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吃糖

到了下午放学的时间，校园里稀稀拉拉的还有零星几个小朋友在坝子里玩耍，有的教室里也还有几个熟悉的身影。 “汤圆！我们打扫得差不多了，最后把垃圾倒了就可以了。” “哎！好，知道了。那我去吧，你先摆扫帚和拖把那些东西吧，我和小颜去倒垃圾。” ‘汤圆’是许唯给唐月起的外号。相处久了大家都熟悉起来，唐月的性格温柔安静，大家都很喜欢她。在五六年级的年龄，小孩子渐渐形成自己的独立意识，也结交了自己的朋友。 许唯是个优秀的孩子，在班级里总是名列前茅。相比之下，唐月的成绩一般，算不上好，但也不至于差。因为被唐月真诚的性格所吸引，所以许唯主动和她成为了朋友，她也经常在学业上帮助唐月。在她的眼里，唐月就是一个单纯的呆萌小天使，让人想要保护也想欺负。 大概三四年级的时候，小唐月就自己学习坐公交上学和放学回家，也是在来到新班级的第五个学期的时候，意外发现那个人和自己居然住在同一个地方。 校园几乎没有什么人了，三个娇俏的小姑娘背着书包正穿过知识长廊往向门口走去。 “汤圆，你现在还能坐到公交车回家吗？”许唯关切地问。 “应该还有车的，我等等。没事儿，你们先走吧，我可以的。” “那好吧，那我和小颜先走啦。拜拜！” “嗯。拜拜！” 三个小女孩在校门口道别，唐月过斑马线来到对面车站静静地等着公交车。那会儿快五点了，车站基本没有什么人了。其实她并不确定是否还有公交车，内心有点担忧。 就在发呆之际，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心里不禁疑惑：都放学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没走呢？是又没有挤上公交车吗？ 男孩个子不高，走起路来姿势看起来却有些潇洒恣意。 唐月不知缘由地虚心地移开双眼，本想装作没看见，可少年看见她后从马路对面径直走过来。互相打了招呼后就没再说话，像是心照不宣地一起等待回家的公交。 在这场无言的对峙中，男孩率先败下阵来。 “吃吗？”小程星宇伸出的一只手里拿着一个泡泡糖。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有钱的。”傻姑娘摆手摇头示意，后知后觉地反映过来自己在说些傻话。 男孩没有说什么，像是知道会被拒绝一样，收回了手。 公交车适时地出现，唐月装作若无其事地来到车停下的地方。车门打开，几乎快要装不下了，但是如果不坐上这趟车的话可能就没有车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挤一挤。车门关了，她回头却没有看见男孩。 他呢？他为什么不上车呢？那他要怎么回家呢？能平安到家吗？唐月莫名在心里担忧起来。 车子启动离开，原本在车站等车的男孩却出现在校门口。 “程星宇，你去哪儿了折腾这么久？走了，上车带你回家。”高个子少年骑着小电动对男孩说。 “嗯，买零食去了，走吧。”男孩心不在焉地回道。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男孩早不知已经将那颗泡泡糖拿在手里摩挲了多久，似在思考着什么。 在小唐月的认知里，大家都会去喜欢漂亮美好的事物，而她觉得没有人会喜欢自己，因为她觉得自己不漂亮，也没有才艺，性格也不开朗。 所以，即使在儿时这个喜爱交朋友的阶段，她也不会觉得男孩子所说的喜欢是认真的，只觉得那就是个玩笑，就像当初那样，就像那个玩笑一样，就只是个玩笑而已。但是彼时的唐月并不喜欢玩笑。 “妈。”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呀？”刚从厨房出来的杨柳看着女儿问道。 “今天周五轮到我们组值日打扫卫生。” “哦，那洗手吃饭吧。” “嗯。” “爸爸。” “嗯，回来啦。” 无比日常的对话，回到家打招呼问候，父亲问着在学校的日常，唐月回着话。饭后是习以为常的做作业环节。唐月很乖巧，在家人眼里是这样的，在街坊领居眼里也是这样的。她懂事听话，从不顶嘴，也常帮家里家里分担家务。 她在成长，但和她截然不同的是，弟弟成绩很差，调皮捣蛋，还经常惹事被叫家长。他们姐弟两个也十分不合，每每打架都是小唐月以绝对压制的力量制服弟弟。 别看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至少现阶段可以在身高上占优势。可是有些东西难道就是力量强的一方注定会得到的吗？小唐月的多次经验告诉她，显然不是。 八岁的时候，妈妈给小唐月买了一辆有两个轮子带有后腿的黄色小代步车，可是弟弟也喜欢，每次都要和她抢。后来妈妈让她把车让给弟弟，她重新给她买了一辆蓝色的大一个型号的自行车。但是最后在自己刚学会骑时就让弟弟抢了去。 九岁的时候，有一次夫妻俩出门上街，问小唐月有没有想要的东西。小唐月兴奋地试探着说：“滑板，我想要一只滑板。” 杨柳答应了，回来的时候真的带了一只黄色的滑板。小唐月开心极了，她觉得自己还是被关心在意着的，很幸福。可是后来呀，她的滑板还是到了弟弟手里，怎么抢得赢呢。 这样的事情在唐月上初中以前就是常态，她觉得没有什么东西会只属于她，只是她一个人的。因为‘你是姐姐，你大一点就让着弟弟嘛！’这句话就像恶魔一样一直缠着她，让她无法脱身。 她难道不会反抗吗？当然会，只是，就像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懂事的小孩不被疼一样，她似乎被定义为是要做出让步的那一个。是的，她太懂事了，懂事到不会要糖吃。 她曾不止一次地怀疑自己是否是母亲亲生的孩子，不然为什么总是偏向弟弟，总是让自己照顾弟弟。她也曾不止一次地讨厌弟弟，为什么总是欺负她，她恨他。 但是血缘亲情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虽然他们总是吵架打架，但是真遇到事情的时候内心是会动容的，就像那次那样。 原本在中午打扫卫生的时候，老师找来告诉她说，弟弟掉进井水了。小唐月第一次感受到无措与恐慌。她呆愣地跟在老师身后，在路上时眼泪就开始打转了。 来到办公室，看到被用被子包裹着不住颤抖的弟弟时，唐月手足无措，内心恐慌，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她是那样无措，又显得那样渺小。 在后来的日子里小唐月依旧会和弟弟产生矛盾，依旧会有不喜欢他的时候。只是慢慢地，唐月尽量不再和弟弟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