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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信备份

2023-02-27 21:27 作者:IzayoiMichael  | 我要投稿

人现在是套着滞重的羁轭爬行,

但是有力量沿着最美的轨道行进......

请快点,哦,请快点,新的创世时刻——

请向下微笑,甜蜜的黄金时代!

——荷尔德林


从我开始

在这两年间,我不断地尝试在人们归之于“哲学”名号的全部领域中充实自己,试图以未曾有过的毅力与敏锐来阅读与观察。我来者不拒、不问流派...在这个过程中,“追问”成为了唯一的目的。在此期间,我感受到了如获至宝般的喜悦与讶异,感受到了身处巨人的战争中的激昂与辉煌,但更是感受到了痛苦与困惑以其无边的力量把握了我——除去理解与劳累的艰难外,更有对我们生存境况之忧虑从世界的各处涌现、有对哲学本身存在的意义之质问在心中幽灵般飘荡:难道我们能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在肥沃的土地上生长着的居然只是毒草与杂类?玫瑰去哪儿了?浆果去哪儿了?庄严的榕树与热情的棕榈去哪儿了?

 

抽象的虚无

在这幅图景下,我们所要做的事情是再清晰不过的:去发现毒草的共性与个性,然后从这两方面将其彻底地从时代的园地中拔除——而其遗留倒有可能转化为有用植物的养料。

从其抽象的共性来看,我们所应当击垮的一切都深深地根植于某种虚无之中——这种虚无,作为哲学从创生之初就面临的最大敌手,从未放弃吞噬人们的任何机会。在不同的时代,虚无以不同的形象出现在哲学的反面,而哲学也必须借助其力量来战胜它。直到黑格尔发现了这种隐秘的机制:一方面,他开始积极地(对应怀疑论)利用“否定性的力量”,公开地将敌人(虚无)的力量引导至了精神——至少是人类主体的一方;另一方面,他约束了虚无,将怀疑与否定限制住,为其指明了运动的方向,在理性的、清晰的概念之中产生了带有必然性的运动。上述的两个方面是紧密相连的壮举。

但是黑格尔的学说必将出现裂痕,所有利用虚无所填补的、概念间的缝隙最终都会绽裂,更不用说其辩证运动的起源是否建立在坚实的基础上了。

分析哲学的角色(或者说,逻辑学与维特根斯坦哲学的角色)应当是追问否定运动的正确方向:为何“白”的否定是“黑”而不是“无色”(或反之)?“无色”究竟在语法上是不是一种颜色?在这类意义上来说,分析哲学真正地限制了虚无,将其规训为一股被控制着的力量,在分析哲学的规训下,我们才能将虚无的力量重新对准其自身。分析哲学家们鞭打我们的脊背并非出于无情,而是为了勉励我们向着真理而不偏移。

而对于辩证运动的几个起点,则不应当逃避至另一个语境中对其降下批判,而是该直面其似乎无可辩驳的正当性,在它们自己的战场上将它们击溃——我所意指的是“存在”(作为《逻辑学》的起点)于“感性确定性”(作为《精神现象学》的起点)。马克思与海德格尔都从感性学说开始了对于黑格尔的批判(用具、因缘与工作场地),但是海德格尔看见了黑格尔乃至之前大部分哲学的起源缺陷通过批判将这种缺陷暴露在我们的视野(Horizont)之中:在理性上我们对“存在”一无所知,但我们却坚持在理性的语境中谈论“存在”。

当然,海德格尔更抓住了传统时间观的问题,并正式开启了哲学的时间转向......在此我们足以看见:欧陆哲学也没有错过哲学的重要课题,相反,它与分析哲学相辅相成,构成了对黑格尔哲学的起源与运动方式的批判,甚至还构成了对“起源-运动方式”这种机械论系统哲学观的批判。

到此为止,我们不应该说:黑格尔被后人所无情地击垮,他的一切只是癫人的狂想。相反,我们有一切理由正当地说:黑格尔,作为明确把握住哲学最大敌人的哲学家,其丰富的遗产既没有被后人抛弃,也没有被后人不假思索的继承(这可能比前者危害更大)。后来的伟大哲人们不辱使命,不仅抓住了二十世纪前中叶的时代精神,更紧紧地把握住了一般哲学的真正精神——对抗虚无。

虚无,如同是海中之大礁石,在华而不实的波涛泛滥时便隐而不显,只有在时代运动陷入危机与停滞时才冒出海面。而在这个时代,我们发出“对抗虚无”的呼声这件事绝非偶然——并非我们在呼唤什么,而是将要停滞的时代和对处于泥沼中的人们的伤悲在呼唤我们:“不要让他们落入虚无!”

我们必须将自己贴的离虚无更近,将它能为我们所用的力量收集起来。所以,我们必须准确地找到它——但这并不容易,因为“存在”与“虚无”是一对最难以把握的范畴。为此,我们也许得从生存、生命出发,但是不能终止于生存、生活;我们要感受存在,但是不能终止于感受与存在;我们要重新审视我们的语言,但是连这审视也必须重新被审视......是的,伴随着巨大的危机感,新的批判时代来临了。但我们不能将批判化为完全的、后现代的摧毁力量,而是要建立新的秩序——我们不能只“到空无一物的新世界中去”(因为世界中不能空无一物),而是“到空无一物中去建立新的世界”。

我们应当继承现象学家与存在主义者的工作,也要继承前人的所有工作。为了对抗具有最大力量的敌人,我们要拿出所有的武器:一切哲学、自然科学与艺术都要被考察然后引导以朝向这个战场,而历史性将成为将它们联系在一起的牢固纽带。

可是,在回顾了这样一条哲学史的简要线索之后,有任何的方法论出现了么?我们究竟问出了什么?难道我们不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用语言的箭矢去企图射中一个不存在的事物么?难道我们不是遇到了海德格尔和存在主义者们所面临的问题么:它是什么?

我想,即便我们反问亿万次,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还是能感受到虚无的力量。有人会因此获利,有人会因此衰败,但是有人会为了除虚无以外的一切而不对其妥协——这就是我认为的、一部分哲学工作者的使命,也是,允许我再次使用海德格尔的语言,我们的天命。

至少我们【此在】存在,这就是方法论的第一纲领(胡塞尔)。第一步:对于存在,存在什么?【What is being for its being?】(海德格尔)第二步:定义(定义这个动作)与定义的定义是什么?【What is ‘is’ and what is is’s ‘is’?】(海德格尔、维特根斯坦)第三步:存在的辩证对立范畴是什么?是不是无【Das Nichts】?(海德格尔、维特根斯坦、黑格尔)

 

具体的虚无

拥有了黑格尔、海德格尔、雅思贝尔斯等等前人的经验,我们的大体方法将不是空穴来风,但更重要的是:我们处于一个虚无的时代,这虽然是一件至坏的事,却也为我们的工作提供了相当的便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时代源源不断地为我们提供质料。

虚无在各个时代的、已知的表现形式:无意义论、不可知论、私人语言等等。虚无在这个时代的、隐秘的表现形式:极端民族主义、极端自由主义、科技至上主义、拜金行为等等。奇异的是,前者可以是温和的,而后者在程度上只能是极端的——因为前者的虚无本质无论在任何量上都暴露无遗,反而散露出无所畏惧的厌世风范,而后者必须通过自己的极端性、煽动性与“众言”【Das Gerede】来掩饰自身的空洞——后者迫切地将自己挤入世界之中,以吞噬尝试满足自己的虚无。更加奇异的是,前者和后者本质上都是集体自杀,而最后的结局都是归于虚无。不过,有了前车之鉴,我们这次不会再落入疯狂思潮的陷阱,不会错把虚无的爪牙当做对抗虚无的勇士......

但是没有接受过哲学训练的各地的人们有可能又会被欺骗(这很可能在这个时代大规模发生),而我们的具体使命就是要拒斥这样的欺骗,不论是理论上的,还是真实的、处在社会之中的。

“问题不只在于解释世界,更在于改造世界。”

 

至我结束

篇幅所迫,对问题的考量到此为止:辩证的圆圈从抽象的我的感受开始,而终止于我要做的具体的事。我尽量将我所认为的、应当做到的事和其根据简要地表达了。由于我对于哲学的认识尚处肤表,也未能包括她的甚至一小部分的历史,所以我对上述文本的原创性与深度并不抱奢望。

但更重要的是:若您看完此文多了一点感触或灵感,我就已经感到莫大的荣幸,进而追求更高的真理,并以此孜孜不倦之追求为生命。

 

祝福这将溢的杯儿罢!使这水呈金色流泛出来,把你的祝福的回光送到任何地方去罢!

看呵,这杯儿又会变成空的,查拉图斯特拉又会再做人了。

——查拉图斯特拉之下山如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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