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烬》
(匈牙利)马洛伊·山多尔/余泽民 译/译林出版社
p46:
“肖邦,”法国女人说,她的呼吸变得困难,“他的父亲是法国人。”
“他的母亲是波兰人。”康拉德说,并侧身将头探出窗外,“是我妈妈的亲戚。”他漫不经心地说,好像为有这种关系而感到耻辱。
所有人都在注意他,因为从他的嗓音里,听到了有如流亡者谈及思乡和故乡时在语调中流露出的那种悲楚。近卫官的身体稍稍前倾,聚精会神地盯着儿子的朋友,像是头一次见到他。夜里 ,当他跟儿子单独呆在吸烟室时,他跟儿子说:
“康拉德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军人。”
“为什么?”男孩吃惊地问。
但他明白,父亲说得没错。近卫官耸了耸肩膀。他抽着雪茄,伸长两腿坐在壁炉前,盯着雪茄的烟雾。他用过来人才有的那种平静而优越的语调说:
“因为他是一个另类。”
当将军理解了这句话时,父亲已经不在了,已经去世了许多年。
p124:
小鸟开始鸣叫,一只鹿从林中窜出,距离很远,在三百步之外,你躲到灌木丛后,屏息窥伺。今天你带着猎犬,没准备打鹿……鹿突然站住,它看不到你,也闻不到你,因为它是迎风站着,但即便如此它还是感觉到厄运降临;它抬起头,扭动纤巧的脖颈,身体绷紧,以这样美妙的姿态在你的眼前伫立了几秒,一动不动,就像一个人惊愕地直面厄运,束手无策,因为它知道,厄运不会偶然降临,也不是意外事故,而是许许多多无法预测、难以理解的依存关系自然导致的后果之一。现在你已经后悔没有带上好膛的猎枪。在灌木丛中,你也感到惊愕,你,作为猎人的你,也被那个激动人心的瞬间所捕获。你的手感到那种与人类共生的颤抖,那种杀戮 的准备,那种诡秘的诱惑,那种比什么都强烈的冲动,那种激励,那种所有生命都有的、既不能说好也不能算坏的隐秘激励:要比别人更强悍、更机敏,要成为好手,别犯错误。当美洲豹准备腾跃,当蛇在悬崖间伸直躯体,当秃鹫从上千米的高空俯冲,当猎人看到猎物时,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当你在密林中,在隐蔽处,当你举起猎枪向我瞄准并想杀死我时,你可能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p245:(后记)
2月21日,马洛伊在圣地亚哥家中用一枚子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以自由地选择死亡这个高傲的姿态成为不朽。“所有的一切慢慢变成了回忆。风景、开放的空间、我行走的大地,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启示。所有的一切都讲述着这条遭到损毁、已然流逝、痛苦而甜美的生命,所有的土地都粘挂着无可挽回的、残酷的美丽。也许,我还有很少的时间。但是我要作为死者经历我的人生:我的羞耻(这个羞耻就是在这里维生,就是我在这里度过的生命之耻)不允许做另外的判决。”
到一半的时候完全当作侦探小说看了,虽然字里行间已经点得很清楚了,但还是希望真相被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就像侦探一定要解密那样。
看后记里说同国籍的另一个作家把这位作家和托马斯·曼相提并论,我就不厚道地笑了,因为读到这本书靠后的部分时我还真想过这个作家怎么和托马斯·曼一样啰里八嗦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