
“他叫精贯·灵锦，大人，也就是您在寒月王座行宫里的那位管家。”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凰宫大图书馆内。
莫伦穿着一身全新的服饰，坐在图书馆内的一张桌子旁，点着一盏小灯，在认真地读着一本书，他的手边还放了几本其他的薄厚不一的书籍。
这座图书馆巨大无比，比外面的大厅都要大。整个图书馆总体上是矩形分布，除了大门那侧以外，剩下的三面墙均是从底到顶的宏伟书架，保守估计都得有50米高，就算直直的抬起头也根本看不清上方。图书馆的中央摆放着几个大概只有10米高的小书架，靠近门的这边则放着几张精致的纯木桌子，每张桌子上都配了一盏颇有古典风格的小灯。
这里的光线十分昏暗，没有明显的照明，只有一些细小的灯条提供了基本的光亮，勉强刚刚好能够看清路而已。整个图书馆现在只有莫伦一个人在阅览书籍，那盏小灯散发着柔和的淡黄色光芒，让莫伦很快就沉下了心来，全身心地沉浸到了阅读当中。
当然，这几本书他是不可能自己找得到的，这里有一位少女任图书管理员，年龄不大，恐怕也就十来岁，她戴着一副眼镜，不善言谈，在列尔塔介绍过情况之后，她就把莫伦带了进去，简单问了一下莫伦的需求之后，她就顺着书架飞了上去，毫无拖沓，来回翻飞，每次拿一本书，不出一分钟就把莫伦想看的书全部拿了下来。
随后她就消失在了视野里，临走时简单嘱咐了几句，并表示如果需要帮忙就按一下桌子边上的一个按钮，书看过之后就放在书桌上就可以。
莫伦一共找她要了4本书，分别是《内战简史》、《灵锦贵族史》、《阶级统治的艺术》与《对帝国三大边缘星区的分析报告》。
这些书能够看出来基本都是新编的，还比较新，而且纸张也都用了后期采用的合成纸，不会燃烧，基本不会老化，坚韧度也有保证。
他只是想趁机读一些最为权威的资料，也便为以后可能遇到的问题留一些准备，毕竟他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做。
“关于帝国在分化贵族阶级时的组织速度以及效率之高，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很可能是一件有预谋的种族屠杀...”
“实际上，帝国在划分贵族领地前就已经在进行一定规模的人口迁移，其目的地基本位于之后的贵族领地之内，由于帝国通过媒体转移了公众注意力导致几年以来一直没有人发现这种反常的组织行为...”
这些论断倒是不那么新鲜，但是既然能够出现在灵锦收录的书籍之中，那是不是能够说明这些猜测并不是信口开河呢？
在以前就听说过这种类似的说法，说帝国在分化贵族之前就已经在开始炮制一场有计划有预谋的产业和人口清除计划，其目的是为了缓解帝国严重的经济衰退问题，但是这种说法从来没有过证据，在内战爆发之后更是没人关心这一问题。
但如果这种说法是真的...那毫无疑问，帝国的这一计划绝对失败了，他们没料到驭星术能有如此强大的威力，导致情况失控并演变成了内战。
说实话，如果帝国当时能以一种更加温和的方式处理这些贵族事务，应该也能利用这些驭星术来为人民作出不少贡献，但很明显帝国更倾向于一种更加激进且简单的手段。
说起来，当时帝国是怎么进行血统整合的？
“帝国皇帝对贵族相关的工作给予了极高的重视，他甚至派出了帝国禁卫军团配合帝国研究院的工作，迅速抵达了各大星区并开始了血统整合。通过定位能力显著的个体，在庞大的帝国数据库中进行基因比对，很快就锁定了几条特征明显的血统，并由此向与其有关联的血统扩散，经过帝国研究院的筛选之后，用了几年的时间就确立了八大贵族血统，值得一提的是，灵锦贵族由于其能力的特殊性是最后一个被确立的血统，并且在整合过程中遇到了相当大的困难...”
这大概是因为，除了灵锦以外的其他贵族能力，基本都是有形的，说白了就是看得见的。
似乎一开始帝国只确立了七大贵族血统，直到后来因为一些人对一些机密信息的反常掌握，才让帝国开始继续了灵锦贵族血统的筛选。
一开始帝国还以为是帝国数据库泄露了。
也因此，几乎是从灵锦贵族诞生的伊始，这支独特的血统就已经开始背负某种程度上的罪恶，从而点燃了帝国公民对贵族阶级的仇恨情绪，进而导致之后针对贵族的，尤其是针对灵锦贵族的迫害行动。
不过在灵锦贵族的统治确立之后，似乎原来那些随意窥探他人记忆的做法就几乎被杜绝了，灵锦贵族对内部的纪律管理相当严格，至少在上层是这样的，那些星辉力较弱的灵锦贵族大多都只能看到一个人几秒或者几分钟前的记忆，对于别人的想法也看不太清，总是朦朦胧胧的，即使他们想看，大概也看不到什么太重要的事情。
“对于灵锦贵族的能力，帝国总结出了四点：飞行、隔空移物、读心以及噩梦之吻。其中，飞行的速度、高度以及持久性都与星辉力有着强相关性，星辉力较弱的个体只能让自身短暂悬浮在距离地面几厘米的位置，也不能进行高速移动，而星辉力较强的个体则可以迅速飞跃高山，并长久停留在高空之中，甚者可以脱离行星引力于宇宙空间中飞行，高强度且持续使用灵锦的能力会让个体迅速产生明显的疲劳感，最严重者会有猝死风险......”
说起来，晴星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感到劳累的情况，译光也一样，他们在使用灵锦的能力时一直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状态，尤其是晴星，她甚至能够身穿重达几吨的作战装甲，手持重刀不断地通过飞行战斗而从来没有出现过疲惫的情况，其星辉力之强恐怕快要接近书中所写的“甚者”了。而当时在皇家战马号和自己拼刀的那位叫做威利的贵族士兵，就在决斗结束之后精疲力尽了，当时好像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浑身冒虚汗，最后是被人扛走的。
...她的星辉力会不会比她的父母还要强呢？如果从血统的角度来看可能没那么合理，但毕竟根据帝国的研究来看，似乎还有一些其他的未知随机因素影响着一个贵族的星辉力的强度，如果这么说的话，那晴星就是生来注定要成为一名极其强大的驭星使。
作为一名出生在唯血统论的贵族中的继承人，这一特质毫无疑问大大的增强了她对于家主一位的宣称强度和正统性。
不过到现在为止似乎晴星都没有怎么表达过对于家主一位的欲望。
可能也只是她没有表达出来而已。
......
莫伦不知道在那几本书里徜徉了多久，尽管有许多事情他已早有耳闻，但在官方的书籍和资料中能够以最正式的一种形式重新对那些事件进行了解，确实也有一种不一样的感受。
他轻轻合上了手中的书，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子，捏了捏颈椎，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有些饿了。
刚这么想着，大图书馆的大门就被推开了，列尔塔走了进来。
“大人，晚宴已经准备好了，少爷和大小姐在等您。”
“嗯。说起来，我在这里待了多久？”
“五个半小时，大人。”
莫伦难得能静下心来读着这么久的书，他以前没怎么太读过书，但一直对读书有一种不冷不热的兴趣。不得不说，一个好的环境对人的影响还是相当大的。
而或许正因如此，此刻正置身于这座凰宫中的莫伦，似乎也开始感觉自己像是一位真正的贵族了。
在餐厅之外，译光热情地迎接了莫伦。
“莫伦儿！你穿这身真帅！”
总感觉这句话他以前也说过。
莫伦礼貌地笑了笑。
似乎是仪式性的夸张问候之后，译光立刻严肃了起来。
这应该才是他的本性。
“家主就在里面，她会对你行礼，你不需要回礼。”
“就和那时候一样？”
“...嗯。”
灵锦贵族的规矩是，地位更高的人需要向地位更低的人行礼，而出于礼节地位更低的人不需要，或者说不能回礼，因为在灵锦贵族，行礼这一权利属于一种地位的象征。
译光推开了餐厅的大门，把莫伦带了进去。
餐厅里的装修风格和寒月王座上的很像，只是个更方面都要更高一级。餐厅中间同样放着一张长桌，晴星坐在左边，右边的座位空着，那应该是译光的位置，远处坐着一位仪态端庄，威压感极强的女性，而在译光的示意下，莫伦自己则落座在了靠近门的这一边。
莫伦刚刚坐下，那位女性就站了起来，对着莫伦行了一个当时译光对自己行过的礼。
莫伦忽然觉得有些坐不住，毕竟让一位家主对自己行礼...更何况自己还坐着，不过看来以后要习惯这种事情了。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看一些，莫伦。”
那位女性的嗓音非常动听，但语调变化不大，听起来非常庄严。
“谢谢。”
“我是芒·灵锦，灵锦贵族的现任家主，欢迎你来凰座作客。”
芒离得比较远，莫伦不太能一眼就看请她的容貌，但是毫无疑问，她绝对是一个大美人，美到发光的那种。
“...我是...感觉您似乎已经对我很了解了，我再做一次自我介绍会不会不太礼貌？”
“喔呵呵，你很懂嘛。”
...呃。
虽然芒确实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种作为权贵的气质，但她确实和译光的性格有些像...在个别时候显得有点不着调。
“那个，译光，我是不是现在应该叫他女婿比较好啊？”
“唔...！”
“芒，芒大人！关于这件事我能不能解释一下。”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很欢迎你哦，而且，你是不是该改口叫妈了？”
“我...呃，这会不会——？”
“喔呵呵呵。”
也像极了晴星。
“好啦，先填饱肚子吧，我们之后可以聊一聊。”
“...谢谢。”
谢谢芒没有继续捉弄我。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
莫伦眼前的佳肴再次堆成了一座山。这次他甚至都看不清前面了。
“感谢款待，很美味。”
“要不要尝一尝凰座的佳酿？”
莫伦犹豫了一下。
“...请问是什么佳酿呢？”
“大焰凤，是一种烈酒哦，只有能够一口喝掉整整一杯的人才能入赘到灵锦贵族。”
这规矩绝对是她现编的。
而且这名字听起来比火凤的劲还要大，莫伦不确定自己喝下去之后还能不能保持冷静。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可他没办法，他还是觉得喝下比较好吧。
刚说完，满满一杯紫红色的酒被送到了莫伦跟前，里面好像还冒着泡。
莫伦干脆也不想那么多了，用力的把嘴里的空气全都吐了出去，一口将那杯子里的酒闷了下了肚。
二十分钟之后。
“唔...呃....”
凰宫的某个大客厅里，莫伦满脸黑线，捂着肚子，坐在一张很是奢华的大沙发上。
他感觉自己的胃要被烧穿了，而将这烈焰之水送进胃里的食道感觉已是一片焦土。
译光坐在旁边的另一张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抱着胳膊。晴星正蹲在远处的地毯上和一只猫，以及一只...看不太出来是什么的生物一起玩。
芒就坐在自己的对面，她同样身着一身黑色的贵族服饰，和译光以及晴星身上的大同小异，意外地朴素。
但这也许只是常服也说不定。
而且正如之前莫伦所预见的，芒是个绝世美女。
她目测身高比莫伦还要高一点，留着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发梢梳着几缕华丽的花辫。整体身姿极其优美，有着一股晴星所没有的成熟感。她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和晴星有着一样充满活力的红色瞳孔。脸庞和译光一样标致，略显尖锐的下巴为她增添了几分狡黠。
她手里拿着一把紫色的扇子，挡在胸前，颇有几分神秘感。
“你好些了没有？”
她如此问到。
“唔...呃，还好，还好。”
“介不介意和我说说你要贵族身份做什么呢？”
“嗯...为了地位和富贵？”
“可没人会为了这种东西入赘到灵锦贵族哦，莫伦。其实呢，你的名字已经在灵锦名册上了，昨天我刚刚用最好的书法写上去的。”
莫伦的肚子突然不疼了。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高的女性，由于被扇子挡着，他看不到芒的嘴唇，只能听见她的声音。
“...你想根据我的回答决定要不要把名字留在上面？”
“后半句说对了，但是决定条件并不是你现在的回答。”
芒很明显有自己的考量。
莫伦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说出去，毕竟这可能会严重影响到灵锦贵族对自己的态度。
但如果连芒都愿意在自己身上下注，那我觉得，我有这个资本。
“我想去帝国。”
“去做什么？”
“杀人。”
“然后呢？”
“......”
莫伦现在的目标就是帝国第十七总督辖区的总督腐臭大帝，不光是因为马尼的事情，还有一些过去留下来的个人恩怨。
在此之后，莫伦只是想把整个灵锦贵族都团结起来对抗帝国的压迫，但他想如此做的原因非常浅薄，很可能无法让他坚持到最后。
恐怕芒也是在担心这个。
莫伦需要一个让自己无法背叛灵锦贵族的理由，才能让他获得芒的信任。
他转过头，看了看晴星。
“喵~喵——”
她和那些小动物玩的很开心。
这个能算是那种理由吗...？
“说起来，你很得意我那可爱女儿对不对？”
“...”
他不太清楚现在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如果假惺惺地说是，那可能就显得极其不负责任，但如果又说不是的话，就显得特别没有人情味。
莫伦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上背负着对她的罪孽，可能一辈子也还不清。
“喔...她可是很喜欢你呢。从那天起就开始了。”
莫伦睁大了眼睛，又回想起了那天发生的种种，不断在他的噩梦中重现的一幕幕。
那天发生的事情莫伦无论如何都忘不掉，或许是因为那个小女孩无助的身影，或许因为那位父亲歇斯底里地求助，又抑或是因为暴走的自己屠戮了在场的几乎每一个人，不管怎样，那场噩梦一直萦绕在莫伦的心头，他无法原谅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原谅自己。
“我...很抱歉。”
他只是很无力的如此说到，然后低下了头，突然不再敢直视芒的双眼，生怕看到一双饱含着丧夫之痛的眼神。
芒没有作出回应，但莫伦能够感到她锐利的视线。
就这么沉默了大概一会，芒说话了。
“这叫什么话呀，为什么你要道歉呢？”
莫伦不太敢说话。
“抬起头来。”
芒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和之前有着天壤之别，这句话里尽是威严与威压。
莫伦的大脑甚至没有经过独立的思考，而是即刻选择服从。
“嗯...”
芒往前靠了靠，似乎在仔细打量着莫伦的神情。
“不错的表情。”
随后芒就靠了回去，侧过眼神也看了看晴星。
“呜哇——喵呜——”
晴星似乎在和小猫比试谁能跳得更高，她那乌黑的浓发和挑染成鲜红的长发在空中起舞。
“莫伦，我没什么别的想法，但是仅凭你现在的能力可能还不足以做到你想要做到的事情。”
“...能请您指教指教吗。”
“译光是不是和你说过要在你身上做实验的事情了？”
莫伦点了点头。
“听好了，莫伦。灵锦贵族虽然现在正尝试把你作为工具去使用，但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不管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但至少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能够作为一名堂堂正正的名义贵族去行使灵锦贵族赋予你的权力和义务。”
芒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个挂坠模样的东西，扔到了莫伦跟前，而后者迅速反应过来稳稳地接住了那个东西。
“那是代表灵锦贵族直系赘婿的坠饰，你把它挂在腰间最显眼的地方，每一个贵族和帝国统治阶级的人都认得它，从今往后你可以大方地以灵锦直系贵族自居了。”
莫伦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那枚坠饰，那是一只热烈地炫耀着自己火羽的凤凰，一只通红的眼睛点缀在金光闪闪的身躯上，用一根带有穗状纹饰的细绳串着，虽然这里的一切几乎都是金色的，可能看腻了，但不管什么时候，莫伦手中的那枚坠饰一定都永远闪耀着最锐利的光芒。
对莫伦来说一定是这样的。
他没来得及去琢磨芒的心思，当时一时兴起，甚至是些意外般的计划，时至今日莫伦却觉得必做不可，如果那天在餐厅里真得和译光商定了一名其他的贵族，恐怕早晚会后悔。
但现实已经注定了。
莫伦仔细地端详过了那枚坠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它穿在了自己的腰间。
芒依然用扇子挡着自己，不过她的眉头到也舒展了许多。
莫伦现在极其想要给芒行一个礼，是像外面那些人对译光他们那样单膝跪地，还是敬一个灵锦贵族的标准礼呢？他不知道，但他有这种冲动，而且十分强烈。
他体内流淌着的贵族血统似乎开始渐渐升温了。
莫伦迟迟没有坐下，显得有些激动。
芒见状，便挥了挥手，他这才缓缓地坐下。
这之后芒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莫伦。
莫伦用着热切的眼神注视着芒，下一秒，他瞬间冷静了下来，刚刚沸腾过的血液立刻冷却了下来。
那是芒传达给自己的信号。
她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她把内心最深处的想法都写在了眼睛里，她似乎也认定莫伦一定能从自己的眼睛里读到自己想要传达给莫伦的话。
而她确实传达到了。
你还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灵锦贵族，你还没有经过正式的贵族仪式认证你的贵族身份。
也就是说，现在我还处在考验期...是吗？
我不管你用何种方式，但我希望你能够带领灵锦贵族走向更远的方向。
...由我带领？为什么？
因为——
我是一个，失败主义者。
那一瞬间，宛如天塌下来一般，仿佛要压断莫伦脊梁的压力，狠狠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芒看得很清楚，莫伦的眼中热烈的期盼瞬间就凝固了。
她很满意。
唰！
芒收起了手中的扇子，她那标致美丽的面容完整的显露在了莫伦的眼前。
“我要和你说的都说完了，莫伦。你的其他问题，可以问一会过来的那位御官。”
说完，芒站了起来，转身踩着优雅又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离开了这间大厅。
临走时，她把晴星叫了过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也可能只是打了声招呼，但不管怎样，芒随后就离开了莫伦的视线。
晴星一路小跳靠了过来，坐到了译光的边上。
莫伦赶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不想让晴星看到自己现在如此狼狈的模样。
“莫伦！你戴着那个坠饰真好看！”
晴星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充满活力。
她用她那流星一样的眼神看着莫伦，满脸都是灿烂的笑容。
是如此的美好。
芒...
莫伦在内心暗暗说到。
你可还真是...给了我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理由啊。
芒把贵族赘婿的身份和晴星捆绑到了一起，言外之意就是，你如果想要保护晴星，那你就必须要保护好灵锦贵族，做好一切灵锦贵族需要你去做的事情。
比如——
在未来那不可避免地大战中，击败帝国。
如果莫伦不能让灵锦贵族存续下去，那晴星也就...
莫伦不太敢往下想了。
芒很轻易地就抓住了莫伦内心那为数不多的想法，这次就算是彻底让莫伦被拴在灵锦了，他现在即使是想走，他也走不了了。
“那个...莫伦。”
“怎么了？”
“这个！你把它和那个坠饰，挂在一起吧。”
晴星挪了挪位置，离莫伦近了一点，从兜里拿了一个香囊出来。
这东西可有年头了，就连史料书籍都已经几乎找不到这种饰品的痕迹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会做香囊。
“这是...你亲自做的？”
“嗯。”
“谢谢。”
“就当是回礼了。”
莫伦苦笑了一下，回礼，回那把大刀吗？
与之相比，那把大刀哪里算得上是礼物，充其量就是个兵器，更何况那甚至还是他...抢来的。
必须要为晴星做一个像样的礼物，哪怕不是自己亲手做的也好，但一定要由自己亲手送出去。
莫伦看了看晴星的面庞，突然有了个想法，但是他有些不太敢说出口，他担心这个礼物会不会伤害到她。
......
但是不说的话，莫伦的心里会更过意不去。
“那个，晴星，如果我送你一副面具的话...你会不会开心？”
“面具？”
“嗯。啊...我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就只是，希望...那个...呃...”
莫伦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才能让他的这份礼物看起来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
他绞尽了脑汁，却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憋不出来。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开心！”
不过看起来莫伦根本不需要想那种没有用的事情。
“诺，你先把它收下！”
“哦，哦！”
晴星把那个小小的香囊捧在手心里，朝着莫伦递了出去。
莫伦赶快把他收了过来，捧在手里闻了闻。
......说实话，并不是莫伦想象中的那般清香，而是一种有些复杂的味道，有点辣辣的。
“这是用什么做的？”
“迷迭香。”
莫伦只知道那是一种香料，自从人类还在地球上的时候就被广泛使用了。
“喔...”
“用迷迭香做香囊确实有点奇怪...不过...唔。”
晴星难得也显得有些困扰。
迷迭香确实不是一种非常好闻的香料。
但莫伦不在乎，这是晴星亲手做的礼物，是什么完全不重要。
“很好闻，谢谢。”
“...噗。”
晴星当然也知道莫伦是在瞎掰。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会好闻啊！”
“呃...”
十分钟后。
译光和晴星回去休息了，译光全程没怎么说话，似乎有点心事。
不过反正现在也不在自己跟前了，等之后也做点什么慰问一下译光吧，作为贵族的大少爷想必平时的工作肯定也不少。
莫伦将那个香囊挂在了那枚坠饰的旁边，他之后闻了闻自己拿过香囊的手掌心，却意外地闻到了一股非常提神的清香，久久萦绕在他的手心不肯散去。
嘎——
大厅的大门被推开了，一位戴着眼镜，拄着拐杖的老者缓缓走了进来，他旁边还跟了一位书童一样小姑娘。
莫伦赶快起身，前去迎他。
“不需要，你回去坐着。”
这位老人似乎是那种不服老的类型，那莫伦便立刻坐了回去，给予了他最大程度的尊重。
他看着那位老人在那名书童的搀扶下一步步缓缓走了过来，坐到了自己旁边的另一张沙发上，旁白那位书童将拎着的一摞文件递给了那位老人，他麻利的翻开了其中几页文件，那布满了皱纹的手指显得十分有力。随后，他开口用一个非常老练的语气宣布到：
“下面宣读一系列灵锦贵族对寒月王座的政经安排，你听好。”
莫伦坐直了，认真地听着。
那位老者捻了捻文件，翻开了下一页。
“灵锦贵族现在为寒月王座批款一百五十亿索亚进行扩张建设，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灵锦贵族现在为寒月王座提供一台泰希利亚晶体磨床以及相关的配套支撑设施，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灵锦贵族现在将寒月王座上的可燃冰开采站划分给寒月王座管理，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最后还有一个对莫伦的通知，后天将在凰宫会客厅里安排莫伦与两位正在凰宫访问的九梁贵族会面，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有没有其他问题？”
“没有。”
说完，那位老者立刻合上了文件，书童迅速将其整理好，搀扶起了那位老者，离开了大厅。
这就是莫伦作为灵锦贵族收到的第一笔投资，与之同时，这其实也是他作为灵锦贵族的第一项义务。
你出手还真是阔绰啊，芒。
不过这么多钱，我可花不完。得有一个“擅长”算账的人来帮我与帝国做生意、来回运送货物才行，还得有一个能够帮寒月王座攻克技术难题的技术官，作为一个总督自然也需要有一位专业的保镖一直贴身保护我，我也需要一支能够随时调配的多功能军队，还需要一名懂得如何规划城市的专家。
嗯...似乎除了最后一个，其他的不是都有人选了吗。
这么一想，自己拥有的资源好像也不少啊。
不过话说回来，芒居然特地把那片可燃冰开采站交给我了，说明我之前的猜测有极大的概率是真的，那个可燃冰开采站肯定有点别的秘密，我有必要去亲自视察一番。不过在那之前，那两个九梁贵族显然对我更加重要。
他们说不定会知道一些关于腐臭大帝的事情。
嗯...好，就这么决定了。
于是，莫伦也离开了这间堂皇的大厅，又泡在了那间大图书馆里，不停地翻阅着许多关于九梁贵族以及帝国的资料和书籍。
期间莫伦又和晴星他们共进了一次晚餐，就只是闲聊了一些事情，晴星兴致勃勃地诉说着她在一些杂志上看到的奇幻外星生物，而译光则是显得有些疲惫，但还是十分认真地聆听着晴星那滔滔不绝地话语。
似乎译光这次外出一趟积压了不少工作。
...灵锦贵族人手不够吗？不对，有可能是灵锦贵族的贵族性质太突出了，导致绝大多数权力全都集中到了直系贵族手里，这样确实能够提高行政效率，也能保持政策的连贯性，但问题是容易出错，而且...比较累人。
莫伦曾想着要不要提译光分担一部分工作，毕竟自己现在也算是个贵族直系...至少是名义上的，但仔细想想，刚得到了头衔就想分家族的权，那是不是有点太蹬鼻子上脸了，于是干脆也就算了，毕竟译光像这样肯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其余的时间，莫伦不是在看书，就是在休息，甚是惬意。
值得一提的是，莫伦找了个时间和列尔塔好好的聊了聊，列尔塔把他当年的那段经历非常详细的和莫伦描述了一遍。
那是一段充满了硝烟的战争故事...也难怪列尔塔当时不愿意说，那确实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在列尔塔被击败之后，他被精贯，也就是寒月王座的那位老管家带了回去，老管家在战斗中也严重负伤，战争结束后就当了管家，列尔塔也是被他一手调教出来的。
但是从列尔塔的言语细节中，莫伦发现他似乎还留存有几分血性，仍然有成为军人的潜质。
不过这些不是莫伦现在该关心的。
“呃...嗝——”
“唔，哈——！好酒！”
凰宫的一间大会客厅内，莫伦的面前正坐着两个几乎已经快要不能形容为人类的男性九梁贵族。
他们“坐在”那张大沙发上，整个人都陷了进去，远远的看去你甚至都找不到他俩的头，就只是两坨恶心的肉块堆在那里。
他们身着超大号的特制九梁贵族服饰，坐在那里胡吃海塞。
那套主色调为绿色的九梁贵族服饰被设计得非常精巧，很是好看，颇有一股侠客风范，但是被他俩穿在身上，就只剩下了油腻和丑陋。
“啊呜——咕哝咕哝咕哝——”
“唔...哈——！”
莫伦就坐在他们两个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过了大概四十分钟，他们吃光了一车又一车灵锦的美食，似乎终于肯停下来休息一下了。
“嗝——哈，果然还是灵锦贵族的东西好吃啊。”
“是啊——嗝。九梁那些靠驭星术催出来的东西简直都要吃吐了。”
“请问两位吃好了吗？”
“喔？抱歉刚才没注意到你，你是？”
“我叫莫伦，是——”
“昂？喔，你是个赘婿是吧？哈哈哈哈！”
他们注意到了莫伦腰间的那枚坠饰。
“没想到真有人会愿意入赘到灵锦贵族直系啊哈哈哈哈！”
他们两个的笑声就像是一坨发酵了几百年的枯枝烂叶，早已成了一滩淤黑的烂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难闻味道。
“但是你可别想着读我们的心！”
说完，他们两个把肿成了气球一样的拳头掏了出来，每根肿如炮管的手指上都戴了三四个镶着泰希利亚晶体的戒指，他们的脖子上，甚至是衣服里，胳膊上，到处都是泰希利亚晶体制成的饰品。
“来灵锦贵族做客，不做些准备可不行啊！”
“就是啊，哈哈哈哈！”
“诶，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半脸女到底是哪里让你得意了啊哈哈哈！”
“噗吼吼吼吼——”
“喔，你怎么了呀，怎么不说话了？”
“我看你的长相也还算俊俏，干嘛给那个丑的要死的女人当伴郎呢？我大九梁贵族也有许多美人，要不要给你安排几个？”
莫伦在脸上挤出了一抹微笑，他用心感受了一下别在腰间的那枚坠饰和香囊的触感。
他不愿意让这两件珍贵的宝物沾染到他们身上的油泥和晦气。
自己现在是一位灵锦贵族，不能被这种挑衅冲昏了头脑。
莫伦没有说任何话，打了个响指。
等候在门外的列尔塔迅速走了过来。
莫伦把腰间的那枚坠饰和香囊解了下来，交给了列尔塔。
“你保管好这两样东西。”
“...大人。”
“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进来，一切问题由我个人负责。”
“...是。”
列尔塔将那两样饰品精心的收了起来，立刻离开了会客厅。
“啊？你怎么了？”
“吼，你心动了是不是啊？”
“你们二位让我对九梁贵族刮目相看。”
莫伦的脸上带着微笑，一步步走到了这两位九梁贵族的眼前儿。
“诶，你太抬举了！”
“扔了那个鬼媳妇吧，来九梁贵族，我们包你吃好喝好！”
“...狗东西。”
“...抱歉？”
“我没听错吧？”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想请你去死一死好吗？”
还没等那两个九梁贵族反应过来，一记单纯的冲拳就朝他们的脸上轰了过去。
轰——
一滴冷汗从九梁贵族的头顶缓缓淌了下来，一记仿佛能把他脑袋打穿的重拳如同火箭一样在他耳边刺过，发出了呼呼的风声。
“......”
他不敢转过脑袋，生怕脑袋碰到了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他转了转眼球，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头还是完整的。
“抱歉，刚刚有一只苍蝇在你耳边飞来飞去，我把它打死了。”
“...哦，哦。”
那位贵族有些懵。
“你...你干什么！”
另一位贵族似乎有些看不惯莫伦的这种挑衅行为，朝着莫伦吼了两句。
莫伦立刻把拳头收了回来，脑袋猛转，似乎瞪了那位贵族一眼，但他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这一瞪，好像也把那位贵族的神气一下子压了下去。
“我有些事情想和你们打听打听.”
“...呃，哈哈，好，好。”
“嗯。但是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我现在问的这些都是我以个人名义...”
说起来，他似乎刚刚又说了自己的真名，但是感觉已经无所谓了。
“是以我个人名义问的，不代表任何灵锦贵族的立场。如你们所见——”
说着，莫伦拍了拍自己的腰间，示意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我现在就只是一个什么身份都没有的普通人。”
说实话，这有点耍无赖的意思，他身上戴不戴着那些饰品并不能决定他的身份，但这实际上表明了莫伦的态度，不管他接下来要问什么，或者说做什么，他基本都已经做好了随时放弃贵族身份的觉悟。
那两坨肉块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毕竟对于这么一个突然发这么大脾气的家伙，说不定会做出点什么来，自己还没把自己那糜烂的一生过完，要是因为这么个人就栽在这儿了也不划算。
莫伦缓缓地坐了回去。
“在下最近打听到了一些关于一个帝国人失手杀死了一位九梁贵族的消息，想要和二位了解一下情况。”
听到莫伦这么说，那两个贵族突然变了个脸色。
“怎——呃，咳咳，我们可没听说过这种事情，九梁贵族向来与帝国保持着友好的来往，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没错。”
“二位请放心，如果此事属实，那么我十分愿意代替九梁贵族去行使和平条约赋予给我们的权力，蛮横霸道的帝国这样欺负九梁贵族，我个人实在是无法忍受。”
但实际上目前大多数情况下，除了绮煌贵族这种暴脾气以外，大多数都会通过对话解决这些争端，毕竟有些事情闹大了两边都不好收场。
“...不，这件事不可能是真的。”
“你绝对是消息来源有误。”
他们看起来不太想说，那就说明这是九梁贵族和帝国之间做的某笔交易了，或者说，和平条约的最后一条生效了。
但如果他们真的已经和帝国达成了某项交易的话，那其实他们大可以把这件事情完整的说出来，九梁贵族向来和帝国交好，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完全没必要掩盖这种事情。
除非他们只是私下里达成了口头协定，帝国或者九梁贵族的其中一方不愿意解决这摊子事...
这其实也是个突破口。
实际上，前两天莫伦翻阅了大量有关于九梁贵族的资料，其主体形象和目前的大众认知基本一致，绝大多数九梁贵族都是不折不扣的享乐主义者，只想着怎么过完自己那平平无奇的一生，靠着驭星术催来的廉价植物资源获取收入，只有极少数不愿意与这种风气同流合污的伟大人士支撑着整个九梁贵族的贵族体系。
也正因如此，九梁贵族几乎在任何与帝国的争端中都会选择妥协，靠着一步步地变卖自己的人格与主权换取帝国的补贴。
但帝国不愿意一直养着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贵族，每年他们给予九梁贵族的资助都特别多，帝国其实一直都在寻找机会处理掉他们，但怎可奈何九梁贵族是铁了心要当狗，不管谈判条件多么苛刻，不管挑衅手段多么恶劣，九梁贵族就是一直在让步，以至于帝国连一点借口都找不到。
不过记载中记载过一件比较“有趣”的事情，大概就是十几年前发生的。
曾经有过几个头铁的帝国官员以撤资相要挟，要求九梁贵族上交一大批贵族人口前往帝国，虽然书籍上没有明说是为了什么事，但似乎这一行为遭到了一部分贵族意料之外的强烈抵抗，而且还因此和帝国发生了冲突。
这部分记载十分模糊，没有任何后续，莫伦怀疑这件事就和九梁贵族被杀有直接关系。
九梁贵族抛弃了那部分人，换取了与帝国之间卑微的和平。
那既然如此的话，应该就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威胁他们。
“这样啊...”
莫伦沉思了一下，随后将锐利的目光挂到了眼睛上。
“其实，灵锦贵族最近发现了一种十分强大的力量，足以让我们在与帝国的抗争中占据上风。”
莫伦开始胡扯。
这种话术可以说是毫无说服力，但问题是，这句话是从向来讲究信用的灵锦贵族的嘴里说出来的，而且在人类当今对星辉力的研究还不透彻的情况下，这种事情不是不可能，实际上，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了。在大决战前夕，天鼓贵族就突然涌现出了一大批能够在宇宙空间中建设并维持超高压等离子雷暴区的驭星使，将一大片前线星区都完全封锁了，给帝国造成了相当大的麻烦。
这是帝国在研究中所没有记录过的能力。
而对于灵锦贵族，这支最令人惧怕的贵族，他们拥有着无形的能力，没人知道他们能力的边界在哪里。
“灵锦贵族已经团结了一部分外部的九梁贵族，如果我们此时对帝国发起战斗，你们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句话倒不全是假的，莫伦已经不再是银腾贵族了，贵族名册里把莫伦的名字删掉了，但天河当时的表述很清楚：自己只是被贵族流放了，他只是改掉了自己的姓，有很大概率他的名字还在九梁贵族名册里的某个小角落上写着。
而且看起来天河对九梁贵族也没什么好感，如果这时候莫伦真带着一批人马跑到帝国境内搞破坏的话，第二次局部内战绝对立刻就能打起来，旁边的绮煌贵族一直都都想找机会出手，他们不可能旁观，而长期与绮煌交好的银腾贵族则是会履行他们和绮煌的共同防御宣言。
而同时与灵锦贵族和帝国接壤的九梁贵族立刻就被会拉下水。
“你...你疯了吗！”
“我们如果现在和帝国开战的话是毫无胜算的！”
...嗯？
“那个，很抱歉我刚才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但是我还不太了解二位，能不能请你们先进行一下自我介绍呢？”
莫伦之前已经从列尔塔那里得知了这两位贵族的身份信息，他们并不是直系贵族，但他们所属于的两支家族都是九梁贵族长老会的分支，在九梁贵族内部也有着一定的话语权。莫伦本以为他们两个就是最典型的九梁贵族，但他却从刚才那两位贵族的谈吐中察觉到了一点似乎本不该属于他们的性情。
“啊？你，你可真是——唉。”
“灵锦贵族怎么收了你这么一个赘婿。”
简单抱怨了几句，看莫伦没在刚才那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他们两个微微松了一口气。
“刚才那个仆人没和你说清楚吗？你还用得着我们再自我介绍一遍？”
“就是。”
“...有些事我觉得亲口听你们说才更有感触。”
“...什么跟什么啊，小子，你一点都不像是灵锦贵族。”
“就是。”
说到这儿，其中一个贵族用力把黄豆大的眼睛从脸里挤了出来，略有所思地盯着莫伦看了几眼。
“嘶...你小子，你说你叫莫伦对吧...莫伦...莫伦...我好像——”
坏了。
“实际上，莫伦是我的假名，我的真名是——”
“噢，噢——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个九梁贵族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噢！这么回事啊，怪不得。...哈！没关系，小子，你不用慌张，我并不认识你。”
他的语气突然来了个180度大转变，之前被莫伦吓唬走的神气立刻全都回到了他身上。
“或许我确实应该和你更坦诚地聊聊。”
这一下给莫伦弄得有些慌张了。
译光曾经警告过自己不要让自己的名字传播出去，而莫伦大概也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如果自己的名字传到帝国或者是曾经参与过实验的那些家伙耳朵里，恐怕会招致一大堆麻烦。
他眼前的这个九梁贵族就显得很麻烦。
“哈——我叫苏铁，我旁边的这个捧哏叫溪泉，如你所见，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九梁贵族。”
九梁贵族的名字似乎都倾向于往那些自然造物上靠拢，但有些时候说实话不太像是人名。
“但我还是那句话，现在和帝国开战我们毫无胜算。”
“那你就不怕我们把九梁贵族拉下水？”
“怕？我就是在恐惧中长大的！这辈子没什么东西能吓得到老子！倒是你小子，你就不怕灵锦贵族毁在你手里？在这儿跟我信口开河！”
也就是说，他刚才那仿佛被压住了的表现全都是他故意装出来的？
莫伦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傻子，而且这九梁贵族在装嫩这件事还真是有一套。
苏铁像是个大家长一样训斥着莫伦，莫伦很想怼回去，但是很明显自己的那点小心思都被他看得透透的。
恐怕没办法从他那里获取情报了。
“...”
“你说你刚才团结了一部分九梁贵族，你是不是在唬我？”
“你认为呢？”
“呵，哈哈哈哈，行！”
莫伦好像在谈判中占了下风，说实话，他其实不太擅长这种事情，之前惹了译光几次感觉单纯就是因为译光有点软弱。
“你，和老子打一架。”
“...什么？”
“和老子打一架，你要是打赢了，我就给你一样你想要的东西。但你要是输了，你就把你那灵锦贵族的头衔给我撤了！”
莫伦有些摸不到头脑，他总觉得苏铁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些什么，而自己才是那个陷入被动的人。
“我想要的东西？”
“你快点说吧，答不答应！”
“...好！”
有点上头的莫伦脑袋里什么也没想，就只想着教训教训眼前这个跋扈的九梁人，完全没考虑这件事情可能会造成的后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