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起初，我的体表长满了不知名的白色花朵。

它们的枝条带着小刺，每当我尝试着去触碰它们，亦或是摘下它们的时候，都会不可避免地感受到发自内心的疼痛。

这种疼痛是刻苦铭心的。

我没有理会，任着它们生长。

久了，我就自己通过这片花海勉勉强强给我留出来的缝隙看世界。不过，这些花摸着痛，胆子却小。当有人接近时，我的视野都会明亮许多。可当他们走过后，我又会陷入花中。

后来，有几个人在我身边停了停。他们绕在我的周围，颇有兴致地看着我，还跟我说了几句话。

我便趁机和他们讲了花海的事。可惜的是，他们听到这些后都走远了。

他们好像不喜欢这些花。尽管我并没有看到这些花有对他们做过什么。

于是我继续一个人带着这些花走着。中间也有人在我身边停了一会，但他们都很快离开了。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过路人在我身边停了好久。即使我和他说了花海的事情，他也没有很惊讶，反而和我聊得更起劲了。

我身上这些像毛发一样的花自然一直缩着。然而，花缩久了，我就开始有些发颤。于是，便有一些胆大的小花渐渐从我的皮肤下长出。

过路人看到我这副未被完全覆盖的样子，不仅笑出了声，还用手指去碰了碰。

我没来得及劝他，他的手指就被刺破了。几滴血沉甸甸地压到了那朵白色小花上，后者渐渐晕出一片红。

但这个过路人似乎没有痛感。他将手指放进嘴里含了一会，之后很快又拿出来。

让我很惊讶的是，他的手指在拿出来后跟没受过伤一样。

过路人没有做过多解释，他只是继续饶在我身旁，从一开始的对小花的好奇到现在的对小花的研究，他已经陪我走了一大段路了。

而我身上的花儿也已经长出了许多胆大的。除了心口那里还是空的之外，其他的花儿都多多少少地被染上了一些红色。

众所周知，心脏是人类挺重要的器官。即使对长花的人来说也一样。我对心口那处的空缺越发地感到不满，每天都在苦想着让它长出来的方法。但过路人却没有这么着急，他尝试着和我聊天。而我只是瞥了一眼他身上的厚棉袄，没怎么理会他的话。

终于有一天，过路人或许是看不下我的这般低沉，就自顾自地将他的手放到了我的心口处：他想让那里温暖一点，这样我也不会太受凉。

然而，花就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开了。

过路人的手被这朵刚出头的花刺穿。他的血急切地从手心两边的孔洞逃出，有的乘着空气飘走，有的则感激地扑向了释放它的“母亲”的怀里。

自那之后，我身上的花海成了一片血红，尽管如此，我的视野仍旧照常。

而那个过路人，他的手至今为止还包着绷带，伤口才愈合不到一半。

这些我都是从其他路人身上听到的。因为过路人终究也成了过路。他在被刺伤的那天还试图用血流不止的手拔掉这株红花，但由那而带来的钻心的疼痛实在是无法忍受。

所以我身上的花自发地旺盛起来。旺盛到过路人的手再无法伸进来触碰到我的肌肤。

 

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他的其他情况了。

 

不过，我现在仍旧带着那些花在走路。

与以往不同的是，再没有人停下来绕绕我了。

 

或许是因为他们知道长满花的人的后果——

我听说，长满红花的人会被它们吸食殆尽，最后成为一个没有生命的容器。

 

我便没再去碰过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