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双国际服杂感008·哈卡玛和机械体的超越性(3)：哈卡玛的经历(2)

声明：本文是笔者根据游戏战双帕弥什国际服(Punishing: Gray Raven)进度原创的个人感想。因Bilibili用户大多为国服玩家，鉴于《遥岸方舟》已经是十四个月前的较旧版本，所以不会进行剧透警告。因多种原因笔者中文水平不佳，必要时可能会有外语（包含且不仅限于英文，法文，德文等）混入。黑体字是专有名词，如后面没有加上原文则表示不是第一次提到这个词了。评论区欢迎讨论啦。

        在杂感007中笔者提到了哈卡玛的三次诞生，而其中第二次诞生及其后的经历无疑是《遥岸方舟》中着墨最多的，即哈卡玛从获得真正的身躯起至直面格式塔的这段故事。如果算上《曙星致意》中有哈卡玛登场的内容，那么哈卡玛第二次诞生的经历就变得更加丰富了，从中亦可以看出这期间发生的故事对哈卡玛这一角色的塑造是不可替代的：毕竟《遥岸方舟》以《童年》始，以《再次踏上旅程》终，讲的就是哈卡玛这一角色成长的故事。因此笔者反对将哈卡玛作为单纯的“保姆”或“教师”来看待，因为哈卡玛在面对格式塔做出选择之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并非单纯的“观察者”而是已经参与到了迄今为止她所观察的一切的发展之中。哈卡玛早已不是单方面寻找和照顾七实：她既是七实的引导者，也是七实的朋友，也是第一个受到七实启迪的机械体，自然也影响着七实看到的未来。无论是在“永冬”未来中寻找七实近百年，还是在“战争”未来中为七实而牺牲自己争取时间，亦或是在真正的现实中带着一颗焕然一新的“心”和七实重逢，哈卡玛和七实从一开始就是互为师友的关系，毕竟哈卡玛自开机之日起就和七实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甚至连“哈卡玛”这个名字都是七实根据“启发式人工智能管理机械A型（Heuristically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Caretaking Machine-Alpha）”的首字母起的。

        而这段经历对哈卡玛如此重要的原因从哲学的角度来说很好解释：意识是无法想象出感官尚未感知过或无法感知的东西的，比如方形的圆或透着蓝色的黄。哈卡玛或许拥有着远超所有人类和她的大部分同侪的算力，而她最先展示的也是她强大的情感模拟模块。然而在没有获得她的机体前，她注定无法靠算力感受什么是爱与被爱，即使她解读了世间一切有关人类感情的资料也是如此：她有限的机械态（machine state）是注定无法完全对应有限的头脑态（brain state）的*。或许用哈卡玛作为一个由笔者改编的知觉哲学思想实验的主角能更生动地描述这一现象：假设哈卡玛自记事起就生活在一间改造过的房屋中，这间房屋里从家具到窗外的布景都是黑白的。哈卡玛手头有着世界上所有关于颜色知识的资料（资料自然也是黑白打印的）。资料里有关于世间万物是什么颜色的所有资料，而她也完全理解颜色的形成原理和光学知识。哈卡玛就是在这样只能看到黑白（以及一切灰色）的环境中生活的，直到一天一只巨大的手掀开了屋顶，也推倒了围绕着房子的黑白布景。这时候，哈卡玛会因为看到了头顶真正的蓝天白云而感到惊讶吗？而答案是肯定的，因为颜色是一种无法被直接描述的性质（quale），必须通过感知进行学习，没有见过的颜色是不可能被想象出来的。

        这也是为何哈卡玛的第二次诞生如此关键：只有拥有了身躯之后行走于世间，哈卡玛才能真正开始理解自身数据库里的一切。而这第二次诞生却是一段难产：没有调试，没有任何准备，哈卡玛被自己将死的“母亲”带着使命扔到了世界上。然而此处有着易被忽略的一点，即女研究员的遗言并非交给哈卡玛“找到七实”的任务，而是 “经由我们的手创造出来的机械同样………是我们的骄傲…我很高兴……看到你的成长……”（ER01-3）的遗言。这是一位为无法目睹自己的孩子长大而遗憾离世的母亲的遗言，也定调了哈卡玛的关键词：成长，而绝非笔者在杂感006中提到的“追寻者”、“忠诚心”和“启蒙者”等标签。虽然在2023年的今天对角色标签化和属性化似乎是无法避免的趋势，但是笔者今日便要反其道而行之，因为机械觉醒这条存在主义解放之路就是粉碎机械体以自开机伊始便被设定了的目的为标签的道路。

        格式塔所言“机械的爱终于脱离了程序的桎梏，来自人类的爱与善意为他们铺开了未来的道路”或许是七实对机械觉醒的选择，然而这何尝不是哈卡玛所得到的呢。如笔者在杂感007中所说，《遥岸方舟》是基调积极的一个篇章。而哈卡玛也并非她所以为的那样，是一位在寻找答案之时远观世间万物的孤独旅者。而此处又能看出七实和哈卡玛一体两面殊途同归的一点：七实在幸福中长大却被扔到了一个无法被理解、四处充满了危险的世界里，需要依靠自己以拯救所爱的一切。而哈卡玛则是在悲伤和痛苦的环境中体会到小小的幸福和爱，逐渐偏离了预定的轨道而完成了自己的发明者寄托了未竟之爱的觉醒。哈卡玛的帽子便是对这一点最好的证明：在帕弥什爆发的初期，机械体们自然是被人类所痛恨和恐惧的。哈卡玛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对蕾妮伸出了援手，而蕾妮也有着感恩的心，明知机械体很可能会被摧毁还是找来了其他人类救助濒临完全损坏的哈卡玛。哈卡玛的帽子便是那个时候获得的，因此怎能说这顶帽子不代表了“来自人类的爱与善意”呢！这是除七实外对哈卡玛最珍贵的东西，也是哈卡玛偏离自己机械体的既定道路的第一步：她选择留下了这顶帽子，即便这顶帽子对她的目的毫无意义（终解的哈卡玛皮肤没有帽子实在是太遗憾了）。

        而这也便是哈卡玛旅途中如笔者在杂感006中所言一样：哈卡玛逐渐偏离了自己自欺的本质所画出的道路。在见到七实的绘画时，不是哈卡玛选择了去加上几笔吗？在面对搬运机器人小运的热切时，不是哈卡玛选择了不告诉它它的所有伙伴都已经停机的实情吗？机械教会里的哈卡玛或许迷茫过，但没有意识的机械体怎可能在红潮中见到不存在的影像（因为关于加百列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描述，因此此处存疑）？所以在最终面对格式塔的时候，哈卡玛的选择完全不是意外：她已经在旅途上成长了，而这些成长是她自己也未曾完全意识到的。而这或许才是机械觉醒的真正含义，即将自身的本质抛弃后杜绝了自欺、做出完全属于自己的对情况的选择吧。而这样的哈卡玛，无疑已经完成了她的“父亲”和“母亲”所真正期盼的事：不再囿于设定的任务，而是成为了自由选择的觉醒机械。这一点反倒是和如同拉弥亚那冰冷的科学机器“母亲”拉斯特丽丝为被自己曾称做“猴子”的“女儿”留下的最终录像所揭示的惊人一致：无论一路上走了多少弯路、经历了多少痛苦，她们都成长为了令人骄傲的孩子。

            无论你是在什么机缘巧合之下看到了这篇有些混乱的文字，都谢谢你抽空将它读完。

* machine state和brain state是认知哲学中的概念，在更宽泛的认知科学中也有运用，简单来说指的是在任意一个时间点上一台机械或人的大脑的状态。学习计算机的读者对此应该有着比笔者深刻得多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