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路人啊
1975年,家乡穷的没办法,王爷爷从山东为了活下去远走他乡,一路向南,去了江苏,只为混口饭吃,此一去便是整整48年。 我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三遇到他的,公园保安服套在他黑黑瘦瘦的身上,满头白发被保安帽遮住只露出几缕白,倒也显得精神。大爷看着我背着相机包走向我“你是外地吗?”我摇了摇头用方言回答“我是这的人,虽然很少回来,但是您听我的乡音还是没变的吧。”“对啊,我在这里待了几十年,可是乡音还是没变,好多人听我讲话都会问我家乡在哪里。你听听大爷口音不像你们这吧。”我笑了笑说“小学课本上教过,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乡音本就是刻在心里的方言,毕竟那是家乡的话啊。” 五月的太阳已经不算友好,我打开遮阳伞在一个带有太阳能充电器的凳子上坐下,大爷在另一个带有树荫下的凳子向我挥手“小姑娘,你来这边坐,这边没有太阳,不用打伞,更凉快点。”我点了点头走过去“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不晓得这边也可以充电。谢谢你爷爷。”“嗨,不用谢,等待充电的时间属实无聊,看着大爷去保安室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我附近,我就顺带和他聊了起来。 “大爷,你刚刚说你不是本地,冒昧问您一下,您家乡在哪里?”“我啊,我老家在山东。” “您在这里待了多久?”“我想想,我是1975年过来的,你们这代人可能无法想象那个年代,那个时候家乡穷的没办法,家里犁地还是用人力,为了混口饭吃,所以往南走跑到江苏这,只为能活下去。”“1975年,我算算,那爷爷您在这里待了今年是第48年了啊。您的孩子也就一直在这里发展了吧。”“对啊,这两年疫情,想想也有两年没回家乡了。” “那您的亲人呢,偶尔会想家吗?”“我一共有6个兄弟姐妹,从我定居在这后确实联系不多了,想肯定想啊。”大爷顿了顿说“不过从我妈妈离世后确实很少很少回去了,我母亲离开的时候,我从江苏赶回去,一路上我其实没多大感觉,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但是在一切事情处理好后,我永远记得,那天我转身出门,我弟妹拉着我说,咱妈走了,此后我们也是见一面少一面,你在外地也要照顾好自己。”大爷声音逐渐哽咽,眼睛也蒙上一圈红色“那个时候我啊,一转身,眼泪就再也没忍住了。哎……”我看着大爷粗糙的手指偷偷抹了眼角的泪,又道“虽然我现在六十多了,但是每每想起那天我眼睛还是忍不住红,一想到我母亲我还会很难过。可是那个时候生活太苦了,真的太苦了,我不得不离开家乡。”苍老的声音极尽压抑着情绪,我背过脸已经不忍心再看他的眼,人类所有智慧都包含在“等待”和“希望”里,但当他们随着时间化为泡影时,没有什么更值得让人流泪了。 我慌乱地从背包里翻出纸巾递给他。大爷接过纸巾道了声谢谢默默擦干了眼泪,远处一对夫妻追着前面骑车的小孩边跑边喊“你慢点,爸爸妈妈快要追不上你了。”那一瞬间我突然理解了龙应台文章里在《目送》里说的,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今生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的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王爷爷的故乡,山河依然在,春华夏荣秋实冬蕴依旧,只是父母的坟冢,已经深藏于深深的草里,时间是一双藏在风里温柔的双手,总是在你一出神恍惚间,物转星移。或许在大爷那个转身的刹那,从此他的人生便只剩归途。 我总是以为大人不会想妈妈,如今才明白,大人们只把浓浓的思念深埋在心里。毕竟,没有爸爸妈妈的他们,又何尝不是这世间的孤儿。 (后来我给王爷爷拍了一张照片,临别时他执意问我的名字,他其实不会手机备注,但时隔两周,他在微信上准确打出我的名字,并告诉我“xx,我会永远记得你,因为你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