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兆方舟 莱恩 第十二节 天使与野兽

莱恩和安格隆依然在工业地狱中激战，他们身边遍布着绞动的机械和抽搐的肌肉，还闪动着电光和呼啸的妖火。这片地面越是接近龙林星的核心，就越是远离现实世界和亚空间的边界。不久之后，亚空间的洪流开始在两位半神之间流动。安格隆的武器每次击中目标，都会进发出仇恨的烈焰，令莱恩深受灼痛。而每当艾尔’庄森如行云流水般闪过狂暴对手的攻击，他的机智便会化作形似蠕动触手的迷雾和阴影笼罩的林地，从而迷惑猩红天使。许多披着兜帽的细小人影不时地从鬼影重重的森林间向外窥视，但当安格隆靠近时，它们又都消失在了阴影当中。

他们来到一片到处是恶魔熔炉和生化机器人组装线的地方，无数受难的灵魂被束缚在刻有符文的刀剑和枪炮中。嘶鸣的监工警惕地看着两位原体，它们手中的筋腱长鞭不停卷动，似乎正渴望一尝半神的鲜血。

激战中的安格隆和莱恩撞穿用剥下的皮做成的帷幕，冲上一座宽广的钢铁圆台，这座圆台的表面上正流动着尖叫的面孔和绝望抓握的手臂。艾尔’庄森再次挡开安格隆的猛攻，并用帝皇之盾推走几乎将他斩首的碎脊者。他们且战且走，来到了战场边缘。钢铁平台在此处垂直向下，边缘处还有一座冒着蒸汽的巨大瀑布。原来这是一个巨型活塞的顶端，而活塞本身正在飞快地向上运行。莱恩眼见头顶照来带着病态颜色的日光，果断地奔跑起来，在活塞再次向下运动之前纵身跃出平台，回到了这个恶魔世界的地表。

艾尔’庄森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管线迷宫当中。附近耸立着几堆硕大的肉山，在它们半透明的外皮下面隐约可以看到发光的缆线和长满牙齿的大嘴。这些畸形山丘喷吐着色彩斑斓的亚空间雾霾，周围充斥着这种气体，几乎到了完全遮蔽视线的地步。即使以超凡的感官，也只能看到几步之外。但莱恩还是能听到更多活塞正嘶嘶作响地上下运作。从上方某处传来某种巨型涡轮叶的单调声响，但它似乎没有对无处不在的瘴气起到任何作用。战斗的喧嚣隐约地从远处传来，令笼罩在这片雾霾中的环境显得甚是诡异。

莱恩露出了惨淡的笑容，这里的环境正适合实现他的策略。安格隆在莱恩隐于迷雾后的下个瞬间来到了这里，却发现对手不见了，于是他开始怒吼着四处寻找莱恩的踪迹。猩红天使已是出离愤怒。尽管他不会感到疲惫，却不擅长应付始终保持防御姿态的对手。漫长的战斗让安格隆充满了挫败感，他在这段对他来说几乎就是永恒的时间里一直没能斩获颅骨，仅仅只收获了几滴鲜血。屠夫之钉在他的脑中不断地撞击，撞击，撞击，令他的痛苦几近白热。安格隆的理性已经完全被滚烫的愤怒和痛苦淹没。此时他的对手消失了，这自是令他怒不可遏。

安格隆能闻到莱恩那强而有力的生命体征和他盔甲上的粉尘。他能听到原体的心跳、他的脚步、战甲伺服引擎的嗡鸣，艾尔’庄森的灵魂在他的亚空间视线中光热充盈，就像一座明亮的灯塔，然而周围如梦似幻的雾霾甚至连他的恶魔感官也一并屏蔽了。同样在寻找目标的莱恩则轻松得多，对方的每次呼吸都伴随着激烈的咆哮和咒骂。安格隆怒吼着劈碎了一个半实半虚的鬼影。莱恩突然从一旁冲出，用帝皇之盾施以重击，安格隆在被砸飞时还扇动了几下翅膀。恶魔原体起身猛冲，但对方已然再度消失在迷雾之中。

安格隆声势如雷地追逐着猎物。莱恩—再地闪避、攻击，然后躲开迅如闪电的反击并重新隐于迷雾。他感到自己又回到了迷雾笼罩的卡利班丛林，正在狩猎那里的巨兽。帝皇之盾挡住了安格隆的每一记劈砍，并将恶魔原体震得连连后退。安格隆的怒气在他的身边化作幽灵般的烈焰，他的肌肉和眼睛向外鼓胀，仿佛随时都会迸出怒火。

一个活塞从下方的深渊中猛冲上来，在撞上限位器时猛然喷出一股蒸汽，冲散了两名原体周围的迷雾。正闪身冲向安格隆侧面的莱恩顿时显出了身形。安格隆已经完全被原始的杀戮欲望控制，他下意识地振动翅膀，就像活生生的山崩一样冲向莱恩。两件武器在他手中被大开大合地挥动着，同时从两侧斩向莱恩，纵使帝皇之盾神通广大也无法同时招架两面夹击。然而这一次莱恩没有进行防御动作，他用肉眼难辨的速度弯曲一侧膝盖，同时用整个身体抵住剑身，并将明晃晃的剑尖指向了猛冲过来的安格隆。恶魔原体自身的冲力令剑刃贯穿了他的整个躯干，伴随着喷泉似的鲜血从后颈刺出。

在冲锋的余威下，两名原体双双倒地，磕磕碰碰地滚出了好几步。安格隆仰面躺在地上，一只翅膀被压在身体下面。忠诚剑依然刺在他的体内，令他的物理形体无法修复刚才受到的巨创。猩红天使吼叫着剧烈扭动，他将一只长着利爪的手伸向胸腔，想要抓住沾满血污的剑柄。莱恩居高临下地看着安格隆，盔甲上到处都是血迹和凹痕。他不想给安格隆留下任何机会，于是用双手紧紧握住了帝皇之盾。莱恩·艾尔’庄森发出怒吼，将盾牌的闪亮边缘砸向了恶魔原体的头颅，巨大的力道直接击碎了安格隆的鼻梁，金属边缘深深地陷进了血肉和骨头之下。

安格隆的物理形体就像一颗用仇恨充当装药的炮弹一样发生了爆炸。瞬间释放的怒火令他的心神魂飞魄散，即使是他无比坚定的意志也难以抵抗这股力量。艾尔’庄森被冲击波吹飞，当他重新起身时，背后的披风正冒着黑烟，开裂的盔甲也熏黑了大片。莱恩艰难地呼吸着，刚才的恶战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数伤口，但他还是忍着剧痛，蹒跚走向忠诚剑掉落的染血深坑。当莱恩收回宝剑时，隐隐预感将来还会见到这位曾经的兄弟，而且那个时候也许会比他期望的来得更快。但至少此时此刻，安格隆已经被放逐了。

莱恩叹了口气，轻轻地摇摇头。他启动盔甲的音讯珠，接上了黑暗天使的指挥频道，专注地倾听里面的通话。随后原体重新拾起剑盾，朝南向最近的撤离点走去。他在蹒跚行走的同时仔细思考着自己今天的行为，以及他为整个银河中的基因子嗣们作出的抉择。他有太多的话要告诉他们，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是时候重新回到他的子嗣们身边了，从现在起，他便要开始自己的工作，好让他过去的牺牲不会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