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000凯法斯凯恩系列小说--选好敌手（节译二十五）
本文节译自Sandy Mitchell所著英文小说《CHOOSE YOUR ENEMIES》，仅用作个人娱乐与交流用途，不侵犯原著任何合法权益。
第二十五章
我不太确定自己期待富尔彻那位于“天际十七号”上的庄园会是何种模样，但事实证明它是蜂巢塔尖上的总督府的一个微缩版本。当我们乘车进入包围庄园的强化透明圆顶，前往其中心地带的那群低矮建筑时，由于轨道设施出离了行星的阴影，我们突然沐浴在阳光之中，我甚至还在周围发现了几座花园，老实说，这些东西在轨道设施上可着实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奢侈品。
“他躲在这里应该会很安全。”德福罗伊稍微抬高了嗓门，压过了卡车引擎的轰鸣。“在没有得到授权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大门。”
“看上去十分稳妥。”我表示同意，但却没有放任自己对此生出更深一步的自满情绪。毕竟他对于行星上的那座总督府也曾抱有完全相同的观点。但至少在这里，那些大门都是能够同时通行数台车辆的气闸，而非简单的路障，它们可以将所有进出圆顶区域的家伙控制在一个受限的空间之中，他们必须要接受严密的安全检查，才能获得进出的许可。“还有多少那样的大门？”
“两道。”德福罗伊说道。“早在‘天际十二号’和‘天际二十六号’上的加工厂开工之前，这里曾是大部分矿石运输船的停靠码头。M39时矿石运输迁离这里，他们便建起覆盖这片区域的圆顶，并进行了景观美化。当时旧有的气闸并非是绝对的必需品，但时任总督并不受民众欢迎，所以为施行更加严格的进出管理，它们被保留在原位。”
“那是为什么？”我追问道。
德福罗伊闻言有些困惑，他猜测道。“或许是她不想被暴民们暗杀或是吊死？”
我摇了摇头。“我想问的是她不受民众欢迎的原因。”
“因为她是总督。”德福罗伊说道。“而且那是一段艰难的时期。轨道居民与‘挖泥佬’之间的关系剑拔弩张。”他略有几分尴尬地笑了笑。“那是他们给地上居民起的绰号，他们认为那里的政府对自己的诉求不闻不问。因此当局决定让总督分配自己的时间，往来于蜂巢与轨道设施两地，促使两大团体能够携手同心。”
“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在高度紧张的局势下，尽可能谨慎地保护圆顶免受攻击本就该是安保工作的重点。“我想这是一项延续至今的传统。”
“差不多就是这样。”德福罗伊附和道。“一些总督更喜欢待在蜂巢，而另外一些总督如果情况允许就会长驻这里，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全都或多或少地平分了自己的时间。”
“那么现任总督阁下呢？”我假装是顺口提起了这个问题。
“当然算是后面一种。出生在这里的他首先把自己视作一位轨道居民。”我想这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他为何急于决定要突破灵族的封锁。“但他不会让这一点妨碍客观决策。而且也会花费足够的时间待在艾恩方德上坐衙理事。”
“很高兴能听你说起这些事情。”我随口敷衍道。老实说，当帝国防卫军忙着抵御银河系里的各路妖魔鬼怪时，总督的变迁更替与平民们忙活的其它事情一样，全都提不起我的兴致。我扫了一眼四周。“看起来这里是个舒适宜人的好去处。”此时卡车正行驶在一条宽阔的碎石路上，道路两侧都是郁郁葱葱的草地与经过巧妙修剪的灌木丛，透过缝隙偶尔还能够瞥见主屋那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正面。如此布置显然是为了营造出农业世界上那种乡村庄园的氛围，进而与周遭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过就和富尔彻那座位于塔尖上的总督府一样，各种东西的布置显然也考虑到了防御的需要。我不禁很想知道有多少装饰用的东西适于隐藏架设武器，而当我更加仔细地审视这一切时，便逐渐发现了人为布置的明显痕迹。大部分灌木都显得过于对称，绝不可能纯是自然的产物，而较为高大的树木明显是用树脂浇注而成的假货，之前我在总督府里就曾经见识过用同种材料制成的仿木镶板。
“那是什么？”当我们转过最后一处拐角，终于直奔正门而不是维护入口时（大概是因为我们已经完全进入了总督的领地，他认为没有必要再耍什么花招），一大片修剪整齐的枝叶进入我们的视野，其面积大致相当于一块斯克拉姆球场。那看起来像是某种围场，高度约有常人的两倍，每隔一段距离都设有拱门，想必藉由那里能够进入其内部一探究竟。
“那是‘迷宫’。”德福罗伊说道。“它十分出名。根据传说，它的复杂程度偶尔会让人在里面迷路好几天，其中的一些家伙甚至还一去不返。”他咧开嘴巴笑了笑。“不过你要做的就是在第二个路口左拐，然后在接下来的第一个路口右转，持续重复这一套路，它就会把你带到中央地带。想要出来时只要颠倒上述顺序就可以了。”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卡车一个猛烈的颠簸，让我们停在房屋前面碎石圈靠近中心的位置，依我看，我们那位司机倒不妨掏出尺子量一量误差。那家伙全程都如同奴工一般无视我们的存在，此时却转过头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我们讲话。“我们到了。”
“谢谢。”我回应道，毕竟礼遇他人惠而不费。我打开车门爬了出去，德福罗伊紧随其后，恰好看到富尔彻正从载货平台上爬下来。尽管一路上车子主要是在停泊区附近的车道上行驶，随后便转弯进入了那条直通圆顶闸门的隧道，但他似乎对这次短途旅行不甚满意。尽管如此，总督很快便恢复了镇定，越过我的肩膀瞥了一眼我们身后房屋那豪华的入口。主建筑两侧分别延伸出了呈现为四分之一圆弧的副楼，它们共同包围住距离我们停车位置最近的那半个碎石区。一支欢迎队伍径直向我们走来，他们在兼顾速度的同时，仪态亦不失庄重。为首的那个男人身材高大，花白头发，一袭长袍极尽奢华之能事，他显然便是这群人的首领。相应地，那家伙率先向富尔彻致以问候。
“欢迎回府，总督大人。我想您这一路上并不十分辛苦吧？”
“若不是这样的话，早就被你看穿了。”富尔彻驾轻就熟地略过了那些为了护送他而不幸殒命的无辜人员。随后他朝我的方向比了个手势。“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凯恩政委，他会暂时在我们这里盘桓一段时间。我想你能够为他安排一处合适的住所。”
“先生，这自然没有问题。”总管点了点头。看那架势，我猜要是吩咐他去找些坦拿茶过来或是把恒星的亮度调低一些，这家伙也会以同样的方式欣然应允。
“非常好。”富尔彻随后转过头来对我说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伊凡德尔。”此时他的保镖也纷纷跳下车，在总督身后排好了位置。
“先生，这自然没有问题。”伊凡德尔重复了一句，随后向其他仆人们打了个手势。那帮家伙便立即开始搬运卡车后部搭载的箱子。“我会将您的行李直接送到您的私人套房。”
“那个先别搬过去。”富尔彻显然又想起了什么，他指了指尤根屁股底下那个板条箱说道。“那是今晚庆祝活动要用的东西。”
“庆祝活动？”我在询问的同时留意到德福罗伊微微皱了皱眉。“眼下这种形势，这样真的合适吗？”
德福罗伊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真心建议取消这次移宫舞会。”他说道。“在您还有生命危险时实在不宜邀请客人到府。那对安保工作十分不利。”
富尔彻脸上的笑容十分随和，但表达的意思却很明确：显然这家伙自打学会吮吸自己的大拇指后便只知道自行其是，而他同时也希望每个人都不要忘记这一点。“我有你在，还有你手下最出色的护卫，而现在又多了一位帝国英雄，这足以保证我的人身安全。”随后，他又向身后的两名保镖比划了一个略微有些轻蔑的手势。“再算上这两个家伙，我想已经是万无一失了。”
“如您所愿。”德福罗伊说道。尽管还有话没说出口，但他的语气明白无误地补上了一句“但这确实非常愚蠢”，然而富尔彻对此置若罔闻。
此时尤根从卡车后部的载货平台上跳了下来，嘎吱嘎吱地踏过了碎石地面，来到了我的身边。伊凡德尔精心摆出的那副稳重嘴脸瞬间露出了一丝破绽，随后他又回复到了之前的模样。富尔彻指了指我那副官的大致方向。“这位是政委的随从。务必要照顾好他。”
“遵命，先生。”伊凡德尔带着微不可察的不情不愿，转过身子面对尤根。而与此同时，两名身材魁梧的仆人正在搬运那最后一个板条箱，看样子他们正处在诅咒箱子重量的边缘。“如果尊驾能随我同去厨房，我想我们可以找到些您中意的东西。”
“我要和政委待在一起。”尤根的回答完全没有出乎我的意料。“至少在他正式安顿下来之前我不会离开。有需要时我自己会去厨房。”对于这一点，我毫不怀疑：帝皇赐予了副官搜寻物资的杰出天赋，多年来我二人都从这上面获益良多。
“那么如果两位愿意与我同行，”伊凡德尔显然意识到这是对牛弹琴，于是他退而求其次，把目标转向了我。“我想带您去看看套房。”
“那便有劳了。”我跟在他的身后向官邸走去，尤根和往常一样走在我的身边。
我回头望了一眼。德福罗伊凝视着我们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而富尔彻正与他的保镖进行着某种谈话。绝大多数仆人全都搬着车上卸下的箱子，跟在我们身后，不过似乎少了一个箱子，而过了一会儿，我发现两名仆人正搬着它穿过草坪，背向房屋，扬长而去。之后我们一行人进入了别馆，被满嘴奉承话的马屁精们围在中间，我便再也看不到之后的情形。
……
“这才像样。”当总管领着我们穿过一段装饰过度的走廊——我在富尔彻位于塔尖上的豪宅里也曾见识过同样的奢华布置——最终进入客房后，尤根给出了评论。尽管在花哨程度上并不逊色，于家族徽章与帝国肖像的数量上亦不遑多让，但这里的总体效果并没有那么凌乱，而且更富家庭气息：我强烈怀疑这确实是让总督感觉最为舒适的所在。
“您这句赞扬令我非常开心。”伊凡德尔不动声色地给予了回应，随后便敷衍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去，咔的一声带上了房门。
尤根和往常一样，在评价那些显而易见的事物上（或许这一次他的评论有些轻描淡写）不会犯下半点错误。这里不仅有一间足以容纳一台帝皇毒刃的主卧室，辅卧也近乎同样豪奢；浴室尽可供我环圈畅游；客厅里的家具极尽奢华之能事，任何敢于坐上沙发的家伙都会被那柔软的靠垫完全吞没；此外还有专门为仆人准备的小型附属套房，与主要房间属于同一风格，丝毫不显突兀。老实说，这里的舒适程度远远超过此前分配给我的那些住所，而且看到尤根获得了一张方便入睡的硬质床垫以及一间不太会因为他的存在而引发问题的盥洗室，我心底不由得萌生出了一丝羡慕。
“总之，风景还不错。”我透过宽大的观景窗，扫视外面的草坪，随后抬起头来欣赏半空中艾恩方德那巨大的曲面。
“长官，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去找些茶点过来。”尤根提议道。他和往常一样把心思放在了更加实际的方面上。
“也许来些零食就好。”经他提醒，我这才意识到此时的自己已然有些饥饿。“你忙活的时候也别忘了给自己找点儿吃的。”
“遵命，长官。”副官欣然领命离去。我独自花了几分钟时间更加仔细地研究了下周遭的环境，并向自己保证自己并不是在坐等灵族攻击轨道设施，或是一群垂涎三尺，准备暗杀我的邪教徒跳出衣橱。然而上述两件事终归都没有变为现实，空等半晌的我敲响耳中的微型通讯器，向安伯莉报告了情况。
“我们到达了总督的别馆。”我告诉她说。“而且总督目前似乎还很安全。他甚至还在策划举行某种派对。”
“那是在按照礼仪行事。”莫特的这句插话再次证明他们整个小队都在监听我们之间的对话。“依照传统，总督都会举行一次正式的聚会来庆祝移换官邸。”
“总之，我会密切监视事态的发展。”我说道。“刺客或是异端分子有可能会混在到场的宾客之中。”
“德福罗伊有没有什么可疑的言行？”安伯莉说道。
我回想了一下，给出了回答。“没有。”老实说，让那家伙如此长时间远离自己的视线着实令人有些不安。但为了不让人们怀疑我到此的真正目的，我不得不听从伊凡德尔的安排。“我会尽快找到那家伙。拉克尔有再提起什么吗？”
“那歌声又回来了。”灵能者告诉我说。而某个尚未完全成型的念头突然涌上我的心头，但我还没来得及一睹全貌，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比之先前更加响亮，”她的话吞吞吐吐。“听上去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那你能追踪到它的位置吗？”我问道。一时间通讯链接彼端陷入了沉寂。
“我们正在尝试采用一种全新的方法——心灵占卜术。”最终安伯莉给出了回复，显然拉克尔再度迷失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也就是让她在卡拉克塔库斯找来的结构平面图上锁定精确的位置，以便缩小我们的搜索范围。”她叹了口气。“不过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她感受到的影响十分强烈，但也非常分散。”
“那么也许我能够提供一条新的调查路线。”通讯器里突然传来维克曼那酸溜溜的语气，引得安伯莉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冷哼。“事实证明你提供给我的线索相当可靠。”
“那还真是荣幸之至。”听上去安伯莉对这话微有些困惑不解。
“‘永恒信仰号’，”维克曼提醒她说道。“也就是那艘貌似要把你们查获的魂石走私到星系外部的星船。我走访了一些本来负责把那批载货集装箱转运装上该船的码头工人，他们承认偶尔会依照这座轨道设施上某人的命令从已被你们瓦解的走私团伙那里转移物品。似乎其它一些魂石也已经被用同样的路径转移走了。”
“它们被转移去了哪里？”此时的安伯莉显然已经把她对这位审判官同事的保留意见抛到了九霄云外。【注：并不是这样……这更接近于“暂时搁置争议”。】
“那些人不知道。”维克曼说道。“但我得到了嫌犯的名字，而且还有关于他的粗略描述。”
“有名字就足够了。”安伯莉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情愿。“也许我的学者能够继续追查下去。”
“希望如此。”维克曼附和道。“嫌犯名叫范迪尔，是个臭名昭著的叛教分子，外表是个中年人的模样。不过他可能接受过延寿手术，所以安全起见，我会把他的年龄前推大约一个世纪。他的穿着十分讲究，所以要么是家财殷实……”
“要么就是在为某人工作。”我边说边向门口跑去。“我想我们已经找到了藏匿在总督府里的叛徒。”
“真的吗？”维克曼和安伯莉异口同声发问道。听上去他们都对此感到惊讶。尽管可以同时令两位审判官大吃一惊着实极为不易，但我却没有余暇去品味这一很可能十分罕见的时刻。
“富尔彻的总管名叫伊凡德尔，”我说道。“而且与嫌疑人的描述相符。”我再次敲了敲微型通讯器。“尤根。盯紧伊凡德尔。他也许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遵命，长官。”副官的语气还是和往常一样镇定，唯一不同的是此时的他有些气喘吁吁。“我想这就解释了他刚才为何想要我的命。”
“什么？”我一把推开房门，来回扫视着奢华的走廊，想要弄清楚尤根那在寻找无人看管食物方面例无虚发的本能会把他带去哪个方向。“你在哪儿？”
“我就在这儿，长官。”他的回答十分精确，不过对我没有半点实质性的帮助。所幸此时走廊里传来一轮光枪的点射声，它令人满意地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立即开始冲刺，边跑边拔出了链锯剑与激光手枪。
“我马上就到。”我向他保证道。
“我们也是。”安伯莉说道。“倘若魂石当真藏在庄园的某处，拉克尔应该能把它们找出来。”
在我看来，这固然是个好消息，但却并非我的当务之急。昂贵物品的破碎声引我转过一处拐角，进入了一条侧道。当发现尤根平安无事，正蹲在一张翻倒的高背长椅后面，据枪瞄准，我不由得长出了口气。几米开外仰面朝天躺着一名身穿制服的仆人，她那抽搐不止的手中兀自还握着一把激光手枪，地毯上错综复杂的花卉图案也不再是先前那般华美的模样。此外还有两个仆人打扮的家伙正分别躲在一张特定场合才会派上用场的桌子【注：我一直都很好奇这类东西在其余时间里究竟作何用途。】和一只陈列柜后面，那柜子里面想必曾经装满了千挑万选的精美陶瓷制品，而方才光枪的一轮点射将它们变成了碎片。伊凡德尔则鬼鬼祟祟地躲在走廊彼端的墙壁后面，偶尔会冒出头来窥探战况，稍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像是底巢里的老鼠一样缩回脑袋。
“这就是你刚才说的情况？”与副官会合后，我开口问道。他困惑不解地皱了皱眉。
“我想不是，长官。”他把我的随口一问当了真，自打我们认识以后过了这么多年，我已然对尤根的这种表现见怪不怪。“之前我只是想打听一下去往厨房的道路，他却想把短刀插进我的肋骨。”老实说，这行为极不明智。尽管不是防卫军中最讨人喜欢的士兵，但尤根的应变能力却算得上出类拔萃。我仔细打量了下伊凡德尔，发现他的鼻子鲜血淋漓——这很可能是副官用额头弄出来的杰作，而且他的右臂看起来相当别扭，想必已经脱臼或是遭遇了骨折。“我本想干掉他，但又担心审判官有话要问那家伙，之后他的三个同伙突然冒了出来，情况就变得有些复杂。”
“你考虑得很周到。”我向他保证道。若是能够生擒伊凡德尔，安伯莉肯定有话要问这位杀人害命的管家，我猜维克曼也抱有同样的想法。我朝躲在瓷器柜后面的家伙放了两枪，帮助柜子里的一些碎片完成进一步的分解工作。作为回报，那个受惊的家伙也向我发射出一连串的光弹。尤根用一个点射进行还击，光弹终于将那不堪重负的家具啃成了碎片。锋利的碎瓷片立时如滂沱暴雨一般淋在那倒霉的枪手身上。一时间，残骸下面传出一阵凄厉的哀鸣，我随即用一发精准的光弹击中那个半露在外面的脑袋，让他彻底安静下来。我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人比这些异端分子更加不配享受“帝皇的安宁”【注：这是帝国防卫军对于“安乐死”的委婉说法。】，但那刺耳的噪音委实吵得人心烦意乱。
这一手的效果立竿见影，同伙的死相令剩下的一名仆人彻底丧失了斗志，他转过身子想要逃跑，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他本该在逃跑时预先朝我们大致的方向射出几发光弹进行压制。
“这就和射杀特拉基一样小菜一碟。”尤根将一发复仇的光弹稳稳地嵌入那家伙的后心，随后微有些不安地转头对我说道。“你不认为审判官也同样有话要问这家伙，对吧？”
“我对此表示怀疑。”我的这句保证让他长出了口气。“前提是我们得要逮住那个罪魁祸首。”若是走廊彼端传来的脚步声能够说明问题的话，元凶本人此时正迈开双脚落荒逃窜。我一个箭步越过挡路的长椅，【注：以我对他的了解，更有可能是骂骂咧咧地从那上面爬了过去。】带领副官全速追了上去。
饶是伊凡德尔对这些走廊了如指掌，尤根和我则是初来乍到，但我们还是很快便赶上了那家伙。一则，即便脚下是铺满了地毯而非碎石的地面，周围是挂满了镶板和画像的墙壁，而不是那种令人不想深入其间的锈蚀隧道或是怪物巢穴，我那能够在三维迷宫中保持方向感的看家本领也同样忠实可靠；二则，那家伙发出的噪音与一只醉酒的兽人相差无几。
“救命！救命！”他边跑边信口胡诌道。当尤根和我紧跟在他的身后绕过一个九十度拐角时，迎面撞上了总督卫队的一支小分队，他们正平举着手中的地狱枪。“他们都疯了！他们要把所有人都斩尽杀绝！”
长年在战火中磨练出的本能反应立时发挥了作用，尤根和我旋即躲回到刚刚离开的那条通道的墙壁后面，紧接着一阵来势迅猛的光弹弹幕便击中了过道口对面的镶板，并将一幅描绘帝皇在荷鲁斯手下殉难的精美挂毯彻底撕成了碎片。
副官伸手去解背上的热熔枪，我打了个手势，阻止了他的进一步行动。“这是下策。”我说道。富尔彻也许能够理解为了自卫而损坏他官邸的无礼行为，而且我们通过审讯活生生的异端分子也能够证明自己行为的合理性，但对着他的家仆使用热熔枪这样的重武器（再者还会烤熟我们的“活证据”）很可能会惹得他大发雷霆，进而把局面弄得一团糟。
尤根点了点头，放弃使用那件支援武器，转而开始在装备袋里东翻西找。“要我投掷几枚破片手榴弹吗？”他满怀希望地提议道，还举起一枚“样品”供我检阅。
“还不到时候。”我给出回答，然后便正了正帽子，收起武器，摆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大步绕过走廊的拐角。所幸之后的走势果然不出我所料，接受过严格训练的总督卫队在没有认定我会造成威胁之前不会开火，而不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忙不迭地猛扣扳机。【注：实际情况并非像是听上去那般冒险，总督私人卫队成员本来都是从行星防卫部队中精心招募的好手，他们是整个艾恩方德星系最富经验和纪律性的士兵。】我抬高了嗓门。“别开枪！”
“开枪打死他！开枪打死他！”伊凡德尔连声怂恿道。但正如我所料，没人会听从区区一介平民的命令。
“你们可以联络德福罗伊队长。”我坦然说道。“他会为我作保。要是他不成的话，就换维尔审判官。”
“队长马上就到。”小队长手中的枪管没有丝毫的动摇。但这种状态只维持到她听懂我那后半句话之前。“你刚才提到了……审判官？”
我点了点头。“你一定已经听说过那些谣言，它们都是真的。审判官本人就在这里，在这座轨道设施上。我们说话的当口，她正在赶往别馆的路上。”此时还没有必要提起维克曼，使得局面变得更加复杂。若是那家伙不想暴露身份，他很可能不会感谢我的越俎代庖。
“他在撒谎！”伊凡德尔高声叫道。“他来这里是为了刺杀总督！”
“事实正好相反。”我说道。“审判官本人派我前来保证总督的安全。”这话多少有些不尽不实，但与真实情况相去不远，况且大兵们也不需要了解那些细节问题。
小队长皱了皱眉。“那为什么派你过来？你一名政委，干嘛不和你的团一起抵御灵族？”
“因为当审判官‘请’你帮忙时，”我说道。“唯一合适的答案就是‘愿意效劳’。”老实说，一时间，我不由得很想得知卡斯廷等人的境况，但凭空猜测毫无意义，而且我对他们知根知底，完全相信他们会表现得很好。所以我立即便止住这个念头。“除此之外，若是总督遭逢不测，守军的士气将会一落千丈。保证他的安全是一件事关全局的至要任务。”事实上，我十分怀疑这一点。肯定会有一两个家伙早已摆好了架势，专候总督宝座出缺后便立即补漏。但眼前的这个女人和她麾下的士兵们显然都宣誓要保护现任总督的生命安全，而我以帝国英雄的身份认可他们的使命，能够最为快捷可靠地把他们拉向我这一边。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她缓缓放下平举的地狱枪，她的下属们也随之放下了武器。
伊凡德尔似乎已经到达了崩溃的边缘。“他们杀害了总督的家仆！他们还想夺走我的性命！看在帝皇的份儿上，开枪打死他们！”
小队长来回打量着我们两个，显然是在权衡我们中哪个家伙更为可信，并且决意要谨慎行事。我注意到，她虽然放低了地狱枪，但仍然做好了立即向我们开火的准备。这样很好：这说明这女人的直觉相对健全，不会想当然地看待问题。她转回身对我说道。“你们为什么要追他？”
“因为他是叛徒，还是一名异端分子。”我平静地给出了回答。“他认为我们是冲他来的，所以才会慌了手脚。”事实上，我直至此时方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而且我看不出他在袭击尤根时有什么符合逻辑的理由：当时我把怀疑的矛头全部指向了德福罗伊，若是这家伙头脑足够清醒，继续隐藏在幕后，那么还有可能无限期地躲过我们的调查：毕竟他无从得知维克曼在码头收集到的信息足以让我确认他的真实身份。但正如我多次观察到的那样，任何投向混沌怀抱的家伙打一开始在自己的那副牌里便少了一张“帝皇”：也许他草率地得出自己已经暴露的结论，这才采取了相应的反制行动。
“荒谬至极！”伊凡德尔抗议道，他的话听上去就像是跑到妓院里的教堂司事声称只是为了修缮教堂的屋顶而顺便过来募集善款。
“是吗？”我眯起双眼，拿出自己处理团里受到指控的违纪士兵时屡试不爽的那套手段，而且老实说，眼前的伊凡德尔和那些家伙一样，全都蠢得不可救药，理由中的漏洞大到足以让泰坦在里面跳舞。“那你为什么要收集明令禁止的灵族制品？”
嫌犯那张脸顿时失去了血色。“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的是你从转运码头那里收集到的魂石，”我说道。“也许为了用在你们那邪教所举行的某种渎神仪式上。”我刻意停顿了片刻，等待他的辩白，但到了这个时候，这卑鄙之徒已然无言以对。他的嘴巴动了几动，但除了哱哱咄咄的声音之外，充其量只能再偶尔发出几声尖叫。我见此情状，选择乘胜追击。“我并不在乎你的回答。但审判官会想了解全部的细节。反正最后她会把那些情报全都弄到手。毕竟那是他们一贯的作风。”
事后回想起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只能怪我咎由自取。总督卫队的士兵们兀自沉浸在我的话语之中，我则忙于品味成为关注焦点的感觉，忍不住扫了他们一眼，想要评估自己在众人前的表现。
事情偏就坏在我们那短暂的分神上。在此之前，我对情况的了如指掌已然把伊凡德尔惊得呆若木鸡。蓦然回过神来的他暴起发难，如同我们在下巢深处遭逢的那些噬面怪一般迅捷无伦地抓住了身边士兵的地狱枪。乍逢惊变的士兵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对着伊凡德尔的躯干就是一个点射。【注：与帝国防卫军的标准制式光枪一样，地狱枪通常拥有三种射击模式：单发射击模式；扣动一次扳机就会打出五发光弹的点射模式；以及只要扣住扳机就能持续射击，直到把能量包耗尽的全自动射击模式。按照凯恩在这里的描述，那支枪的快慢机被调到了第二档，伊凡德尔在近距离被五发光弹击中，结果可想而知。】
那家伙的身体立时相当自然地碎裂成了夹杂着烧焦软骨的黏性肉块，与那短暂挣扎的四肢以及微带着惊讶表情的脑袋一起跌落到地板上。
当尤根慢吞吞地走上来与我会合时，焦肉散发出的恶臭中混入了一股更加熟悉的味道。副官带着困惑的表情低头凝视地毯上那一滩污秽之物。
“好吧，”他最终说道。“这下得要向审判官做出些解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