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降临】第十一章 沸腾的血液
出城后大约又行驶了一个多小时，随着车厢门被缓缓打开，一座军用补给站出现在我面前。
薇拉“就是这了，要让她帮忙干活吗？”
（诶？！！）
艾米莉“没问题，她会配合的。”
星尘“你们就不怕我逃跑……”
我一边抗议一边很老实的下了车，话说到一半就咽了回去。
（四周都是荒无人烟的沙漠，我能跑哪去啊……）
这座下沉式补给站藏在沙丘中，从远处看不过是光秃秃的山上众多土坡中的一个。不过似乎已经废弃蛮久了……大概因为这种地方的维护成本太高，而且抵抗军已经放弃了周边区域的缘故吧。停在站内的吉普车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土，大量用来制作掩体的麻袋也被随意丢得四处都是。靠在墙边的叉车和发电机布满了锈迹和被风沙侵蚀的瘢痕，角落还有几箱被打翻的子弹。
刚才在车上，艾米莉解答了我第二个问题，她们要做的“私事”到底是什么。其实我多少已经猜到，与自己的“伪造身份”有关——根据艾米莉的说法，IAG在交战区替军方运送任何物资都是违反国际公约的。以救助无辜平民的名义去获得交战双方的豁免权，又去帮助某一方的行为，严重违背道德准则。但马萨达军方这些年将很多军用哨站都伪装成平民救助设施，并收买了IAG替他们运送物资。这样不仅能更灵活的的牵制打游击的抵抗军，而且每当哨站被毁，都可以大肆宣传恐怖袭击残害无辜。她们要做的，就是劫持这种灰色物资。通过身份卡上的紧急救援码，艾米莉查到了最适合作为目标的车辆信息。那本是用于遭遇紧急情况时，查询并调用IAG名下离自己最近的救援物资的功能。
艾米莉“那辆卡车运的主要是军用物资，四十分钟后沿着公路经过这里。”
薇拉“我去布置路障和地雷，你俩准备机枪和扬声器吧。”
星尘“扬声器？”
薇拉依次揭开车上那些装备的三防罩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吓了一跳——一台运载机器人，两排遥控路障，六架自瞄机枪，四台扬声器和小型遥控炸弹若干……
（这根本就是个军火库啊喂！！）
艾米莉和我靠运载机器人的力量，很快将机枪以及扬声器部署在附近的山坡上。埋伏好路障和炸弹的薇拉遵照艾米莉的指示把一辆吉普车加满油，开到了公路旁的一座巨石背面。接着，她们把装甲车顶部的侦查无人机放出，用光学迷彩罩将车隐藏了起来。最后我们三人猫在最高的山坡背面，静静等待着目标出现。
星尘“真的能保证不会伤到人吗？”
我不安的问道，刚才部署的那些武器消灭一个排都绰绰有余了吧？
薇拉“安心啦，这可是艾米计划的，我们营的人都知道，信他准没问题！”
艾米莉“那几架机枪由AI控制红外瞄准，绝对不会打到人。遥控炸弹也做过改装，基本没什么杀伤力，有些主要提供声响，而另一些会大量冒烟……啊，车来了！”
从侦查无人机的画面可以看到，一辆印着医疗救援组织红色LOGO的卡车正沿着公路驶来。行驶到补给站附近的路段时，一枚炸弹爆炸，同时一排路障支起一个角度令卡车颠覆。只见那辆卡车慢慢减速，司机以为是爆胎，赶忙下车查看。
艾米莉“就是现在！”
随着少尉一声令下，精心布置的烟火秀开始了——第二排路障迅速支起并抱死卡车的前轮 山坡上的机枪陆续启动射击程序。大量子弹巧妙的避开人体和卡车的动力系统，在地上留下了无数弹痕。刚下车的司机狼狈的逃回车上，却发现无论怎么点火，车都纹丝不动。音箱开始播放提前录好的几个男性用马萨达语喊话，意思大概是抓活的要赎金之类的。同时接二连三的发生爆炸，卡车周围顿时被烟雾笼罩了起来。司机和副驾驶两人趁着烟雾逃了出来，被机枪用火力驱赶着，屁滚尿流的钻到了路边的巨石掩体后面。
大概一分钟后，机枪火力渐稀，那两个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可怜虫立刻开着停在那里的吉普仓皇逃走。只见他们把油门踩到底，也不管公路在哪，一路绕着蛇形开向了沙漠深处。
我大张着嘴目睹了这几分钟内发生的一切，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艾米莉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看着脑袋上挂满问号的我解释道。
艾米莉“抵抗军里有一些独立派系的游击队，还曾流散出不少逃兵钻进山区当了土匪。只要伪装成那帮人做的并留下目击证人，那自身也违反国际公约的国防军也只能吃个哑巴亏。大概就是根据这个思路设计的～”
（虽然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抢劫自家的物资，但请先受我一拜！）
薇拉“等等，你看那边！”
薇拉指着卡车车厢顶部缓缓展开的金属甲板喊道。从那漆黑的洞口迅速窜出六台小型无人机，间隔两三秒后，又窜出六台，然后又是六台……
艾米莉立刻卧倒，开始在军用平板上更改机枪瞄准系统的设定，更多的无人机冒了出来。
艾米莉“糟了，是『蜂巢』！这下麻烦了……”
『蜂巢』——可对大范围区域内的人员和装备进行无差别毁伤的武器系统。手掌大小的无人机精简掉了繁冗的控制单元，每架只携带一枚自爆破片榴弹。通过AI识别系统分辨人员和装备，几十架无人机互相协同，能实现笔集束炸弹更有效的范围打击。几年前，马萨达曾向贝卡谷地投放了大量蜂巢，造成数千平民伤亡，遭到了国际社会的强烈谴责。而时至今日，马萨达依然没有签署任何废除此类武器的国际公约……
…………
轰——！！
随着一声巨响，南侧山丘上的机枪突然爆炸，盖在上面的帆布被撕成了无数焦黑的碎片飘散开来。
星尘“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车上不是医疗物资吗？”
艾米莉“国防军瞒着他们私自加料了吧？补给站里有辆吉普，薇拉你带她去。”
薇拉“明白！”
星尘“怎么回事……诶诶诶诶诶！！”
怪力女不由分说的揽住我的腰，把我夹在胳膊下面向补给站狂奔。她大跨步的冲下山坡，只要此时她手一滑，我就会像冰面上的小海豹一样被甩飞出去。薇拉迅速冲进补给站，把我丢在一堆沙袋上。
薇拉“你在这里躲好，我去帮艾米吸引火力！”
留下这么一句，她便钻进吉普车疾驰而去。
无人机会按照既定程序摧毁周围一切未携带友军识别的车辆，武器和设备。而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显然是最高优先级的打击目标。
我瑟瑟发抖的缩在补给站角落的围垛后面，听着机枪扫射的声音和接二连三传来的爆炸声。每次爆炸都伴随着一阵噼噼啪啪的金属撞击砂石地面的声音，那是随着榴弹爆炸而四溅飞射的钢钉，对人有十分致命的杀伤力。然而机枪的声音越来越稀疏，巨大的不祥感开始笼罩在我的心头——我把一块木板架在围垛顶上，像蘑菇一样捂住脑袋蹲在阴影里。
据说在上世纪的战争期间，两军交战冲锋时，一旦己方的机枪声停止，就会对士气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今天我切实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随着最后一架机枪完全沉默，战场上的其他声音开始变得鲜明起来——那些盘旋的无人机发出的嗡嗡声 就像漫天飞舞的致命蜂群，根本无从分辨方位。它们似乎无处不在，就像在空中盘旋的死神，不知何时就会降临在我身边……
（她们两个……还好吗……）
（等等……引擎的声音？）
我探出半个脑袋，看到四周已经一片狼藉，远处堆放弹药的屋子也被大火包围。薇拉驾驶得吉普车正从东侧的山坡朝补给站的方向冲来，身后卷起滚滚烟尘。十几架无人机紧随其后，它们的速度并不算快，但也不至于被拉开多大距离。艾米莉从车顶钻出来架起一把MX40，朝着机群断断续续的射击，但很难命中。很快子弹就耗尽了，索性把那把机枪朝车位的方向丢了出去。只见一架无人机立刻冲向被丢出的枪械并自爆，其他无人机则迅速拉升，避开了爆炸范围。
艾米莉“该死！“
那辆吉普车开到补给站外的墙边减速，艾米莉避开无人机的视野，从车上翻下来并迅速抵在墙角。接着，那辆车猛地打轮，扬起一阵尘土，径直向不远的处的另一个山丘开去。艾米莉则伏在墙角，等无人机群掠过头顶后利落的翻过围墙来到站内。
艾米莉“星尘？！”
星尘“在，在……”
我压低声音回应，他一路顺着墙根摸进了我搭的木板下面。
艾米莉“你倒是会找地方，不过不用那么小声，那些东西听不到声音。”
星尘“等一下，你受伤了？！”
我看到艾米莉的上臂有几道划伤，鲜血顺着胳膊洇湿了军服，她却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艾米莉“小意思，咱们得尽快回运兵车，那辆车的装甲应付这些东西绰绰有余。”
此时运兵车在光学迷彩的掩护下正停在公路旁，距离补给站有两三百米的距离。
星尘“你们没带友军识别装置吗？那些无人机总不至于攻击自己人吧。”
（不过这两位就是来劫持自家物资的，难道是马萨达的传统艺能？）
艾米莉“那些识别装置自带定位记录，我们出来干活当然留在城里了。咱们得快点！薇拉不知道还能拖多久。”
艾米莉拍了拍我的胳膊，向掩体外走去。我刚想跟上，却发现她定在了原地，声音略带颤抖的说道——
艾米莉“星尘，快跑……”
我欠身抬头看，三架无人机正盘旋在补给站的上空进行着360度的回转扫描。突然，其中一架无人机在朝向我们所在掩体的时候停了下来，同时机身上的红色光点开始闪烁……
艾米莉“快跑！！！”
艾米莉立刻拔出手枪对着天空射击，十几发子弹瞬间倾泻而尽。
一架无人机被击中悬臂，翻滚着坠向了补给站外。
一架无人机直接在空中爆炸，大量金属碎屑插在了我们头顶的木板上。
还有一架无人机在漫天烟尘中拉着一道红线，径直朝我们冲了过来——
（完了！）
“轰——”
榴弹爆裂的声浪随着炙热的气流，瞬间灌满掩体的狭小空间，掀飞了我们头顶的木板。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糊味和浓浓的血液被蒸干后类似铁锈的味道。我在巨大冲击下，身体失去平衡坐在了地上，同事感到小臂外侧传来一阵剧痛。
（不，比这更重要的是……）
（我……还活着？）
我摸了摸身体，除了小臂被划出一道口子，基本没受什么伤。而挡在我前方的艾米莉，手上似乎展开了一面用……血液铸成的盾牌？
盾牌挡住了爆炸的大部分冲击，之后就像烈日下得干冰化为了暗红色烟雾，消散在空气中。
艾米莉“本来不想让你看见的……”
她甩了甩手腕，刚才被血液染红的军服袖子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迹。
艾米莉“我和薇拉曾经意外接触过某种异质物，之后就有了这种奇怪的能力。我可以把自己的血液转化为强度超过钢铁的固体形态，不过血很快就会蒸发，实用度不大……”
星尘“异质物什么都可以解释吗？可是真的很帅啊！！”
艾米莉“啊？”
她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意外，回身看到我满眼星星的样子，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真的很疼啊！不过现在好像又没那么疼了……）
艾米莉“马萨达超过九成的人信教，无论在哪种宗教眼中这种操作血液的能力都是亵渎和诅咒吧？还是薇拉的能力实用些，虽然她本来力气就大……”
薇拉的吉普车就在我们的视野右侧——此时薇拉已经把车停到了东侧的山丘上，后面几十架无人机大概还有十秒就要追上了。
星尘“熄火了？！”
只见薇拉从驾驶舱出来走到车头，对着前保险杠深深吸了一口气——随着“当”的一声，她把吉普车踹的横飞出去。
星尘“？？？？？？？”
车就像保龄球一样划着微妙的弧线冲向了刚刚爬升到山腰的无人机群，瞬间引发了一系列连锁爆炸。
星尘“清理干净了？？”
艾米莉“别高兴的太早，你听。”
是啊，那恼人的嗡嗡声并未消失。我转过头，看到让人绝望的一幕——从我们补给站外的山脚下，又缓缓升起了三十多个小黑点。那群漆黑的幽灵在浓烟中盘旋，闪烁着红光，似乎要扼杀一切生存的意志。这就是『蜂巢』的可怕之处，像死神般如影随形，直到把所有目标彻底摧毁……
艾米莉下意识的把我拉到身后。
星尘“怎…怎么办……这下完了……”
艾米莉“抱歉啊，把你卷进来。”
（在？不要发表那种遗言似的感想啊！）
艾米莉“已经没有弹匣了，一会我引开它们，你用最快的速度跑向装甲车，或许……”
（那种距离根本跑不到吧！）
第一批无人机已经向我们俯冲过来，我下意识的抓住艾米莉的手。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从我小臂伤口渗出的血流在了她的手上，我和艾米莉似乎同时感觉到了什么——只见她右手虚握，仿佛握住了什么东西，鲜血开始向她的手心汇聚。
我们同时感到彼此的心脏就像被输入了液氮的赛车引擎，正以逼近极限的符合搏动着。随着心率急速飙升，时间感被无限的拉长——周围的一切声音变得冗长而模糊，高速俯冲的无人机看起来仿佛缓缓飞舞的蝴蝶。艾米莉掌心的血液在空中化为无数细丝，像履行着既定程序的3D打印机，自动编制成网状结构。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中逐渐成型的物体——那似乎是一把与我身高相当的巨剑。剑身在成型的一瞬，立刻爆发出炙热耀眼的猩红光芒，艾米莉迅速转身向空中挥砍过去……
在她挥剑的一瞬间，我的视野突然变暗，周围的空间似乎刹那间被抽成了真空。一阵尖锐的耳鸣过后，整个世界就像被按下了静音键，万物归于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