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平 第三十六章 交汇的命运（下）
“A队，掩护后方！等等，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挡住他！不！”
“长官，B队已经全部被击落，我们也快要坚持不住了！请求立即支援！”
即使是数倍于对方的数量优势，火联的机动战士编队在这两个陌生的强大敌人面前，仍然陷入了极其窘迫的情况，就在转瞬之间，一台从未见过的黑色机体就突然从已经瞄准的方位消失，随即出现在了整个队伍的后方，在他们能够反应过来之前一刀两断，十几名最为先进的机动战士机体在他的面前，就如同训练的靶子一般毫无还手的能力。
同时，除了这个快到根本无法阻止的敌人以外，还有另一台难以分辨的火联机体，在所有队员的密集射击下坚若磐石，金刚不坏，不知为何，他拥有着包括三艘战舰在内都无法比拟的强大能量，大范围且无比精准的能量束射击，径直贯穿了被击中引擎，无法逃离的三艘火联战舰的舰桥，而在随后的十几秒钟内，就彻底将它们摧毁，而这段战斗录像，也以这艘被叫做影刃号的联邦战舰的胜出告终。
这段录像发生的时间点位于6月5日7时，距离晓阳看到它，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左右，然而，他在屏幕上看到的，是他从未遇见过的事物，这个速度快到根本无法预测的黑色机体，根据先前的作战情报来看，大致可以推测为凌霜，但是另一台敌对的机体，晓阳始终没有任何的线索，它看起来就像是原本应该被安放在战舰的仓库中的一台普普通通的机体，然而，它不仅可以拥有兽人一般的强大魔法，甚至还更胜一筹，因为根据录像，在短短的数秒钟之内，他就可以从释放炙热的火焰，变成冰冷的寒霜，这是任何一个兽人都不应该具有的实力。
晓阳将画面定格在了这一帧，并且想从现有的火联资料库中找到任何有关这样的信息的条目，然而，一无所获，即使自己如何尝试进行搜索，都没有任何的结果，正当他还在为此焦头烂额时，他在身后察觉到了一次轻微的空间波动，在以前，他根本不能察觉到这般微弱的影响，但是时过境迁，无论是位置还是程度，都无法逃过他的感官，就和自己用神经电场感应其他的兽人一样敏锐。
是列宁，虽然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约有几天，但是他还是对这个深谋远虑的俄国人的存在有着毫无差错的直觉，他转过身去，的确，就是他，正站在自己面前，大概不知何时，又来找自己有些什么，极其深奥的话题需要讨论吧。
晓阳从舱内的储藏柜里拿出了一管产自火星的浆果汁，将内容物吸入了嘴里，作为在太空航行时必不可少的维生素和微量元素来源，它可以说是火联配发给一线战斗单位的最好的补给，虽然并没有像地球上的方法，加入了一大堆毫无意义，甚至会影响健康的糖和各种添加剂，但是，这至少可以确保原汁原味，并且无需担心效率。酸甜恰好配合的味道，以及饱满的内含物，多少可以给繁重的突袭和破坏任务释放一些压力。
列宁并没有在意晓阳的消极态度，他只是用手指在桌子上一划，将画面转移到了桌面的屏幕上，和晓阳一样，目光同样聚焦在以少胜多的这两个强大战士上，过了一会儿，才张开了嘴。
“很困惑吗？晓阳？是不是有很多难以解释的问题？”
“你说的没错，列宁同志，我的确有很多问题，而且，不只是你看到的这些。”
实际上，困扰着晓阳的，并非是他看到的这一场被打的落花流水，甚至是全军覆没的战斗，反而是在此之前的一些事情，他做了一场噩梦，似乎自己曾经已经和凌霜交手，并且失去了自己的身体，所有的这些经历和感知都是如此真实，就像是真实发生过一般，但是实际上，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能够找到影刃号的踪迹，它并不在土卫六的轨道上，并且无论他们如何搜寻，都无法找到确切的位置，直到五个小时之前，从位于土星的特洛伊-4空间站上传来了战斗事件，三艘标枪级护卫舰编队正要去调查这个空间站的爆炸现场，遭到了它的袭击。
“数不清的问题？是吗？晓阳？那么他们是和什么相关呢？某个人？某艘飞船？还是别的东西？”
列宁微笑着，控制着从水管中飘落的一团水泡，将它送进了自己的嘴里，作为参与了如此多的火联的技术的开发的兄弟会成员，列宁这样的表现，很明显就是在明知故问，而自己却如同一个猴子般还在被耍，想到这里，晓阳攥紧了拳头。
“你觉得这样反问很有意思？列宁？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是有什么想法藏在你这个领导了苏维埃革命的大脑里面吧？特洛伊-4只是一个普通的采矿空间站，而我们并没有任何对那里采取行动的计划，然而，为什么，会有三艘标枪级去那里进行所谓的调查任务？那里又是怎么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炸毁的？你肯定藏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信息吧？”
“哦，你的问题是这个？为什么我感觉是别的呢？”列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定有一些残留的事物，让你感到困惑，如此亲切，又十分遥远，看似亲历，又好像从未遇见。”
“等等，你说什么？”晓阳完全没有预料到列宁在一瞬间就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你看到了一些影像，一些记忆对不对？真实到你就在其中一样，停留在拥有和不拥有之间的一个奇妙的状态？
“是，是没错，但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就算是用虚空窥视，但是也只能观察某些人正在看到什么，并不能看到他们的梦境和幻觉，或者记忆？”
列宁并没有立即回复晓阳的问题，他只是拿出了一根电容笔，随后在桌面的屏幕上随手画了几根线，当他结束后，晓阳看到，虽然一开始不能看出有什么具体的意义，但是所有的线条，都来自于一个开始，随后从一些支点开始产生一些新的分支，而新的分支又产生了别的分支，这是一个树枝，甚至连上面长出的绿叶都清晰可见。
“树枝？”晓阳并不明白列宁此举的意义所在，摇了摇头，然而，列宁依然保持着沉默，只是示意晓阳继续盯着这个逐渐变得具体的树枝，很快，晓阳意识到，这并非是一根树枝，而是一棵宏伟茂盛，并且散发出无数枝条和绿叶，并且在不断生长着的参天大树，树木不断向上生长，逐渐产生了一个半球形的树冠，并且最终稳定了下来，枝条是如此繁多，晓阳已经无法数出究竟有多少，只能看着这颗植物。
“一棵树？不，一颗很大的树，有数不清的枝条和绿叶。”
晓阳话音刚落，列宁就不知为何，忍不住笑出了声，似乎是触及到了某个特别的笑点，但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对方为何会如此。
“晓阳，你的表达还真是直白和全面，的确，这就是一棵树，但是，你是否觉得，这棵树有些不寻常呢？有什么树木会长成一个近乎完美的半球形树冠？”
“没有，就算是最接近的橡树和榕树，恐怕都也只是伞状的，不经过修剪不可能会有这个样子。”
“很好！”列宁说到这里，拍了拍手，“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树！这里的每一个枝条，都代表着一个分支，从根部到末端，会有数不清的分支，各自产生出近乎无限的可能，这是命运的形状，晓阳，这就是我们的世界真正的样子。每一个末端，都是一个正在进行的世界，并且，这些世界，随后又要因为一些选择，发生更多的分支，他们互不干扰，齐头并进，至少，在正常情况下。”
晓阳思索了一番，在自己的过去，无论是宫廷还是自己所在的堕落者，似乎都没有认为，宇宙中除了虚空和光界还有其他的世界存在，或者说，主导宇宙的力量，还有任何的第三者，而现在自己看到的事物，还真是他从未思考过的变量，质量和能量是光明，空间和引力为黑暗，但是时间，所有人似乎从一开始就忽略了，或许是它影响的范围太大，以至于过于普遍，甚至都无法作为一个会产生变化的因素。
“你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他禁不住点头。
“每一个枝条，都是一个可能产生的平行世界，原本已经发生了分离的两个平行世界，不应该有任何的相互影响，不过，除了一些额外的区域，因为某种作用让他们产生了联系……”
“虚空和光界这两个异世界，是可以进行时空旅行的，对吧？我早就知道了，等等……”
一个晓阳从未想象过的结果，闯入了他的脑海中，他从未进入过光界，没有一个兽人曾经做到过，但是，虚空已经至少进入了两次，难道这一次他并没有进入到更远的未来，而是来到了几天前的过去？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怀着对这个结果的不安猜测，他举起了颤抖的手，将显示的画面聚焦到了这颗树木的最末端，一片由无数个已经产生的平行世界所组成的曲面上。
“还真的和我想象的一样，晓阳，虽然心思不如人类这么缜密和复杂，但是在思考问题上，却不输于人类的最强者，既然如此，那么有些问题就……”
列宁刚想进行进一步解释，却发现晓阳已经举起了自己的手枪，正对着自己的额头，保险已经解开，手指也已经按在了扳机上。
“晓阳，冷静。”列宁尝试劝阻晓阳。
“我想冷静？ 原本我以为你就是一个普通的兄弟会，知道点虚空技术，并且善意援助了我们的事业，但是现在，我觉得你可能有些不一般了，我认识的兄弟会，根本就不会对时间有着如此全面和具体的认识，你到底是谁？你想对我们做什么？”
晓阳的双眼，时刻聚焦在自己枪口面前的这个人类身上，直觉时刻在提醒着他，这并非是一般的人类，或者是一个受到虚空影响的兄弟会成员这么简单，他一定是有着某种见不得人的秘密，为什么自己会在莫斯科红场上被直接放逐进入虚空？为什么自己无论在虚空中寻找，都无法找到和自己相识的狙击手露西亚？所有的这些问题的答案，全都聚焦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
“晓阳，仔细想想，你在这里的火联舰船上所获得的20世纪40年代的信息，和你所知的世界是同一个吗？为什么找不到露西亚？为什么你会来到一个除了你的同伴，没有任何人记得你的世界？”
即使是被枪口直指，命悬一线，列宁也丝毫没有恐惧，这并非是他所拥有的时空力量给他的底气，而是另一种能力，是可以洞察所有的过去和未来，并且沿着时间之线穿梭，不受限制的特质，这个问题，成功使晓阳一时间无法回答，他想起了自己在作战闲暇之余，在奥斯曼号的资料库上翻找出的旧世界信息，的确，就和当初列宁所做的事情一样，自己的存在，是直接完全抹除了。
但是，不仅如此，整个纳粹德国的结局，也截然不同，他们从未再进入过莫斯科，甚至，自斯大林格勒战役失败之后，就再也无法挽回失败的态势，最终在柏林宣布投降，这是一条完全不同的世界线，并非像是人为篡改过的，兄弟会也不应该拥有这样的力量这么做，真正的答案，只有可能是自己被放逐出了那个世界，和列宁一起，来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平行世界的未来，一个自己从未出现在20世纪的时代。
极具冲击性的事实，让他的思维瞬间从豁然开朗，跌入到了比虚空还要深邃许多的黑暗中，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在短时间失去了力量，让他径直跪倒在了地上，如同一个极其虚弱的重症病人，这样的感觉，甚至在掉入虚空之前的刺骨严寒都要令人窒息和绝望。
“这没什么，晓阳，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来自于一个已经不再存在的世界，一个已经被完全毁灭荡然无存的世界，你的露西亚恐怕也是同样的下场，我们都通过虚空，漂移到了另一个仍在继续的世界，一个或许可能还有希望找到这个世界的本质的答案的世界，在天平被摧毁而荡然无存之前。”
列宁走到了晓阳面前，蹲了下来，显然，这个事实即使对于一个强大的兽人，也依然是一个过于无情和残酷的结果，而晓阳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就像是正在被这蔓延的黑暗吞噬一般，逐渐失去理智和思维。
“露西亚……不，不可能，怎么可能那个世界就已经被毁灭了？你怎么知道？你凭什么会知道？！”
晓阳愤怒地朝他大吼，甚至径直将列宁推倒在了地上。
“我已经知道了会发生什么，虚空可以窥视未来，我只是利用他察觉到了这一点，随即找到了一个借口去逃离罢了，顺便还把你挽救了出来，光明和黑暗，任何一种失去控制，都会导致世界的完全崩坏和毁灭，我相信你明白这一点，尤其是你们的造物主觉醒者将它们崇拜的时空使和质能使全都灭杀之后，我们已经走到了一个无法挽回的危险上，整个宇宙，早在我们不知道的极其遥远的时间点，就已经失去了最后能被干涉恢复正轨的能力！”
列宁仍然尝试想用言语使晓阳接受，但是对于这种思维相对直率而简单的物种，任何的语句，都只是徒劳无功罢了，在他还能进一步说明情况之前，晓阳就已经覆水难收,食指已经紧按住扳机，即将朝自己开火。
“一切的事情！都是你干的对吧！所有的事情！她的消失！我被抓走这些！都是你干的！”
“听着，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挽救了你是因为那个世界马上就要被毁灭了，而如果我们不合作找到仍然还具有确保这个世界不会失衡的存在的话，我们所有人，这个宇宙中的所有人都会死！你真的愿意让这一切发生吗？”
“我才不想管你这一通屁话！给我去死吧！”
枪响了，然而，并非是晓阳手中的手枪击发了子弹，反而是他失去了知觉，径直倒在了地上。李文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冲入了舱室，将一发镇静弹射进了他的体内，将他制服。列宁并没有预料到这一刻，不过，很快就恢复到了和以往一般的冷静样貌。
“李文指挥官，还真是及时，如果不阻止他，恐怕这艘船就要开一个洞了。”
“我从来不担心他这样的人会做出让所有人都置于危险的行动，反而是你，”李文并没有解除戒备，反而举枪瞄准了列宁的额头，“看起来，你有些东西并没有打算告诉我们，这个世界的本质，看起来你知道很多，我们所有人都不明白的信息，能给我解释一下你是通过什么来知道有平行时空的存在吗？对了，这把枪里面，只有第一发可调整为非致命子弹。”
“指挥官，我认为现在并不是应该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列宁缓慢从地上起身，而李文也从未把枪口从他的身上移开，所有的谈话，实际上都被位于舰桥的她所知晓并且录音，若是想将其移除，只有舰长本人，也就是她才拥有这个权限。
“不，我觉得是，而且并非只有我关心这个问题，而是整个世界的智慧生命都有必要知道你这样一个兄弟会成员为什么会知道如此重要，却被刻意隐瞒如此之久的信息。”
“如果真要说的话，指挥官，那就是我知道的事情，恐怕连我自己都想不到有多少。”
“你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李文同样也意识到了情况的复杂，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恐怕要比自己预料的要更加强大，甚至于究竟有何种能耐都难以预计，与之交战，恐怕不会有任何的胜算。
“为了保证你的性命，指挥官，我不能再多说任何一个字了，不然你，以及这个世界都会陷入危险，我并不是为了毁灭世界而来的，所以，后会有期。”
“等等！”
李文刚想上前抓住列宁的手，他就已经在瞬间化为一缕尘埃，消失在了她的面前，她的手中，除了某种特别的丝线，没有剩下任何一部分，而就在数秒之后，即使是这样的丝线，也最终化为了虚无，没有留下任何一缕痕迹。
等晓阳再次醒来后，他发现自己正完好无损地躺在自己的床上，而自己的身边，不知何时坐着自己的指挥官，李文就在自己的边上，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他想尝试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如同灌入了铅一般，突然变沉重了数百倍，根本无法移动。
在房间的舷窗外，太阳刚刚从土星的表面升起，昏黄的阳光打在了这名风华正茂，又同时已经饱经沧桑的女性指挥官脸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庄严却又迷人的大理石雕塑，摆放在了罗马帝国宫殿中，随时受到数不清的达官贵人欣赏的眼光，的确，某种奇特的感觉出现在了晓阳的心中，不过仅仅只有极短的一瞬，他认为这名东方的23世纪女子和自己在战场上结识的德军女狙击手，有那么一些类似的地方。他轻咳了一声，这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
“觉得身体很沉重，使不上力吗？”李文看向晓阳，“这是非致命射击模式麻痹神经系统的影响，在短时间内屏蔽你身体的所有神经信号，但同时又保证你的心跳和呼吸是正常的，没有任何的永久性损伤，我保证。”
“说是这么说……”然而晓阳仍然还是如同一个已经瘫痪的病人一般，被固定在了无重力的床上，根本无法做出任何的移动，哪怕是要抬起自己的手，都如同举起一颗中子星一样困难。
“因为兽人的神经系统和人类略有不同，所以回复时间要长一点，不过我保证不会有任何的后遗症，不过，关于列宁那个人……他一开始就是这样吗？一直给组织隐藏着这些信息？”
“我怎么知道？我被召唤到你们的空间站的那一刻开始，就觉得他有点问题，但是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分析。”
“可恶，”李文拿出了一个小型的方盒子，安装在了床边上，随即开始发射出数条红色的激光，照射在了晓阳的身体上，原本沉重的身体，此刻居然开始快速变得灵活和轻巧，“这是神经纤维活化光束，专门为你们兽人设计的，毕竟只有你们拥有转化电磁波变成存储于体内的能量的特性，好好躺着直到恢复完成，然后拿上你的EVA装备，出舱活动。”
“出舱活动？不用机动战士？”
“不，我不想有人监控你的神经，也不想有人听到我们说的事情。”
李文话音刚落，就径直从房间的门走了出去，晓阳也就只好待在原地，等待恢复完成。
窗外的土星环碎石，从一开始的只有几十厘米大小的冰块，变成了至少有数十米甚至上百米大的碎石带，很显然，奥斯曼号正在进行变轨，逐渐下降到更加靠近土星的轨道，而在这些漂浮着的碎石中，还弥漫着一股淡黄色的尘云，如果再仔细看，还能看到少许的红色，这些是硫在太阳辐射下被电离所产生的暗淡光辉。
这份壮观的景象，直到晓阳从奥斯曼号的船舱中离开，独自进入了这片广阔而奇幻的世界中，才真正意识到土星环的壮美和气势时，更是如此。他追随着李文的信号，控制飞行器在巨大的石块间穿行，身后的奥斯曼号也逐渐被这些环绕物所遮挡，并最终消失在了视野里，现在的两人所在的世界，就是一片完全不受打扰的隐秘之处，在一颗巨大岩石的表面上，他看到了李文，岩石并没有发生任何的自转，已经被土星的引力完全潮汐锁定了，提供了一片安稳的立足之地。
“所以说，这里可以了吧？”
李文并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身上的无线电调频，一般而言，如果要进行私密的通讯，一般都会讲无线电设置到一个并不常用的频率上，虽然从未提及，但是晓阳在偷偷翻阅（实际上给予权限）了她过去的日记后，知道了这个频率，如今现在她并没有专门提及，恐怕早就已经默认了这个兽人窥探过了她的隐私。
“好了吗？”李文见晓阳操作了一番之后问道。
“嗯，好了，这还真是个不错的地方，与世隔绝，没有人打扰。”晓阳站在了这颗岩石上，就和周围漂浮着的不计其数的同样的个体一样，毫不起眼，普普通通，此刻，太阳正在两人的正前方，大量的碎石造成的阴影，如同树叶一般，使得阳光变成了星星点点的碎片，时亮时暗，就像在地球上看向遥远太空中数十光年之外的恒星一般。
李文的手中，拿着一块晓阳虽从未见过，但是又莫名感到似曾相识的蓝色芯片，如果说是有某些信息需要转达，直接通过电子形式即可，看来这一定是某些敏感的事物。
“没有人打扰，确实，你应该也已经感觉到，列宁并非是一般的兄弟会成员，对吧？连我们最高委员会都不清楚他和这个组织真正的身份是什么，但这一切，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
“重点是，没有任何的记录，可以证明这个人真的存在过，还有你，我们的技术人员入侵了联邦从克纳尔德中获取的信息，的确，其中有一些和你相关，但是其中描述的事实，根本无法支撑你在这里，晓阳，你本不应该存在。”
李文拔出了腰间的配枪，并不打算给晓阳任何的余地采取防卫。
“等等？我不应该存在？你什么意思？”晓阳并不理解自己的指挥官的做法。
“你在觉醒者的复仇之前就已经被宫廷处决了，至少是30年前，你根本没有活到那个事件，更加没有可能被虚空放逐到这个时代，这样的矛盾只有可能有两种解释，一，你并非是我现在眼前的这个兽人，其二，你的确如列宁所说，是来自于其他的世界的存在，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能让我不对你的真实身份产生怀疑。”
自己的长官并不能信任自己，这是他所预料到的，但是晓阳从未想到事情会陷入这般境地，的确，自己来到的世界，拥有着一条截然不同的过去，恐怕早在人类文明开始之前的远古，就已经发生了不可预知的分歧，但是同样为穿越时空的旅人，自己又如何向面前的指挥官解释？他努力回想着过去，自己在二战中的所有见闻，仍然无法想到一个理由让他能够解答对方的疑问。
“听着，指挥官，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晓阳努力压抑着内心的忐忑，尽可能让对方远离诉诸暴力的打算。
“你到底是谁，你都表达不清楚吗？我并不是认为你是敌人，我只是需要一个解释。”
李文的枪口仍然直指着自己，透过头盔上的反光，晓阳所看到的，是一个并不打算有任何打算有任何掩饰和假扮，完全真诚对待自己的人类女性的面庞，虽然火联最为擅长的，就是对联邦进行渗透和破坏行动，但是他在这个人类身上看到的，却没有丝毫的迂回和瑕疵，这就是一个里外一致的刚正战士，除此之外，看不到任何其他的部分。
晓阳想到了自己的过去，在被自己的造物主作为改造地球的工具时，除了整日地侍奉这些整日崇拜着那些早已消失的神的丑陋种族，就只有日复一日的辛勤劳作，若是有任何的反抗，除了被他们的战斗机械所毒打以外，甚至会被他们的魔法在瞬间夺去生命，化为乌有，这般黑暗的日子，直到自己遇到了一个敢于打破规矩和觉醒者对峙，为了自己的同胞而奋不顾身的兽人，这黑暗的日子，才终于从密布的乌云中照进了一丝光芒，她和白霜一般，都是强大的战士，然而，也正是和共同追随的这个领袖一样的下场，阵亡在了地球表面数百千米的上空，变成了一片永远环绕着这颗所有兽人拼死才夺取下来的蓝色家园公转着的缥缈尘埃。
他将自己的过去，一五一十地讲述给了自己的指挥官，并非是出于这个问题本身的要求，而是因为她不知为何，也同样和二十万年前一般，有着极其相似的感觉，是一个可以接受无论任何的信息的战士。
“嗯，看起来，你同样也有一段，难以回首的过去呢，晓阳，虽然并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过去，但是那是你的一部分，不是吗？无论你的这段过去，究竟是真是假，我都不可能去验证真伪，也永远都不可能，我选择相信你，不过，为了我的信任，我有一件任务需要委托你。”
“那是什么？”
李文收起了手枪，将手中的芯片交到了晓阳的手中，晓阳意识到，这是觉醒者的技术产物，以光为介质，实体化的数据。
“这个芯片上存储的，是导致我家人的飞船被摧毁的联邦舰队的任务档案，但是已经经过编辑和修改，大量的信息缺失了，我需要你在突袭进入土卫一的联邦军港的同时，获得任何有关那次任务，以及和兄弟会本身的信息，我会将这次任务表现成一次火联的普通进攻，无论是自己人，还是联邦都是如此，而你就需要在混战中入侵他们的系统，能做到吗？”
“没问题，长官，对了，关于列宁的事情……”晓阳收下了芯片。
“那个人不是等闲之辈，肯定有着某些秘密，不过仍然按照原样，切勿轻举妄动，就当无事发生，以免打草惊蛇。”
“明白。”
“奥斯曼号，收到了吗？这里是谷神星最高委员会。”莱克斯发来了通讯，看起来新的任务已经下达，这宁静的时光仅仅过了十几分钟，又很快被战斗所替代。
“收到。”李文回答。
“希里雅行动，第一次进攻计划已经得到委员会通过，请跟随指示加入攻击舰队，进入到指定轨道，前往土卫一，行动倒数时间，72小时之后。”
“明白，有什么需要额外提醒的吗？”
“影刃号，以及凌霜应该都在那里，虽然敌方应该守备并不森严，但是他是极其强大的对手，切勿掉以轻心。”
凌霜在土卫一？这个兽人，似乎自己好像以及和他交手过，正是在那段已经变为了虚无缥缈的梦境中的经历，即使是头脑中出现了他的身影，都会让晓阳的神经为之冷战，这个名字光是听起来就十分寒冷，更别说他控制时空的力量了，直觉告诉晓阳，虽然自己并非是以占领那里采取行动，但是要遇上他，恐怕仍然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只是身为堕落者，他究竟会和自己与虚空的连接，有多大的差距？
“明白，晓阳，回到船上去吧，我们有活干了。”
即使是无重力的环境，李文仍然十分娴熟地从岩石上一跃而起，重新进入了一望无际的太空中，低重力活动技巧对于常年在外行星活动的人类而言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但是对于兽人而言，仍然是一个需要学习的巨大挑战，所幸晓阳并不需要担心这一点，他在处理觉醒者的遗物的时候早已经遇到了太多的突发事件，积累出了足够的经验。
当两人回到了舰桥，却意外的发现正切和其他两个兽人早已等候多时，看起来早就知道了他们擅自外出的举动。
“哟晓阳，和自己的指挥官在这片美妙绝伦的土星环上做什么呢？恕我直言，地球上还真的找不上任何比这里更加适合约会的地方了。”
枫话音刚落，位于飞船仪表前的火联船员便爆发出了一阵笑声，看起来这样的理解，在船上早已达成了某种共识，即使事实并非如此。
“什么乱七八糟的？现在是打仗，不是在巴黎街头书写自己的罗曼史的时候，况且，埃菲尔铁塔还重建了一次的。”晓阳对这种毫无根据的猜忌感到十分反感，但是李文抓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
“够了！我们现在没时间谈论这种没意义的事情，飞行员，进行变轨操作，前往土卫一和进攻舰队会合，我们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
“害，真没意思，我还以为会有些什么有意思的情况呢，算了，不打扰了，先去看看机体的状态去。”
正切自知没趣，便转身离开了舰桥，而枫也紧随其后，晓阳并不打算对他们的过激言论做些什么，在过去的时间里，这是不能再常见的情况，现在就算再来几次，也不会构成任何的影响，只不过每次这种事情发生，都会带有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
“进行变轨操作倒数，十秒，全体船员请立即做好高加速度准备。”
“已经准备好了哟。”晓阳给自己找好了一个位置坐下，正好就在李文的旁边。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好吧，五，四，三，二，一，引擎点火！”
