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春迟(第002章)
魏婴仿佛看到那个温柔的阿湛就在自己的眼前,魏婴笑着吐出一口鲜血,他望着遥无尽头的长阶一步步走着,无论何时这都是他回家的路,家里都有他挂念的人,有他最深的依恋。 早已气力衰竭的魏婴,在青石台阶上匍匐在地缓缓爬行,手指都擦破了,双手都是鲜血淋漓。每上一级台阶,那满是青苔的台阶都是被鲜血染红。 直到正午时分,魏婴才见到“姑苏蓝氏”的牌匾,他伸出手笑道:“阿湛,我回家了”,气力不支昏死了过去。守山门的外门弟子看到一人浑身是血倒在门口,赶忙前去通报。赵研正在处理事务,看到有人匆忙来报,便命人把人带上来。 赵研看清那人的模样,咬牙切齿道:“速去静室请宗主前来” 蓝湛当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研儿竟然让自己速速前往,他的脚步不自觉加快。他一进门就看到了趴在地上满身是血的魏婴和赵研牙呲欲裂的愤恨模样。 赵研冲向蓝湛,怒道:“这贱人还敢来,湛哥哥快杀了他,好告慰蓝氏众人在天之灵”,蓝湛一动不动只是盯着那人脸庞望着。赵研似乎早就料定蓝湛的心软,他对蓝湛的行为一点都不意外。 赵研抽出蓝湛送自己的佩剑“无问”,朝魏婴刺去。蓝湛看到剑尖朝魏婴心口刺去,他来不及多想伸手握紧了剑锋,但还是晚了片刻,电光火石之间“无问”也失了原有的准头,刺向了魏婴的肩头。 赵研没有时间反应,他一看蓝湛受伤也慌了。魏婴疼醒,入目就是蓝湛的鲜血滴滴哒哒染红了他的广袖并落在地上。“你受伤了”,“湛哥哥你受伤了”,魏婴与赵研的惊呼同时响起。 赵研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把手中的佩剑一扔,剑尖方向骤变割开血肉,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啊....”魏婴拿手捂住肩头的伤口,想起身看看蓝湛的手,可身上伤口都在往外冒血,双腿虚浮根本站不起来。“湛哥哥,你没事吧”,赵研扑到蓝湛的身上拿出生肌散倒在蓝湛手上。魏婴看不到蓝湛的伤口心中也是焦急万分。 赵研本来就是医师,很快就帮蓝湛把伤口包扎好。他把魏婴看成害蓝湛受伤的罪魁祸首,他怒道:“湛哥哥,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他吗?你还要被这个贱人迷惑吗?你怎么对得起那些无辜丧命的....”,“研儿”蓝湛的声音也带了几分怒气。 三年以来,蓝湛还是第一次对自己这么大声训斥,赵研心中委屈极了。“湛哥哥今日我替我娘报仇,你没立场拦着吧”,他召出一道细弦,两手将手中弦绷紧,随即一甩,弓弦闪电般地飞出,一道白光炫过,直冲魏婴心口。 蓝湛手起几道蓝光划过,击向那道白光。赵研被击的往后退了几步,蓝湛上前搂住他的腰,赵研站稳后愤怒地从蓝湛的怀中钻了出来,吼道:“蓝湛,你疯了?你忘了他的所作所为了?他装出一副柔弱的模样你就把我们的深仇大恨都忘了?” 赵研习得是弦杀术,魏婴抬起头,正好看到蓝湛看了赵研一眼,这一眼无比宠溺,他顿时明白了两人间的关系,心里忍不住像被刀割一般的刺痛。 蓝湛说道:“研儿你先别生气,我是不想让他太轻易就这么死了。他活着咱们才能慢慢折磨他,才能好好报仇雪恨,你说是不是?”,“哼,那你可别心软”赵研嘟囔道。 魏婴低着头,他听到蓝湛的话语心中钝痛,蓝湛的声音一如往昔般悦耳,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跟旁人成了“咱们”,跟我只是仇敌。 魏婴看到赵研心中也有愧疚,他开口说道:“赵师弟....”,赵研大怒道:“放肆,谁是你师弟?你不过是温狗身边的一条最下贱的母狗,你也配叫我师弟。来人,给我掌嘴,狠狠打他二十个耳光” 来人还未上前,蓝湛手底蓝光乍起携风而至击向魏婴的脸颊,魏婴显然被打懵了,除了吐出一口鲜血外,只是低着头。蓝湛怒道:“魏婴你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听好了,研儿是我蓝氏的宗主夫人,日后也会是仙督夫人。你若对他不敬,那就是自讨苦吃”,这一句话,让魏婴顿时如坠深渊。 蓝湛的话就像鞭子打在了魏婴的身上,他吃痛地紧紧捂着胸口,心就像被人刺了千百刀,疼得他连气都喘不上来。 蓝湛说道:“我说过,要是天亮前上不了山就该罚。来人,给我押下去,罚戒板五十”,魏婴抬起头笑道:“蓝湛,你既如此恨我不如一剑杀了我”,我宁愿死也不想看着你与旁人恩爱。 赵研怒道:“放肆,直呼宗主姓名乃大不敬。给我重打一百戒板,狠狠地打”。魏婴心中暗道:一百戒板怕是会被打死吧,打死也好,死了清净。 已经有两个人走过来架起魏婴就往外走,魏婴转过头跟蓝湛四目相对,他当那就是此生最后一眼了。阿湛,死前还能见你一面我也满足了,能死在云深不知处而不是岐山不夜天对我而言已经是万幸了。我自知罪孽深重,此番下地狱也是我咎由自取,只希望菩萨不要算作阿湛的杀孽。 魏婴被人连拖加拽来到戒律堂,被人狠狠地丢在地上,被人拉拽起跪在地上,伤口被撕扯疼得魏婴脸色都白了,还未等身上伤口的剧痛缓和一些,戒板就狠狠地打在了魏婴身上。 蓝湛在姑苏一般都只是闭关修炼,蓝氏的事宜一向都是赵研在打理,人尽皆知那是未来的宗主夫人,既然赵研特意强调狠狠的打,自然是没有人敢违背,所以他们打的格外用力。 两戒板下去,魏婴已经觉得眼前开始发黑。左右开弓戒板打在他的背上,正好打在了他刚刚被刺的伤口上,魏婴惨叫了一声,鲜血一下喷涌而出。胸腹刚刚勉强长好的伤口也彻底的撕裂,一个鲜红的血洞汩汩的溢着鲜血。 泡在冷泉的时候蓝湛还会抱着我,还会亲吻我,我竟然还傻呵呵地燃起一点点希望,恍惚中好像回到了往昔,我竟以为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在乎我的,或者是还存着对过往的点滴情分。 魏无羡,你是有多不知好歹,多异想天开,你怎么会以为,他还在乎你?没看到他刚才看赵研的眼神么,没看到他连弦杀术都传给了赵研吗?没看到赵研登堂入室早就是宗主夫人了吗?你还算什么东西? 想到这些,魏婴心里的疼痛超过了身上的疼痛数倍,他没有勇气再看一眼蓝湛对旁人温柔的模样。打吧,狠狠地打,打死最好,自己这一生的污秽和不堪,便也就都干净了。 魏婴闭上了眼睛,不想发出任何声音,他努力咬着自己的嘴唇,这三年的时间里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忍疼,他即使把自己的嘴唇咬的血迹斑斑也能死死地忍耐着。 才十几下,魏婴便晕了过去。赵研刚刚走了进来,就看着魏婴晕了过去怒道:“怎么会有人这么不禁打?他肯定是装的”,赵研看了一眼面面相觑的刑罚弟子,“泼醒他,继续打。这个贱人最擅长作戏,给我狠狠地打,一下都不许少” 一桶冷水便泼在魏婴的身上。他痛苦的醒过来,浑身的疼痛在肆虐着向他袭来,他看了一眼赵研,张开嘴努力吐出几个字:“赵师弟,对不起” 赵研一脚将魏婴踹倒怒道:“在我面前就别作戏了,打”。打了十几板子魏婴又晕了过去,被他们用冷水泼醒,但用不了几下就会又晕过去,赵研仍然让人不停的浇他冷水。 打到五十几下,魏婴死死昏迷了过去,用冷水都泼不醒。掌罚的弟子有些害怕,摸摸魏婴的鼻息,“莫不是,死了吧?”,赵研说道:“胡说,哪那么容易打死人。去给我拿盐水泼醒他,继续打”。 听他这样讲,掌罚弟子不得不照办。二人拎了一桶盐水,他们都觉得于心不忍,闭着眼睛将盐水泼到魏婴的身上。 “啊....”,魏婴的身子疼得颤抖着,像一只离岸的鱼连挣扎都没有什么力气。他已经气若游丝了,实在睁不开眼,甚至连动都动不了。“这不是没死呢,给我继续打”,赵研看了他一眼,魏婴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在他的眼里更让他恼怒。 赵研知道魏婴就是靠着这副模样骗取蓝湛的心的,哪怕到现在虽然蓝湛恨他,但蓝湛的心里恐怕还是有他的位置,这才是让赵研怒不可解的事情。何况魏婴早就不是与蓝湛情投意合定下婚约的少夫人了,他卖主求荣、背叛蓝湛,害的蓝湛家破人亡。现在他不过是一个温晁的下贱侍妾,温晁可以拿来随意赏给别人玩乐的贱奴,带回云深不知处简直都玷污了云深不知处百年圣地。 戒板刚刚落在魏婴身上,他就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魏婴被架走后,蓝湛盯着地板上的血迹,心里乱极了。下人赶忙上来打扫,一盆水撒上去,拿刷子刷,可血迹四散,似乎越擦越多。 蓝湛闻着空气里的血腥味没由来的心烦意乱,近年他修为越发精进,清心音的凝心静气之效在他手里早就是行之有效。可眼下听着清雅的琴声他的心思越发乱了,他还是夺门而出。 “住手”,蓝湛出现在门口,他猛地推开众人拉起魏婴的手,摸了摸他的脉搏。这一摸,蓝湛的心更乱了,魏婴的细若游丝的脉搏险些都要摸不到了。蓝湛看着昏迷中的魏婴,他的脸烧的绯红,嘴唇却这样白,他的手好凉,他的气息好微弱。 蓝湛说道:“我不希望他就这样轻易死了,他欠我的还多着呢,得慢慢还”,蓝湛顿了顿说道:“我也不希望我说过的话被人当做耳旁风,都下去吧” 赵研还是一动不动站在蓝湛身侧,蓝湛说道:“研儿你先去忙吧,今天我就不陪你用膳了”,说罢蓝湛抱起魏婴就往外走去。赵研站在那还是未动,只听见蓝湛吼道:“叫思追来,快”。蓝湛自突逢巨变以来一直都是处变不惊的,连赵研都很久没有见过蓝湛为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费心费力。赵研牙咬的咯吱响,拳头攥得紧紧的。 “魏婴我不许你死,你欠我的还没有还够呢,你听到没有,不许死”,魏婴迷迷糊糊之间听到蓝湛的声音。 阿湛你还是这么霸道,半点道理都不讲。我的心好疼,心里密密麻麻的疼,都要疼死了。阿湛,你真的很恨我,恨不得让我去死?对不对?原本我猜到你肯定恨死我了,我也想过千万种你惩罚我的方式,我都可以欣然接受,我知道是我欠你的。只要你能高兴,我愿意用我的命来偿还。但是我没有想到,你如今已经爱上别人了。你知道吗?这比所有的刑罚更让我痛苦。对我而言最大的惩罚就是你不再爱我了,当然我知道我现在根本也不配再得到你的爱,我早就不敢奢求些什么,但看到这一切还是让我生不如死。 蓝思追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伸手就想撕魏婴身上的衣服。蓝湛抓住他的手问道:“你干什么?”,蓝思追回道:“宗主,他身上的伤口里有粗盐,这样疼也会疼死他的。要好好清理一番才能上药” 蓝湛说道:“你去准备温水和材质柔软一些的布巾,把药也一并拿来”,“药备好了,我去喊人准备”,蓝湛接过蓝思追手中的药瓶,直接拿出天心丹喂给魏婴。蓝思追只是静静望着,赶忙去安排。一年才练出来一颗天心丹宗主给的如此痛快,必是宗主珍视之人,自然不能怠慢。 蓝湛扒下魏婴身上那件长长的外袍,脱下他无法蔽体的长褂。魏婴的伤口都发炎了,有的已经黏在衣物上,脱去他衣物之时,昏迷中的魏婴紧皱眉头。魏婴赤裸的身体就彻彻底底毫无保留地展示在蓝湛的面前。 蓝湛不是没有见过魏婴的身体,但那是三年以前,魏婴的身体光洁如玉,白璧无瑕的肌肤像是姑苏最好的缎子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可眼下,蓝湛看到这具身体也呆住了。 他的身上遍布着恐怖的伤疤,刀割的伤痕、火烫的伤痕,被鞭子抽打的伤痕,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肤。他的身体上除了仍流血的伤口和被戒板打出来的淤青和红印。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深深的伤痕,交织在一起纵横交错,原本光洁的身躯此刻犹如枯树皮般。蓝湛的心竟然一抽一抽的痛起来,痛的他几乎喘不过气。 年少时他喜欢采莲子,站在湖里,蓝湛还夸他细长嫩白的脚趾头如小莲藕般,可如今如莲藕般的脚趾头上都布满着各种零碎的疤痕。原本胸前柔嫩的茱萸像雨后的鲜樱般粉红,现下都伤痕累累泛紫红肿。 左侧的乳首还被一只金环穿透,金环下坠了一只小铃铛。他修长的小腿上也都是深深浅浅的疤痕,尤其是大腿根部全是伤疤。蓝湛忍不住分开魏婴的双腿,他洁白的两股之间一边一块深深的烙印,蓝湛看后双目赤红——岐山温氏的太阳纹。 蓝湛杀意骤起,周身的寒意四散,牙都快要被他咬碎了。蓝湛强忍住心中的怒火,手心的蓝光只是击向茶几上的茶碗。指甲已经钻进了掌心,蓝湛的怒意却怎么也压不住。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直到思追禀报带消炎治疗效果的中药水已经准备好了后,他才恶狠狠地回了句:“都退下吧” 蓝湛拎起魏婴,一把扔进木桶里。昏迷的魏婴坐不住滑进水里呛得直咳嗽,蓝湛拉住魏婴让他安稳坐在木桶里。可蓝湛看着魏婴胸前的小金铃铛怎么看怎么怒火中烧,他伸手将铃铛一把薅下来,魏婴感受到了疼痛轻哼了一声,鲜血滴进水中化作几缕血丝。蓝湛将金铃铛捏碎扔在地上。 蓝湛拿起布巾开始擦拭魏婴的身体,可看到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烙印,一想到那些伤疤是出自谁人之手,他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地加重,冒出的血四散在水中。 魏婴睁开眼睛,水汽缭绕蒸腾间,恍惚间看到一个瑶台仙池中如冰似雪的俊美仙神。我死了么?似乎是吧,这是什么仙子,看着好像阿湛呀。魏婴笑了笑,好像身上所有的痛都减轻了。 “你笑什么?恬不知耻,看你这身印子恶心至极,这些淫物你喜欢得紧吧天天戴在身上,下贱”,蓝湛说完手上的力道有些重,魏婴疼得瑟瑟发抖。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丑陋而光裸的身躯,不想让这般恶心的模样脏了蓝湛的眼睛。 魏婴挣扎着想躲起来,他捂着胸口上的伤疤就往后缩撞到桶边上,后背的伤口震得生疼。但他只是想躲起来,躲起来,顾不得身上的伤口在流血只想离开蓝湛冰冷的像刀子一样视线,因为落在身上比刀子还伤人。 魏婴扶着桶边撑起身子,腿上没有力气却靠在桶壁强迫自己站起来,迈出身子也根本站不稳直接摔在了地板上,他只是一门心思想往角落里爬去。 蓝湛怒道:“你爱治不治”,转身准备离去,可看到地板上血迹后,他心中怒气更盛,他将手中的布巾攥紧,静静看着魏婴一点点艰难往前挪去的身子,“混账”,他将手中的布巾往魏婴身上摔去,“自己滚回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凌厉的劲道打在魏婴身上,但他仿佛感受不到也听不到一般,只是往角落爬去,身后拖出一条条血线。蓝湛知晓魏婴性子倔,这一点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十数年从未改变过,可自己从来都是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的。 不让他下山除祟他非要去,不让他练功他非要练,不让他做的事情他一定要做。许是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吧,因此从来任何事情都不肯听自己的,现在依然。 蓝湛手起蓝光甩在魏婴身上让他再也动弹不得,手指一动就 把他腾空拽起,然后摔回木桶里。魏婴被束缚住挣扎不开,蓝湛看着他说道:“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给我耍脾气使性子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说完蓝湛便不再看他。 半柱香的时间里,魏婴只是低着头,眼泪无声滑落滴在水里,一言不发。蓝湛只是盯着门口处发呆,也是一言不发。 半柱香过后,蓝湛将瘫软的魏婴抱出木桶,发现他早已昏了过去,将他平放在床上,虽然身上都是纵横的伤疤,但其实并不让人觉得恐怖,反而更像一具绝美的艺术品。 避尘和无问都是绝世神兵,刺出的伤口虽不好愈合但平整,现在看上去只有二寸长半寸宽的条形破口。蓝湛拽过被子,拉到胸口处替他遮好下半身只留下上半身暴露在外。 “思追,来看看伤口”,蓝思追近前一看便明白,这伤口里的是避尘的剑气,他看伤者浑身上下可怖的伤疤,新伤旧伤交错重叠。搭脉一试细如悬丝已是垂危,长期气滞血瘀血脉淤堵,心脉受损极其严重怕也是不久于人世。蓝思追回道:“宗主,此人心脉受损严重.....” “他就算是半只脚进了阎罗殿也得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拽回来,听明白了吗?”蓝湛看着魏婴的脸庞说道。 魏婴只觉得自己忽冷忽热,身子沉的很,就只是迷迷糊糊的睡着。身上好冷,然而一会儿又不冷了,开始变得很热。“阿湛,阿湛你在哪?”魏婴不停呓语,翻来覆去都是这个名字。 蓝湛一下子恼了,他拿自己的手掌狠狠地捏住魏婴的下巴不让他发出声音。魏婴挣扎地厉害,依然喃喃道:“阿湛,阿湛”。蓝湛气急了反手给了魏婴一耳光,“闭嘴,给我闭嘴。骗子,你这个卑贱的骗子,住嘴” 魏婴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恼怒的蓝湛,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强忍住了。他看着有人再给自己上药裹伤,身子还是不自觉地缩了缩,知道自己的身子肮脏可怕,不想麻烦旁人,他开口说道:“我自己擦药吧” 思追刚想回话,蓝湛抢先说道:“那以后让他自己来吧,反正三日后让他下地干活”,思追说道:“宗主,他的伤怕是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呢”,蓝湛起身说道:“谁说他是来云深养伤的” 魏婴把被子拉好盖住身躯,思追把药放在床头的茶几上,“一日两次便可,草药我会煮好差人送来的”。魏婴似乎是许久没有遇到旁人如此好声好气地关心过他了,他眼眶有些红:“多谢,麻烦您了” 蓝湛拿过药瓶递给魏婴,魏婴伸手接了过来。“这是化功丹,吃了它你在一年时间里将功法全无。也就别想着逃跑那些无谓的事情了”,蓝湛盯着魏婴,在等他把药丸吃下去。 笨阿湛,这么名贵的药其实没必要浪费在我身上了,怪可惜的。逃跑?连走几步都走不利索我往哪逃?别说我没力气逃跑,就算有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天涯海角我最想去的地方不就是你的身边吗?大笨蛋。 魏婴吞下药丸,蓝湛将熬好的药递给他,魏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药,心中直犯恶心。这些年吃的药比吃的饭都多,魏婴实在是发怵。 蓝湛又将药碗往魏婴处送了送,魏婴裹着被子挣扎起身拿起药碗一饮而尽。蓝湛看着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的模样,记忆中的往事涌上眼前。魏婴盯着手中青花瓷药碗,往事也历历在目。 魏婴怕苦,最讨厌吃药,偶感风寒一般都是捂着被子熬过去。一次风寒来势汹汹,一直高热不退,烧得迷糊。一摸浑身都是烫手的,可把蓝湛吓坏了,他冲到雪地里只着中衣先给自己冻透,然后拿自己冰凉的身子去贴着魏婴滚烫的身躯,反反复复一整个晚上魏婴的高热才退。 蓝湛冻得瑟瑟发抖却毫不在意,魏婴刚醒就坐在床头耐心哄他吃药。“阿羡,乖乖把药喝完,我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糖蜜饯还有荷花酥还有绿豆糕。不苦的,我保证。里面加了蜂蜜的”,蓝湛端着药碗就举在魏婴的眼前。 魏婴看着蓝湛青白的嘴唇,“阿湛你怎么了?怎么脸色不好”。前来送点心的赵研插了句:“少宗主为了给你降温,自己躺在雪地里一宿”,蓝湛不欲此事被魏婴知晓便开口:“赵师弟你下去吧” 魏婴摸了摸蓝湛的脸庞,果然从里到外透着冰寒,魏婴急了要找大夫前来给蓝湛瞧瞧。一起身撞到了蓝湛身上,汤药碎在地上,魏婴还要下床,被蓝湛摁在床上,“乖,我一会再看。你先吃药,快点”。魏婴倔强地说道:“不行,你先去请大夫”,蓝湛摸着他微烫的脸颊:“你不喝药我就不看大夫,嘻嘻。乖,快点喝光,还有甜甜的蜜饯呢”,魏婴端过新送来的药碗皱着眉头一饮而尽,苦的小嘴直吧唧,“我喝了,你快去看....”,还没等说完甜蜜饯儿就塞进了他的嘴里。 魏婴只听到屋门哐当一声才回过神,他只是盯着空荡荡的碗嘴里泛着苦味。蓝湛吩咐下人:“去熬点莲藕排骨汤和猪肝粥给那屋送去”,一想到给他送饭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菜名,那都是魏婴喜欢吃的。 蓝湛还曾经亲自下厨做饭,可惜厨艺不精差点把云深不知处的膳房都点着了,最后煮出来的汤除了魏婴没人敢喝。 蓝湛脱口而出的话语又不好收回,他拂袖离去。魏婴呆呆盯着门口那抹身影直至再也看不见,蓝思追说道:“公子,那你自行上药,我就先退下了。”“多谢,多谢”魏婴挣扎起身作揖。 屋门关闭就剩他自己一人,他躺在熟悉的地界心中确是百感交集。那些事情仿佛都是前世的回忆般,自六岁被夜猎的蓝启仁救回家带往云深不知处,整整在这生活了十三年,一草一木一花一鱼都是有感情的,就连这桌椅板凳魏婴都觉得亲切得很。 他躺在床上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是呼吸着云深的空气都觉得格外香甜。有人推门而入,拿着托盘,托盘上是冒着热气的汤饭,放在魏婴的床头,“宗主吩咐准备的,吃完自会有人来收走的”。 魏婴看着床头茶几上的莲藕排骨汤和猪肝粥,眼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他都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热乎乎的食物了,冷粥剩饭他都已经习惯了。这都是自己最爱吃的,每次家里炖了汤蓝湛都会盯着自己喝上几碗。 “阿羡,你简直就是个小汤包,不过多喝点汤好,对身子好,给你灌的圆圆胖胖的,多可爱”,蓝湛就一动不动坐在旁边拿大眼睛盯着魏婴,好像看多少眼都看不够一样。魏婴放下碗,“什么圆圆胖胖,我又不是水桶” 蓝湛拿过碗又舀了一碗端到羡羡跟前:“距离水桶还差九千九百九十九碗莲藕排骨汤,努力呀,小胖羡”,魏婴撅着嘴说道:“我不要做小胖子,我不喝了”,蓝湛立马逗他道:“那怎么行,算命的说了,我将来的媳妇至少二百多斤。你要是不努力,说不定我就要去娶别人了”,魏婴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他放下汤碗低着头不言不语。 蓝湛赶忙抓起他的手笑道:“说个戏言吗,阿羡。我发誓此生非你不娶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教我们此生不诉别离,好不好?”,魏婴点点头,“阿羡,我刚刚胡说八道你别当真吗,我就是觉得你最近练功太累了,瘦了很多,我怕你身子吃不消。你不好好补补怎么给我生一堆小宝宝呀,是不是?快吃”,魏婴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又不是老母猪,还生一堆,累死我呀” 蓝湛笑道:“你不想有一堆咱们的小猪崽宝宝吗?到时候跟在咱们后边爹爹父亲的叫着,你教他们吹笛子,我教他们练剑。好不好嘛?”,魏婴害羞地低着头,静静喝汤嘴角全是笑意。 魏婴的肩膀有伤胳膊并不很灵活,他端着手里的汤,热气腾腾间眼泪滴答滴答落到了碗里:“阿湛,你还记得我爱喝的汤。我这么坏,你还给我准备这么好喝的汤” 魏婴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喝汤,烫的嗓子都疼。他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多喝点汤好,对身子好,灌的圆圆胖胖的,多可爱”,魏婴又喝了两碗胃里撑得难受。 看着旁边的猪肝粥又舍不得浪费,自己已经三年的时间都没有吃过猪肝粥了,还是云深不知处的猪肝粥。他端起来喝了小半碗,许是胃里吃惯了冷食,忽然之间吃些烫的食物有些不适应。胃里又烧又胀疼得厉害,过了不一会就翻江倒海。 魏婴躺在床上摁着胃部强忍着胃疼和反胃的折磨,实在是忍不住了,他不想弄脏床单和被子,想起身却没有力气摔在地板上,胃里翻涌而上伏在地板上吐了起来。 下人推门而出,魏婴赶忙拽过床上的被子裹在自己的身上,“抱歉,一会我自己打扫”,那人斥道:“我们公子说了,从今天开始在蓝氏可没人伺候你,你要老老实实尽自己的本分好好赎罪”。说完将茶几上的餐饭端走,魏婴没有力气答话只是捂住嘴不让污秽溅到旁人的衣衫上。 魏婴收拾干净之时身上早就疼出了一身冷汗,他无力地躺在床上困倦地连眼睛都睁不开。应该是可以睡一觉了,魏婴想着想着就陷入了昏迷。 再醒来之时,蓝思追就在他的眼前,魏婴想起自己的情况,先摸摸身上的被子是不是盖住了自己是身躯,摸到了棉被心才放了下来。 蓝思追替他把了把脉,说道:“你的心脉怎么会这么弱?可是以前得过什么重病?”,魏婴摇摇头说道:“不碍事的,我可是活不了多久了?”,思追瞪大眼睛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公子正是春秋正盛之年,脉象却不似同龄之人,觉得有些奇怪才多嘴问了一句,望不要见怪呀” 已经许久都没有人会如此客气地跟自己讲话,久到魏婴自己都不适应这般言辞。他开口说道:“你是蓝氏的医师?师从于谁?”,思追回道:“在下蓝思追,是蓝氏的医师,师从于蓝英”,“姑....,蓝英前辈她还好吗?” 思追笑了笑说道:“我虽师从于蓝英前辈,但因师父早年受过重创身子不好,其实并未亲自传授我医术。我都是跟着师哥师姐们学艺的”,魏婴猛然想起当年蓝英姑姑也身受重伤,想至此处魏婴眼帘低垂只是淡淡说了句:“抱歉” 思追对于突如其来的道歉有些不明所以,但也并未多说什么。 魏婴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可曾替宗主把过脉?他身子还好吗?”,思追不知为何有此一问,说道:“宗主身子当然很好,他灵力强劲身子自然也是康健得很” “如此便好”魏婴喃喃自语着,他看了一眼思追问道:“是不是有药要给我喝,端上来吧”,思追有些心虚地说道:“宗主希望您可以三日后便有起色,因此我开的药难免药劲有些凌厉,请你忍一忍” 魏婴挤出一抹笑容道:“无妨的,给我吧,别耽误你太久的时间”,思追将药碗放在茶几上说道:“等下午膳到了,你多进一些还能压一压药性”,他仍有些不放心地说道:“要是觉得不适,我再帮你换几味药”,“多谢,不用麻烦了” 魏婴喝完药就觉得小腹处有些坠痛,在赵研的授意下魏婴的午膳是早膳时弟子们吃剩下的包子,魏婴看着碗里的那个包子也没有什么胃口,拿起包子吃了几口就感觉胃里难受,但还是塞进嘴里。躺在床上,解开纱布把药一点点倒在伤口上,再替自己娴熟地裹好伤口,动作比大夫都利落。 小腹处的绞痛愈演愈烈,魏婴捂着肚子疼得冷汗连连,一下午在床上咬着牙攥着床单忍耐着,晚膳是一个剩馒头,一看就是中午旁人剩下的,魏婴忍着痛把馒头吃完,送来的药喝过之后肚子越来越疼,好像有一把把冰刀在肚子里刮来刮去,他蜷缩在一起,又多盖了一床被子,疼到了后半夜魏婴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蓝思追前来的时候,魏婴还在昏迷之中丝毫不知有人进来。“这位公子,你怎么样?”思追问道。魏婴睁开眼睛说道:“没什么,刚刚睡着了”,思追说道:“你可是服药过后身子不适?”,魏婴摇摇头说道:“就是感觉身子有些凉,不要紧的”,思追盯着碗里黑黢黢的中药说道:“这里面有苦寒草,虽能促进伤口的愈合但药性寒凉霸道,因此......”,还未等思追说完,魏婴拿起他手中的药碗仰头一饮而尽了。 “思追公子,没事的,我能受得住”,望着魏婴苍白的嘴唇思追有些于心不忍,“这位公子,不如我去跟宗主说说,让你好好养病,他宅心仁厚......” “思追公子,不用了。我知道宗主为人善良这点小事就不打扰他了,何况他日理万机的,哪能件件事都让他过问呢”,魏婴腹痛如绞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多说什么,“思追公子,我叫魏婴,麻烦你了”,说完他有些困倦,“我要换药了,你去忙吧”,思追走到门口时看了魏婴一眼,似乎很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