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第四章 月亮的故事(长篇/剧情向/原神同人)


“呃,大概是放这里了…找到了。”
少年取出了包中的一封曾用考究漂亮的火漆封口的信件,那提出信纸的手还有些颤巍巍的。
大概是因为今天他和太多热情的至冬人握过手了。自从宴会开始之后,来搭话的人络绎不绝,就连那位嘴皮子向来利索的小向导也疲于应对。大部分应酬就这样落在了勇武却不善于言辞的『愚人众第十执行官』身上。
毕竟大多数贵族精英都是带着好意来攀谈,他也不好意思直白地捅破这层误会,于是就一直将这个身份扮演了下来,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他和派蒙此时正躲在宫殿宴会厅外的一处角落,尝试确认后来和他们搭话的『少女』带来的信息。
“她说我的这封邀请函实际上是执行官的入职邀请,『赴宴即意味着认可』…
“啊找到了。『…兹以执行官十位之职,邀阁下共事,赴征伐无律之理之伟业…』”
“啊啊啊,”派蒙双手叉腰,“那还不是因为你一开始没细看,最后就带着我这么粗心大意地进来了!”
“写成这种样子的信件,让人怎么细读啊…”那大量文绉绉的词句充斥着整个长篇文本,确实有些难为少年,“不过,看『公子』今天宴会上那夸张的表情,他确实是不知情,看来愚人众内部还是存在情报差的,那个『少女』就比较厉害…”
“那么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呢?你就要加入愚人众了,留下我一个人,形单影只,无依无靠…”派蒙委屈巴巴地眨着眼睛。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我肯定不会同意的,再说了,我怎么可能在旅途抵达终点之前,抛下你不管呢。”
“嗯!我们是最默契的好伙伴!接下来,就寻找一下对策吧。那位『少女』好像知道许多事情,人看上去也挺容易相处的,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再见到她呢…”
正说着,少年的耳畔好像传来一组模糊的旋律,它悠远绵长,似清悠的风声,裹挟着故事从遥远的过去而来。
那声音带给人的感觉,像是话语,像是提示,却又像梦境的森林中被层层迷雾包裹住的炬火,令人捉摸不透。
少年被这声音所吸引,不自觉地迈动起了脚步。
“唉?你突然要上哪去,等等我啊。”
少年行过有华丽灯彩点缀着的廊道,两侧缤纷的壁画在流动的影子下就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活灵活现,精彩万分。
“别走那么…快…我都要跟不上你了!”
水晶般的台阶,令人目眩的墙壁浮雕,古旧艺术品的陈木气息,宾客们喧闹的交谈声。
“真是的,怎么都不听人说话…”
感官没有在这些事物上做多一秒的停留,只专注在那不知从何方而来的微小旋律里。
无尽的甬道在身边掠过,夜色与灯火在眼前投下交替的明暗。
终于,在冬宫顶层的一面未有灯光照耀的露台上,少年捕捉到了那旋律的源头。
那身影,毫无疑问,是『少女』。
她抬头望月,口中轻吟。
歌声似潺潺淌漫的溪流,在月亮清冷的光芒下,在那素皓的水晶丛林中,诵咏着已无人知晓的传说。
歌谣并非指向某人,或向特定的方向传达。而是漫步漂泊,四海流浪,不曾在乎是否知音难觅。
月光透过她脑后的翅膀状发饰,在那些羽毛的间隙中折射交叠,为那双翅膀镀上了圣洁的光晕,恍惚中,仿佛她也是一位来自于那些故事中的精灵。
长长的一曲唱罢,她转身面对自己的两位观众,眼瞳仍然紧闭在那网格状面具之后,却在不经意间将淡淡的笑意传达。
“空,喜欢这首歌吗?”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清冷而平淡,就连『喜欢』这个词仿佛都被抽离了色彩,变得让少年陌生。
“很动听的曲子,哥伦比娅,”少年的夸赞倒是充满了积极的感情,“之前是你在呼唤我吗?”
“我并未刻意呼唤你,空。你的灵魂有特殊的异质,与『歌谣』能够在更远的地方产生共鸣。”
灵魂很特殊…吗。之前被感召的感觉,不像是假的。也不知道她是在故弄玄虚还是真有特别的能力。
“原来这家伙就是一路追着你过来的…有时候还真是羡慕他这种广结良缘的神秘体质…不过,哥伦比娅,你的歌确实非常好听!里面好像讲了一个故事,我听了一遍但是又没有完全听懂…”派蒙也在礼貌地听完了整曲之后才发表自己的观点。
“嗯,那我就和你们说说吧。
“这是一个,关于月亮的故事。
“在遥远的过去,天空的王座上住着三位神祇,人们将她们合称为月之女神。
“她们协力同心,共同维持着世界的秩序与安定。
“可是,有一天,外来者从天上降临大地,在天空中留下了一个创口。
“宇宙中的力量便开始从创口处倾泻而下。
“与天空之外的宇宙联系紧密的那位女神前去修补天空的漏洞。力量不再外泄,可是她却因为遭受了太多那样的力量冲刷,失去了原有的神智,变得疯狂。
“这样的她对着另外两位女神挥剑相向,天空面临崩毁,大地即将倾颓,月亮也流下眼泪。
“后来,她被另外两位女神击败,身体被封印在了世界的深处。
“外来者被追责,曾经帮助过他的神之使者们也遭受惩罚。
“余下的两位女神发现经过这场大战,天空的王座濒临破碎,不再能够承受多位神祇的重量。
“于是她们决定交替进入沉睡,轮番治理尘世。”

一个关于月亮上的,神明的故事吗…
“啊,是个悲伤的故事呢…”派蒙有些无神地摇了摇头。
不过,『少女』总是散发出凄清寒冷的气质,喜欢这样的故事也应该情有可原吧。
“我想,你来找我,是来问关于执行官的问题的吧?”『少女』虽然面朝少年,可仍旧让人捕捉不到她的目光所指。
少年听她的故事入了神,多亏『少女』又一次未卜先知地猜透了他的想法,将话题继续了下去。
“是啊,你能帮帮他么,他只是来参加宴会的,并不是要当什么执行官,这里面都是误会。”
“所以,空,你想要『离开』么?”『少女』的话语里久违地流露出了一丝感情,比起『挽留』,那更像是『不解』。
“我来这里是想打听关于我妹妹的消息的,所以暂时还不会走。但是,我也不会草率地加入愚人众。”
“我明白了,你的心里有更加重要的愿望。这里不是你的安身之所,在使命达成之后,你可以放心离去。”
“谢谢你呀,哥伦比娅!你是我们见过最通情达理的愚人众执行官了。”派蒙高兴得手舞足蹈,“话说回来,你人这么好,当时又是因为什么才加入愚人众的呢?”
“我吗?”『少女』停顿住了,她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可能她从未有过加入愚人众的动机,也从未有过自身的愿望。亦或是一行为本身就如木立于林,川归于海那般理所应当。
最后,她淡淡地说道:“那大概是因为,这里有人愿意倾听我的歌谣吧。”

“有她给我们作担保,应该可以放心啦,这之后,只要多向女皇,或者其它执行官打听你感兴趣的消息就好了吧。”在回去客房的路上,派蒙如此评论道,“啊,我又听到她的歌声了,这次的曲子不一样呢。”
相比于之前的旋律,同样悠扬的基调上却添上了几枚徒增悲伤的转音,使人难免同情起那位孤独的歌者来。那风中飘扬着的记忆终将被世界遗忘,哪怕是那掩埋了无穷时光的地层都容不下这些尘土。
“作为原初的记录者,她的歌中有着无法被篡改的真实。”低沉的男声忽然从黑暗中响起,“拥有同样资质的你,应该可以理解这种孤独。”
被面具遮盖大半的脸从阴影中显现。那熟悉的阴险气场使得诡异难测的氛围骤然降临,不免让少年的手不自觉地伸向了身后的剑。
愚人众执行官第二席『博士』,理性又疯狂的研究者,博学又狂妄的智将。对于二人来说,他可以算是头号危险人物。
“别紧张,我也只是受人所托,来传达一些对你们有用的信息。”『博士』摊开手,想用朴素直白的方式表达善意。
“那对方可真是选错人了呢,派这么一个可疑的家伙来,让我们怎么相信你说的话!”就连派蒙也丝毫没有放下警惕。
“你其实一直都明白,于你而言,『信任』在这里只是虚妄的影子,而『真实』则是被主观认知加工后的产物。”他似乎无视了派蒙,直接与少年对话,“所以,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同样可以依照积累至今的经验,自行判断。
“愚人众接下来,将会创造天理。”
对于少年来说,这是十分奇特的描述。之前从愚人众口中听见的,大多是『改写天理』这样的词汇组合。
“利用环绕冬宫的术式作为框架,让原初的资格成为素体,再使用那七枚棋子的统合之光…
“我们将创造出一位新的神明,并将天空岛的权能握于己手。
“而你,旅行者,正是女皇大人相中的,最合适的那一位『素体』。”
少年皱起了眉头,提防式地向后退了一步。
“作为本次实验的负责人,我有为此全情投入的决心,因此有必要向你说明一切。那些徒有其表的『头衔』、『宴请』本身对你毫无价值,闹剧也该到此收场了。
“别紧张,作为合作的发起者,自然不能让合作伙伴吃亏。成为神明之后,你不会失去任何自由,相反,你将获得在这个世界内部的,至高无上的『权限』。
“想想看,轻易改写原本束缚于生命的不合理法则,一劳永逸地处理掉世界深处的污秽,更别提,『定位找到世界内的任何一个人』。”
这一语刺中了他的心。不过,心湖中的波澜并未扩散开去。
『创造神明』,这样天方夜谭的说辞,在这个男人这里已经实现过了一次。再加上至冬国女皇哪怕将整片大陆搅得天翻地覆,也要实现的夙愿与执念,恐怕眼前这个男人并没有在虚张声势,只不过…
“很抱歉,我无法相信你说的话。”
“哦?我很好奇,这样的判断是否仅仅针对我个人?如果换作刚才的那位『少女』来为你说明,你是否也会轻易地推辞掉这份邀请?”『博士』的语调平稳,面具下的神情难以揣测,似乎一切仍在他的掌控之中,“毕竟,此刻还聚集在女皇麾下的人物,步调都是一致的。”
“你在观察我们,选用了这样巧合的时机出现,动机也十分可疑。”
“那么,我可以将这些揣测归结为针对我个人的指控了。能够保持警戒心,确实是冒险家该拥有的优秀品格。你同时也注意到,我很看重『时机』。你的这份洞察力,同样值得赞赏。
“我们不妨换个角度思考。『愚人众』拥有大陆上最大体量的组织规模和消息网络,你几乎每天拜访的『冒险家协会』也是至冬女皇麾下的组织。
“所以,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从你踏上这片大陆的那一刻起,你的一举一动实际上都在愚人众的掌握之中。
“换言之,握有权力和资源的执行官们,如果某天想对你这个孤立无助的冒险家采取极端行动,你怕是会破绽百出,腹背受敌。
“当然,这其中自然包括了我这个一直被你们视为危险狡诈之人的存在。由我来抓住那些『时机』,你们恐怕不会过得舒服。”
“…”少年明白,对方已经故意使用了一些温和的措辞。这个男人,曾经心安理得地干出过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然而,旅行者,你却一直能够自在地游行七国,处处给愚人众增添麻烦。
“你认为究竟是因为自己实力强大,对我们形成了威慑,
“还是说,其实早在一开始,你就已经生活在了庇护之下呢?”
“…”少年没有回答。
“你这话完全站不住脚好吧!要说执行官的话,早在璃月,『公子』就找我们打了一架啊!”倒是身边之人提出了反驳意见。
聒噪的风似乎再次被『博士』无视了。
“在女皇大人一开始拟定的计划中,你就是一枚重要的棋子。愚人众一边收集神之心,一边放任你一路旅行,最终在今天走到她的脚下。经过女皇的授意,所有意料之外的阻挠与冲突,都被容忍、化解,为的是让你用自己的双眼去评判这世界的矛盾与对错,以铸就在这一时刻彼此信任的基石。
“至于那些闹剧,或出于某些执行官个人的感情判断,或出于你一时的热血上涌,都不值一提。
“该说的话差不多说完了,我想,现在已经无需我证明什么。你能完好无损地走完这段旅途,并站在至冬国的宫殿中,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据。”
缜密,冷静,咄咄逼人。
智力博弈本就不是少年擅长的,遇到的还是那种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强大对手。从结果上来说,只可能形成对方的碾压性优势。
他脑中翻涌着不同的应对方案和它们导致的结果,但在排除了一切可行性后,只觉得孤立无助。突然期待着,如果有智慧之神在自己身边,那该多好啊。
等等,纳西妲?

在那一瞬间,梦中人记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油画般的梦之世界便从那个漏洞处开始崩溃。
周围的人物,风景全部被迅速地抽离了颜色,最终只留下了画中潦草的部分线稿。
由于是梦的空间,只有少年还待在这个画面的中央,望着自己毁灭一切的双手,茫然无措。
紧接着,少年刚刚期盼的那个人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对不起,纳西妲。是不是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所以重塑记忆的过程被中断了…”
女孩轻轻地摇动脑袋。
“不是哦,你没有做错什么。相反,你已经做得很棒了,我们今晚推进了那么多的内容,有很多东西可以好好分析一下呢。
“这段记忆之后的故事已经很接近我们要找的真相了。还记得吗,我曾将你脑中碰撞对抗的力量比作了一朵种在记忆溪流旁的冰雾花。
“你之后的记忆,由于距离那场异变相当接近,会受到冰霜的反复侵袭,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开的。
“再打个比方的话,你之前回忆起来的内容,就好像是一本已经完成的故事书,上面的文字书写清晰,有条有理。
“而接下来你将经历的故事,就好像一本被雨水冲刷侵蚀过的残破日记,必须由你亲自去填补上缺失的内容。
“因此,你的自我意识也在这个时刻自动地被唤醒了,梦境被终止,并不是你的过错。
“后面的故事,你会保留着自我意识,去主动推进剧情的发展。当然,只有正确的选择才能导向我们要找的答案。
“我也会像这样随时出现,帮助你梳理思路的哟。”
女孩笑了,还是那么得善意和温暖。
“那么接下来,我们继续吧,去探索后面的故事。”少年的话语中充满着干劲。
她回应的眼神里却显露出内心的犹豫。
“夜晚就快要过去了。之后梦境的探索会显得艰苦异常,在现实中流过的时间也会多上许多。
“因此,我建议今晚就在此歇脚吧,正好我们也可以利用剩余的时间讨论一下已有的发现。
“首先,是冰之女皇的计划。且不论『博士』说辞的真假,提瓦特天空中的异象是真实存在的,恐怕她真的尝试去重新修撰『天理』,却因为某种原因遭受了失败…
“『博士』提到的『环绕冬宫的术式』,很可能就是你和派蒙遇到的那些地面上的发光图案。”
“利用巨大的冬宫本身作为神明的载体,然后再用七颗神之心供能吗…”少年喃喃道。
“他还提到了『原初』这一概念,恐怕这与『世界外降临的事物』有着密切的关联。
“而『队长』曾经登上了天空岛,掌控这个世界的『天理』的所在之处。我想,愚人众正是从他那里确认了某些信息,才如此果断地推进了计划。
“再有,就是那位神秘的『少女』。
“她在对话中多次提前读出了你的内心想法,因此她的身上很可能存在着某种特殊的精神能力。直觉告诉我,她的能力和目前徘徊在你大脑中的干涉力量有关。
“另外,她讲到的那个关于月亮的故事,也非常有趣。
“我搜集到的关于月亮的传说,大多都是以寓言和童话的形式写成的。
“其中最相似的一个故事,讲述的是天空中曾经挂着三轮明月,可是随着灾厄的到来,两轮明月碎成了尘埃,随后慢慢飘落在了大地上。
“别的关于月亮与灾难的故事中,也确实有提到『外来之人』,『破碎』,『神祇』和『古老种族』这样的意象,但是,它们的具体内容却不尽相同。”
“我猜测…”
少年接上她的话茬:“是过去有人修改了世界树吗?所以关于这一次灾难的描述只存在于不完整的寓言故事中。”
女孩有些怔怔地看着少年,似乎没有预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很好,这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大胆想法,”她眉毛一弯,绽出了一个笑容,“这同时也是我想说的,看来我们的步调一致了呢。
“如果我们的推测没错,有人利用世界树掩盖了过去的这一信息,使得提瓦特大陆上的生命都忘记了那次灾厄的真相,
“而『少女』的歌谣中,完整地记录了过去的历史,那么…
“她很可能也是一位,不受这个世界法则影响的,『降临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