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爵维特之死小说版【63】
第六十三章 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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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用力踏过水面，急雨向四周飞溅！莫妮卡全力纵马，像一把利刃破开道路，冲向码头前摇曳的木质航船。
“吁——！”就在马匹即将飞出码头落入波涛之际，莫妮卡高扬身躯，强行控马转身，没等马蹄落地，她就立刻翻身跃下，地面湿滑，不由撑出手掌保持平稳。
一丝锐痛，掌心触及的地面涌出鲜红。不用看也知道是被地面的碎石割开了手掌，但莫妮卡没有去细看手掌，相反，掌心的疼痛让她急切混乱的头脑找回了一丝理智。
莫妮卡迅速登上甲板，没有急着打开航室的木门，反而仔细查看了四周，甲板上只放置着一些木箱和油灯柴火。被防水布盖在一角。
她细细嗅着空气，腥咸的海水和雨水冲刷着她的感官。但她还是察觉到空气游荡的一股异味。
“呵，做事还是那么彻底。”莫妮卡僵硬笑开，思索间似乎做出了某个决断，目光坚毅，迅速走向防水布……
“当——”
“当——”
“当——”
远处盘旋的丧钟声渐弱到仿佛要消失，莫妮卡一惊，急忙摸开紧贴脸庞的湿发，起身冲向木门，用力拉开！
甚至来不及去确认那人的脸庞，撞入眼帘的，是被扣紧扳机的左轮手枪。
就像有人猛地掐住她的脖子，熟悉的窒息感让她屏住呼吸。
碎片一样的画面像火花一般在她脑海炸裂。
“……因为，太像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里夹杂着道不明的情绪。
油画里，无数青年纷纷高举利刃，向画中心的红衣男子逼近。誓要取下他的性命。被死亡步步紧逼的大帝无路可退，脸上只有宿命一般的惊觉和悲哀。
——那是莎翁巨作中的名称面《凯撒之死》
莫妮卡死死扣住一直握在掌心的铭牌——“K.S.”
答案瞬间涌向嘴边，她压低身躯，放声呵止眼前人的动作，
“卡萨（Caesar）！！！——”
似乎终于注意到她的存在，木船深处的人在扣下扳机的最后一刻，抬起眼眸，撤开了紧扣扳机的手指。
卡萨的目光深深地凝向她，刹那间，仿佛以为自己置身幻境。莫妮卡从来没看过他这个脆弱迷茫的表情，下意识朝前踏近一步。
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样，卡萨的脸迅速变得冷酷僵硬，如同带上一个面具。他像要击退一个具有高度威胁的敌人，警惕迅速地站起身，将枪口对准朝他走近的莫妮卡。
“出去，离开这里。”
洞黒的枪口这次对准的是自己，莫妮卡却不再关注那柄枪，转而死死看进男人戒备痛苦的眼眸。
“太迟了，”莫妮卡摇摇头，继续前进，直至枪口抵住自己的胸膛。
“太迟了。”莫妮卡伸出被割出血的雪白手掌，轻柔地握住卡萨举枪的手。果然，他的手指根本没有放在扳机上，仅仅是把枪口对准她，卡萨的整个手掌都在微微颤抖。
“……什么太迟。”像是承受不了她的凝视，卡萨侧开脸，眸光垂向地面，低声喃喃道，比起询问莫妮卡，更像在询问他自己。
莫妮卡却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猛地向前大跨两步，撞到卡萨的怀里，伸出颤抖的双手，死死环住男人健硕的身躯。用力之大甚至把没来得及反应的卡萨撞倒在地板上。
卡萨睁大混沌的双眼，看向怀中的人。莫妮卡把脸死死埋在他的胸前，
“……我解开了你留给我的所有谜题，现在推开我，太迟了。”莫妮卡低沉颤抖的声音从他的胸腔传来，一股温热湿润了卡萨胸膛的衬衫。
是眼泪。
“……”一贯机敏的大脑有些宕机，一时间，内心的一角某些坚硬的东西，似乎开始坍塌。但罪恶感告诉他，沉沦于幸福，是错误的。
莫妮卡被猛得推开，力道之大，差点把她甩出门口。
“你以为你知道了所有，是么？那你知道……”卡萨撑着身躯再度站起来。语气里的坚决和固执又重了许多“我杀过多少人，又失去过什么么？”
“……这些…”莫妮卡挣扎着想立刻起身回应。一声怒喝却制止了她的动作，
“除了这个名字之外，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再难抑制，痛苦溢满了卡萨整张脸。
“……算我求你，走吧，不要再…挽留我……”卡萨无力地弯下身躯，不敢，也不再看她。
多么熟悉的画面，她总是那个尝试挽留他人的人。只不过上一次，流淌在地面的，是一层淡淡的血水。莫妮卡低垂眸光，脚踝边，是一层泛黄的汽油。
释然的微笑在她唇边绽放，她把手探进口袋。
“你说过，既然是没有把握的事……”
轻柔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卡萨不由抬头看去。莫妮卡却低垂着脸，看不清表情。
“……何必说出口，让人生出多余的期待。”莫妮卡抬起脸，湛蓝的眸光如炬闪烁。
“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强行让你们满足我的期待。”莫妮卡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掌心里死死握住一个细小的物件，
是一根火柴。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你求生……”莫妮卡猛地把火柴擦过干燥的门框，细小的火焰在她指尖燃烧。
意识到眼前的人要做什么，卡萨猛睁双眼，如同一匹猎豹般敏捷地起身冲向莫妮卡！然而已然来不及，
“但我有十足的把握能陪你死！”莫妮卡语气决绝，毫不犹豫，果断地把火柴掷向地面！
火与油接触的瞬间，汹涌的火焰四面八方地向莫妮卡涌来，炸飞她的躯体，一个身影却无畏地冲破烈火，狂暴地抱住她！
“轰！！！”
身侧炸开巨大的爆裂声，脚底的地板分崩离析，滚烫的火舌舔着她皮肤。却有人死死护住她的身躯，往某个方向跃去！
咸腥的液体全方位地向她涌来，思维迟钝迷茫，良久，莫妮卡才意识到是卡萨把2人带到了海里躲避烈火。视角远去的海平面闪烁着汽油爆炸带来的强光。
但莫妮卡顾不上其他，嘴里的最后一口空气控制不住地吐出，视野也渐渐变暗，她努力想再看看卡萨的脸，意识却不受控制，滑向黑暗……
突然，光亮和空气全方位向她涌来，她本能地大口呼吸，张开双眼。意识到身侧有人在助推她上岸，急忙转身看去。
正正撞上一双布满恐惧和愤怒的棕红瞳孔。卡萨的嘴开合着，似乎在责骂她不要命之类的，但她却全然听不见。
卡萨才刚把她托举上沙滩，她就立刻反扑扣住卡萨的身躯。
他没有死，
他没有选择死！
鲜活的答案给疼痛的身躯注入无穷的力量。
“……咳，咳呼，……不……不会再一无所有！”来不及吐尽嘴里的海水，莫妮卡就急急凑到卡萨的颈边，不安地听着卡萨鼓动的脉搏，紧张急促地说起来。
“我来成为……我来成为你的家人好不好?”无数温热的液体流入口鼻，莫妮卡却不管不顾，这一次，她一定要把心底的渴望诉诸于口。
“……我保证，我绝对绝对不会离你而去……所，所以，求求你……咳呜，求求你也不要离开我……”
少女情绪激动，湿润的脸紧贴着他的脸颊，一遍一遍，不停地哀求。语气绝望又坚定。似乎哪怕他继续选择死亡，她也不会再松手。滚烫的热泪顺着他的脖颈，流向他的心脏，彻底溶解了他脑中的理智。
卡萨举起手，却再也无法推开怀里的人。
一种无力和虚弱涌上心头，他像在流血死去，也像在重获新生。
凝固在某个雨夜的时间，似乎在被眼前固执的人强行转动起来……
……别无选择。
最终，他的手掌轻轻落在少女凌乱的发顶。不像出自他口的话语溢出嘴边。
“知道了，你别哭。”
莫妮卡一震，猛地抬起身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脸庞。
远处木船燃烧的火光侧映着她的瞳孔，莫妮卡的眼睛越睁越大，清澈的眼珠倒影着卡萨的面孔，仿佛要把他的存在永恒刻入。
下一秒，一个纯粹如孩童的释怀笑容，盈满她的整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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