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易安时
失去的再也不会回来,
离开的人再也不会回来。 ——题记
【湘叶】
易安时十三岁的时候,湘叶嫁给了别人。
易安时从九岁起就喜欢湘叶了。
易安时父亲是教书先生,母亲是农妇,家中只有一张桌子,一条炕,几件农具和时下要吃的粮米。
湘叶则出自将军府,是将军的第五个女儿。
但两家挨得很近,是邻居。
小时候,易安时时常看到湘叶的姐姐雪叶带着湘叶出来玩,很自然地玩到了一块儿。
易安时从小就喜欢湘叶,喜欢得明目张胆,喜欢得人尽皆知。
他梦想着长大后立军功,迎娶湘叶。
时间过得真快,他们都很快长大了。
他心里盼着时间慢些,这样他便能多陪一会儿湘叶。
时间过得太慢,慢到他未长成大人立军功,湘叶就嫁给了别人。
他终于决定舍弃一切,离家出走。
不留下一句话。
湘叶是将军府的郡主。
她有着细长的娥眉和黑亮的眼睛,她有着樱桃红小嘴和乌黑靓丽的头发,她有着窈窕的身段和白如藕节的手。
她有着婉转的声音和惹人怜的神情,她有着可爱的笑容和动人的哭泣。
他是那么喜欢湘叶,可是命运却如此不厚待他,让湘叶嫁给了别人。
他做错了什么?
也许世事就是这样。
【傅睿】
长官傅睿是一个坚毅而勇武的男人。
他告诉易安时如何侦察敌人的动向,如何将剑磨得发亮,以及朝堂动荡,人生变换。
傅睿长官有一个妹妹,叫傅文琴,性子淑婉可人,易安时常见到她。
驻守灞上的日子漫长又枯燥。
他又认识了一个叫韩寂的同伴。韩寂年纪轻轻,和他同年,足智多谋,是傅睿长官的左右手,易安时心知自己不及他,内心常有敬佩之情。
转机也是有的。
易安时大概从未想到自己这辈子还会再见到雪叶。
“雪叶郡主。”他说。
雪叶是跟随父亲候将军来的。
雪叶说:“好久不见,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
易安时不说话。
雪叶说:“你的父母在找你,他们很焦急。”
易安时抬了一下头:“他们还好吗?”
雪叶问:“你是为了什么离开的?”
易安时仍然不说话。
雪叶说:“那好吧,你不想说就不说,反正我们都知道你是为了什么离开的。”
她又说:“近日灞上军情吃紧,我和父亲来看看,战争结束后我们可以带你回去。”
易安时艰难地说:“不必了。”
雪叶了明于心:“好,我知道你的意思。”
易安时又说:“如果你见到我的父母,请代我向他们问好。”
雪叶说:“我还要在这里呆一阵子呢,来日方长,不着急,有什么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有什么我会给你带回去的。”
转身之前,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说:“对了,湘叶她现在过得很幸福,你大可放心。”
说完,她便走了,留下易安时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韩寂】
韩寂终于发现了情况,他一口气跑到主将营帐里,大喘着气将发现的情况报告给了傅睿。
傅睿听后点头示意,表示已掌握情况。
他下令全体拔营,准备迎战。
这一仗打得艰难,这一仗打得热火朝天。
喊杀声,拼杀声,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疲惫的汗水,还有鲜血。
战后论军功行赏,韩寂所立功劳最大,他杀死了敌人的一个副将,于是他得到副将的位置,还有黄金千两,食邑半户。
候将军在这场战争中也出力不小,获得了圣上的封赏。
令易安时意外的是,这次出征中,还有一个人的存在——湘叶的丈夫。
那人名叫徐广,是徐家的公子,此次出征作为副将随侍左右。
此番战役他也立了功,拿到了封赏。
易安时偷眼看着那人,那人长得贼眉鼠眼,神情庸俗,不知道怎么配得上湘叶。
易安时看着那人,心不在焉地拿好自己的封赏。
他想走上前去,却在一刹那失却了勇气。但他终于重拾勇气。
易安时回想起自己最初离开的动机,像个笑话,可是已经不能回头了。
他终于抬头挺胸站在湘叶和那个夺走湘叶的人的面前,却觉得一阵尴尬。
他终于转过头去,不再看。
他看到雪叶,走上前去打招呼:“嗨。”
雪叶却说:“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令人生气。”
他不置可否,没说一句话。
雪叶说:“我要回去了,你有什么要我带回去的吗?”
他摇摇头:“没有。”
雪叶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火:“再见!那你就烂在这里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当然明白雪叶这股无名火出自哪里,他当然理解雪叶这股无名火出自哪里。
他任由雪叶什么也没带回去地走了,哪怕是捎给湘叶的。
但这一切归根结底于自己什么都没说,自己什么都没让带回去。
【雪叶】
文琴是一个温柔乖巧的姑娘。
她曾说:“易大哥很温柔,像我哥哥。小时候我问哥哥,我可不可以和哥哥一辈子?哥哥说我是女孩子,说你将来一定要嫁人,鸡嫁鸡,凤嫁凤,我们正统人家的女儿一定要嫁给好人家,你是侍郎的女儿,又是御封的郡主,你的夫君一定是最尊贵的人。我说尊贵有什么用?我哥哥说尊贵就是那个人会像哥哥我一样待你一样好。”
易安时当然明白这番话的含义,他知道傅文琴属意于自己,但是这种情况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易安时拿出一支簪子:“我也没什么可给你的,这是我母亲的簪子……你的夫君……韩寂她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像你哥哥一样。”
傅文琴已被许配给韩寂。
十五日后大婚。
文琴眼中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她望着易安时,那目光似指责,似不舍。
易安时仰起头,将簪子塞到那双白如柔荑的手里:“韩寂是我最好的兄弟,他会对你好,我向你保证。”
文琴眼里已蓄满泪珠。
易安时闭了闭眼,“这世间太多由不得的事,”他又深吸一口气,道:“来日方长,不要为了一时的任性错过更多的东西。”
文琴依然是含泪看着他,她说:“易大哥,你当真不肯?你当真如此狠心?文琴爱你呀,愿意为你奉献一切,求求你,为我停留,不要让我嫁给别人……”
可是易安时的态度很鲜明,他没有再表态。
从傅文琴房中出来,他看见雪叶在等着他。
雪叶说:“你这又是何必?她是那么喜欢你,就像你喜欢湘叶,这是何必呢?”
易安时叹了口气说:“她不懂。”
雪叶冷笑起来。
易安时见话不投机就索性离开了。
这样也好,只剩他一个人,什么麻烦都不再有。
他所知道的是雪叶后来也嫁人了,他真正只剩下一个人了。
【文琴】
易安时就这样一直打光棍一个人在军中转悠。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韩寂。
韩寂问他:“你,一直是一个人吗?”
他笑着点点头:“时间过得真快,你也是一方将领了。”
韩寂叹了口气,眼睛看向远方,悠悠道:“是啊,你都忘了,过去的一切你都忘了。”
他笑笑,问:“文琴她过得还好吗?”
韩寂点点头:“她还好。”
两人一时无话。
终于是韩寂叫小二来斟酒打破了这沉默。
韩寂又说:“军中一切可还好?”
他点点头,说:“老样子,没什么不好的。”
他又说:“有酒喝酒,有刀杀人,痴男怨女最是无聊。”
韩寂叹了口气:“易安时,你这个傻子。”
可是,除了如此,还能如何呢?
他再度在阁中见到文琴,文琴依然神情淡漠、红尘看破。
一切如同白鸟飞过水面,留下不深不浅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