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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no

2023-02-16 11:51 作者:有风终夕凉  | 我要投稿

我严格来讲不能算作kino的粉丝,因为在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已经毕业了。因此从一开始,这个故事似乎就带有某种残酷的意味。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看到了kino的几个投稿,并开始逐渐入脑。因为她表现的是那么开朗、那么有活力,好像一切痛苦都不能影响她。其实我当然清楚这只是一种幻觉,没有人是那么简单、轻盈的活着的。但是我不在乎,因为我就是想让幻觉来主宰我,我只需要接受美妙的幻觉就好了。于是我开始期待她的直播,开始期待她带来的各种好的节目。


但不知道是不是命运和我开的玩笑,就在我准备更多的了解kino时,她突然宣布毕业了。我有些错愕,继而感觉有一点点空洞。我非常清楚那不是痛苦,不是那么坚实的东西。因为本来也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和很多粉丝心中的大火灭却后留下的满目灰烬不同,我只是小心翼翼的燃起了一点火苗,满心想着有一天它也能燃烧起来,结果四下里一看,再也没有能够燃烧的薪柴了,哪怕一点都没有。于是我愣了一下,不知该拿这团火怎么办才好。


鬼使神差的,我看了她的毕业直播回,或许也可以叫延毕直播回?真是一出荒诞的、具有黑色幽默的悲喜剧啊!难过但又没那么难过,开心但也没什么好开心,真实但又处处流露出虚拟,结束但对我来讲好像也仅仅是开始。我很快退出了直播,我没有什么再看下去的理由了。


我跟朋友聊起了这件事,当然我是故作轻松的聊的。我说这可真他妈有意思,我才刚看就毕业了,太虚拟了吧。朋友应了我句什么话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但我很快就自觉岔开话题了。因为我发现让人理解我的这种微妙的情感有点太困难了,我也不愿意死缠着他去表达我的某种软弱,这并不令人愉快。


我不再关注和想起什么Kino了,而且渐渐的我发现,大家也不再提起什么kino了。


或者更准确的说,提起kino时已经不知是在提起什么东西了。是的,我非常清楚大家还会时不时提起这个名字,提起她的霓虹泡泡,但大家已经不会难过了,她的形象毕竟不那么清晰了。发出难过、想这些字眼的时候,似乎心里已经不再有太多波动了。她是一点点的消失的,或许等到有一天,把想kino发送成为想kiko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突然感到有点害怕,这像是一种隐性的阿尔兹海默症,让你忘记一切感动和情绪,最后只留下一点干瘪的东西,让你以为它还是真的。


又是一个春节,或许就是kino毕业后的那个春节吧,我终于回了趟家。


我有很多年没有回过家了,我提前给家里打了电话,带有一些忐忑的回去了。在村里,很多原来的东西和人都已经找不到了。原来老旧的倒塌的院子,原来的春节我都会用面浆沾上春联的院子,也已经重修成气派的独家小院了。又一会儿,爸爸向我说起爷爷怎么也不肯把家里的破旧柜子给扔掉,我当然知道爷爷的那些老古董,他们摆在窗明几净的新房子里是多么不合时宜,就像爷爷一个人枯坐在角落里那样不合时宜。我本想说爷爷已经失去那么多东西了,好与不好都让他留着吧。但觉得这话说出来有种词句矫揉造作的不合时宜,于是我学着说,别管他了,爱咋样咋样吧。


我还是游荡在互联网上,偶有一天,我刷到了早年B站的一些视频,里面的评论还在,读起来还能让人想像出来远古UP主营造的一个个小的友群,也曾充满了一些人这样那样的欢笑,而现在大多也看不见了。我哀婉这些正在消失的东西。


后来我成了一名自由摄影师,我开始拼命的寻找一切行将消失或已经消失的东西。我拍快要倒塌拆迁的房屋、覆盖了一半柏油的土路、拥挤破旧像是城市异物的城中村,但是我的拍摄跟不上这座城市腐烂的速度,甚至到后来我觉得一切都在不可挽回的消失,在每一分、每一秒。


但是我还始终留有最后的一点没有消失的东西,kino的视频。这里要单独提一下,其实B站早在几年前就倒闭了,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以为一切永不消失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幻觉,但凡你打量一下周围的事物就会知道这一切有多么短暂。我早在这之前就把kino的视频单独下载下来了,不过听说U盘的有效生命也不过5-10年,希望我之后能有别的手段留存。


也许你会奇怪,为什么我偏偏保留了kino的视频。其实这也只是偶然。那时候B站服务器马上就要关闭,我心血来潮的登陆上去一个一个看那些多年前的收藏,又一次点开了kino的视频。我忽然记起了所有的感觉,这感觉有一种完整在其中。具体点就是说在我生命中其他的人总和乱七八糟的东西交织在一起,这些东西只要有一点丢了就全部丢了,你再也没办法把它们找回来。但是kino不同,从一开始我与她的连接也只有这几个视频。我忽然感觉像是找到了某种救赎。


我开始一遍遍回看她的视频,感觉自己重新找回了失去的一切。从那以后的每一天,我都像做祷告一般重复看这些视频,我大抵是疯了。


又有一天,我的孙子过来要把我的旧电脑连同那些U盘收走,说是给我换了个什么新的科技产品。我说你别碰,一下也别想动。他看上去很生气,问我那堆破烂有什么好,我一下怔住了,里面有什么来着,我死活想不起来了,但隐隐约约又有点什么画面,于是我跟他说里面有个不合时宜的破旧柜子。他小声咒骂说我肯定是脑子坏了,然后转身出去了。


其实我也知道我脑子坏掉了,因为我不敢和他们说,我已经想不起来我是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的了。当然他们也会偶尔提起,但我总感觉那是别人的故事。有时候我甚至会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我在这里没有提到中间的故事,也只是因为我想不起来了。


说来可笑我最后的一切都在这台电脑里,可是我也常常会忘记这电脑里装的什么东西。我拿出来一张纸条,上面记录着要先按哪个键后按哪个键才能使用这台电脑,本来我也能让家里年轻人帮忙的,但不知怎得我不想他们知道这些。


我又开始看那些视频,只是这一次我不太能理解这讲了一个什么故事了,好像有一个叫kino的小人人,然后跳,然后唱,然后玩一玩,然后就怎么怎么样了。看了一会儿就感觉有点累了,没看出来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开始尝试回忆那些感觉。


又有一天,他们说我快要死了。当然不是当我面说的,我只是偶然听到了。他们说要把我葬在什么公墓去,我不太高兴,我应该死在村里的坟堆啊,那里三面环山,眼前有条河,风水多好啊。


但是我忽然想起只有我爷爷是葬在那里的,我又想起了那个不合时宜的破旧柜子。我又想起了我爸我妈,他们去世的时候祖坟已经没有了,所有人都葬在公墓里去了。我继而又想起了之前的好多好多事,也忽然明白那个叫kino的小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了,我好像是波波派啊。


我心里突然闪出一个恶作剧的想法,想把我灵堂上肃穆的哀乐换成霓虹泡泡,然后再把整个布景换成浅粉色,然后再打个SC等着她回复我,“波波派你们看他,他也太逆天了吧”。然后我再发上一条:"看了你好多切片过来的,第一次过来看直播,真的很喜欢你,kiko“。


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恍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深圳,那时候的城市冰冷的让人害怕,一个软弱的人在夜晚循环着那些切片,希望那些感动能长一些。正在朦胧间电脑开始自动播放切片了,也许是我的幻觉?屏幕里微弱的光洒在这间卧室,空气里隐约能嗅到一点潮气,身边什么都没有,只有我自己。有个声音此时在我耳边响起来,”波波派们,这是最后一首歌了,唱完之后,大家也要早点休息,不要太难过了哦“。


我静静的听完了那首歌,微微闭上了眼。我像是对kino但又不仅对kino说:“再见了,波波派也早该下线了,这下没有谁需要陪着谁了,另外kino你知道吗,活着有时候真的很快乐,但活着有时候也真的很无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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