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神风攻击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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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5年3月31日             

             印第安纳波利斯号            

日本冲绳 

       3月31日，复活节的前一天的早晨，二等水手L.D.考克斯（L. D. Cox）沿着印第二层的通道闲晃着去吃早餐。考克斯是一个19岁的男孩，有着圆圆的大饼脸，咧嘴笑起来的时候便会露出他那豁了个洞的牙齿，当他遇到另一个水手时，他正接近混乱的餐厅。             

       考克斯伸出手自我介绍。水手咧嘴一笑，热烈地握了握考克斯的手。“波尔（Pole）！他说。“波尔是我的名字！”             

       考克斯睁大了眼睛。“这不是俄克拉荷马州雨果市大名鼎鼎的巴西尔·P·波尔（Basil P. Pole）吗？”            

        “是的，是我！波尔说。然后他又笑笑，就像他和考克斯每天同样的惯例。考克斯也笑了，当他继续沿着过道走下去时，肩膀突然耸了起来。他被巴西尔·P·波尔踢了一脚，但他很肯定那个老伙计的升降舱只往上升了一半。【that old boy’s elevator only went about halfway up.不知道是否有引申义或是船内结构如此，暂时采用直译。 】             

       走到食堂附近，考克斯已经闻到了早餐的味道：豆子。他叹了口气。他真希望现在能吃点他妈妈做的饼干和肉汁来作为早餐。另一方面，他也不会奢望在战争期间在这里看到什么好东西。在硫磺岛，他站在栏杆旁，看着海军陆战队踏步上岸。他们离得太近了，如果他用望远镜看的话，他甚至觉得他可以看到他们交缠着搏斗。当折钵山上的旗帜升起，号角吹响，钟声悠远，考克斯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后颈的头发竖得笔直。             

       现在他们已经连续轰炸冲绳一个星期了。大炮的轰击声如此猛烈，使许多船员都耳鸣了起来，这将使他们终生难忘。在考克斯看来，有好几天至少有几百架敌机蜂拥而至。天空与大海被一团团浓烟笼罩，一处接一处的爆炸。船上的炮手开火，飞行员也开火，炮弹在天空中划过许多黑色的X形轨迹。考克斯曾看到敌机被炮弹擦过，它们的尾翼像诡异的生日蜡烛一样喷着火焰，然后它们迅速向坚硬的海面俯冲爆炸。一些飞机的控制面板被击碎，进入缓慢的平旋，几乎像是慵懒地向下滑翔着，几乎没有溅起水花就撞到了水面上。有时，防空炮手仅在半空中就撕碎了飞机。             

       持续的火药臭味附着在船员的制服、皮肤甚至头发上。唯一得以喘息的时刻是当船转向一个有大风的航向，这样炮火的烟雾就可以被带到船外。            

       考克斯觉得好笑的是，他报名参加这一切只是为了结识女孩子。            

       三年前，他才刚高中毕业，当时班上有30个学生——那是德克萨斯州科曼奇一个规模大得出奇的毕业班。他也曾在约翰塔勒顿农业学院（John Tarleton Agricultural College）读过两个学期。但当他17岁时，考克斯意识到他是征兵的首要候选人，所以他认为他最好还是志愿出征。在他家畜牧场和大学之间的路上，每隔一个电话杆上就会贴上一张传单，上面写着：“加入海军，看看世界！那些传单上还写着：“每个港口都有一个女孩！”【每个泊位都有一位舰娘，这话好像也没什么错。。。（笑）】             

       考克斯觉得那听上去不错，1943年的一个午夜，他跳上一列经过科曼奇的旧火车，到了达拉斯，举起他的右手报了名。另一列火车载着他向西开到圣地亚哥的新兵训练营，然后前往印第安纳波利斯号，他和麦克维船长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到达。             

       他第一次看到印第时，考克斯只是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她看起来真的很雄伟，轮廓流畅圆润，这太棒了。他迫不及待地想上船。当他登船的时候，一个军士长把考克斯分配到甲板部，六个月后，他仍在这里做杂工。上油漆，拖地，在食堂中挥汗如雨地擦洗着猪槽大小的洗碗盆。现在，他踏着步走向“膝盖终结者”【knee-knocker，不知道这样翻对不对】，一个椭圆形的水密的门上的门环。那上面有一个开口刚好可以容纳一个人通过，进入混乱的食堂。他抬起下巴向三个水手打招呼，他们是莱尔·尤门霍夫【Lyle Umenhoffer】、弗林·福廷【Verlin Fortin】和特洛伊·努利【Troy Nunley】。他们都猫着腰趴在盘子上。果然，早餐是豆子。【悲】           

       在舰桥上，麦克维命令印第脱离编队，机动到另一艘重型巡洋舰盐湖城【CA-25】后方形成纵队。在D-Day【登陆日】前长达一周的炮轰中，印第和舰队向冲绳岛上的目标倾泻了超过5000吨的弹药。现在，水下爆破队在米切尔的运输机对岛上的沙滩进行消扫的同时，也对海滩附近进行了侦察，布置了一排排火箭弹。

       麦克维是他家族第二代出海作战的人。他的父亲小查尔斯·麦克维（Charles B.McVay，Jr.）在一支完全不同的海军中征战，当时美国军舰还要依靠风帆前进，把活畜作为食物储备，在战斗中，用长矛和弯刀击退爬上船来的敌人“进犯者”。老麦克维首先参加了美西战争，然后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指挥了萨拉托加号战列巡洋舰【1920年，美国第一款战列巡洋舰——列克星敦级的二号舰，日后在二战中被改建为萨拉托加号航母（CV-3）（你看嘛，小加加明明就是钅）】，以及一对战列舰，新泽西号【BB-62】和俄克拉荷马号【BB-37】。随后，他担任华盛顿海军基地司令、军械局局长和美国亚洲舰队总司令。老麦克维现在已经76岁了，退休后，他担任了绞刑官的角色。他对年轻的麦克维在海军的表现作出了一连串尖刻的批判，并要求他要表现出“与海军上将的儿子相匹配的荣耀”。             

       麦克维感到了压力，但他正在西奥多·罗斯福总统领导下的现代化海军中规划自己的道路。麦克维三世是一个像他父亲一样的学院派人物，他于1920年受命，很快就被提拔到了有声望的职位，包括中国长江巡洋舰“吕宋”号的指挥官。【江南造船厂为美国制造，未找到详细资料，日后在评论栏补充。】作为一名正在崛起的军官，他证明了自己是一名实用者，曾担任菲律宾高级司令部的海军助手、一艘油船的船长以及克利夫兰号轻型巡洋舰【CL-55】的执行官。在所罗门群岛的行动中，他以英勇的表现赢得了银星勋章。在接管印第安纳波利斯之前，麦克维曾在美国和英国联合参谋长领导下担任联合情报局主席，这是一个了解战争最深层秘密的组织。             

       作为一名领导者，麦克维的举止有点不像他父亲那样拘谨，他经常去探望他的士兵，询问他们的工作情况。不是以一种不恰当的亲近方式，而是以一种能够传达他担忧的方式。水手们的反馈在实际中得到了实现。当麦克维得知士气与福利部门【the morale and welfare folks，大概类似于军队慰劳部之类的吧】的人只为军官放映电影时，他下令也为士兵放映电影。有一次，他去水兵食堂吃饭。吃完后，他在厨房停下来，告诉厨师们应该供应更好的食物。他觉得重要的是，他的水手们要知道，他们和他的军官一样对船的命运和使命至关重要，而他，他们的船长，十分重视他们。             

       现在，印第安纳波利斯朝着离冲绳海滩11英里的地方驶去，位于盐湖城的船尾大约1000码后，这片海滩名叫残波岬【Zanpa】。而编队里没有其他船只。            

       在船尾的火控组里，克列图斯·勒博【Cleatus Lebow】把他的牌藏在胸前，抹出扇形看了一眼。三等舱的火控队员勒博抬头看了看，如他所见，他的老扑克伙伴墨菲【Murphy】、盖瑟【Gaither】和斯密特【Smitty】。四个人都围坐在一个四乘六【英尺】的钢制盒子周围，里面装着20毫米口径的机枪瞄准具。有人用毛毯把盒子蒙上了。             

       保罗·墨菲【Paul Murphy】，也是个三等火控队员，是这一场的庄家。墨菲来自密苏里州奇夫利科特，一头黑发，带着开朗的、美国式的微笑，一直以来都属于那种天生自来熟的快乐家伙。他在勒博之后几个月就向印第报到了。两个人都二十岁了，而且成了好朋友。现在，勒博盯着墨菲的扑克脸研究了一会儿，但他的眼睛没有透露出任何东西。             

       “下注，五分，”勒博用他浓厚的德州口音说。             

       其他人大声喊了出来。这是一个相当丰富的赌注，因为这场赌博的最高金额就是十五分，足以购买三杯可乐。墨菲和斯密特都安全通过【matched】，但盖瑟的运气差了点【folded】。勒博通常都会赢得这些赌局，他认为老盖瑟可能不想再给他钱了。             

       勒博确认了他的卡片。他从手上抽出两张，然后把它们面朝下从毛毯上滑向墨菲，墨菲又朝他甩了两张牌。斯密特拿了几张牌，墨菲又自己摸了一张。             

       勒博从一月份起就在船上了。他有八个兄弟姐妹，来自一个信教的大家庭，这意味着如果教堂是开放的，勒博一家就会去。即便如此，勒博仍不是和平主义者。作为一名在印第安纳波利斯舰上进行大部分战斗的炮兵测距员，他曾亲手让日本守军领会了一波太平洋上的最新风潮：“斯普鲁恩斯发型”。这意味着彻底的毁灭，眼前的一切都充斥着焦痕和火光。

       赌局又围着桌子转了一圈。“跟注，”墨菲说，又投了一个五分钱。             

       一张接一张，勒博在机枪瞄准器上扔出他的牌，接着是斯密特，他立刻摊开了他的全部牌。墨菲把他的牌正面贴在勒博的牌上，他的笑声像汽水喷泉一样沸腾。“孩子们，看看它们！看看它们然后全tm给我哭出来吧！  【这段赌博的翻译实在是。。。这实在不是一介平凡高中生应该积累的知识吧，《狂赌之渊》帮大忙了。本人有关赌博只会打日麻，完全不会打扑克，有老赌王也帮忙看一看该怎么翻吧（苦笑）】         

      迈克·奎韦斯【Mike Quihuis】瞥了一眼阿道夫·塞拉亚手上的怪异模具。“嘿，塞拉亚，你还在躲着那些乡巴佬？”            

        “不，”塞拉亚说。“我不怕他们。”            

       塞拉亚和奎韦斯走在左舷边上，天空短暂地安静了下来。            

       1944年，由于他的许多朋友要去打仗，塞拉亚也决定加入海军。因为他只有十七岁，所以他父亲不得不替他签字。在他向印第安纳波利斯报到后，塞拉亚与桑托斯·佩纳【Santos Pena】和迈克·奎韦斯交上了朋友，他们也是墨西哥裔。船上只有几十个拉美裔，在大约1200名船员中仅占少数。              

       在亚利桑那州，一个墨西哥人不是什么多稀奇的事。事实上，是一个墨西哥孩子给塞拉亚起了个“哈波”的绰号，这个孩子说塞拉亚蓬松的头发看起来像哈波·马克思，塞拉亚决定接纳这个称呼。但在海军，哈波的棕色皮肤是个问题。从新兵训练营开始，在哈波看来，海军招募人员已经把来自中部和南部各州那些吃玉米的乡巴佬们排在了一起。他们叫他“潘乔”【Pancho】和“湿背人”【wetback，对墨西哥移民的蔑称。】 问他什么时候会爬回他从墨西哥爬出来的洞里。那些粗人并不在乎塞拉亚的家族已经在美国生活了四代。              

       奎韦斯和佩纳比哈波大，他们试图不让他惹麻烦。但这孩子常常有力气没处使【full of piss and vinegar，直译我笑了】，身边有朋友只会让他更大胆。奎韦斯曾经是亚利桑那州的中量级拳击冠军，但这治不了他。             

       当那些粗人欺负哈波的时候，他会还手的次数越来越多。后来有一天，得克萨斯州的一个大个子口出侮辱，塞拉亚恼怒的转身，并在他的下巴上来了一拳。那个德州人的鼻子喷出鲜血，他瘫倒在甲板上。佩纳、奎韦斯和其他几个人抓住塞拉亚，把他往后拉。             

       德州人步履蹒跚地站起来，恶狠狠地俯视着塞拉亚。“我会抓住你的，你这个该死的墨西哥人！小心别让我碰到你自己一个人，不然你会死的很惨！”             

       塞拉亚高兴得来不及害怕。他终于动手揍倒了一个乡巴佬，很好。但当他低头看他的拳头时，他发现他也付出了代价。一块裸露的骨头从他的皮肤上刺了出来。            

       奎韦斯把他拖进医务室，在那里，印第的首席船医刘易斯·海恩斯【Lewis Haynes】医生检查了塞拉亚的手。            

        “怎么回事，水手？”医生问。              

       “滑倒了，先生。”             

       海恩斯得工作了。他把塞拉亚的手放进石膏里，装上了金属丝装置。这是海恩斯以前从未尝试过的一种实验性技术，一种外置牵引力。塞拉亚跳下手术台准备离开，但海恩斯阻止了他。            

        “是，先生？哈波说。              

       海恩斯平视着，嘴角却挤出一丝微笑。“下次你打别人的时候，”他说，“把你的拳头握紧点。”            

        哈波脸红了，他低头看着甲板。“是的，先生。”             

       现在，塞拉亚走在左舷，告诉奎韦斯，他可能会在下一周内把石膏脱掉。奎韦斯今年31岁，有一个妻子和三个孩子，他既是塞拉亚的朋友也是他的叔叔，塞拉亚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奎韦斯同意佩纳的观点，那孩子需要注意自己的嘴。塞拉亚让那个德州人挂了彩后，佩纳把他拉到一边，狠狠地小声说：“如果你仍保持这种态度，你在这里一定混不长。”        

       “什么意思？塞拉亚说。            

       “我是说，总有一天晚上，一群乡巴佬会抓住你，把你从船尾上扔下去。那真的会发生！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显然，哈波不想那样，因为奎韦斯注意到他在那之后安分了下来，尽管他仍在夸夸其谈。             

       突然，一种物体加速时产生的的高鸣像刺一样击中了奎韦斯的耳朵。他愣住了，把头往上一抬，看到了一架自杀式飞机。它正朝着船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