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言网语 | “浅×”可不“浅”

◎谢从艺

当你发朋友圈时，无论什么样的图片都能配上同样的文案——“浅发一下吧”；当你分享笑料时，也能给出同样的说明——“浅笑一个吧”；当你发出邀约时，还能用到同样的句式——“周末浅看一个电影吗”……这个莫名其妙就火起来的“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追根溯源，这个句式原来出自“美羊羊”系列配音恶搞视频中的口头禅。其内容大致为，美羊羊看到喜羊羊和沸羊羊被当羊肉串烤了，就对喜羊羊说：“原来是喜羊羊啊，浅尝一下吧。”后来发现是沸羊羊的，瞬间就改口说：“原来是沸羊羊啊，怪不得柴不拉几的，不好吃。”由于这句话过于阴阳怪气，再加上美羊羊的双标人设本就为众人所熟知，导致“浅尝一下吧”这句话被争相模仿，一炮而红。

这个视频中的“浅尝一下”，顾名思义就是“稍微吃一小口”的意思。因此，此处的“浅”意为稍微尝试做一下某事，给人一种纡尊降贵的感觉，更多的是有戏谑、嘲讽的元素包含其中。在“浅尝一下吧”这句话不断传播的过程中，它的句式也出现了引申，网友们将“浅”抽离出来添加进了不同的动词进行创作，比如“浅听一下”“浅赞一个”“浅浅爬个山吧”等等，其功能和场景更加多样化。
 

那么，“浅”为何能够形成这样的万能引申句式呢？“浅”的本义是具象意义，指水从水面到水底的距离小，也就是“水不深”，也指“房屋等处所窄小”，引申指“时间上的距离短”。此外，“浅”也用作抽象意义，引申为内容、见识、学问、颜色等不深。因此可以看到，“浅”能修饰的范围是非常广的。早在清朝就有一个成语叫作“浅尝辄止”，这里它的意义就引申为了“稍稍尝试一下就停止，比喻做事不肯下功夫深入钻研”。所以，几乎做一切事情都能用“浅”来表达这样点到为止的做事风格或者仅做表面功夫的状态。

在当今的互联网上，“浅”的“简单尝试”的用法在网络语言中进一步泛化开来，由于语境不同，人们“简单尝试”的原因也有所不同，因此隐含了各种具体的语用意义。有的隐含“粗浅了解”的意义，比如说“浅嗑一下这个电影”。有的隐含“不需要深思”的意义，比如面对朋友的邀约时，你说“那就浅答应一下吧”，这时候的“浅”表达的是不假思索先行接受的意思。有的隐含“被迫接受”的意义，比如“浅浅微笑”源于学生面对教师的压迫，被要求“笑一个”时，很不情愿地意思了一下。值得一提的是，“浅浅”叠用和“浅”字单用表达的意义并无区别，只是为了凑足音节。换句话说，就是哪个顺口用哪个。

此外，“浅”还常见一种反语用法，直接与“浅”字本义相违背。比如一些操作很厉害的游戏视频竟然在标题中说“浅玩一下吧”，明显属于字面含义和实际内容不符。更有甚者，直接将标题取名为“浅秀一下吧”—— “秀”并不是“浅”能做到的，这已经属于在字面含义上就完全自相矛盾了。这些“浅”的反语用法表面是谦虚，其实蕴含了“凡尔赛”的意味。

“浅”字千变万化、无处不在，看似“浅”，实则“深”。万事万物皆可“浅”试一下，反映了当代年轻人从心所欲的“佛系”性格和包容心态，同时也能够看出他们对快捷方便、脱口而出的流行格式的追捧。但是，我们在拥抱新的网络用语的同时，也要警惕过度依赖，尽量避免语言表达方式的单一化，还是要慢慢“由浅入深”。

（本文刊于《咬文嚼字》2023年第2期《网言网语》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