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节——魔诞之日
十六年前，十二月底。
现在是圣诞节。
阴冷的风中，似是有什么可疑的气氛在幽暗地飘着。
对于七岁的小男孩杰克来说，这一天本该是个开心而又欢愉的日子。
就在几分钟以前，他才刚刚收到他的叔叔奈斯扮的圣诞老人的礼物。由于从小就喜欢挖掘机和推土机，叔叔非常别出心裁地为他准备了这个礼物——一个塑料做的红色推土机玩具。
"喜欢吗孩子？"
叔叔抚摸着杰克小小的脑袋瓜儿，长满了胡碴的散漫的嘴上叼着一根玫瑰色的纯银色烟斗，亲切地向着幼小的孩童发声问询。
在他看来，给自己的亲侄子准备的这个礼物，一定就是全天下最好的礼物了。
"不喜欢。"
不过，杰克的回答却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
"咦？？？怎么会不喜欢呢！我可是挑了整整五天才选择了这份礼物，这这这不可能呀——咳咳咳咳咳咳咳……"
很显然，奈斯的情绪在那一瞬间激动了起来，以致于一口气没能倒上来，被自己呼出的烟气狠狠地呛了一下，显得十分地狼狈。
"呵呵——是不可能的。"
拥有一些些小捣蛋鬼属性的杰克在憋了好一会儿笑之后才慢吞吞地吐出了后半句话；尽管只是短短几秒的时间，奈斯的心情却仿佛像坐了五十次过山车般地猛烈起伏了好几个来回。
"你这个小鬼啊真是……不过不管怎么说，只要你高兴就好。"
"你能少抽些烟的话，我会更高兴的叔叔。"
奈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辈子什么都可以戒，只有这烟是怎么也丢不掉的了。
他温柔地看着自己的侄子——面对那宛如天使一般的幼小灵魂，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就在这之后的几分钟之内，他的可怜又可爱的杰克啊，竟然就坠入了[地狱]。
——————
却说现在，映入在巴赛罗缪这个青年眼中的，正是这样一个纯度百分一百三十的[地狱]。
至少五十名男童女童的尸体被一丝不挂地钉在这密室的墙上。另外五十名就像叠牛肉卷一样地被堆叠在冷冰冰的地板上；他们有的被开膛破肚，有的被折断四肢，有的眼睛和耳朵都被割了下来，身体在生前遭受过长时间的凌辱——那番光景，单单以惨烈来形容早已是不足够的了。
"嗯——根据常识，这很显然不该是正经的教堂应该具备的东西。是私刑和个体的阴暗的个体癖好吗，呼……"
青年虽然一直保持着风度翩翩的样子，但看到那样突破了人类下限的场面，还是忍不住微微地皱了皱眉。
现在是早上六点。再有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那些虔诚而信徒就会发现他们的信仰轰然倒塌的事实罢。但青年对此并不感觉内疚——将社会的阴暗面和残忍尽可能暴露在阳光下，一直以来，他都致力于从事这样的正义事业，倒不如说，他的内心现在反倒燃起了一股强烈的自豪感。
他一个健步从那个骇人的密室里退了出来，现在的巴塞罗缪想的是如何带着自己的女儿快速地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幸好薇薇安没有看到这些，不然一定会怀疑人生的。"
他暗暗地庆幸道。
青年没有注意到的是，在这个恐怖密室的晦暗之处里，有一双幼小的眼睛正一直盯着他看。在这双眼睛的旁边，一辆红色的玩具挖掘机正慢慢地从孩童的尸堆里驶将出来……
教堂外的雷雨停歇了。四下变得神圣而又安静。除了礼桌脚下的圣水池还在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水之外，就只有青年自个儿的呼吸声还能听得见。
"好，这里已经没什么好逗留的了，外面的雨也停了，这便是到了该走的时候。"
他四下顾望一番作下了这个结论。
不过，正当他准备离开之时，一阵异常的响动突然降临了此处。
————
现在，邪恶的神父，尸体已渐冰凉。
他就倒在那里，鼻梁被打断，眼珠也被撞掉了一颗，看上去是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即使如此，他的手上也依旧抓着那小小的十字架。
在临死前，他似乎一直在碎碎念着什么。
是祈祷？
是咒骂？
还是忏悔呢？
不过，既是落得这般下场，从人性和道德观念来批判，只能说明他是罪有应得。
但是，朋友们，需知有时，死亡并不是罪恶的结束，而恰恰，是另一条罪恶的发端。
从那死去的神父嘴里，似乎有一个别的邪恶生命正要爬将出来……
"获得新生的感觉，是真TM的好呀！"
————
那是这名神父的真身。
也是支配他的邪欲的所在。
是的，从简单上来说，这家伙就不是人，而是某些极端丑恶的思想的集合体。
当然也不能笼统地就称之为执念——因为，这是由那个死去的神父已然失控了的精神力所诞生的、比执念还要恐怖的某种存在。
也即——诞生在那现实世界的梦魇。
它没有实际的肉体，头上长着两根山羊式的角，舌头外翻，牙齿锋利而面目可憎——巨大的ⅩⅩ还充着血，十分狂野而无耻地整个儿荡在外面(它的整个身体，只有这部分是有实体的)。
对于这个家伙来说，死亡才意味着新生。在它一百八十度地向外，彻底撕烂神父尸体的嘴爬将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露出狰狞的獠牙，扑向那个赐予它第二次生命的男人！
……
"小心，它在你后面！"
就在那梦魇即将得手之时，一个清脆的童声突然吼叫了起来。
————
十六年前，有一个小男孩在圣诞节离奇失踪的案子，在当时引起过不小的轰动。
在被大雪所盖住的纽约街道上，他跟着一个温柔的神父用糖哄进了那座神圣的教堂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没有人知道真相。即使是他的叔叔发了疯似地寻找他的线索，也终归是一场空罢了。
说回现在——对于突然出现的小男孩，青年和梦魇显然都有些始料不及。不过，男孩的这声呐喊成功地让青年注意到了自己正面临的威胁，他立刻唤出了自己的替身，再次打开了那破旧而臭不可闻的皮箱——
"你还想臭晕我一次吗？总是逮着一招来用，那只能暴露你的愚蠢，人类！很遗憾，因为我已经不是之前的我了啊！"
说罢，它狂笑着径直扑向了青年，并用爪子狠狠地将那个箱子拍到了地上，扯成了两半——由于替身受到了损伤，青年的本体也不住地吐起了鲜血。
"都叫你要小心了！"
小男孩再一次吼了出来，看上去，他特别担心青年的战况——要知道这是很不符合常理的，因为直到刚才，他和青年都还是素昧平生。
那么，一定有着某种理由。
不过，是什么样理由暂且先不管，他的突然出现让新生的梦魇可谓是火冒三丈，一个眼神投射过来，着实是一副要把男孩生吞掉的样子。
"你这个小杂碎，在别人认真战斗的时候不要插嘴，这是最基本的礼仪，不懂吗！该死的，看我像捏五美分一根的冰棍一样把你的小O捏爆！"
由于这梦魇等同于那神父内心阴暗面的彻底释放，因此看起来，它远不如生前的神父表面上那般地彬彬有礼(啊，甚至可以说，是粗俗至极)
梦魇所拥有的是可谓完全非人的巨大力量，看罢，纵使是青年，现在已经屈膝半跪了在地上，按它的构想，这个男孩也会瞬间被他撕碎——
是的，本该如此。
可是，当它击向男孩时，爪子却像根本没打中东西一般径直从男孩的身上穿了过去。
而就在下一秒，周围的空间居然开始迅速地割裂、又胡乱地组合起来！
桌子被和吊灯装在了一起，耶稣的石像下多了一个马桶，礼桌的旁边是洗衣机和澡盆——
见鬼，这是这个小杂种的能力吗，这个空间割裂组合的能力！
梦魇的思想中此刻闪过了无数种可能性。这个小男孩也是替身使者的话，那可就难办了！
"不不，放心吧，你猜错了。"
青年咳着血，顽强地站了起来。
"这个能力，是我的啊——"
“什——？！”
梦魇的脸刚刚转回青年倒地的方向，一击重拳便砸向了梦魇唯一存在实体的身体部位，将它推向了还在不断重组的空间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