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与马,何以共天下?(四)
永嘉元年(公元307年)九月的江南,并不如表面那样平静。
半年前,吴郡顾氏的顾荣、吴兴周氏的周玘与丹阳人甘卓(甘宁的曾孙)、纪瞻一起,依仗江南豪族的家兵部曲,平定了陈敏叛乱。
平叛的决战堪称传奇。两军在建康城南列阵,中间隔着秦淮河,顾、周、甘、纪在南岸,陈敏在北岸。南岸军人对北岸喊话,顾丹阳、周安丰(顾荣曾任丹阳太守,周玘曾任安丰太守,古代惯以官名称呼人物)都在这边,你们在为谁而战?北岸军人听完,沉默不语。顾荣徐徐上前,手中白羽扇一挥,然后,奇迹发生了,对岸士兵开始溃逃,成群结队地逃,很快,万人大军只剩下陈敏一人。陈敏也想逃,半路被擒,夷三族,首级被送到寿春周馥处,又被送往洛阳。陈敏委认到各郡县的官吏,纷纷被杀掉,江南重归晋朝版图。
传奇背后是精心的布局。倘若没有扬州都督刘淮(仗打到一半,刘淮被周馥替代)的军队逼近,吸引陈敏的数万主力离开建康,屯兵乌江(今安徽马鞍山和县乌江镇附近)、牛渚(安徽马鞍山采石矶),与晋军对峙,顾荣等人不会如此轻易成功。
刘淮的军队是周玘截断头发作为信物,邀请而来的。陈敏派弟弟陈昶为统帅,屯兵乌江,吴兴钱氏的钱广是陈昶的司马,周玘劝反了这个同乡,让他斩杀陈昶,夺了兵权,带着这支军队反攻建康。陈敏于是派出姻亲甘卓,拨付精兵抵御周玘,却不想甘卓也已经被顾荣劝反。顾荣当时还在建康城内,诈取陈敏信任,随甘卓一同出城。两人渡过秦淮河,立刻截断朱雀桥,将河上船只收拢到南岸,宣布易帜。
顾、周二人如同一场大戏的导演,精细计划,将各方势力的每一步应对都纳入计划,然后准确实施,一环扣一环,举重若轻地平定了叛乱。
陈敏叛乱起于永兴二年(公元305年)秋,止于永嘉元年(公元307年)初,历时一年半。
江南豪族的配合与默认,是陈敏叛乱成功的重要原因。当初陈敏叛乱时,几乎没有遭遇反抗,他在长江北岸的历阳起兵,还没渡江,扬州刺史刘机、丹阳太守王旷就弃城而逃,江南诸豪族对建康的再次易主毫无反应,江南诸郡传檄而定。
陈敏招揽江南世家子弟,委任官职,有四十多人接受,担任郡守、将军等文武职位。其中顾荣、甘卓都接受了伪职,甘卓还跟陈敏结了儿女亲家,周玘虽然在家装病,拒绝伪职,但对现状也是默认的态度。
江南豪族这种妥协的姿态是经过计算的,倘若计算的结果是不应该欢迎,江南豪族也会很果断,例如之前的石冰叛乱。
石冰是义阳蛮张昌的党羽。公元303年夏,张昌在江夏煸动流民叛乱,占领了大半个荆州,叛乱顺着长江蔓延下来,党羽石冰占领江州、扬州,党羽封云占领徐州与半个豫州。
这次叛乱波及整个江淮流域,规模、声势远超陈敏叛乱,然而江南豪族毫不迟疑,出动家兵部曲,联合起来驱赶石冰。其中领头的有吴郡顾氏的顾秘(当时顾荣在洛阳任职,不在江南)、周玘、甘卓,还有会稽贺氏的贺循以及传说中的火药发明者、后来写下《抱朴子》《神仙传》的葛洪。陈敏时任广陵度支,率领官兵与顾、周等人一起戡乱,并由此看穿了王朝的虚弱,滋生了割据的野心。
基于同样的逻辑,到了永嘉元年初,形势发生变化,江南豪族们再次经过计算,认为是时候抛弃陈敏了。
所以,陈敏就土崩瓦解了。
戡乱的捷报与陈敏的首级,被送抵东海王面前,与之一起的送到的,自然还有给顾荣、周玘等人请功的申请。这些公文自然会忽略顾荣等人曾经附逆的情节,重点突出他们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忠诚。
然而东海王眼中容不得沙子,他知道所谓吴人的忠诚,并不存在。
此时,距离孙吴亡国、南北统一,才仅仅二十七年。而在统一之前,南北对立的时间长达八十年。
统一的时间这么短,不足以让中原人忘却昔日“金陵王气黯然收”的征服快感。在中原人的意识中,江南是新疆,也是异域。江南卑湿,丈夫早夭,多山多水多蛮夷。吴人彪悍好斗,语言难懂。中原人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吴人,视他们为亡国之余,称他们为“貉奴”或者“貉子”——这个称谓并非晋人原创,先秦时期就有了,大概的意思是,“野蛮未开化的、灵活好斗的小畜生”。
吴人那边,也不曾忘却“一片降幡出石头”的耻辱。“吴人轻锐,难安易动”,二十七年来,江南出过好几起叛乱,甚至直到晋元帝太兴元年(公元318年),还有孙皓的儿子孙璠谋反,失败被诛。江南民间也流传过这样的童谣,“鸡鸣不拊翼,吴复不用力”,“宫门柱,且当朽,吴当复,在三十年后。”在私下里,吴人称北方人为“北伧”或者“伧鬼”——伧,是粗鄙的意思。吴人标榜自己才是文明人,北方尽是粗鄙的蠢货(不过,以当时文化领域的南北地位差距,吴人骂中原人粗鄙,多少有点心虚)。
而西晋的政治氛围,无助于消弥南北裂痕,反而加剧了南北分裂。原因很简单,王朝的高官厚爵就那么多,北方的高门大户还不够分,哪还轮得上你们这些亡国之余来分一杯羹?
有近十年时间,西晋政坛大门对吴人是关闭的。即使是江南最卓越的子弟,比如吴郡陆氏的陆机陆云兄弟、吴郡顾氏的顾荣,也只能居家闭门读书。晋武帝直到去世前一年,才听取意见,招揽江南世家子弟。
太康十年(公元289年),陆机陆云兄弟、顾荣以及吴郡张氏的张翰、会稽贺氏的贺循,纷纷北上洛阳,入仕晋朝。这几位的父祖在孙吴时期出将入相,是江南顶级门户的代表。然而他们到了洛阳,却遭受到北伧的轻视、冷落甚至嘲弄。
例如陆机陆云兄弟曾在一次宴席上,被范阳人卢志大声质问,“陆逊、陆抗是君何物?”按当时的社交礼仪,直呼对方父祖名讳是十分失礼的,何况在大庭广众之下,用的还是“何物”这个词?陆机怒了,当即回怼,“如君于卢毓、卢珽”,说完拂袖而去。
吴郡陆氏在孙吴出“二相、五侯,将军十余人”,当年陆逊夷陵一把火,逼死刘备,威震天下。陆抗与羊祜对峙,肩负半壁江山,“陆抗存则吴存,抗亡则吴亡”。亡国之后,子孙却要受这种窝囊气。这份羞辱,不仅令陆机咬牙切齿,也会令全体吴人咬牙切齿,但是,又无可奈何。
而陆机陆云最后的结局,更是令江南士人寒心绝望。公元303年冬,陆机作为成都王一方军队的统帅,进攻洛阳,不幸战败,成都王身边的文臣武将一起落井下石,污蔑陆机通敌,导致陆机被夷三族,一起被处死的还有陆云,以及另一个弟弟陆耽。
当时,贺循已经托辞生病,离职返乡。张翰也在前一年秋天,一日秋风乍起,突然思念起家乡的菰菜、莼羹、鲈鱼脍,不告而别,回乡隐居,从此不再出仕。滞留北方的吴人,担心吊胆,十分痛苦,顾荣在洛阳每天装醉避祸,自谓“见刀与绳,每欲自杀,但人不知耳”。陆机陆云死讯传来,包括顾荣在内,吴人彻底断绝了念想,纷纷在沮丧与挫折感中辞官返乡。
但其实,江南豪族并不好欺负。
从东汉末年的乱世开始,江南豪族就把持着江南社会。他们“僮仆成军,闭门为市,牛羊掩原隰,田池布千里……金玉满堂,妓妾溢房,商贩千艘,腐谷万庾,园囿拟上林,馆第僭太极,梁肉余于犬马,积珍陷于帑藏”。不仅富埒王侯,他们还拥有私兵,当年邓艾曾经如此概括江南豪族势力,“吴名宗大族,皆有部曲,阻兵仗势,足以建命。”当年孙吴军队因此形成了独特的世袭领兵制,将领的部分军队不属于国家,而属于私人,可以在将领死后作为遗产,由其子弟宗族继承。后来北军南下,天下一统,被消灭的是孙吴政权,江南豪族的庄园田产奴仆家兵,并没有遭遇打击。
概言之,江南豪族依然有地、有钱、有兵。北人切断了吴人政治上的出路,吴人自然也对北人虚与委蛇,现在中原大乱,指望吴人与洛阳同心同德,恐怕很难。
大江宽阔,地理上隔绝南北,心理上也给吴人建立了屏障。中原,是中原人的中原,江南,应该是吴人的江南。这些失了国的贵公子们,在私底下的交谈中,或者在心中隐秘处,恐怕都产生过这样的念头:倘若吴国没有灭亡,我们何至于沦落如此?那么,有没有可能,再建一个吴国呢?
然而,念想归念想,真正动手,他们是不敢的,也不愿意。他们怀念的不是孙吴政权,而是昔日孙吴政权下门户的荣光。吴郡四姓也好、会稽四姓也好,都是富甲一方的大地主,政治上再失势,大不了居家做富家翁,何必要冒那赤族的风险?但是,倘若有人豁得出去做那杀头的事,如果门户风险可控,适当地推波助澜,这种胆子他们是有的。反正豪强阶层才是江南真正的主人,无论谁做了江南的君主,都不敢亏待他们的。
吴人这种心理,洛阳方面清楚得很。所以当年晋武帝在长江中游的荆州、长江下游的淮南地区都驻有重兵,并且派遣楚王、淮南王两个成年皇子镇守,震慑江南。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南北之间的裂痕,是需要时间弥合的,只要确保江南社会稳定,剩下的都可以交给时间。等到老一辈吴人去世,故国的记忆消散,新的吴人以晋朝臣子的身份成长,自然会有归属感与忠诚度。
然而晋武帝死后不久,内战就爆发了。楚王、淮南王先后殒命,荆州、淮南的驻军也在内战中消耗殆尽。北方的军事威慑在减弱,吴人的心思开始活络。
公元303年的石冰叛乱,是吴人不能接受的。石冰出身低贱,与世家大族格格不入,甚至可能不是汉人,而是荆州的蛮夷,他不可能给江南带来稳定的秩序,所以江南豪族群起攻之。
而陈敏则不同了,他是庐江(今安徽合肥庐江县)人,庐江虽在江北,却是孙吴的旧疆域,所以陈敏也是广义上的吴人。陈敏的仕途起点是郡吏,这个起点不高,是寒门子弟常走的出仕路径,不过能做郡吏,说明也是个地方豪强,陈敏有兄弟七人,后来得势时,“兄弟姻娅盘固州郡”,可见家族庞大,有一定势力。
陈敏能力出众,由郡吏被举荐到尚书台,担任尚书仓部令史,管理度支。度支,就是管理政府收支,需要精细计算,是繁琐事多的浊官,高门子弟瞧不上,于是腾给了陈敏这种寒门子弟。陈敏在尚书台做得不错,于是外放地方,先后担任合肥度支、广陵度支。在广陵度支任上,陈敏率领麾下的漕运兵,以少胜多,多次击败十倍于己的石冰叛军,由此立功,升迁为广陵相,这个职位相当于广陵太守,主政一郡,是高门子弟也愿意担任的职务。陈敏奋斗了几十年,终于勉强赶上高门子弟了。到陈敏造反前夕,他已经颇具影响力,东海王承制任命陈敏为右将军、假节、前锋都督,怕他不来,特地写信夸他“金声振于江外,精光赫于扬楚”。
门第低微的地方豪强、小吏出身、能力强、会打仗,这像谁?像孙坚孙策父子。所以吴人在心理上,陈敏并非是难以接受的,而且在有意无意间,总是拿陈敏跟孙氏做比较。
比如陈敏自己,“阻兵据州,分置子弟为列郡,收礼豪桀,有孙氏鼎峙之计”。
比如顾荣曾经如此夸奖陈敏,说,江南虽然遭遇石冰寇乱,但是人物尚全,我呀总是担心没有人能够像窦融、孙权、刘备那样,保全一方。现在见到将军您,放心啦。
甚至,反对陈敏的人,也在拿两者做比较。庐江内史华潭写信给顾荣,骂他附逆,说,“昔吴之武烈(孙坚),称美一代……讨逆(孙策)雄气,志存中夏……赖先主(孙权)承运,雄谋天挺……故能鞭笞百越,称制南州”,陈敏算什么东西,“七第顽冗,六品下才”,却“欲蹑桓王(孙策)之高踪,蹈大皇(孙权)之绝轨”,痴心妄想,命不长久。你们做他的官,回头天兵降临,“威震丹阳,擒寇建邺”,你们“何颜见中州之士邪?”
华潭是广陵人(今江苏扬州),父祖都出仕孙吴,也属于广义上的吴人,很了解吴人心态,所以骂得也很有针对性。因为这封信,顾荣恨了华潭一辈子,在东晋给他穿了不少小鞋。
顾荣的恼羞成怒中,是含着委屈的。
吴郡四姓的门风,概括为张文、朱武、陆忠、顾厚。顾荣为人,还是秉承家风的,当年在洛阳担任廷尉正时,他顶着权贵的压力,救活了不少人。只是他与陆机陆云齐名,二陆已死,作为江南士族领袖,顾荣除了要保全门户,还有保全整个江南的自觉。
顾荣奉迎陈敏,在半真半假之间。当时形势实在太乱,邺城被烧了,洛阳被洗劫两次了,连皇帝都被人劫持到关中去了,匈奴在并州建了国,关中流民在蜀中建了国,长江中游到处都是流民军在抢劫,一片要亡国的景象。陈敏起兵时,荆州的政府军在镇压流民叛乱,淮南的政府军被东海王调去打内战了,洛阳委托的扬州刺史、丹阳太守全都不战而逃,吴人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这种时候,指望吴人与陈敏拼个你死我活,打输了,门户屠灭,祖宗绝祀,即使打赢了,死伤的是吴人,维护的却是北伧的朝廷,得不偿失。而且万一,晋朝真亡了,这份忠诚岂不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不如先敷衍着,走一步看一步呗。
这份心思,体现在顾荣夸陈敏的信中。信中,顾荣悲观地预测天下局势,“中国丧乱,胡夷内侮,观太傅(东海王)今日不能复振华夏,百姓无复遗种”,这段话说得半真半假,固然是为了夸陈敏救民于水火,同时解释自己归顺的动机,但也确实是许多吴人的共识。顾荣归顺,也带有舍身饲虎的意思,以自己江南首望的身份影响陈敏,缓冲矛盾,保全江南士族。
可恨华潭同为吴人,却不了解苦心,骂人骂得这么狠,所以顾荣记恨他终生。
到了永嘉元年,形势又是一变。
内战结束了,东海王大获全胜,长安、洛阳、邺城、襄阳,重新听命于洛阳。白痴皇帝晋惠帝驾崩了,年轻好学的晋怀帝继位,臣子们真诚地相信王朝否极泰来,“今日复见武帝之世矣!” 荆州局势在逐渐稳定,陈敏派往上游的军队在武昌大败而归,政府军对下游重新形成威慑。淮南的政府军也回到长江北岸,重新震慑江南。
而江南这边,经过吴人这一年的观察,陈敏离孙氏父子远矣,不值得期待。
既然如此,就该做出决断了。
于是顾荣写信劝反甘卓,推心置腹,“若江东之事可济,当共成之。然卿观事势当有济理不?(陈)敏既常才,本无大略,政令反覆,计无所定,然其子弟各已骄矜,其败必矣。而吾等安然受其官禄,事败之日,使江西诸军函首送洛,题曰逆贼顾荣、甘卓之首,岂惟一身颠覆,辱及万世,可不图之!”
信中所谓“江西诸军”,就是征东大将军刘准麾下的淮南驻军。甘卓当时已过知天命的年龄,当然知道厉害,知道如何进退。他的女儿嫁给了陈敏的儿子陈景,当即假称生病,骗女儿回家探视,然后与顾荣、周玘等人一起,宣布易帜,剿灭陈敏。
吴人前后这番心思,瞒不过洛阳衮衮诸公,更瞒不过东海王。当时的上流社会,人人都是门户利益精算师。
然而这并不重要。近二十年来,从朝堂到草莽,逆贼遍地,附逆者更是不计其数。当年赵王司马伦篡位称帝,满朝公卿装聋作哑,包括东海王在内,几乎全员附逆。赵王大发伪职,伪官泛滥到连官服官帽都来不及制作,装饰官帽的貂尾不够用,就以狗尾代替,由此贡献了一个成语,狗尾续貂。
按照顾荣等人的料想,大乱之后,人心思定,朝廷应该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吴人之过,不足以深究,而吴人之功,则需要酬赏。
然而顾荣错误估计了东海王的格局。朝廷最后决议,要论拨乱反正之功,必须达到当年齐王推翻赵王,恢复晋惠帝的标准。吴人此例不达标准,不予记功——言下之意,朝廷不追究你们附逆,就已经不错了,竟然还妄想请功?功过相抵,不罚不赏。
消息传到江南,吴人怒了,“遐迩同叹,江表失望”。但是还有更糟糕的,朝廷征召顾荣为侍中、纪瞻为尚书郎,东海王又征辟周玘为东海王参军、陆玩(陆机的堂弟)为东海王掾,到洛阳任职。这分明是忌惮江南豪族势力过大,要扣顾荣等人为人质。
即使心怀不满,顾荣等人也不敢公然违命,乖乖北上。结果走到徐州,有人给他们透露消息,说,东海王写信给徐州刺史裴盾,要求他见机行事,倘若顾荣等人顾望犹豫,就按军法处置,强行押解北上。
欺人太甚!看来在北人眼里,吴人永远是亡国之余,低人一等。顾荣等人扭头就走,一日一夜跑了三百里,跑回江南。用行动表示,我们不侍候了!
当时北方乱局令东海王自顾不暇,哪里还腾得出手来整顿江南?而且当时不应征、不就职的人很多,又哪里清算得过来?这事只能不了了之。朝廷的色厉内荏就此露了底。
在这种背景下,资历浅、声望低的琅琊王司马睿,没有军队护送,近乎孤身来到建康。他会得到什么待遇,就不难想像了。
“吴人不附,居月余,士庶莫有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